夜色渐深,夜御府主殿内却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除了因事外出的,府内共二十多员将领,皆是十六侍以上的层级,齐聚一堂。

    殿内,悬挂着七国及其周边区域的兽皮地形图卷。

    众将对匈奴犯境,各抒己见。

    “匈奴这次直到八月中才出手,显是算计好了,劫掠一个月的时间,至十月前北上撤走,届时草原入冬,苦寒将至…赵人想追击都做不到。”

    “这些蛮子从商周时期就不断寇边,属实可恨。

    他们有草原做纵深,很难清缴干净。”

    “我观他们此次现身,缓速逼近赵境,而非以往借助灵活性采取偷袭策略,似乎很有自信。”

    “匈奴近年在草原上吞并了不少部落,有鬼方等族融入,实力大增,这次入境,怕是所图不小。”

    大秦以北也有犬戎部为患,夜御府众将倒是很能理解赵人的处境。

    “李牧乃当世名将,匈奴绝不是他对手。”

    “赵人既要防秦,又和燕人刚有过交战,魏人也不值得信任。眼下匈奴来袭,对赵人来说,相当于四面受敌,李牧一人能有什么用?”

    “储君,匈奴来犯,我大秦可要出手?

    让匈奴人也知我中土非可欺之地。”有将领问。

    想出手,关键是钱粮他不支持…赵淮中想了想,正色道:“大秦要不要出兵对付匈奴,要看赵人是否吃紧,冒然出兵,只会引起赵人猜忌,说不定反而生出其他事端,让匈奴得了便宜。”

    深夜,关于匈奴犯境的探讨结束。

    赵淮中回到储君府,已过亥时。

    燕浣纱趴在床榻旁小歇。

    赵淮中回来的动静将她惊醒过来,睡眼惺忪,有些迷糊的模样,小碎步跑过来帮他脱掉外袍。

    “下次我回来晚了,你可以在我房里先睡。”赵淮中说。

    “储君不在,奴过来睡储君的寝殿,会被人说是媚主,要治罪的。”

    燕浣纱跟他接触多了,胆子大了一点点,话罢挑起眉梢瞄了一眼赵大储君,恰好撞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立时惊羞的躲开了。

    眼前的燕浣纱,一袭淡紫纱衣,轻如薄絮,内里的肌肤好似羊脂美玉,白的晃眼…

    “穿这么漂亮想干什么?”赵淮中声音低沉。

    燕浣纱轻咬了下唇瓣,嗫嚅道:“以为储君会喜欢,今晚,储君…还要听奴唱歌吗?”

    后边这句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唱歌’这个词倒是很能体现语言文化的博大精深。

    “呵呵。”

    赵淮中手握人伦之术,向来好战。

    大半夜的…俩人开始在榻上摆枕头玩。

    一大早。

    散朝后的赵淮中,神采奕奕的拿着昨天白药带回来的诸多东西,准备到石殿来献个祭。

    仙台柱下,古祭台缓缓出现,秘力流转。

    赵淮中把夜御府这段时间抄没各大宗派所得,逐一放到祭台上。

    有的东西被收走,有些则毫无动静。

    阴曹,煞气石碗等物品,赵淮中也再次尝试,但依旧未被收走。

    仙台石柱旋即闪烁出光芒。

    片刻后便有东西从柱上浮现。

    赵淮中探手虚握,将东西收摄到手里,这次居然慷慨的降下两样不同的回馈。

    一个是上次那种黑色的兵豆,用来撒豆成兵的奇妙玩意,共两百颗。

    还有一件,是个白色玉瓶,不足拇指大,表面光滑,肚大口窄,形如水滴。

    赵淮中打开瞅了瞅,里边和最初用来浇灌小葫芦的液体类似,有四五滴的样子,闻之清香怡人,作用未知。

    墙壁里,赵淮中突破圣人以后,给妖怪的阴气用度也跟着增加了。

    此时妖怪一反常态,发愤图强,居然在努力修行。

    赵淮中进来时他坐在黑气中央,狰狞可怖的身躯载浮载沉,少有的没出声说话。

    赵淮中从石殿出来,到夜御府当值,处理各类奏卷的闲暇,又将献祭得到的玉瓶拿出来把玩。

    瓶里的液体…他打算去问问穆阳静。

    神农氏精研草木药剂之道,应该能辨识出瓶中的液体用途。

    下午,他处理完当天的政务,便去了玄谷学宫。

    穆阳静和姜姞,数日前已从城外回到了花草居。

    ————

    夕阳如火,苍穹如染。

    咸阳城外十数里,打东边走来一支队人。

    队伍里有七八辆大车,三四十个人,车上竹简书卷堆积如山。

    整个队伍人人骑马,风尘仆仆,显是远道而来。

    队伍最前列有两人骑在马上,并肩而行,一人身形纤弱,面色略显苍白,瘦长脸,眼神平静,四十岁上下。

    他穿一袭灰绿长衫,做儒家打扮,颇有些缥缈出尘的气质。

    此人正是阴阳家邹衍的四大弟子之一然自得。

    队伍前方,已能隐隐看见雄伟壮观的咸阳城。

    虽然这个世界的马大多不讲武德,一个劲的疾驰而不疲,各个日行千里,但他们这支队伍带着七八辆大车,仍是走了半个多月,才来到大秦。

    目的地就要到了,叶契涌起一丝喜悦,对身畔的牧千水道:

    “你曾来过一次咸阳,能否给我介绍一下对大秦的观感,尤其是邹师多次提到的大秦储君。”

    牧千水没回应,伸手指了下自己的嘴,意思是荀子和邹衍都让他禁言,不能随便说话。

    叶契笑道:“我等昨日居于荒野,我晚上睡不着,出来时还看见牧兄你对着一颗山野古树,说了半个时辰的话。

    此刻为何又要禁言了?

    再往前几日,我等经过某些城池时,牧兄独自外出,去往秦楼楚馆之地,却不做人伦之事,而是邀请其中女子坐着听你说话,一直说上整个时辰都不歇气,你猜那女子心里会怎么想…

    还要我继续往下说嘛?”

    牧千水面红耳赤,顿时解除了禁言状态:“你说这些,不怕我杀人灭口吗?”

    叶契哈哈大笑:“你说说对大秦,对秦储等人的观感,我自会帮你保密。”

    牧千水气呼呼道:“有什么可说的,秦人积累多年,一直有意东出,而今时机似乎已经来了。

    至于秦储,我也只见过一面,不便作评。

    不过,我们这一路走来,途经齐、韩、秦等地,三国之内有不少人都在议论秦储携秦人大将王翦,杀入魏境安邑,屠灭魏王之弟,传天道首一事。

    还有阴女教亦被剿灭清除…这些事如今已传遍天下,从中倒是可以稍窥秦储为人。”

    叶契点点头:“邹师观星象术数,以周天之道推演,说大秦未来可能会成为我中土神州之主,故而让我入秦。我欲加入玄谷学宫,宣讲五德始终说。

    你呢?”

    牧千水有些犯难:“我想去夜御府,但我估计秦储不一定会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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