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六号。

    秦地咸阳。

    有一袭快马停在夜御府正门前,身穿黑衣的讯使从马上翻落,给府内送来了新的急报。

    “楚人国都寿春以北,沿巨阳城继续往西北方向,行进三百里左右,出现异常变化。最近数日,地面常有黑气溢出,经分析判断,疑似秘宫即将出世之处。”

    夜御府内不少将领,都聚集在赵淮中处理公务的正殿。

    有着狭长眼眸的慕晴空,低头垂目道:

    “近几日各地都有消息流传,说殷商秘宫即将在楚地出世。

    据说消息最初是从齐人,一位醉酒的大臣口中传出。”

    “齐王迷恋长生之术,尽人皆知。他们近年来一直在倾力寻找殷商秘宫,因为齐王说秘宫中有长生灵药。”

    “消息从齐人口中传出,倒是颇为可信。”

    “目前已有不少七国各品类的修行者,得到消息后,前往楚地。”

    范青舟亦跪坐在赵淮中左手侧的矮席后。

    他身畔还有牧千水,夏辛等将领,依次而坐。

    “储君,殷商秘宫如果出世,我夜御府要不要派人前去?”

    知道殷商秘宫出世在即,众将跃跃欲试,是来请战的。

    “去干什么?”赵淮中冷眼扫视众将。

    夏辛等将领一怔。

    殷商秘宫传说众多,既然知道其要出世,难道不该去探一探?

    尤其是大秦兵多将广,是最具竞争力的一方,若去殷商秘宫,必有所获。

    范青舟看向众将,道:“殷商秘宫还未出世,现在已经人尽皆知。我和储君分析,说是齐人大臣口中传出来的消息,并不可信,很可能是惑人耳目的手段。

    真正原因,是有人在暗中布局,蓄意放出消息,引诱得知消息者前去。

    储君说我大秦蒸蒸日上,根基稳固,没必要去冒险探索殷商秘宫。

    我们不参与,反而可以冷眼旁观,看清暗中的人,接下来想干什么。”

    范青舟微胖的脸上,眼神微眯,露出一丝阴沉之色:

    “自从千里奔袭,杀掉匈奴之主以后,尔等众将明显生出骄横之心,少了以往的谨慎。

    若明知殷商秘宫出世,有人隐在暗处设计,还想冲上去试试,那就不是勇武,而是愚蠢。”

    众将齐感汗颜。

    范青舟所说,正是他们心中所想。

    赵淮中默然观察,心忖:这些将领显然是有些飘了,得适当压一压,不作不死。

    范青舟又道:“储君和我制定的策略是,我们缓兵不动,不论是谁设局,咱们根本不入局。站在局外观察事情发展,再定行止。”

    “诺!”

    众将皆心悦诚服,躬身领命。

    赵淮中道:“我们虽然不参与,但是要往我大秦东南方向,和楚地交接的边境陈兵,随时准备应变,想去的人,可以先往边境等待下一步命令。”

    众将再次躬身,陆续离开。

    只有范青舟留下,和赵淮中继续商议。

    “你觉得此次秘宫出世,是谁躲在暗中伺机而动?”赵淮中发问。

    范青舟分析道:“此前齐人曾来我大秦,暗中谋夺殷商秘宫之物,他们显然具备提前知道殷商秘宫出世的可能性。

    此外,按储君所说,妖族盘踞在极西之地。

    若真是从上古盘踞到现在的妖族,他们传承如此久远,或许也有方法知道殷商秘宫的出世规律。

    目前看,这两方面嫌疑都不小。”

    赵淮中想了想:“上次我突破圣人二境,最先出手对我进行干扰的,是咸阳以东传来的一道钟声,具体位置难以确定。

    但那钟声一起,妖族随后便出现。

    这其中说不定也有些问题。

    我让你负责密查此事,可有收获?”

    范青舟:“臣遣人往大秦以东,赵魏韩三国排查,但并无收获。”

    赵淮中:“韩人有法家圣人韩非子在,很难有谁的动作能瞒过他,先把韩人排除。魏、赵两地,是重点。”

    范青舟颔首答应,又道:

    “臣还探查到一个消息,三十多年前,殷商秘宫在赵地出现过一次,万众皆知。

    当时盛传赵人在秘宫中收获极大,得了一份秘图,还有传说赵人得了一件古仙器,但具体是什么臣未曾查到。”

    八月九日,天晴。

    上午,楚地巨阳城以北三百里,一座荒山之中,地面忽然出现律动,随即裂开一个深暗的洞口。

    洞口方正,深陷地下达数十丈,犹如深井,又像是一张吞人的巨口。

    深井之下,黑气弥漫。

    视线落入其中,只能隐约看见尽头处似乎有两扇巨大的青铜门。

    门口一左一右,是两只同为青铜材质的巨兽,阴森狰狞。

    此刻的楚地,因为提前传出秘宫要出世的消息,已聚集了不少来自各地的修行者。

    地面的变化,很快被人发现,通过各种渠道,迅速传遍七国。

    秘宫出世以后,当天就有人进入其中。

    此后两日,进入秘宫者多达数百人。

    其中有十二人,在进入后又全身而退,余众则仍在秘宫内不见动静。

    “出来的人,都说在秘宫深处,远远的看见了一尊青铜大鼎,仙光弥漫,疑似为传说中的殷商鼎,乃古之仙器。

    相传殷商鼎是截教之祖,亲传给殷商的重宝。”

    “还有说鼎内存放着殷商一族,以国运为材,祭炼所得的一颗仙丹,食之可长生。”

    “今日早些时候,齐楚两国联合,亦开始探查秘宫,进入了其中。”

    下午的时间,储君府内,慕晴空,夏辛联袂赶过来给赵淮中汇报最新消息。

    姜姞也在,穿着一身黑色带暗红玄鸟纹的长裙,安静的坐在一侧旁听。

    夏辛道:“齐楚两国之人,明显是在用其他人,试探秘宫出世的危险程度,等了两天才自己进去。”

    “臣还听人说,齐楚两国准备请动圣人,入秘宫探取所得。”

    赵淮中笑道:“邹圣人给我送来的消息也说,大齐君主亲自去稷下请他出手,不过被邹圣人拒绝了。

    邹圣说他推演星象,此次秘宫出世的时机,方位,主大凶。

    圣人进去也会有危险,不但他不去,还传书给我和荀子,让我们也别去。”

    赵淮中一脸专心吃瓜的表情。

    邹衍送来的消息上,还特意提到有人蒙蔽天机,遮挡了圣人感应,关于殷商秘宫出世,其他的推演所得模糊不清。

    赵淮中等几位圣人紧密联系的好处,也由此显现出来。

    他们互通消息,第一时间就达成了共识。

    “楚地与我夜御府齐名的墨府,也已遵从楚王命令,安排大量人手,进入了秘宫。”

    赵淮中初归大秦时,范青舟曾说过,只有楚国墨府和齐人稷下,能与夜御府相较。

    如今赵淮中归秦三年,夜御府实力不断提升,已经隐然超出了稷下和墨府两家。

    但墨府与稷下,仍是底蕴深厚,强者辈出。

    他们联合进入秘宫,当会有所发现。

    “楚地越来越热闹,可惜不能亲自参与,不知那秘宫中正发生些什么?”夏辛汇报完消息,从储君府出来,便对慕晴空咕哝道。

    “你怎不去与储君说,说你不管是谁设局,就想冲进秘宫去看一看?”慕晴空调侃道。

    “我可不敢。”夏辛坦然道。

    储君府。

    夏辛等人离开后,赵淮中探手取出了照骨镜。

    他虽然不准备参与殷商秘宫一事,但仍然有所布置。

    此时照骨镜主镜被他取出,彼端便显现出副镜所在处的画面,竟然就是殷商秘宫里的情景。

    赵淮中曾将越女教的圣女息樱,放归楚地,当做闲棋。

    而息樱自行请命,愿意在大楚潜伏,为赵淮中办事。

    日前赵淮中把照骨镜的副镜,让夜御府暗探,带入楚地后,送到了息樱手里。

    息樱归楚以后,已近两年,得到夜御府的暗中扶持,在越女教教内和楚地,影响力大幅提升。

    这次齐楚两国,联合进入殷商秘宫的队伍,息樱也在其中。

    赵淮中打开的照骨镜画面彼端,就是息樱带领越女教的人,跟随齐楚两国一众好手,进入秘宫后的情景。

    “这是什么?”

    姜姞也跟着旁观,看见镜子里的画面,清澈的眸子露出惊讶神色。

    那殷商秘宫光线晦暗,气息阴幽,让赵淮中有种看恐怖片的既视感。

    照骨镜正被息樱藏在袖口,角度倾斜,便于赵淮中观察。

    透过镜子,能看见息樱等人正处在殷商秘宫的一座大殿内。

    那殿宇四壁,描刻着试样繁多的壁画和各类青铜饰物,咒文交错。

    “这殿内的东西不要随意碰触,容易引发未知变化。”镜子彼端,传出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

    当赵淮中透过镜子,模模糊糊的看见一副壁画内容时,顿时目光熠熠。

    通过照骨镜的隐秘联系,让息樱将镜子的方向做出调整,以便于看的更清楚。

    ————

    秦楚边界某处。

    一株古树的枝杈上,蹲着一个青年,身着黑衣,眼睛狭小,瞳孔深处藏着一缕暗黄,缓缓旋动,正是离开昆仑妖墟入世的黑鸦妖王。

    此时他的衣襟内,飘出一枚彩色羽毛,妖气散逸中,显化出骊姬的虚影。

    “妖尊让我问你,事情进行的可还顺利?”

    “我设局引诱,人族圣人竟无一入伏。”

    黑鸦妖王对着骊姬,恼怒道:“完全没有下手的机会。”

    骊姬连声轻笑,似乎在嘲讽他的无能:“那你可要小心了,莫被人族的圣人们发现踪迹,再也回不了妖墟。”

    黑鸦妖王冷笑道:“我倒是希望有人族圣人能发现我的踪迹,正可借机将其杀掉,献祭秘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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