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时晩眼睫扇动,略微费解,许宴为了她,明显在阴阳凌茜?

    凌茜自然听得出来,却不好发作,只能忍气吞声:“先松开,我们进去谈。”

    许宴松手,偏头对季时晩一笑,仿佛在安慰她。

    季时晩挽着他的手微松,不自在地正视前方,不看他。

    怎么感觉,脸部有点热呢?

    看来是夏天要提前到来了。

    进了宅子,他们在大厅里谈话。

    季森或许为了不让场面那么尴尬,提议先吃午饭,吃完再聊这事。

    餐厅里的陈设和这座宅子里的其他地方没什么差,风格出奇的统一,布满古色古香的韵致。

    如果不是有抱错孩子并时隔二十来年才发现的这种狗血剧情亟待解决,许宴和季森在这一点上应该会有共同语言,说不定能聊得颇投机。

    阿姨将菜色上齐,坐着的几人各有城府,秉持着吃饭保持静默的原则,四下安静。

    这场面看上去遮遮掩掩,比在外面针锋相对时更尴尬了。

    凌茜往季亦歆的碗里夹着她爱吃的,季时晩见了,满不在乎,垂头吃自己的,压根没当回事。

    她的心情从昨晚开始不好,今早没吃什么早餐,此刻筷子夹着几粒米塞进嘴里,依旧吃得没滋没味。

    猝不及防的,许宴往她的碗里夹了个糯米丸子。

    糯米丸子看起来晶莹可口,季时晩怔了下,偏过头望向许宴。

    许宴:“之前黄姨做过一次,我记得你很爱吃。”

    季时晩噎了下,黄姨做的糯米丸子的确很好吃,她那顿吃得都有些消化不良了,可季家的厨子水准完全比不上黄姨。

    面对他夹过来的食物,她总不能表现出抗拒,即便没胃口,季时晩还是将丸子塞进了嘴里。

    虽然没黄姨的手艺好,可比一般的餐厅要好吃,季时晩终于有了些在享用食物的实感,浅浅勾唇一笑。

    许宴接下来不动声色,如同自己什么都没做过,是菩萨上了他的身,大发慈悲赏给身边人一点面子。

    “姐夫对姐姐真好。”季亦歆出其不意地来了这么句。

    季时晩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来了,绿茶的经典语录。

    “许宴,你给小歆也夹一个吧,看她想吃,我们坐在这一边,不太方面。”凌茜适时出声。

    季时晩又差点没笑出声来。

    这个借口很妙,糯米丸子摆在许宴的这边,位于最角落边上,她们坐下来的状态想要夹到的确比较困难,但如果肯站起来,要夹到轻而易举。

    她再次偏过头,笑吟吟望向许宴,打算看他如何应付。

    大不了,给季亦歆夹了这个糯米丸子,也不是多大事。

    但要看许宴的表现,究竟是以“姐夫”身份夹的,还是其他容易造成误会的说不清道不明的身份。

    许宴一脸淡漠:“您给她夹的大鱼大肉够多了,再吃糯米容易消化不良,晚晚,你给妹妹夹些蔬菜,帮助消化。”

    真的绝了。

    季时晩忍不住想要鼓掌,为许宴叫好。

    蔬菜的确摆放在她这边角落,可将夹菜重任推到她这个“姐姐”身上来,口吻关切,实则是在阴阳人家,大鱼大肉吃得太多了。

    她得给出个由衷的评价来,许宴,老阴阳人了。

    季时晩唇角微弯,按照许宴说的做了,丸子落在季亦歆早就堆成小山的碗里,更显得她是世界的中心,备受全家人宠爱。

    她关切道:“妹妹,多吃点蔬菜。”

    俨然一副好姐姐模样。

    季亦歆和凌茜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自知讨了个没趣,接下来在用餐过程中,没再开口说过任何话。

    其实,用餐结束,他们几人之间也没什么好聊。

    不过是进一步的姐妹相认,虚与委蛇,逢场作戏,加在一块儿都找不出一分真心实意来,只看谁装得久。

    二十多年前火过一部韩剧,剧里女主和女二跟她们现在的情况很像,只是发展大不相同。

    那部剧里,宋慧乔饰演的女主温婉清冷,骨子里又淌着一股天生倔强不服输的劲,她在季时晩的脑海中停留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可以说,至今仍记忆犹新。

    现实和电视剧最不同的地方在于,季时晩比女主更有自尊心,生来更骄傲,她现在这情况,实在是受不了多的委屈。

    她有嘴,有脚,不爽了会替自己辩驳,实在无力改变局势,那么大不了跑路。

    再不济,有钱有势的许宴不是放过话嘛,会护着她。

    只是不知道这话是暂时管用,还是保质期能更长一些。

    他们处在季家的会客厅里谈话,简单的家事,仿佛被当成了公事处理,而没谁觉得不对。

    季森坐在主位,威风凛凛:“晚晚,昨天你妈妈打电话和你谈的事,你都清楚了吗?”

    季时晩轻笑一声。

    她的笑看起来没带任何情绪,旁人想要将它理解成什么意思都行,在这个场景里并不显得违和。

    她垂眸,低声道:“清楚。”

    她原本以为,季森会比凌茜好上那么一点儿,现在看来,两人纯纯一丘之貉。

    要不是碍着有许宴在,可能会直接出声问,你什么时候能把小许太太的位置空出来,让给你妹妹来坐?

    季时晩早上精心夹过睫毛,又刷上了睫毛膏,现在看起来又浓又翘,似两把小刷子。而一旦她垂下眼,睫毛便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很好看,几乎让人移不开眼。

    这样看起来,她好像一个听话的永远不会反驳的布娃娃,面对谁都是一张笑脸。

    见她妥协,两位长辈总算松了口气,以为自己的任务完成了。

    无论怎样,季时晩都是他们养了二十多年的孩子,面对养育她的父母,她总不能不孝到底,变得懂事乖巧多好,让人省心。

    尤其是凌茜,肉眼可见地宽慰了许多,想说上几句场面话,万万没想到,刺头季时晩又在这时冒出来了。

    她轻轻一笑:“不过许宴似乎不太清楚,你们是不是没和他说?还是他那边,是由许家的人来说?昨晚我和他谈起这事时,他明显很怔呢,听我说了后,今早上才弄明白了点。”

    季森不好发作,只对许宴说:“那许宴,你跟我来书房,我们再好好谈谈。”

    许宴看了眼季时晩,眸光晦暗不明。很难说,他是觉得季时晩刺头得很高明,在赞许;还是因为她把他无端推出去,感到有些生气。

    季时晩想应该是前者,堂堂许总,该不会那么没有气量吧?

    想到这里,涂得很有气场的红唇唇畔笑意加深,颇有点幸灾乐祸。

    许宴再次看过来,这下他的眼神很明显了,在不满。

    季时晩对他挥了下手,乖巧之极道:“我等着你。”

    *

    会客厅里只剩下三位女人,凌茜和季亦歆坐在一边,衬得季时晩像个十足的外人。

    她眼光潋滟,温婉笑问:“不止他们有话要谈,您也有话想要对我说吧?”

    从刚才起,凌茜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打转,却又不言明,不妨由她来开门见山。

    凌茜极力缓和着神色,长吁短叹道:“晚晚,还请你理解我和你爸,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季家和许家正在谈一宗生意,在这种关键时刻家里捅出不太光彩的事来,我们现在都承担着极大的风险,接下来,可千万不能再出现任何岔子了。”

    凌茜说得不准确,明明还可以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她和季森大可以先不认回季亦歆,只和她私下里进行接触,等到这一宗生意谈完,季家和许家的地位较平等,那时再正大光明迎回季亦歆都不迟,他们之间存在着血缘这个纽带,早一天迟一天,都改变不了季亦歆是季家女儿的事实。

    这么一条坦途摆在眼前,凌茜和季森还是宁愿冒着风险认回季亦歆,不惜来劝季时晩离婚,看来是真的很疼爱这位亲生女儿。

    大抵二十来年的亏欠叠加,他们两想尽早弥补,当一回好父母。

    季时晩小口抿着花茶,想借此让自身振作。毕竟昨晚没睡好,透出疲态来,显得她落了下风。

    她眸光淡淡,蕴着不易察觉的锋芒,温声道:“看来这是一笔很大的生意,大到你们无所不用其极,无论怎样都不能够放弃。”

    “那是自然。”凌茜很是顺口,接得飞快。

    话落,似是回想了下觉得不太妥当,照顾起季时晩的情绪来,又匆匆开口:“晚晚,你能理解我们就好,我知道,你和许宴的感情不深,当初被我骗回来,逼迫着去相亲,心里肯定有很多的不满吧?现在我们不会再逼你了。”

    没逼吗?

    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她在季家的长辈面前,从来就没有过人权这种东西。

    “嗯,我明白。”季时晩道。

    凌茜松了口气,又迫不及待吐露真心:“许宴是个有礼貌有风度的人,看着虽然对你挺好,但这除了他自身的品性优良,更多的,是在照顾两家的面子。”

    这话,是说给季亦歆听的了。

    季时晩哂笑一声。

    凌茜讪讪:“我和你爸没其他意思,主要是不想让许家的人觉得,我们在这件事情上欺瞒了他们,最后别说生意上的合作,连交情都淡了。”

    用个没血缘关系的冒牌货,和他们的许少爷结婚,会玷污了少爷是吗?

    季时晩垂睫,看着柔柔弱弱:“我昨晚和许宴提了离婚。”

    凌茜明显一怔,而后感激地看向她:“这样很好,许宴他答应没?”

    季时晩似在神游天外。

    凌茜火急火燎道:“晚晚,刚才妈妈不是故意要给你难堪,实在是你说话不知轻重,只要你听话,从今往后,我还是把你当成亲生女儿对待,和小歆一样,你们两在我眼里没有差别。”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会信吗?

    从凌茜的一言一行看来,天悬地隔的差别已出现。

    “那是昨天的决定。”季时晩不轻不重地补上一句。

    凌茜满脸笑意僵在脸上:“你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季时晩将茶杯搁置在桌面,笑得明媚粲然,“我反悔了,我现在又不想和许宴离了。”

    另一边,许宴和季森沟通完,两人从书房里走出来,回到会客厅。

    临近门口,因女士们在里面谈话,许宴脚步停顿,季森便也不好催促他,跟着停顿在后面。

    他们正好听全了最后的几句。

    里面季时晩张扬肆意的话音落下,季森的胸膛一时起伏不定,看起来是被气的,且气得不轻。

    抬头去见许宴,见他居然没给出任何反应,像是早有预料般,面上波澜不惊。

    季森想要说点什么,回味过来。虽然人家没表情,可眼里,一度出现了点其他东西,是什么呢?

    他想上片刻,想到了形容词。许宴那张情绪向来极淡的脸上,眼眸中,居然罕见地透露出了点儿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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