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线12-2
主线12-2
时间-2022年1月7日（S7全明星周末第一天）
地点-G市
邹远和岑婉出场位次相差不远，见时间差不多，两人便一起前往后台候场区——烟雨战队的李华已经在那里了。
“这把就这样了。”
听到房门合拢的声音，李华没有回头，而是继续看着屏幕。
也许这么说对王泽不太厚道——他和周泽楷的对局才刚刚开始二十秒——但岑婉扫了一眼屏幕，立刻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她在李华身旁坐下，说：“他太执着于视觉效果，反而失去了流畅度。”
“要比视觉效果，不应该找周泽楷。”
“是啊，他的打法华丽和强势兼备。”
“不，我的意思是颜值。”
岑婉眨了眨眼，意识到李华刚刚说了个冷笑话。
“看来不怎么好笑。”李华说。
“但是活跃气氛的作用完全达到了。”邹远说。
三人相视一笑，仅剩的几分尴尬生疏也消失了。
“刘小别他们来了就比赛，还好你俩来得早，上场前还能聊两句。”
“听起来你好像一点也不紧张。”邹远对李华淡定过头的表现感到神奇。
“我本来就不想参加，是队里一定要我来，我也只好过来刷个KPI。”
“你挑战的是谁？”岑婉问。
“叶秋。”
邹远倒吸一口凉气。李华似无所觉，继续说了下去：“反正叶秋不上台，我待会儿直接去对战室就行。”
“拿叶神刷KPI，输赢都不可惜。”
“云秀也这么说。”李华略微一顿，“但我没打算输。”
低调而不失傲气，不愧是七期。岑婉这么想着，说道：“难道小别、林枫就想输么？”
没有人上场是为了输，但现实总是比豪言壮语更残酷。
在正值巅峰的黄少天面前，刘小别的APM飙到了恐怖的500+，却依旧没能完成他赛前“剑圣易位”的目标；林枫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他相对正派的打法，但中规中矩的发挥很难从方锐手里讨到好。
加上现在王泽这把，今晚七期的挑战可以说是一片雷声大、雨点小。
李华显然也听出岑婉话里话外的几分消极。他转过头，抛出不怎么客气的问句：“那么，你又选择挑战谁呢？”
“韩文清。”
岑婉坦然回视。
李华一怔，然后笑了起来。
“岑婉，你这人可真有意思。”
“彼此彼此吧。”
几句话的功夫，王泽已经被周泽楷击败，屏幕上一枪穿云剩余70%的血量鲜明得刺眼。他铁青着脸匆匆穿过候场区，身后是一片热烈的欢呼——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接下来的挑战者，同样来自枪系。”
孟微微笑着将高涨的气氛延续到下一场比赛。邹远咽下最后一丝迟疑，推开门，向灯光尽头走去。
“邹远对郑轩这把你怎么看？”李华问。
“四六开吧，不好说。”
李华点了点头，两人实力确实相差不大，胜负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临场发挥，他的判断和岑婉一致。
又看了一会儿，他突然“哦”了一声：“郑轩这个僵直弹失误了，邹远有机会。”
“小远……”
“嗯？”
“他是那种不被期待反而会表现更好的人。”岑婉盯着屏幕，轻声说，“只要做自己，就足够优秀了。”
撤去百花缭乱的光环，世界才看到花繁似锦的色彩——没有华丽的登场，也没有惨艳的落幕，等汹涌的潮水渐次退去，海岸上只剩下一串逆向的足印，不知不觉，竟已走了那么远。
“我看他可不算无人期待。”
岑婉看向李华，他从座位上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关节。
“‘做自己’就是你对邹远的期待，不是吗？”李华说，“他很幸运，你是个很好的队友。”
“这么说的话……”岑婉笑着说，“明年要不要一起打第三天的团队赛？”
“6V6的对抗赛？那可不是勉强挤进大名单就能参与的。”
岑婉似乎没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多么惊世骇俗：两个不知天高地厚挑战斗神、拳皇，也许连今天的比赛都赢不下来的新人，已经约定了明年此时的全明星名额。
“我已经做到了。”她平静地说，“你也可以。”
李华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女生，原来她才是他们之中最狂妄、最骄傲的一个。
“说实话，我本来觉得你配不上前十二的名次。”
岑婉认真听着，没有插话。
“但我现在改变想法了。”李华说，“就算什么都没有发生，就算什么都发生过了，你也还是会走到现在这个位置。”
“谢谢。”
“不用客气，明年见。”
丢下最后一句话，李华推开了候场区的房门，与此同时，外面突然再次嘈杂起来——邹远赢了。
岑婉靠在椅背上，对着屏幕上金色的“荣耀”二字，喃喃自语道：
“要加油啊。”
——————
“感谢李华选手为我们献上的精彩表现，虽是憾负，但最后那个替身术接雀落的连招还是相当巧妙，相信烟雨会在接下来的比赛中取得更好的成绩。”
孟微微一边串词，一边自然地扫了一眼手卡。
“今晚最后一位挑战者是我个人相当看好的选手，大家猜猜她是谁？”
有个大哥用劈了叉的声音喊出“孙翔”，笑倒旁边一圈人。
“诶，被我抓到一个没看我直播的人啊，正确答案在揭幕战已经揭晓过了。”孟微微稍微活跃了一下气氛，很快切入正题，“有请今晚最后一位新秀——”
“百花战队的副队长、落花狼藉的操作者，岑婉！”
高挑的身形从黑暗中款款步出，全场轰动。
从这里向下望去，每个人都有着同样的脸、同样的眼睛，某种庞大而永恒的东西正在凝视她——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岑婉不再感到恐惧。
孟微微笑着将话筒递给她。
“最后一个出场的感觉如何？”
“看了一晚上的高水平对决，很过瘾。”
“今年新秀挑战赛的竞技性确实很强，想必最后一场也不会让大家失望。你打算挑战哪位选手？”
岑婉没有卖关子的恶趣味，直接给出了答案：“霸图战队的韩文清前辈。”
镜头给到霸图，韩文清仍旧面无表情，听到点名，站起身便往比赛通道走去。
观众的反应可就没有那么平静了。孟微微不得不提高声音，才能盖过排山倒海的喧哗：“你是出于什么考虑选择韩队作为对手呢？”
“职业、定位相似的职业选手中，我认为韩队是目前联盟里最强的。”
“好志气。”孟微微赞了一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落花狼藉和大漠孤烟的对决最早可以追溯到第二赛季。”
“是第二赛季四强赛。”韩文清说。
他走到岑婉身边，笔挺的脊背在地上投出山的形廓。
“那场对决至今在荣耀迷之间仍然津津乐道。”
孟微微咽下坊间流传的诨号，“决战狂A之巅”，转向岑婉问道。
“今天这场挑战赛选择韩队作为对手，是不是也有为落花狼藉一雪前耻的想法？”
岑婉想了想，答道：“我能做好的只有现在。”
韩文清等她说完，方才冷冷地开口。
“孙哲平要是不服就自己来比，既然他已经退了，旧事就不用再提。”
这话实在太不客气。场下观众齐齐倒吸冷气，将视线转向百花。
镜头立刻对准万众瞩目的那位：骤然听到前任搭档被cue，张佳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痛快一笑，“没错”，他做出了这样的口型。
不仅不生气，反而赞同了对手的说法？！观众的惊呼声更响了。
孟微微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人，闻言立刻打圆场道：“也是，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就让我们拭目以待两位选手之间的精彩对决吧。”
按照导播的要求，她快速结束了赛前采访，用手势引导两人前往各自的对战位。
但岑婉没有动。
在全场惊诧的注视之下，她俯下.身，向韩文清鞠了个90度的躬，又保持了好几秒，方才起身说了句“谢谢”。
“好好打。”韩文清侧身避开，没有受她的礼，“我会全力以赴。”
岑婉微笑应下。
眼下的联盟里，能不掺杂任何一丝杂念、真正对她使出全力的，恐怕只有他一个人。
高山从来不会缝合任何人的伤口，也不曾消除攀登者在他身上留下的任何一道钉痕，他无所谓被追逐，因为他也在不断超越自己的高度。
——再也没有比山更冷酷、同时也更慈悲的存在了。
岑婉戴上耳机，深吸了口气，将账号卡插入读卡器。
游戏加载中……
很不合时宜地，岑婉突然想起了江风。
58%……
“我现在理解你了。”她心想。
99%……
“在韩文清面前，谁会不喜欢霸图呢。”
100%……
新秀挑战赛最后一局，正式开始。
*
地图：荒石陂。
“这个选图对岑婉来说应该算是比较简单的了，自从她加入百花之后，他们的团队赛地图真是一张比一张复杂。”
今天潘林和老搭档李艺博也不出意外地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潘林上来先吹了一番岑、韩之间的友好互动，然后趁着落花狼藉、大漠孤烟走位，赶紧插入了些必要的前情回顾。
李艺博点了点头：“整张地图只有接近45度倾斜的山坡和杂乱分布的碎石，对于拳法家和狂剑士这种近战职业来说，基本相当于打擂台。”
“自从11月以来，岑婉选手在单人赛事的战绩就不是非常理想。李指导，在你看来，她的主要问题是什么呢？”
“相比于孙哲平，岑婉的狂剑士风格更接近于锋，也是稳健流那一挂的，遇到快节奏的交锋容易倾向保守。”
对于这个意料之中的问题，李艺博现场表演了一套文献综述（希望电竞周刊不会给他查重），末了终于补上一句创新点。
“当然，这个和选手本人的心态也有关系。”
百花席位上，唐昊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了跟没说似的。”
“老李要是直接点明岑总喜欢规避风险，可能会被粉丝冲死。”张伟说。
“规避风险本身并不是坏事啊。”张佳乐说，“只是她前段时间有点钻牛角尖而已，现在已经调整过来了，这速度不比你我快多了？”
“是是。”张伟早已习惯了自家队长的护短，权当自己什么也没听到，“待会儿岑总那手使出来，保证震撼全联盟。”
“老韩不认真点的话，说不定真的会翻车哦。”张佳乐露出了笃定的笑容。
屏幕上，试探性质的走位告一段落，两人正面遭遇。
岑婉抢到了先手，一记冲撞刺击近身后立刻接上重击。韩文清不避不让，操纵大漠孤烟迎着剑锋直直向前踏出一步，发出冲拳，未待收招，又化拳为掌，推出一道通背拳。
蓝白相间的剑光和炽红的烈焰交错而过，无数技能在贴身的距离之间来回交换，场下众人看得入神，纷纷屏住呼吸，一时连喝彩也忘了。
“这个攻击距离对狂剑士来说太近了。”李艺博说，“落花狼藉的血量下滑得有点快。”
“确实，是一开始冲得太猛了吗？”潘林猜测。
就像李艺博说的那样，在第一波激烈交锋之后，岑婉果然开始尝试后退，将距离拉到拳法家的优势范围之外，但韩文清又哪里会给她这样的机会？
只见拳法家单脚撩起，侧身飞动，走位飘逸轻盈，手上的攻击却像狂风暴雨一般向狂剑士袭去。
70级大招，猛虎乱舞！
“对上韩队这样的选手，稍微一让就会灭了气势啊。”
潘林嘴上不说，实际上内心已经觉得岑婉选错了人。不知后退的韩文清向来是稳健保守派的噩梦，连地图的战术设计都放弃了的岑婉，究竟还有什么优势可言呢？
李艺博微微皱眉，连潘林都能想明白的事实，全明星级别的超级新人会不懂吗？他们是不是漏掉了什么……
等等，坡度！
“什么坡度？”潘林问。
李艺博来不及解释自己方才一瞬的脱口而出，因为此刻场上局势，已经风云变幻。
随着猛虎乱舞的最后一击，落花狼藉被吹飞，转眼间就掠到了山坡上方。岑婉并没有表现出跌跌撞撞的狼狈，反而顺着下落的势头，借巨石缓冲了一下，再度浮空。
石块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化为粉齑，葬花在乱石中挥出一道寒芒。
破魔斩！
因为坡道俯冲的速度加成，削弱防御力30%的攻击技硬是打出了和破灭斩一样的效果，大漠孤烟一时闪避不及，双手一绞，摆出了空手入白刃的架势。
岑婉微微一笑，右手鼠标一甩。
破灭斩！侧面切入！
大漠孤烟身形一滞，向下坡飞速倒去。
“用破魔斩佯攻近身，破开拆档技的同时从侧面无缝衔接高阶技能，这个利用物理地形的速度差打得太妙了。”李艺博终于缓了过来，向广大观众补上了迟到的解释。
潘林的眼睛已经跟不上满屏五颜六色的剑光了，光是辨认招式名字都花了他不少功夫。
“现在岑婉选手似乎决定趁势跟进，攻击节奏非常快……”
十字斩、旋风斩、崩山击、重击、碧血黄沙……
作为近战职业，狂剑的低阶技能大多都是瞬发，像岑婉这样无所顾忌地接连使出，就会进入超高速的技能循环。
说白了，这就是依靠手速狂叠技能，在短时间内累积伤害，形成和大招一样的爆发效果。
李艺博想了想，这种打法虽然很聪明，但也有不可避免的短板，他现在立刻就能想到两条：
1. 出招速度过快，容易出现无效操作，刘小别就是个典型案例；
2. 对于经验丰富的老将来说，凭借战斗直觉做出即时判断，并非完全做不到。
从前的岑婉一切都以稳为上，新秀墙的打击真的有大到让一个职业级新星彻底转向吗？
没等李艺博想明白这个问题，身边的潘林已经惊呼出声：“大漠孤烟的血量下滑了近30%！这波连续攻击只有崩山击和重击落空了，剩下的几乎是全中！”
两人立刻调出回放，0.5倍速播放狂剑士的高伤快速连招。看了一会儿，李艺博突然浑身一颤。
原来如此，岑婉那些所谓的失误，都是故意的！
她的前两招十字斩、旋风斩，本身自带位移和击退效果，又是在俯冲下落的过程中，一下营造出了极强的爆发攻势。韩文清并没有被这种气势吓到，冷静地借霸皇拳的起势扎了个马步，一阵蓄力，打出一记威力极大的攻击。
10级的崩山击自然招架不住霸皇拳的超强判定，落花狼藉撞上坡壁，大漠孤烟的伏虎腾翔随即赶到，为了避免被直接踩翻，岑婉不得已使出缓手重击……
不，问题就在这记重击上。
这个5级的技能看似没有给大漠孤烟造成任何伤害，但它的起手正好与崩山击的落势衔接，一剑挥出，直接撞上了烈焰红拳。改造过的葬花重量比不过烈焰红拳，被弹开是必然的结局。
但恰恰是因为重剑被挥开了一定的距离，岑婉才能在翻滚的过程中完成碧血黄沙的操作。
以崩山击和重击为代价，岑婉成功打断了韩文清的连招攻击，立刻接上碧血黄沙使大漠孤烟陷入眩晕，然后顺势开启了新一轮的厮杀……
李艺博的额角隐隐沁出冷汗。
这张地图根本不是随便选的，角色每一次掉落和飞起的势能变化，都加剧了出招速度的不确定性，韩文清的战斗经验不仅没有帮到他，反而给他增加了更多干扰选项。
而这一切，全都在岑婉的考虑之内。
她不仅对韩文清的老辣应对有所预期，对自己可能或已经出现的破绽也极尽利用，更可怕的是，在这近45度的斜坡上，她仍然能做到如履平地，对地图的运用也已经到了一般人很难想象的程度。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短短两个月过去，岑婉的攻击竟然已经到了攻守兼备的境界。
“她不仅是破解了新秀墙，岑婉现在已经可以说是一个成熟的攻坚手了。”李艺博慢慢地说，“这绝不是两个月可以完成的一蹴而就，只能说，她的积累，可能远远超过所有人的想象。”
拳风烈烈，无数拳影铺天盖地向她扑来，岑婉向左位移了两步，任由碎石在颊边炸开，抖开葬花，再次和韩文清缠斗在一起。
虽然比赛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但这一刻，她的内心只有平静。
她输过太多次了，所以她明白输并不是最可怕的事。
可怕的是不知道自己为何落败。
在一个又一个失眠的夜晚，岑婉总是在思考同一个问题：她的打法，到底哪里还有缺陷？
她了解绝大部分对手的习惯，在漫长的训练时间中也积累了大量地图信息，战斗意识也趋于完善……
区区“保守”二字，就能把她拥有的一切彻底抹平吗？
难道这就是她天赋的极限吗？
岑婉不甘心。
如果老天说她到此为止，那就是老天错了。
像把辍学申请按在校长办公桌上的那天一样，岑婉撕碎了自己虚伪无害的外表，剖出一颗傲慢得血淋淋的心。
你错了！她沾着自己的血，在空中留下一行鲜红的航迹。
在整片天空被彻底染红之前，岑婉终于找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狂剑士真正的优势不是伤害，而是爆发。
如果说伤害决定了她能打掉对手多少血，那么，伤害的节奏则决定了她能否打掉对手最后一点血。
所有攻击，都是为了最后一招胜负手做铺垫。
所以，做错了也没关系，失误也可以是下一次的机会。只要她不停下前进的脚步，只要她不放弃荣耀的可能，那条道路的尽头，一定存在一种只属于她自己的胜利方式。
直拳直冲面门而来，双方都已经进入红血。
岑婉扫了一眼技能树，一片灰暗，只有地裂斩和低阶的十字斩还亮着。
她现在处于低位，地裂斩的效果不会太理想，但用十字斩，又敌不过双虎拳的伤害。
是漂亮地落败，还是狼狈地赌一把胜利的可能？
岑婉微微一笑，这还需要想吗！
“双虎拳对上没能成功起势的地裂斩，到底谁的伤害更强？！”两位神级角色同时倒地，潘林激动得站了起来。
事实上，在场的所有人都和他一样激动，无他，这场挑战赛实在是太刺激了。
李艺博当然无条件相信自己的队长，但此时此刻，面对静止的屏幕画面，他竟然也有一瞬间，不忍心直面那残酷的胜负。
“平手……”
潘林不可置信地念出了系统判定的结果。
“‘因为双方生命同时清零，故回复五分之一的生命，十秒之后重新刷新进入地图’①，这应该是全明星有史以来第一个平手吧，李指导？……李指导？”
李艺博忽地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哑了。他清了清喉咙，说道：“是的，虽然常规赛偶尔会出现这种情况，但在新秀挑战赛上，这确实是第一次。”
话音刚落，稀稀落落的掌声从体育馆的一角响起。
众人惊讶地朝那个方向望去，站起来的竟然是烟雨战队的李华。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仿佛只是在做一件再应该不过的事情。
“开什么玩笑，这种事情让烟雨的人抢先？”张伟一把扯起葛优瘫在座位上的高玄，回头喊道，“不是比赛看傻了吧！”
以百花和烟雨为中心，职业选手们纷纷站了起来。这场拼尽所有的挑战，值得一切发自内心的掌声。
像一粒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涟漪一圈圈荡开，最终变成了泛滥不止的浪潮。整整十秒的中场休息，整个体育馆的掌声和喝彩竟然没有任何一秒的空白。
“难以想象我们现在是在G市主场，台上两位选手都不是来自蓝雨战队的啊。”潘林在演播室里一边鼓掌一边说。
“这就是荣耀的魅力啊！”李艺博感慨道。
他眨了眨眼，抿掉了眼角的一点湿意。那段金色的记忆呼啸而来，他好像又回到了跟在队长身后，追随那道山的背影、奔向荣耀的岁月……
比赛再次开始，两个角色重新出现在地图两端，但他们谁也没有急着走位。
大漠孤烟[频道]：平手都敢赌，胆子这么大？
落花狼藉[频道]：我不喜欢赌
落花狼藉[频道]：但我更讨厌输
镜头给到对战席的韩文清，他素来冷峻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笑意。
大漠孤烟[频道]：既然如此，那就来吧
落花狼藉[频道]：好
两道身影齐齐跃出，下一秒，又重重地撞在一起。
没人想过活着离开这里，也没人想过输的结局。拳与剑，血与风，就是这方天地仅存的一切。
侧屏上的实时参数已经飙升到了恐怖的数字，韩文清的实时APM达到了497，岑婉稍微落后一些，却也在450以上。
“我早就说过，你的爆发，一点也不差啊！”
张佳乐盯着屏幕里熟悉又陌生的剑影，喃喃道。
婉，也许你的操作天赋不是这个舞台上最强悍的，但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超不过那些所谓的大神。
把那些因为所以全都甩到一边，继续往前走吧。
“毕竟，我看狂剑的眼光从来就没差过嘛。”
张伟：“……不是，这时候也要顺嘴夸一句自己吗？”
高玄：“我看要进第二次加时了。”
莫楚辰：“卧槽？？！”
*
走下舞台，穿过候场区，岑婉的手依然在抖。
她不知道那究竟来自疲惫过头的神经，还是翻滚不息的热血，也许两者本质上是一件事。
眼前忽然一黯，岑婉眨了眨眼，让自己适应了一下观众席的光线亮度。
“岑总，你今天这把真的太牛了。”“我愿称你为史上最恐怖新人。”“七期都这么能打，我今晚真睡不着觉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加油。”
每一个经过的职业选手都跟她说了些什么，岑婉一边应声，一边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今晚之前，他们中的大多数都从没和她说过话……
“你确实做到了。”
啊，是李华。
岑婉停下脚步，对上那双如墨的眼睛。
“不，我最后还是输了……”
李华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明年我会一起”，留下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他便跟上楚云秀的脚步，向出口走去。
“跟老韩两次打成平手，最后以3%的血量落败，这可不算输啊！”
岑婉抬起眼，酒红色的长发撞入眼帘，然后她才意识到自己被张佳乐紧紧抱住了。她没有犹豫，而是学着他的动作，加深了这个温暖的拥抱。
“你一直都是我的骄傲。”
松手之前，张佳乐这样说道。
“那就好。”
岑婉看着陆续向她奔来的队友们，眼睛突然有些模糊了。她不觉又重复了一遍。
“那真的太好了。”
【注】
①：出自原著第一百四十三章“意外发现”，正规比赛中，若双方角色生命一起清零，就会各自回复五分之一的生命，继续加时比赛。文中新秀赛从未出现过平手加时的历史是私设。
世界线分支，自动跳转……
A/叶修支线
B/黄少天支线
C/周泽楷支线
D/通线（论坛体，除叶、黄、周支线外自动转入通线）
时间-2022年1月7日（S7全明星周末第一天）
地点-G市
邹远和岑婉出场位次相差不远，见时间差不多，两人便一起前往后台候场区——烟雨战队的李华已经在那里了。
“这把就这样了。”
听到房门合拢的声音，李华没有回头，而是继续看着屏幕。
也许这么说对王泽不太厚道——他和周泽楷的对局才刚刚开始二十秒——但岑婉扫了一眼屏幕，立刻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她在李华身旁坐下，说：“他太执着于视觉效果，反而失去了流畅度。”
“要比视觉效果，不应该找周泽楷。”
“是啊，他的打法华丽和强势兼备。”
“不，我的意思是颜值。”
岑婉眨了眨眼，意识到李华刚刚说了个冷笑话。
“看来不怎么好笑。”李华说。
“但是活跃气氛的作用完全达到了。”邹远说。
三人相视一笑，仅剩的几分尴尬生疏也消失了。
“刘小别他们来了就比赛，还好你俩来得早，上场前还能聊两句。”
“听起来你好像一点也不紧张。”邹远对李华淡定过头的表现感到神奇。
“我本来就不想参加，是队里一定要我来，我也只好过来刷个KPI。”
“你挑战的是谁？”岑婉问。
“叶秋。”
邹远倒吸一口凉气。李华似无所觉，继续说了下去：“反正叶秋不上台，我待会儿直接去对战室就行。”
“拿叶神刷KPI，输赢都不可惜。”
“云秀也这么说。”李华略微一顿，“但我没打算输。”
低调而不失傲气，不愧是七期。岑婉这么想着，说道：“难道小别、林枫就想输么？”
没有人上场是为了输，但现实总是比豪言壮语更残酷。
在正值巅峰的黄少天面前，刘小别的APM飙到了恐怖的500+，却依旧没能完成他赛前“剑圣易位”的目标；林枫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他相对正派的打法，但中规中矩的发挥很难从方锐手里讨到好。
加上现在王泽这把，今晚七期的挑战可以说是一片雷声大、雨点小。
李华显然也听出岑婉话里话外的几分消极。他转过头，抛出不怎么客气的问句：“那么，你又选择挑战谁呢？”
“韩文清。”
岑婉坦然回视。
李华一怔，然后笑了起来。
“岑婉，你这人可真有意思。”
“彼此彼此吧。”
几句话的功夫，王泽已经被周泽楷击败，屏幕上一枪穿云剩余70%的血量鲜明得刺眼。他铁青着脸匆匆穿过候场区，身后是一片热烈的欢呼——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接下来的挑战者，同样来自枪系。”
孟微微笑着将高涨的气氛延续到下一场比赛。邹远咽下最后一丝迟疑，推开门，向灯光尽头走去。
“邹远对郑轩这把你怎么看？”李华问。
“四六开吧，不好说。”
李华点了点头，两人实力确实相差不大，胜负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临场发挥，他的判断和岑婉一致。
又看了一会儿，他突然“哦”了一声：“郑轩这个僵直弹失误了，邹远有机会。”
“小远……”
“嗯？”
“他是那种不被期待反而会表现更好的人。”岑婉盯着屏幕，轻声说，“只要做自己，就足够优秀了。”
撤去百花缭乱的光环，世界才看到花繁似锦的色彩——没有华丽的登场，也没有惨艳的落幕，等汹涌的潮水渐次退去，海岸上只剩下一串逆向的足印，不知不觉，竟已走了那么远。
“我看他可不算无人期待。”
岑婉看向李华，他从座位上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关节。
“‘做自己’就是你对邹远的期待，不是吗？”李华说，“他很幸运，你是个很好的队友。”
“这么说的话……”岑婉笑着说，“明年要不要一起打第三天的团队赛？”
“6V6的对抗赛？那可不是勉强挤进大名单就能参与的。”
岑婉似乎没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多么惊世骇俗：两个不知天高地厚挑战斗神、拳皇，也许连今天的比赛都赢不下来的新人，已经约定了明年此时的全明星名额。
“我已经做到了。”她平静地说，“你也可以。”
李华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女生，原来她才是他们之中最狂妄、最骄傲的一个。
“说实话，我本来觉得你配不上前十二的名次。”
岑婉认真听着，没有插话。
“但我现在改变想法了。”李华说，“就算什么都没有发生，就算什么都发生过了，你也还是会走到现在这个位置。”
“谢谢。”
“不用客气，明年见。”
丢下最后一句话，李华推开了候场区的房门，与此同时，外面突然再次嘈杂起来——邹远赢了。
岑婉靠在椅背上，对着屏幕上金色的“荣耀”二字，喃喃自语道：
“要加油啊。”
——————
“感谢李华选手为我们献上的精彩表现，虽是憾负，但最后那个替身术接雀落的连招还是相当巧妙，相信烟雨会在接下来的比赛中取得更好的成绩。”
孟微微一边串词，一边自然地扫了一眼手卡。
“今晚最后一位挑战者是我个人相当看好的选手，大家猜猜她是谁？”
有个大哥用劈了叉的声音喊出“孙翔”，笑倒旁边一圈人。
“诶，被我抓到一个没看我直播的人啊，正确答案在揭幕战已经揭晓过了。”孟微微稍微活跃了一下气氛，很快切入正题，“有请今晚最后一位新秀——”
“百花战队的副队长、落花狼藉的操作者，岑婉！”
高挑的身形从黑暗中款款步出，全场轰动。
从这里向下望去，每个人都有着同样的脸、同样的眼睛，某种庞大而永恒的东西正在凝视她——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岑婉不再感到恐惧。
孟微微笑着将话筒递给她。
“最后一个出场的感觉如何？”
“看了一晚上的高水平对决，很过瘾。”
“今年新秀挑战赛的竞技性确实很强，想必最后一场也不会让大家失望。你打算挑战哪位选手？”
岑婉没有卖关子的恶趣味，直接给出了答案：“霸图战队的韩文清前辈。”
镜头给到霸图，韩文清仍旧面无表情，听到点名，站起身便往比赛通道走去。
观众的反应可就没有那么平静了。孟微微不得不提高声音，才能盖过排山倒海的喧哗：“你是出于什么考虑选择韩队作为对手呢？”
“职业、定位相似的职业选手中，我认为韩队是目前联盟里最强的。”
“好志气。”孟微微赞了一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落花狼藉和大漠孤烟的对决最早可以追溯到第二赛季。”
“是第二赛季四强赛。”韩文清说。
他走到岑婉身边，笔挺的脊背在地上投出山的形廓。
“那场对决至今在荣耀迷之间仍然津津乐道。”
孟微微咽下坊间流传的诨号，“决战狂A之巅”，转向岑婉问道。
“今天这场挑战赛选择韩队作为对手，是不是也有为落花狼藉一雪前耻的想法？”
岑婉想了想，答道：“我能做好的只有现在。”
韩文清等她说完，方才冷冷地开口。
“孙哲平要是不服就自己来比，既然他已经退了，旧事就不用再提。”
这话实在太不客气。场下观众齐齐倒吸冷气，将视线转向百花。
镜头立刻对准万众瞩目的那位：骤然听到前任搭档被cue，张佳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痛快一笑，“没错”，他做出了这样的口型。
不仅不生气，反而赞同了对手的说法？！观众的惊呼声更响了。
孟微微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人，闻言立刻打圆场道：“也是，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就让我们拭目以待两位选手之间的精彩对决吧。”
按照导播的要求，她快速结束了赛前采访，用手势引导两人前往各自的对战位。
但岑婉没有动。
在全场惊诧的注视之下，她俯下.身，向韩文清鞠了个90度的躬，又保持了好几秒，方才起身说了句“谢谢”。
“好好打。”韩文清侧身避开，没有受她的礼，“我会全力以赴。”
岑婉微笑应下。
眼下的联盟里，能不掺杂任何一丝杂念、真正对她使出全力的，恐怕只有他一个人。
高山从来不会缝合任何人的伤口，也不曾消除攀登者在他身上留下的任何一道钉痕，他无所谓被追逐，因为他也在不断超越自己的高度。
——再也没有比山更冷酷、同时也更慈悲的存在了。
岑婉戴上耳机，深吸了口气，将账号卡插入读卡器。
游戏加载中……
很不合时宜地，岑婉突然想起了江风。
58%……
“我现在理解你了。”她心想。
99%……
“在韩文清面前，谁会不喜欢霸图呢。”
100%……
新秀挑战赛最后一局，正式开始。
*
地图：荒石陂。
“这个选图对岑婉来说应该算是比较简单的了，自从她加入百花之后，他们的团队赛地图真是一张比一张复杂。”
今天潘林和老搭档李艺博也不出意外地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潘林上来先吹了一番岑、韩之间的友好互动，然后趁着落花狼藉、大漠孤烟走位，赶紧插入了些必要的前情回顾。
李艺博点了点头：“整张地图只有接近45度倾斜的山坡和杂乱分布的碎石，对于拳法家和狂剑士这种近战职业来说，基本相当于打擂台。”
“自从11月以来，岑婉选手在单人赛事的战绩就不是非常理想。李指导，在你看来，她的主要问题是什么呢？”
“相比于孙哲平，岑婉的狂剑士风格更接近于锋，也是稳健流那一挂的，遇到快节奏的交锋容易倾向保守。”
对于这个意料之中的问题，李艺博现场表演了一套文献综述（希望电竞周刊不会给他查重），末了终于补上一句创新点。
“当然，这个和选手本人的心态也有关系。”
百花席位上，唐昊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了跟没说似的。”
“老李要是直接点明岑总喜欢规避风险，可能会被粉丝冲死。”张伟说。
“规避风险本身并不是坏事啊。”张佳乐说，“只是她前段时间有点钻牛角尖而已，现在已经调整过来了，这速度不比你我快多了？”
“是是。”张伟早已习惯了自家队长的护短，权当自己什么也没听到，“待会儿岑总那手使出来，保证震撼全联盟。”
“老韩不认真点的话，说不定真的会翻车哦。”张佳乐露出了笃定的笑容。
屏幕上，试探性质的走位告一段落，两人正面遭遇。
岑婉抢到了先手，一记冲撞刺击近身后立刻接上重击。韩文清不避不让，操纵大漠孤烟迎着剑锋直直向前踏出一步，发出冲拳，未待收招，又化拳为掌，推出一道通背拳。
蓝白相间的剑光和炽红的烈焰交错而过，无数技能在贴身的距离之间来回交换，场下众人看得入神，纷纷屏住呼吸，一时连喝彩也忘了。
“这个攻击距离对狂剑士来说太近了。”李艺博说，“落花狼藉的血量下滑得有点快。”
“确实，是一开始冲得太猛了吗？”潘林猜测。
就像李艺博说的那样，在第一波激烈交锋之后，岑婉果然开始尝试后退，将距离拉到拳法家的优势范围之外，但韩文清又哪里会给她这样的机会？
只见拳法家单脚撩起，侧身飞动，走位飘逸轻盈，手上的攻击却像狂风暴雨一般向狂剑士袭去。
70级大招，猛虎乱舞！
“对上韩队这样的选手，稍微一让就会灭了气势啊。”
潘林嘴上不说，实际上内心已经觉得岑婉选错了人。不知后退的韩文清向来是稳健保守派的噩梦，连地图的战术设计都放弃了的岑婉，究竟还有什么优势可言呢？
李艺博微微皱眉，连潘林都能想明白的事实，全明星级别的超级新人会不懂吗？他们是不是漏掉了什么……
等等，坡度！
“什么坡度？”潘林问。
李艺博来不及解释自己方才一瞬的脱口而出，因为此刻场上局势，已经风云变幻。
随着猛虎乱舞的最后一击，落花狼藉被吹飞，转眼间就掠到了山坡上方。岑婉并没有表现出跌跌撞撞的狼狈，反而顺着下落的势头，借巨石缓冲了一下，再度浮空。
石块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化为粉齑，葬花在乱石中挥出一道寒芒。
破魔斩！
因为坡道俯冲的速度加成，削弱防御力30%的攻击技硬是打出了和破灭斩一样的效果，大漠孤烟一时闪避不及，双手一绞，摆出了空手入白刃的架势。
岑婉微微一笑，右手鼠标一甩。
破灭斩！侧面切入！
大漠孤烟身形一滞，向下坡飞速倒去。
“用破魔斩佯攻近身，破开拆档技的同时从侧面无缝衔接高阶技能，这个利用物理地形的速度差打得太妙了。”李艺博终于缓了过来，向广大观众补上了迟到的解释。
潘林的眼睛已经跟不上满屏五颜六色的剑光了，光是辨认招式名字都花了他不少功夫。
“现在岑婉选手似乎决定趁势跟进，攻击节奏非常快……”
十字斩、旋风斩、崩山击、重击、碧血黄沙……
作为近战职业，狂剑的低阶技能大多都是瞬发，像岑婉这样无所顾忌地接连使出，就会进入超高速的技能循环。
说白了，这就是依靠手速狂叠技能，在短时间内累积伤害，形成和大招一样的爆发效果。
李艺博想了想，这种打法虽然很聪明，但也有不可避免的短板，他现在立刻就能想到两条：
1. 出招速度过快，容易出现无效操作，刘小别就是个典型案例；
2. 对于经验丰富的老将来说，凭借战斗直觉做出即时判断，并非完全做不到。
从前的岑婉一切都以稳为上，新秀墙的打击真的有大到让一个职业级新星彻底转向吗？
没等李艺博想明白这个问题，身边的潘林已经惊呼出声：“大漠孤烟的血量下滑了近30%！这波连续攻击只有崩山击和重击落空了，剩下的几乎是全中！”
两人立刻调出回放，0.5倍速播放狂剑士的高伤快速连招。看了一会儿，李艺博突然浑身一颤。
原来如此，岑婉那些所谓的失误，都是故意的！
她的前两招十字斩、旋风斩，本身自带位移和击退效果，又是在俯冲下落的过程中，一下营造出了极强的爆发攻势。韩文清并没有被这种气势吓到，冷静地借霸皇拳的起势扎了个马步，一阵蓄力，打出一记威力极大的攻击。
10级的崩山击自然招架不住霸皇拳的超强判定，落花狼藉撞上坡壁，大漠孤烟的伏虎腾翔随即赶到，为了避免被直接踩翻，岑婉不得已使出缓手重击……
不，问题就在这记重击上。
这个5级的技能看似没有给大漠孤烟造成任何伤害，但它的起手正好与崩山击的落势衔接，一剑挥出，直接撞上了烈焰红拳。改造过的葬花重量比不过烈焰红拳，被弹开是必然的结局。
但恰恰是因为重剑被挥开了一定的距离，岑婉才能在翻滚的过程中完成碧血黄沙的操作。
以崩山击和重击为代价，岑婉成功打断了韩文清的连招攻击，立刻接上碧血黄沙使大漠孤烟陷入眩晕，然后顺势开启了新一轮的厮杀……
李艺博的额角隐隐沁出冷汗。
这张地图根本不是随便选的，角色每一次掉落和飞起的势能变化，都加剧了出招速度的不确定性，韩文清的战斗经验不仅没有帮到他，反而给他增加了更多干扰选项。
而这一切，全都在岑婉的考虑之内。
她不仅对韩文清的老辣应对有所预期，对自己可能或已经出现的破绽也极尽利用，更可怕的是，在这近45度的斜坡上，她仍然能做到如履平地，对地图的运用也已经到了一般人很难想象的程度。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短短两个月过去，岑婉的攻击竟然已经到了攻守兼备的境界。
“她不仅是破解了新秀墙，岑婉现在已经可以说是一个成熟的攻坚手了。”李艺博慢慢地说，“这绝不是两个月可以完成的一蹴而就，只能说，她的积累，可能远远超过所有人的想象。”
拳风烈烈，无数拳影铺天盖地向她扑来，岑婉向左位移了两步，任由碎石在颊边炸开，抖开葬花，再次和韩文清缠斗在一起。
虽然比赛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但这一刻，她的内心只有平静。
她输过太多次了，所以她明白输并不是最可怕的事。
可怕的是不知道自己为何落败。
在一个又一个失眠的夜晚，岑婉总是在思考同一个问题：她的打法，到底哪里还有缺陷？
她了解绝大部分对手的习惯，在漫长的训练时间中也积累了大量地图信息，战斗意识也趋于完善……
区区“保守”二字，就能把她拥有的一切彻底抹平吗？
难道这就是她天赋的极限吗？
岑婉不甘心。
如果老天说她到此为止，那就是老天错了。
像把辍学申请按在校长办公桌上的那天一样，岑婉撕碎了自己虚伪无害的外表，剖出一颗傲慢得血淋淋的心。
你错了！她沾着自己的血，在空中留下一行鲜红的航迹。
在整片天空被彻底染红之前，岑婉终于找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狂剑士真正的优势不是伤害，而是爆发。
如果说伤害决定了她能打掉对手多少血，那么，伤害的节奏则决定了她能否打掉对手最后一点血。
所有攻击，都是为了最后一招胜负手做铺垫。
所以，做错了也没关系，失误也可以是下一次的机会。只要她不停下前进的脚步，只要她不放弃荣耀的可能，那条道路的尽头，一定存在一种只属于她自己的胜利方式。
直拳直冲面门而来，双方都已经进入红血。
岑婉扫了一眼技能树，一片灰暗，只有地裂斩和低阶的十字斩还亮着。
她现在处于低位，地裂斩的效果不会太理想，但用十字斩，又敌不过双虎拳的伤害。
是漂亮地落败，还是狼狈地赌一把胜利的可能？
岑婉微微一笑，这还需要想吗！
“双虎拳对上没能成功起势的地裂斩，到底谁的伤害更强？！”两位神级角色同时倒地，潘林激动得站了起来。
事实上，在场的所有人都和他一样激动，无他，这场挑战赛实在是太刺激了。
李艺博当然无条件相信自己的队长，但此时此刻，面对静止的屏幕画面，他竟然也有一瞬间，不忍心直面那残酷的胜负。
“平手……”
潘林不可置信地念出了系统判定的结果。
“‘因为双方生命同时清零，故回复五分之一的生命，十秒之后重新刷新进入地图’①，这应该是全明星有史以来第一个平手吧，李指导？……李指导？”
李艺博忽地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哑了。他清了清喉咙，说道：“是的，虽然常规赛偶尔会出现这种情况，但在新秀挑战赛上，这确实是第一次。”
话音刚落，稀稀落落的掌声从体育馆的一角响起。
众人惊讶地朝那个方向望去，站起来的竟然是烟雨战队的李华。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仿佛只是在做一件再应该不过的事情。
“开什么玩笑，这种事情让烟雨的人抢先？”张伟一把扯起葛优瘫在座位上的高玄，回头喊道，“不是比赛看傻了吧！”
以百花和烟雨为中心，职业选手们纷纷站了起来。这场拼尽所有的挑战，值得一切发自内心的掌声。
像一粒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涟漪一圈圈荡开，最终变成了泛滥不止的浪潮。整整十秒的中场休息，整个体育馆的掌声和喝彩竟然没有任何一秒的空白。
“难以想象我们现在是在G市主场，台上两位选手都不是来自蓝雨战队的啊。”潘林在演播室里一边鼓掌一边说。
“这就是荣耀的魅力啊！”李艺博感慨道。
他眨了眨眼，抿掉了眼角的一点湿意。那段金色的记忆呼啸而来，他好像又回到了跟在队长身后，追随那道山的背影、奔向荣耀的岁月……
比赛再次开始，两个角色重新出现在地图两端，但他们谁也没有急着走位。
大漠孤烟[频道]：平手都敢赌，胆子这么大？
落花狼藉[频道]：我不喜欢赌
落花狼藉[频道]：但我更讨厌输
镜头给到对战席的韩文清，他素来冷峻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笑意。
大漠孤烟[频道]：既然如此，那就来吧
落花狼藉[频道]：好
两道身影齐齐跃出，下一秒，又重重地撞在一起。
没人想过活着离开这里，也没人想过输的结局。拳与剑，血与风，就是这方天地仅存的一切。
侧屏上的实时参数已经飙升到了恐怖的数字，韩文清的实时APM达到了497，岑婉稍微落后一些，却也在450以上。
“我早就说过，你的爆发，一点也不差啊！”
张佳乐盯着屏幕里熟悉又陌生的剑影，喃喃道。
婉，也许你的操作天赋不是这个舞台上最强悍的，但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超不过那些所谓的大神。
把那些因为所以全都甩到一边，继续往前走吧。
“毕竟，我看狂剑的眼光从来就没差过嘛。”
张伟：“……不是，这时候也要顺嘴夸一句自己吗？”
高玄：“我看要进第二次加时了。”
莫楚辰：“卧槽？？！”
*
走下舞台，穿过候场区，岑婉的手依然在抖。
她不知道那究竟来自疲惫过头的神经，还是翻滚不息的热血，也许两者本质上是一件事。
眼前忽然一黯，岑婉眨了眨眼，让自己适应了一下观众席的光线亮度。
“岑总，你今天这把真的太牛了。”“我愿称你为史上最恐怖新人。”“七期都这么能打，我今晚真睡不着觉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加油。”
每一个经过的职业选手都跟她说了些什么，岑婉一边应声，一边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今晚之前，他们中的大多数都从没和她说过话……
“你确实做到了。”
啊，是李华。
岑婉停下脚步，对上那双如墨的眼睛。
“不，我最后还是输了……”
李华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明年我会一起”，留下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他便跟上楚云秀的脚步，向出口走去。
“跟老韩两次打成平手，最后以3%的血量落败，这可不算输啊！”
岑婉抬起眼，酒红色的长发撞入眼帘，然后她才意识到自己被张佳乐紧紧抱住了。她没有犹豫，而是学着他的动作，加深了这个温暖的拥抱。
“你一直都是我的骄傲。”
松手之前，张佳乐这样说道。
“那就好。”
岑婉看着陆续向她奔来的队友们，眼睛突然有些模糊了。她不觉又重复了一遍。
“那真的太好了。”
【注】
①：出自原著第一百四十三章“意外发现”，正规比赛中，若双方角色生命一起清零，就会各自回复五分之一的生命，继续加时比赛。文中新秀赛从未出现过平手加时的历史是私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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