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眸思索一阵，执起范纯仁的手，轻嗅了嗅，而后拉他到水边冲洗了番，再闻。抬头迎上他的目光，道：“若我没猜错，是你那庶弟趁你扶时往你手上弄了些香？“
“正是。“范纯仁微笑道，“我就是不清理，就是让他们发现。你再猜，他们下一步打算如何？“
“无非两种可能，要么赶紧杀了你，要么休养生息。你让他们见识到你的本事，第一种便不大可能了。“我沉思半晌，方缓缓答。
“阿粹只是合伙人，我估计他只是想我的宗子之位，好去提高他亲母的地位。而卢先生名为程兄之师，实则是吕公的亲信，他待程兄那般无礼，二人隔阂、猜忌应深。而吕将军嘛，一介粗人，被我震慑，估计会与程兄一道选第二种。“范纯仁维续发问，“猜猜我为何让他们休养生息？“
“你…没人了？“我偏头问。
“这次错了。“他忽地凑近，低声道，“我想有暇好好陪你呀。“
“我哪要你陪？“我嗔道。
范纯仁看着我颊边怒放着千万朵桃花。他低笑道：“脸红的阿好真可爱！“
我瞪他一眼，别过脸去不再理他。
快到山洞时，范纯仁忽郑重道：“下个月，刘夫子召开一场游猎，益州路及附近几路所有学子争相报名参加，你还缺一把好阮吧？等我夺魁，给你讨了刘夫子的“琰玉“来。“
我羞恼颔首，与范纯仁各自回到帐中。
刚躺下没一会儿，程之才悄然进来。我眯起眼看他，只见他眸色沉沉地吻了苏八娘，替她掖好被褥，方转头，低声道：“十三娘刚睡下吧？“
我见他识破，只得坐起身，欠身道：“程表兄安好。“
“安好？“他嗤笑道，”我自知身世起便再谈不上安好。“他停顿下，手中忽转出一个薄如蝉翼的刀片，似在问我，又似自问，”你说，若我今日悄无声息地杀了你，你的夫、我的弟会是何表情？“
“是吗？程表兄要杀了我。只不知你杀了我，苏家做何，刘家做何，张家做何，范家做何，而大宋律法做何？哦，还有，我的长姊做何？“我平气，淡淡答。
“甚好。“程之才微怒道。许久，才听他微微叹息，怅然道，“十三娘，棠娘嫁我后，所有人都将知我不待见她。但我想让你知道，哪怕全天下只你一人知，我是爱她的，第一次的悸动便是为她的。“
我沉默良久，才淡淡道：“十三知道了。“
“你才十二岁，花一样的青春才开始绽放，为什么要去趟他们范家的浑水？“程之才道，“十三娘把范二郎忘了吧，只作是一场繁花绮梦。你应能见，张大郎对你是一见倾心。“
“不！“我注视着长姊道，“如你心悦长姊一直不变，我，苏軝，一直、永远心悦月郎。这并不是少女为情的一腔孤勇，而是我与他心心相印、志同道合，彼此能够许下一生的诺言。“
“你与天下的小娘子完全不一样。你很理智，像极了子由；你光彩夺目，像极了子瞻；你重情却很克制，像极了棠娘。还有，你非常机敏，也能洞察人心，像极了范二郎。“程之才不由微笑，“你与他，确实很般配。“
“我也算礼尚往来，程表兄，我赌我能趟过范家的浑水，我赌我能伴月郎经过风风雨雨，我赌我能终得幸福。“我盈盈笑道，打个响指，“你听，赌市开盘了！“
清晨，日光微泻，进到山洞中。苏轼觉眼前隐约有光，睁眼醒转。他唤了苏五进来，洗漱完毕，披上鹤氅走出帐外。
鸟鸣啾啾，水响潺潺，一夜过去，那花好像更艳了，引得蜂蝶忙得团团转。
苏轼眯眯眼，没看花，确实有人。往近走一段再看，正是未来妹婿。
范纯仁拿了弓，旁边如琢捧了箭囊。弓只如上弦月般微微一弯，五支箭一齐射将出去。苏轼往前看去，那些箭陆续穿透一棵棵粗壮的树干，齐齐定在百步之外的杨树上。
“妙！轼朝观箭，夕死足矣！”苏轼拊掌叹道。
“子瞻过奖！你的骑术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范纯仁大笑答道。
“哈哈，承让承让。不如我与尧夫兄一队，再加上子由、延修、小妹，尧夫兄以为如何？“他见范纯仁犹豫，忙道，“尧夫兄不要小瞧了我小妹，小妹她上得厅堂，下得厨屋，吟咏打猎、种田经商，样样儿不在话下。可真是便宜了尧夫兄啊，哈哈。“
“仲仁只不知雷三郎骑射如何？子瞻、子由我是信得过的。“范纯仁欣喜苏轼竟没约上张伯约，补充道．“阿好还缺一把好阮。“
“哦，尧夫兄是看上\'琰玉\'了。雷延修的骑射嘛，与小妹差不离。“苏轼乐呵呵答道，他回头看见我与长姊出来，忙呼道，“小妹快来！尧夫只想看看你箭术如何。“
在长姊的揶揄中，我过来接过弓，拿过三支箭，拉开弓弦如满月，三支箭分别插在前三个木桩中。
“尧夫兄看我们的实力可拿得到\'琐玉\'了？“苏轼笑眯眯道。
一个月后是吹角连营、游猎盛日。学子褪去方巾长袍，尽作武夫打扮；娇娘换上霓裳羽衣，都等惊鸿一瞥。旌旗如云遮天蔽日，佳作似锦文思泉涌，公子像玉风流倜傥。待到刘微之骑马到场时，已是磨刀霍霍了。
刘微之是龙马精神，抖搂着长篇大论讲了一通，贯彻一阵“文治与武功，两手都要硬“的思想，便放马猎了只兔子来。众学子知这是宣布开始的举动，忙策马奔驰、弯弓搭箭。
马作的卢飞快，弓响霹雳弦惊。
黄昏来临，刘微之吟了一首好诗，放马猎了只鹿，宣告游猎的结束。众人清点好猎物，范纯仁第一，张恕第二，苏轼第三，我与雷侃第五，第四却是特意赶回来的陈慥陈季常。
陈慥生得不算俊秀，只是身体中散发的侠气弥补了他外貌的不足，倒越发衬出他俊逸挺拔。
他甫一出现，长姊的眼就像被吸了上去，引得程之才连连冷哼。
我们都回到帐中，等待着将来的比试。
黄昏吹着风的软，星子在无意中闪。
我尾随长姊来到溪边，陈慥在那等着。
“季常，你怎么来了？我们不是约好以后再不见面吗？“苏八娘先狠狠瞪他一眼，开口，终忍不住哽咽。
“阿棠，我只想看你一眼，在人群中看看你盛装打扮的样子，想象我是你的新郎。“陈慥涩声道，我不见你，我会很想你，想得辗转反侧。“
“彻夜难眠。“苏八娘接口，“季常，我梦中才能见到你。“
二人又沉默一阵。
“季常，把我忘了吧，只当是少年初食禁果的一次乐趣。你会有更好的未来、更美的娇妻，不必在我这儿浪费光阴。“苏八娘缓慢道，“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我的命运自幼注定，容不得更改。“
“阿棠，难道真改不了吗？我们…我回来了，一起再试最后一次吧！“陈慥有些激动道。
“程家是我外祖家，婚约自幼已定，以家父的重信义，定不容退掉。“苏八娘渐斩平静，“我们以前哭着喊着求过那么多次，都卡在家父那里，再试一次只怕也一样。“
陈糙忽附上她耳低言几句，苏八娘忖了片刻，颔首应了。
程之才在树影中，耳边反复回响着陈慥声声唤得“阿棠“，心仿佛随之裂开。
我淡淡旁观，凭经验，月郎要出手了。
“正是。“范纯仁微笑道，“我就是不清理，就是让他们发现。你再猜，他们下一步打算如何？“
“无非两种可能，要么赶紧杀了你，要么休养生息。你让他们见识到你的本事，第一种便不大可能了。“我沉思半晌，方缓缓答。
“阿粹只是合伙人，我估计他只是想我的宗子之位，好去提高他亲母的地位。而卢先生名为程兄之师，实则是吕公的亲信，他待程兄那般无礼，二人隔阂、猜忌应深。而吕将军嘛，一介粗人，被我震慑，估计会与程兄一道选第二种。“范纯仁维续发问，“猜猜我为何让他们休养生息？“
“你…没人了？“我偏头问。
“这次错了。“他忽地凑近，低声道，“我想有暇好好陪你呀。“
“我哪要你陪？“我嗔道。
范纯仁看着我颊边怒放着千万朵桃花。他低笑道：“脸红的阿好真可爱！“
我瞪他一眼，别过脸去不再理他。
快到山洞时，范纯仁忽郑重道：“下个月，刘夫子召开一场游猎，益州路及附近几路所有学子争相报名参加，你还缺一把好阮吧？等我夺魁，给你讨了刘夫子的“琰玉“来。“
我羞恼颔首，与范纯仁各自回到帐中。
刚躺下没一会儿，程之才悄然进来。我眯起眼看他，只见他眸色沉沉地吻了苏八娘，替她掖好被褥，方转头，低声道：“十三娘刚睡下吧？“
我见他识破，只得坐起身，欠身道：“程表兄安好。“
“安好？“他嗤笑道，”我自知身世起便再谈不上安好。“他停顿下，手中忽转出一个薄如蝉翼的刀片，似在问我，又似自问，”你说，若我今日悄无声息地杀了你，你的夫、我的弟会是何表情？“
“是吗？程表兄要杀了我。只不知你杀了我，苏家做何，刘家做何，张家做何，范家做何，而大宋律法做何？哦，还有，我的长姊做何？“我平气，淡淡答。
“甚好。“程之才微怒道。许久，才听他微微叹息，怅然道，“十三娘，棠娘嫁我后，所有人都将知我不待见她。但我想让你知道，哪怕全天下只你一人知，我是爱她的，第一次的悸动便是为她的。“
我沉默良久，才淡淡道：“十三知道了。“
“你才十二岁，花一样的青春才开始绽放，为什么要去趟他们范家的浑水？“程之才道，“十三娘把范二郎忘了吧，只作是一场繁花绮梦。你应能见，张大郎对你是一见倾心。“
“不！“我注视着长姊道，“如你心悦长姊一直不变，我，苏軝，一直、永远心悦月郎。这并不是少女为情的一腔孤勇，而是我与他心心相印、志同道合，彼此能够许下一生的诺言。“
“你与天下的小娘子完全不一样。你很理智，像极了子由；你光彩夺目，像极了子瞻；你重情却很克制，像极了棠娘。还有，你非常机敏，也能洞察人心，像极了范二郎。“程之才不由微笑，“你与他，确实很般配。“
“我也算礼尚往来，程表兄，我赌我能趟过范家的浑水，我赌我能伴月郎经过风风雨雨，我赌我能终得幸福。“我盈盈笑道，打个响指，“你听，赌市开盘了！“
清晨，日光微泻，进到山洞中。苏轼觉眼前隐约有光，睁眼醒转。他唤了苏五进来，洗漱完毕，披上鹤氅走出帐外。
鸟鸣啾啾，水响潺潺，一夜过去，那花好像更艳了，引得蜂蝶忙得团团转。
苏轼眯眯眼，没看花，确实有人。往近走一段再看，正是未来妹婿。
范纯仁拿了弓，旁边如琢捧了箭囊。弓只如上弦月般微微一弯，五支箭一齐射将出去。苏轼往前看去，那些箭陆续穿透一棵棵粗壮的树干，齐齐定在百步之外的杨树上。
“妙！轼朝观箭，夕死足矣！”苏轼拊掌叹道。
“子瞻过奖！你的骑术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范纯仁大笑答道。
“哈哈，承让承让。不如我与尧夫兄一队，再加上子由、延修、小妹，尧夫兄以为如何？“他见范纯仁犹豫，忙道，“尧夫兄不要小瞧了我小妹，小妹她上得厅堂，下得厨屋，吟咏打猎、种田经商，样样儿不在话下。可真是便宜了尧夫兄啊，哈哈。“
“仲仁只不知雷三郎骑射如何？子瞻、子由我是信得过的。“范纯仁欣喜苏轼竟没约上张伯约，补充道．“阿好还缺一把好阮。“
“哦，尧夫兄是看上\'琰玉\'了。雷延修的骑射嘛，与小妹差不离。“苏轼乐呵呵答道，他回头看见我与长姊出来，忙呼道，“小妹快来！尧夫只想看看你箭术如何。“
在长姊的揶揄中，我过来接过弓，拿过三支箭，拉开弓弦如满月，三支箭分别插在前三个木桩中。
“尧夫兄看我们的实力可拿得到\'琐玉\'了？“苏轼笑眯眯道。
一个月后是吹角连营、游猎盛日。学子褪去方巾长袍，尽作武夫打扮；娇娘换上霓裳羽衣，都等惊鸿一瞥。旌旗如云遮天蔽日，佳作似锦文思泉涌，公子像玉风流倜傥。待到刘微之骑马到场时，已是磨刀霍霍了。
刘微之是龙马精神，抖搂着长篇大论讲了一通，贯彻一阵“文治与武功，两手都要硬“的思想，便放马猎了只兔子来。众学子知这是宣布开始的举动，忙策马奔驰、弯弓搭箭。
马作的卢飞快，弓响霹雳弦惊。
黄昏来临，刘微之吟了一首好诗，放马猎了只鹿，宣告游猎的结束。众人清点好猎物，范纯仁第一，张恕第二，苏轼第三，我与雷侃第五，第四却是特意赶回来的陈慥陈季常。
陈慥生得不算俊秀，只是身体中散发的侠气弥补了他外貌的不足，倒越发衬出他俊逸挺拔。
他甫一出现，长姊的眼就像被吸了上去，引得程之才连连冷哼。
我们都回到帐中，等待着将来的比试。
黄昏吹着风的软，星子在无意中闪。
我尾随长姊来到溪边，陈慥在那等着。
“季常，你怎么来了？我们不是约好以后再不见面吗？“苏八娘先狠狠瞪他一眼，开口，终忍不住哽咽。
“阿棠，我只想看你一眼，在人群中看看你盛装打扮的样子，想象我是你的新郎。“陈慥涩声道，我不见你，我会很想你，想得辗转反侧。“
“彻夜难眠。“苏八娘接口，“季常，我梦中才能见到你。“
二人又沉默一阵。
“季常，把我忘了吧，只当是少年初食禁果的一次乐趣。你会有更好的未来、更美的娇妻，不必在我这儿浪费光阴。“苏八娘缓慢道，“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我的命运自幼注定，容不得更改。“
“阿棠，难道真改不了吗？我们…我回来了，一起再试最后一次吧！“陈慥有些激动道。
“程家是我外祖家，婚约自幼已定，以家父的重信义，定不容退掉。“苏八娘渐斩平静，“我们以前哭着喊着求过那么多次，都卡在家父那里，再试一次只怕也一样。“
陈糙忽附上她耳低言几句，苏八娘忖了片刻，颔首应了。
程之才在树影中，耳边反复回响着陈慥声声唤得“阿棠“，心仿佛随之裂开。
我淡淡旁观，凭经验，月郎要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