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车厢内，只有雨刮器不停摇摆的刷刷声，手机铃声突兀想起。
季温谦看了眼手机，薛逸舟。
这个时间，应该不是正事，他看了眼前方的路况犹豫着要不要现在接，然后看到了路边独行的一个人影。
一把明黄色的伞遮住了伞主人大半的身材，只看到伞下裹在蓝色牛仔裤里的两条笔直纤细的腿，和垂下的拎着蛋糕盒的一只白皙清秀的手
也许是早上刚见过这一身，所以他这会儿一眼就认出人来。
他放慢车速缓缓跟着，袁萌身侧是一条窄窄的黄杨绿化带，她静静走在细雨的春意中，头顶明黄色的伞在周围的绿意中那样惹眼，她没有发觉身边有车跟着。
季温谦注意力跟着袁萌，也就忘记去接电话了。
在绿化尽头，他按了声喇叭，袁萌转头看，终于发现了他。
飞舞的雨丝沾到她的发丝，柔和的灯光里，明黄色的伞下，很普通的场景，但这一瞬，她看起来恬静又温婉，美到极致，令人心旌摇曳。
季温谦有一瞬间愣住。
天色没黑，光线朦胧，嫩绿色的黄杨叶被雨水冲刷得洁净油亮，在路灯下散着细微的光芒。
然而，在这莹莹之光边上，尽管光线黯淡，季温谦还是看清楚了袁萌在这一瞬间突变的神色。笼罩在她周身的恬静与温柔一瞬间破碎，嗯，看起来自己的出现，绝对不是惊喜。
与只有他自己觉察到的内心深处的愉悦，形成突兀的对比。
没时间细究，他心下微沉，只看着她说：“上车吧。”
袁萌不想：“马上就到了。”
“下雨，快点儿。”
他语气一不耐，袁萌就妥协了，走了过来，把蛋糕先放去车后座，然后坐到副驾驶。
季温谦看眼后座上的蛋糕，问她：“我妈叫你去拿的？”
“你怎么知道？”
他怎么知道，因为他妈妈先找的他，而他拒绝了。所以他妈妈又去找袁萌的吧。而他为什么拒绝，是因为他计划今天加班的，但是梅芳不停催他回来，又只能回来了。
这个下午，他不会怀疑回国的决定是否正确，但是确实开始怀疑住家里的决定。
他没回答袁萌的问题，却问起了她问题：“你们不用加班吗？”
袁萌看着机械摇摆的雨刮器：“一般也要的，不过今天没事，就早点下班了。”
季温谦了然。
季温礼过来开的门，看到他们两个拎着蛋糕一起出现在门外，一点也不惊讶，看到蛋糕却很雀跃。
梅芳还在厨房，只探身跟他们说，马上可以开饭了。
季温谦去了厨房，看到妈妈手忙脚乱地在准备晚饭。
“阿姨呢？”
“请假了。今天我下厨。”
“今天是什么重要日子吗？”
梅芳不解：“啊？”
季温谦头歪向放在桌上的蛋糕：“又是蛋糕，又是非要我回来吃饭的……”
“买蛋糕需要什么理由？”梅芳用勺子舀出一点汤，试下咸淡，感觉正好，她眉毛舒展，“喊你回来吃饭，是因为今天是妈妈我亲自下厨的呀！”
季温谦皱眉，他想了很多理由，着实没有想到，真正的原因是这个。
看他一副无语的表情，梅芳蹙眉：“以前你呆国外，妈妈只能‘望洋兴叹’，现在回来了，是不是要多给你机会多吃妈妈做的菜？”
“我谢谢您！”
“别这么客气，等会多吃一点，就是对妈妈最好的感谢。”
“……”
鉴于梅芳的手艺，多吃一点，真说不好是谢谢她，还是在惩罚他。
季生平不在家，他一向应酬多，不在家吃饭是常有的事，所以今天是四人晚餐。
季温礼因为今天有蛋糕吃，喜上眉梢，整顿饭吃得很开心，但没吃多少，不知道是不合胃口，还是要多留点胃口给蛋糕。
袁萌安安静静地吃饭，偶尔跟梅芳聊聊天，跟季温礼拌拌嘴，但是不跟季温谦有多接触。她就坐在季温谦对面，但一整顿饭都没抬眼看过他。
季温谦旁观她跟自己妈妈和弟弟的其乐融融的相处，再留意她对自己的态度。
她不会参与与他相关的话题，不会跟他有视线对视，更不会主动跟他聊天。季温谦默默观察，心逐渐下沉，但他没有表现出来。
这晚没人喝酒，蛋糕吃完，梅芳也早早催他们两个回去二期。因为季温礼明天要上学，也需要早点休息。
于是，季温谦和袁萌一起离开。
雨已经停了，地面还有残留的雨水，没有干。
世界像被洗过一番，到处干净清澈。微风吹来，送来清新的空气。
两人一前一后默默行走在林木繁茂的小区内，没有人讲话。
下过雨的路面有点湿滑，袁萌今天穿的短靴鞋底不太防滑，她已然有感觉，因此走得很慢，有点小心翼翼。
不想耽误季温谦时间，她避让到边上提出让他先走。
季温谦说不用，依旧不紧不慢跟在她后面。
他这样，袁萌越不可克制地变得紧张，当她踩上一级大理石台阶时，一个没留意，脚滑了。
“啊——”
袁萌以为自己会很狼狈地摔到地上。
然而在她鞋底打滑、失去平衡之际，身体被一双有力的胳膊扶住了。
季温谦手疾眼快，他眼看着前面人失去平衡，他立刻伸手从后面托住了袁萌，避免了她在石阶上后仰倒地。
袁萌被他环绕着，扑鼻而来一股如雨后山林般清爽的气息。
他们两个现在这个姿势非常地不妥，他一手扶住她胳膊，一手扶在她身侧，她几乎整个人被他圈在怀里。
袁萌真是服了自己，这种时候，她竟然还能分出精力注意到他身上的气息。
嗯，不是香水味。
是一股非常好闻的味道。
或许是洗衣液的味道
她分心地想。
“没事吧？”低沉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
“嗯，没事。谢谢你。”暮春时分，衣着不过分厚，也不薄，身体被他紧紧抓住的地方却吸引了身体全部的感官注意力。
被他抓住的衣服下面的皮肤，无端地发烫了起来。
“嗯。”季温谦冷冷应了声。
不轻不重的声音让袁萌清醒过来，立马站直，但是，“嘶——”她直吸冷气。
右脚好像扭到了，稍一用力就感到锥心之痛。
季温谦没有让开，手还扶着她。她借着季温谦扶住的力道，低头看，脚踝被短靴包裹，什么也看出来。她举目四顾，想找块地方坐下来，看一下。
无奈周围都是一片湿漉漉，几米之外有张长椅，但上面的水在小路灯的照射下闪着冷冷的光，不能坐。
季温谦扶牢着她，看她表情，猜测：“是不是崴到脚了？”
袁萌点点头：“嗯。”
他扶着她，转到她身侧：“能走吗？”
“……能吧。”袁萌咬咬牙。
不走能怎么弄呢？
于是她把重心移到左腿上，右脚试着往前走一小步，可是右脚刚着地就一阵疼。
她气馁，这脚，崴得未免太不是时候了。
袁萌停下来，她看看季温谦。他手扶着她，皱着眉探头去看她脚部。
“要不，你先回去吧。”
季温谦抬头看她：“那你呢？”
袁萌语气轻松：“我没事，慢慢走，没多远。”
她自觉已经够‘替人着想’了，谁知他听了这话，脸色变得非常不好。昏暗的视线，都淡化不了他的低气压。
袁萌看他那表情，好像崴了脚的人是他，而她刚刚提议了她先回去、他自己慢慢想办法回去。
她反思，自己是不是还是让人觉得烦了。赶紧补充道：“已经耽误了你不少时间，你先回去吧。我没事，休息会就好了。”
沉默。
下过雨的夜空还飘着云层，看不见星月，四下寂静无声，这一瞬的沉默被无限放大。
袁萌正忐忑，听到边上的人一声冷笑，他说：“在你心里，我是不是特别冷漠？”
袁萌震惊，何出此言呢？
“你崴了脚，不能走路，我把你扔在路上，自己一个人回去？”
她小声辩解：“不是‘路上’，是小区……”
“就算是路上偶遇的陌生人，也没有这样的吧？何况……”他说到一半又抿住嘴唇不说了。好像真的很生气的样子。
他为什么生气？
还有，何况什么呢？
现在袁萌又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叫他回去会被说；叫他帮忙开不了口。她无措的站着，这个时候，脚踝之处的疼痛异常地明显起来，她还要忍着疼，不发出声音。
为什么她总是在他面前出糗？为什么明明她这么努力不要出现在他面前，却总是不能如愿？为什么好好地走路脚会崴到？
她忽然觉得很委屈，鼻头蓦地酸了，泪水控制不住地漫上眼眶。她不想再丢人，竭力睁大眼睛，忍耐着不发出声音。
季温谦不说话，也没走。
不知道是不是疼痛越来越难忍，袁萌没忍住，吸了一下鼻涕。
季温谦好像听到一声抽泣声，他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愕然愣住。
刚刚还咄咄逼人的他，一瞬间好像变得手足无措起来，讷讷地问：“你……怎么哭了？”
不问还好，一问鼻涕流得更快，袁萌带着明显的鼻音：“没哭！”说着，她去包里翻出纸巾擦鼻涕。
她右脚不能用力，全靠左腿支撑着身体，站不稳，季温谦默默扶着她。
他不知道她哭是因为他刚说的话，还是因为脚疼。
似乎他刚刚也没说什么啊？
不过，不管对错，不管她到底因为什么而哭，看到她哭自己也有点不舒服。大脑闷闷的，心里酸酸的堵着，异样的难受。
想了想，他温声说：“别哭了，我背你回去吧。”
袁萌果然不哭了。
她被他的提议吓到了。
她推他胳膊：“你先回去吧，我没事，现在都不感觉疼了。”
季温谦没放手，他说：“那我喊我妈过来帮忙。”他作势要掏出手机。
梅阿姨来，那还了得，肯定会把她直接送去医院去，这大晚上的，太折腾了。袁萌连连摇头：“不用不用。”
“好。”季温谦答应的痛快，“不喊。那我搀着你走，行吧？”
袁萌犹豫。
知道她动摇，季温谦手上施力，半扶半拉地拖着她往前走。
“等等等等一下！”袁萌着急，他这样，她根本不好走！
他停下，她单脚蹦了一下，站到他面前。
她有些不好意思：“我可以这样，麻烦你稍微扶我一下就好。”她意思是他扶着她，她单脚跳。
这其实很浪费时间，还不如他把她背回去方便。但季温谦看着她那双在朦胧的灯光下还闪着水光的杏眼，没有拒绝。
他怕拒绝了，人又要哭了。
于是，雨后空无人迹的小区花园里，出现了这样一幕。一名男子扶着一个女子，男子走一步，女子扶着他跳两下，然后男子再走一步，停下等女子跳两步。似乎男子不嫌慢，女子也不嫌累。
但这样其实很累。
袁萌才跳了三四米远，就已经开始气喘吁吁了。
季温谦听到她急促地喘气：“要休息一下吗？”
袁萌摆摆手：“不用了，走吧。”
脚下这段路是小区水系景观池上方的一段木桥，袁萌每跳一下，木桥就发出“咚”的一声沉闷的声响。平常走着不觉得，但此刻周遭安静无声，这声音尤为突兀。
季温谦突然停了下来，袁萌不明所以，也跟着停下。木板上涂着光滑的油漆，落了雨，比石板路还滑，她单脚站着，很担心再次滑倒，所以不自觉地抓牢了季温谦。嗯，在跳动的过程，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的，已经变成她主动抓着季温谦这根“拐杖”了。
她问：“怎么了？”
季温谦说：“没什么。就是，木桥可能要断。”
“啊？”她应该没那么重吧？
季温谦轻笑了声，说：“走吧。”
袁萌哦了跟上去。
她改变姿势，想落地轻盈一些，却不得法，险些再次滑倒。
季温谦再次停下。
袁萌声音呐呐：“怎么了？”
季温谦没说话，直接把她肩头挂着的肩包接过去，挂在自己肩上，然后走到袁萌面前，半蹲下。
季温谦看了眼手机，薛逸舟。
这个时间，应该不是正事，他看了眼前方的路况犹豫着要不要现在接，然后看到了路边独行的一个人影。
一把明黄色的伞遮住了伞主人大半的身材，只看到伞下裹在蓝色牛仔裤里的两条笔直纤细的腿，和垂下的拎着蛋糕盒的一只白皙清秀的手
也许是早上刚见过这一身，所以他这会儿一眼就认出人来。
他放慢车速缓缓跟着，袁萌身侧是一条窄窄的黄杨绿化带，她静静走在细雨的春意中，头顶明黄色的伞在周围的绿意中那样惹眼，她没有发觉身边有车跟着。
季温谦注意力跟着袁萌，也就忘记去接电话了。
在绿化尽头，他按了声喇叭，袁萌转头看，终于发现了他。
飞舞的雨丝沾到她的发丝，柔和的灯光里，明黄色的伞下，很普通的场景，但这一瞬，她看起来恬静又温婉，美到极致，令人心旌摇曳。
季温谦有一瞬间愣住。
天色没黑，光线朦胧，嫩绿色的黄杨叶被雨水冲刷得洁净油亮，在路灯下散着细微的光芒。
然而，在这莹莹之光边上，尽管光线黯淡，季温谦还是看清楚了袁萌在这一瞬间突变的神色。笼罩在她周身的恬静与温柔一瞬间破碎，嗯，看起来自己的出现，绝对不是惊喜。
与只有他自己觉察到的内心深处的愉悦，形成突兀的对比。
没时间细究，他心下微沉，只看着她说：“上车吧。”
袁萌不想：“马上就到了。”
“下雨，快点儿。”
他语气一不耐，袁萌就妥协了，走了过来，把蛋糕先放去车后座，然后坐到副驾驶。
季温谦看眼后座上的蛋糕，问她：“我妈叫你去拿的？”
“你怎么知道？”
他怎么知道，因为他妈妈先找的他，而他拒绝了。所以他妈妈又去找袁萌的吧。而他为什么拒绝，是因为他计划今天加班的，但是梅芳不停催他回来，又只能回来了。
这个下午，他不会怀疑回国的决定是否正确，但是确实开始怀疑住家里的决定。
他没回答袁萌的问题，却问起了她问题：“你们不用加班吗？”
袁萌看着机械摇摆的雨刮器：“一般也要的，不过今天没事，就早点下班了。”
季温谦了然。
季温礼过来开的门，看到他们两个拎着蛋糕一起出现在门外，一点也不惊讶，看到蛋糕却很雀跃。
梅芳还在厨房，只探身跟他们说，马上可以开饭了。
季温谦去了厨房，看到妈妈手忙脚乱地在准备晚饭。
“阿姨呢？”
“请假了。今天我下厨。”
“今天是什么重要日子吗？”
梅芳不解：“啊？”
季温谦头歪向放在桌上的蛋糕：“又是蛋糕，又是非要我回来吃饭的……”
“买蛋糕需要什么理由？”梅芳用勺子舀出一点汤，试下咸淡，感觉正好，她眉毛舒展，“喊你回来吃饭，是因为今天是妈妈我亲自下厨的呀！”
季温谦皱眉，他想了很多理由，着实没有想到，真正的原因是这个。
看他一副无语的表情，梅芳蹙眉：“以前你呆国外，妈妈只能‘望洋兴叹’，现在回来了，是不是要多给你机会多吃妈妈做的菜？”
“我谢谢您！”
“别这么客气，等会多吃一点，就是对妈妈最好的感谢。”
“……”
鉴于梅芳的手艺，多吃一点，真说不好是谢谢她，还是在惩罚他。
季生平不在家，他一向应酬多，不在家吃饭是常有的事，所以今天是四人晚餐。
季温礼因为今天有蛋糕吃，喜上眉梢，整顿饭吃得很开心，但没吃多少，不知道是不合胃口，还是要多留点胃口给蛋糕。
袁萌安安静静地吃饭，偶尔跟梅芳聊聊天，跟季温礼拌拌嘴，但是不跟季温谦有多接触。她就坐在季温谦对面，但一整顿饭都没抬眼看过他。
季温谦旁观她跟自己妈妈和弟弟的其乐融融的相处，再留意她对自己的态度。
她不会参与与他相关的话题，不会跟他有视线对视，更不会主动跟他聊天。季温谦默默观察，心逐渐下沉，但他没有表现出来。
这晚没人喝酒，蛋糕吃完，梅芳也早早催他们两个回去二期。因为季温礼明天要上学，也需要早点休息。
于是，季温谦和袁萌一起离开。
雨已经停了，地面还有残留的雨水，没有干。
世界像被洗过一番，到处干净清澈。微风吹来，送来清新的空气。
两人一前一后默默行走在林木繁茂的小区内，没有人讲话。
下过雨的路面有点湿滑，袁萌今天穿的短靴鞋底不太防滑，她已然有感觉，因此走得很慢，有点小心翼翼。
不想耽误季温谦时间，她避让到边上提出让他先走。
季温谦说不用，依旧不紧不慢跟在她后面。
他这样，袁萌越不可克制地变得紧张，当她踩上一级大理石台阶时，一个没留意，脚滑了。
“啊——”
袁萌以为自己会很狼狈地摔到地上。
然而在她鞋底打滑、失去平衡之际，身体被一双有力的胳膊扶住了。
季温谦手疾眼快，他眼看着前面人失去平衡，他立刻伸手从后面托住了袁萌，避免了她在石阶上后仰倒地。
袁萌被他环绕着，扑鼻而来一股如雨后山林般清爽的气息。
他们两个现在这个姿势非常地不妥，他一手扶住她胳膊，一手扶在她身侧，她几乎整个人被他圈在怀里。
袁萌真是服了自己，这种时候，她竟然还能分出精力注意到他身上的气息。
嗯，不是香水味。
是一股非常好闻的味道。
或许是洗衣液的味道
她分心地想。
“没事吧？”低沉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
“嗯，没事。谢谢你。”暮春时分，衣着不过分厚，也不薄，身体被他紧紧抓住的地方却吸引了身体全部的感官注意力。
被他抓住的衣服下面的皮肤，无端地发烫了起来。
“嗯。”季温谦冷冷应了声。
不轻不重的声音让袁萌清醒过来，立马站直，但是，“嘶——”她直吸冷气。
右脚好像扭到了，稍一用力就感到锥心之痛。
季温谦没有让开，手还扶着她。她借着季温谦扶住的力道，低头看，脚踝被短靴包裹，什么也看出来。她举目四顾，想找块地方坐下来，看一下。
无奈周围都是一片湿漉漉，几米之外有张长椅，但上面的水在小路灯的照射下闪着冷冷的光，不能坐。
季温谦扶牢着她，看她表情，猜测：“是不是崴到脚了？”
袁萌点点头：“嗯。”
他扶着她，转到她身侧：“能走吗？”
“……能吧。”袁萌咬咬牙。
不走能怎么弄呢？
于是她把重心移到左腿上，右脚试着往前走一小步，可是右脚刚着地就一阵疼。
她气馁，这脚，崴得未免太不是时候了。
袁萌停下来，她看看季温谦。他手扶着她，皱着眉探头去看她脚部。
“要不，你先回去吧。”
季温谦抬头看她：“那你呢？”
袁萌语气轻松：“我没事，慢慢走，没多远。”
她自觉已经够‘替人着想’了，谁知他听了这话，脸色变得非常不好。昏暗的视线，都淡化不了他的低气压。
袁萌看他那表情，好像崴了脚的人是他，而她刚刚提议了她先回去、他自己慢慢想办法回去。
她反思，自己是不是还是让人觉得烦了。赶紧补充道：“已经耽误了你不少时间，你先回去吧。我没事，休息会就好了。”
沉默。
下过雨的夜空还飘着云层，看不见星月，四下寂静无声，这一瞬的沉默被无限放大。
袁萌正忐忑，听到边上的人一声冷笑，他说：“在你心里，我是不是特别冷漠？”
袁萌震惊，何出此言呢？
“你崴了脚，不能走路，我把你扔在路上，自己一个人回去？”
她小声辩解：“不是‘路上’，是小区……”
“就算是路上偶遇的陌生人，也没有这样的吧？何况……”他说到一半又抿住嘴唇不说了。好像真的很生气的样子。
他为什么生气？
还有，何况什么呢？
现在袁萌又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叫他回去会被说；叫他帮忙开不了口。她无措的站着，这个时候，脚踝之处的疼痛异常地明显起来，她还要忍着疼，不发出声音。
为什么她总是在他面前出糗？为什么明明她这么努力不要出现在他面前，却总是不能如愿？为什么好好地走路脚会崴到？
她忽然觉得很委屈，鼻头蓦地酸了，泪水控制不住地漫上眼眶。她不想再丢人，竭力睁大眼睛，忍耐着不发出声音。
季温谦不说话，也没走。
不知道是不是疼痛越来越难忍，袁萌没忍住，吸了一下鼻涕。
季温谦好像听到一声抽泣声，他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愕然愣住。
刚刚还咄咄逼人的他，一瞬间好像变得手足无措起来，讷讷地问：“你……怎么哭了？”
不问还好，一问鼻涕流得更快，袁萌带着明显的鼻音：“没哭！”说着，她去包里翻出纸巾擦鼻涕。
她右脚不能用力，全靠左腿支撑着身体，站不稳，季温谦默默扶着她。
他不知道她哭是因为他刚说的话，还是因为脚疼。
似乎他刚刚也没说什么啊？
不过，不管对错，不管她到底因为什么而哭，看到她哭自己也有点不舒服。大脑闷闷的，心里酸酸的堵着，异样的难受。
想了想，他温声说：“别哭了，我背你回去吧。”
袁萌果然不哭了。
她被他的提议吓到了。
她推他胳膊：“你先回去吧，我没事，现在都不感觉疼了。”
季温谦没放手，他说：“那我喊我妈过来帮忙。”他作势要掏出手机。
梅阿姨来，那还了得，肯定会把她直接送去医院去，这大晚上的，太折腾了。袁萌连连摇头：“不用不用。”
“好。”季温谦答应的痛快，“不喊。那我搀着你走，行吧？”
袁萌犹豫。
知道她动摇，季温谦手上施力，半扶半拉地拖着她往前走。
“等等等等一下！”袁萌着急，他这样，她根本不好走！
他停下，她单脚蹦了一下，站到他面前。
她有些不好意思：“我可以这样，麻烦你稍微扶我一下就好。”她意思是他扶着她，她单脚跳。
这其实很浪费时间，还不如他把她背回去方便。但季温谦看着她那双在朦胧的灯光下还闪着水光的杏眼，没有拒绝。
他怕拒绝了，人又要哭了。
于是，雨后空无人迹的小区花园里，出现了这样一幕。一名男子扶着一个女子，男子走一步，女子扶着他跳两下，然后男子再走一步，停下等女子跳两步。似乎男子不嫌慢，女子也不嫌累。
但这样其实很累。
袁萌才跳了三四米远，就已经开始气喘吁吁了。
季温谦听到她急促地喘气：“要休息一下吗？”
袁萌摆摆手：“不用了，走吧。”
脚下这段路是小区水系景观池上方的一段木桥，袁萌每跳一下，木桥就发出“咚”的一声沉闷的声响。平常走着不觉得，但此刻周遭安静无声，这声音尤为突兀。
季温谦突然停了下来，袁萌不明所以，也跟着停下。木板上涂着光滑的油漆，落了雨，比石板路还滑，她单脚站着，很担心再次滑倒，所以不自觉地抓牢了季温谦。嗯，在跳动的过程，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的，已经变成她主动抓着季温谦这根“拐杖”了。
她问：“怎么了？”
季温谦说：“没什么。就是，木桥可能要断。”
“啊？”她应该没那么重吧？
季温谦轻笑了声，说：“走吧。”
袁萌哦了跟上去。
她改变姿势，想落地轻盈一些，却不得法，险些再次滑倒。
季温谦再次停下。
袁萌声音呐呐：“怎么了？”
季温谦没说话，直接把她肩头挂着的肩包接过去，挂在自己肩上，然后走到袁萌面前，半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