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骏 长篇小说
徐婉心著
第七章 封地
黑云装满了天空，只在临近地平线的地方留下长河和岛屿的图案。起风了，少年坐在树房子里梳理一天的事情。
国军13人的小分队来到克什克腾草原，刀枪和酒杯在空中移动，挂在木屋的物件七上八下挤进梦里。我离开生活了13年的家乡又离开蒙古人，行在黑色的山路上，树木诡异，石头疯狂，空间倒立，身子沉入万丈的虚空，世界被绳索和雨箭封死。
一个终生以中国人为偶像的日本人说，只有清澈单纯的心灵才能感受到正能量，而自私的心看见的只是复杂和混沌。1941年6月20日夜，少年内心甚是凌乱。
砰，砰，砰，枪声从西边的蒙古包传来，徐天牛从梦中惊醒，他看见手电光三短三长三短，那是斯琴白乙拉老人说的SOS摩斯密码，出事了。少年从树上跳下来，下面无人，一些影子留下一匹马向起火的地方冲去。
是天灾还是人祸？祸主是谁？少年从马头上马，努力稳住情绪，他记起阿丽玛的话——我的草原我的马我想咋耍就咋耍。大灰从小跟她耍到大，要不没这么温顺。这是通灵的马，不用鞍子，人马合一，配合默契。
一只老鹰站在树枝上移动着步伐，一声都没有叫，它不怕树枝突然折断，它相信的不是树枝是自己的翅膀。徐天牛埋怨国军行动前没有通知自己，满德拉先生讲了那么多大道理，一声不吭就走了。我不属于他们，理解吧。桦树林到蒙古包的路走过几十回，大灰闭眼也能带他过去。
一个人影在林子里追赶着另一个影子，大影一瘸一拐地跑，像是受伤了。后面的仍是追不上，就投石头拉弹弓，眼瞅着目标消失，娃子躬身继续追赶。
哈达斯？钉子！少年骑马赶过去喊。
“天牛哥？”
徐天牛勒住缰绳，问，弟弟你怎么在这?
白贵尊从赤峰逃到这里，他刚刚又杀了人。哈达斯说。
“谁？人怎么样了？”
“一个蒙古老人，可能不行了。汉奸的腿受伤了。”
追。那人还会杀人。少年说罢要拉兄弟上马。哈达斯说，咱们分头找。早晚我会把人头提给你看。都好好活着，再见。
话说哈达斯在南山与徐天牛分手后独自跑到大洼镇听到人们讲述一个盗马贼抢了大车店的黑马往西南方向逃去。哈达斯拿不准是谁，因为一直想着杀父仇人就搭乘马车扮成童仆向西南穷追不舍，直到赤峰街市。
哈达斯跟到铁匠铺，看见一群人在观看制造弯刀，全世界的节奏一样。有人说全天下的男人都会对打铁痴迷，如同向心爱的姑娘宣布“我爱你”，只要你还叫个男人。富贵无根，贫穷无苗。贫不可欺，富不可恃。围观的人包括一些有想法和才华的富人，有野心和技术的穷人，大多数年轻人都想混进这个圈子。
哈达斯想起徐天牛的话，在心里说，我不属于他们，打铁对我没有价值，成大事者不纠结。他已经确定站在前面的正是白贵尊。哈达斯不知道那人在追随孔武有力的人，他要加入队伍，或是国军或是日本特务队。
逃犯爱好广泛，少年时在三江口学过打铁。在兵荒马乱没有快乐的年代人在外得想着怎么活下来，得有一门手艺，荒旱年饿不死手艺人，会炒菜，会木匠活，会放马，甭管干嘛，你得会一点儿，这个特别重要，很多时候人们忘记这点。趁小伙计出去解手，军士又急着要弯刀，白贵尊说我也会。他向师傅拱手行礼，拾起铁锤跟铁匠爷锤起红舌铁块。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国军小分队和日本特务进入人群。白贵尊料到因他杀了日本开拓团的人，特高课不会放过自己。他迅速交工，得了荞麦馒头，选好了一个队伍。
想成为中统特工一定要有野外生存的能力，或集体配合或单独作战，弹尽粮绝靠吃死人也要完成任务。
白贵尊在逃跑的路上自制过指南针：太阳从东往西走，他就在平地上插一个木棍，在影子的顶端标记一个点，这是西。20分钟后移动木棍再作一个标记点，横放一个棍，形成十字交叉点，第二个标记的点就是东。道理很简单，一般人想不到。重点有三：要找一块平地，木棍高度越高越好，间隔时间尽量长点儿。
白贵尊根据自己的经历观察到杀人犯的人生。男人是物欲动物，完全释放自己之后不在乎自己杀过什么人，只要能提供给我享乐、安逸生活的条件。女杀人犯既是物欲动物又是感情动物，只要我能让她深深地感动，真情地对她，她也会跟定我，不在乎我是杀人犯，我依然是她心中的英雄。家庭出身、环境、家教这些束缚本性的“枷锁”一旦离我而去，本性就展现出来。
国军小分队离开铁匠铺向北街走去，白贵尊跟踪到了道口，那里聚集一些苦力，他们衣衫褴褛小心地等活。六十多岁的苦力唱起山西民歌：
西口情
走西口的眼泪
流不尽祖辈的柔情
黄土坡驼铃传来的时候
口外的哥哥
牵挂着故乡的亲情
哎哎呦
哎哎呦
大黄风吹来了流浪的沙蓬
吹断了归途
吹不断大榆树的根
……
“一只不想变凤凰的鸟不是好鸟！你出去才一年就敢想家？”同伴问。
“没有根的日子怎么活？四豆子你不能不识好歹，再苦再难都得活下去。想家能让自个儿好过点儿。”
白贵尊的脑袋里立刻浮出家乡的轮廓，他在心里说，你们不觉得比我幸运吗？你们是干干净净地来，而我背着罪名，有多少人在找我。生死就是一念，我从前也是父母疼爱的儿子弟弟妹妹敬爱的兄长，因为开拓团的人拉我挨家征粮我背上汉奸的名，鬼子打死人而我只是补了一枪，其实人早就死了，我不能确定而已。
半个月以来他一直在给杀人找借口。狮子在山头看到战场上满地的死尸就问人类不吃尸体为啥要杀那么多？动物界杀戮同类无非是领地、食物、□□权，不是不吃，而是有些人的吃法与狮子不同。獅子咬死了獵狗也不吃，为什么？狮子争夺领地也杀同类，狮王争霸也要死很多狮子。我不同，我是一时糊涂失手，不知所措，要怪就怪该死的战争。
有人说战争中政治家提供弹药，富人提供粮食，穷人提供孩子。战后政治家收回弹药，富人种更多的粮食，而穷人在寻找孩子的坟墓。要是日寇不来，我至于跟死人较劲背井离乡吗？老白家是本分人家，父母慈爱，兄弟姊妹懂事好客，衣食不愁。
谁没杀过人？问问军士。我为什么恨自己始终不能饶恕？爷我种地经商，在家乡有一亩三分地，年少时只想学些东西，于乱世苟活。
“铁锅、铁壶啦！烧水过70℃就能杀死细菌，喝100℃的水活性物质都死了，没有营养。阿尔山的石头和养生壶啦！”五金店前摞着铁器，一个小伙计在吆喝。
“长官，我买一个壶送给您行吗？出门在外要保证饮水干净，有了这个就不成问题。” 白贵尊私下里向军士提议，“人必须改变，都啥时代了。没事，你跟我处吧，我心眼绝对好。反正我是好坏人你能看出来。人的相貌五花八门看出来很难。你能看出我来，对不对，你能看出来。”
军士没有答话，也不接他的水壶，只管握着□□转到修马掌的棚子说，原来是这样给马剪指甲的。
白贵尊跟着军士回到道口的人堆，站着的蹲着的都有。
一个问，你去兴安王爷庙怎么回来了？
这个说，是朋友的铁子让去的，老板找个导游玩了一天，还请我们吃了个饭。让过来却没活干，大家心就散了，完犊子了。铁子说话老翻白眼，不瞅人说话，像个精神病。日本人没来那几年好好整也行。铁子糊涂，日本人拉走多少木材都不管，往别的地方拉又不让。说拉四十吨竟然拉走五十吨，差十吨，让撤回来吧怕鬼子找上门出人命。
“以前去的人没少挣，有心眼还能干就行。那时拉大盘都能挣点钱。”
“心眼玩的深啊！我那几年倒短至少两年吧，还挣了几个现钱，几车几车地。那是因为有机会，胆子还挺大。”
“铁子的嘴老臭了。”
“那不重要，挣钱就行。”
“回来了，怕给抓劳工，待不下去了，闹心。还不给路费，给5元钱又要回去了。人也没招够。没有订货单，看不着亮，过不下去了。钱无所谓，差点也能要出来。铁子想把我们当替补队员。替也行，关键是不用我们，没活。”
“活着已经赢了。要是实在笑不出来不笑也没关系。换个地儿打长工也行。乡下人给东家干活活多干点，钱少拿点，这样生活有品质有尊严。说是奴隶主义也行，说是生存智慧也中。”
白贵尊心里说，挣小钱靠拼，挣大钱得玩命。
满德拉也在听，他说，一切终将离去，只有日月生死相随。好好活下去，每天都有新打击。人生最大的目标是避开灾祸，摆脱痛苦，不是享乐。
卫兵低声说，大哥，您招兵买马，您看到合适的没？
满德拉说，你说呢？
“我看中一个，得考察几日。”
一只白鸟在桌子上将报纸撕成条，插在尾巴上。耍戏法的童子说，它在给自己搞装修，跟主人学的，请长官赏点吃喝吧，两天哺哒益得喝圭（没吃饭）啦。
满德拉示意卫兵赶紧施舍，说，臭美，连鸟也知道打扮自己了！这是有想法的鸟，人类不如一只鸟爱漂亮已经很久了。
这时一位衣衫齐整的人开着轿车过来，一个苦力走过去，说，看，来了一位，找活的。请问伯颜大老爷找人干活吗？挖沟的。
女助理陈墨言感到五脏六腑成板成板地塌陷，不为故乡的月亮，是因弯弯的忧伤刺破了胸膛。她在脑袋里说，苦难的乡亲，我向你们发誓，我宁肯逝于自己的信仰也不会按强盗们要求的方式苟活。
想到征兵，女画家也注意到一个人，她就在脑袋里给他画动画，邀请众人加入她的想象，仔细听他们的议论。
一身铁色紧身衣，长方形黑色大驴头，细长的金属手指，大长尾巴形似蟒蛇。这怪物在长椅上拾起尾巴放在腿上。
“这是什么鬼敢出来吓人？”远处的人问。
“在那。要是外国的我们管不着，在中国请收敛点儿。好好的当个人不行吗？尾巴不能自己动吗？”
“上去合影要收费吗？拿个绣花针刺它一下。这种怪物不应该让他出现在人群里，牛鬼蛇神都出来捣乱了，扰乱中国。异形的脸被丢尽了。”
“这是一只懂礼貌的异形，知道不占两个人的位置。”
“铁血战士哪去了？这货都来抢风头。”
“铁血战士回铁血星了。尾巴应该夹着才对。法律有没有规定不准这样穿？”
“我有种想打死牠的冲动，想打开牠的脑袋，看看牠的构造，感觉自己在外星联盟总部。”
“其实铁血战士就在旁边坐着，只是大家看不到。”
“能上去打一顿吗？缺个舌头，问问它是去吃人吗？”
“踩一脚会痛吗？优雅的异形。”
一位大娘问，这尾巴能不能煲汤？是何方神兽？晚上出来会怎样，热不？
陈墨言画毕，与现实的白贵尊认真比对了一番，那人说自己叫潘克俭。
军士说，姓潘的，你想加入我们？你会什么？能在野外独自生存吗？
“能。”
“说，你说。”
“用两个瓶子，半瓶的，放进布条过滤水。用塑料袋装水，利用太阳光折射，取火。迷路时，将杯子倒满水，放片叶子，搁上一个小木棍，就是指南针。”
“还有吗？讲，讲。”
“做抓鸡神器。用两片树叶两根树枝，两片树叶弯成圆锥形，取一根树枝穿在树叶中间，再用一根穿点儿粮食比如玉米粒穿在树叶里面。鸡嘴一碰上鸡头和眼睛就被罩住。”
军士带他到一户人家买鸡，说，限你三分钟把鸡抓住。白贵尊不到两分钟将鸡交给军士。
“你小子还得经过七七四十九次考核，千万不要把自己当成白菜把弟兄们的心整凉喽。我大哥和保镖个个忠心，在家帮理不帮亲。大家出去办事要不要命。大哥说没有铁的纪律，战车就开不远。最后做到仁至义尽不是傻，是为了以后心安理得地无情无义。”
一个路人说，孩子，有几样东西不能捡：祭品，路边的神像，奇怪的石头，骨质纪念品，十字路口的零钱。
真晦气，白贵尊心里骂道，没人待见我，还有严苛的律法，要考核那么久！好在我还没有加入。走一步算一步吧，在这个流行砍人抢地的时代，爷不想再砍人了，只希望不被人砍。总觉着有人索我命，是钉子哈达斯、徐天牛还是谁？古人云，个小不拉架，人穷不说理，没钱不入众，轻言莫劝人，力微不负重，遭难莫寻亲，苦尽甘来时，再讲来时路。
白贵尊牵着黑马走路，听到一个小叫花子喊，那马是偷来的，快抓盗马贼。路人只是唾骂没人追赶。盗马贼赶上满德拉，不敢搭话，只在视线里不被甩掉就中，他尾随小分队向西北的克什克腾草原行进。
路上听到中日两个读书人讨论德化和侵略。中国人说，你们学的不是德化而是垃圾血。中国的德化你们永远学不来。
“我是日本好男人，永远以中国人为偶像。”
“好男人是鬼，听说过，没见过。”
“昨天我在道边吃了两个小杏，在日本就算是个人家的吃几个又有什么？人类是有爱心的，开个玩笑吃吧。今天老头子在院里剪葡萄藤，我问杏树是个人的还是野生的。他质问说，什么野生的？是个人家的。有人偷杏，不要脸，我们费工夫，有人只管张嘴，辛苦时去哪啦？我说地上有烂的，可以捡吗？老头子说宁肯烂掉也不许别人吃，一直看着。”
“你偷杏时他没有当面骂你已经不错了。”
“讨厌，不大气。”
“我中国的地，杏烂了可以，你日本来偷就骂死你，仇恨就这么结下了。”
“骂得好。”白贵尊心里说。
军士道，别分散精力，多听听圣主的故事。历史的天空他来过，一生纵横九万里，他未曾杀过一名将领和功臣，愛江山愛美人愛身边的每一个战士，把敬重和宠愛都给了额吉，终生如此，他是具有全球影响力的女权主义支持者。
大哥，侍卫问，要是被特高课抓住，会有人出卖组织和战友不？会因酷刑投降不？
说不准。满德拉说。
“是因为我们还缺少对侵略者的刻骨仇恨吗？”
“对头。贺龙的亲人被强盗残杀。父亲和两个姐姐被杀，弟弟被蒸，妹妹被凌迟。家族出现一百来位烈士。而咱们，一边是生活，一边是为了生活。”
“我生吃个人，我很抱歉。” 白贵尊想。
无耻者以无耻为荣!侵略者必亡必亡必亡！战场就要这样，一句话，就是狼，后方对汉奸谍影就要毒，缺一不可，以十分的狼毒对待敌人。满德拉回头对陈墨言说，行路的时候，不要带拐杖和口袋，不要带食物和银子，也不要带两件袍子。
钉子哈达斯搭车尾随小分队进入森林。
一只灰伯劳在抓螳螂，它先把食物挂在灌木刺上穿成肉串。这屠夫鸟爪子上的肌肉不发达，无法抓住进食。钉子看时想着要亲眼见证白贵尊怎样偷窃被人抓住，或焚烧或活埋。
白贵尊杀人之前斯琴白乙拉与满德拉有过争论以致防护工作出现漏洞。
“请加入我们，像一滴雨水落入大海，再小，也能改变大海的容量。对抗沒出路，合作才能共赢。希望国共关系走向正常，老百姓日子好过点。”午饭后满德拉说。
斯琴先生不说话。
日本人言而无信，不要信，要信我们自己。满德拉走出木屋，向斯琴先生敬了半杯茶继续说，在太阳系里，火星是仅次于地球的第二个宜居的星球，虽危险，战争结束后火星移□□动将会开始，就如同当年大航海时代从欧洲驶向北美的无数帆船那样。火星移民任务艰巨，永远都不要低估欧美社会对于探索的渴望。最开始大概是在火星挖窑洞，移民住在山里，从冰川取冰，铺设光伏面板，这大概就是最初移民天天搞的事情。再过若干年就成为家常便饭。蒙古人的传统向来都是骑马到处跑，眼光放远一点，无非就是换成了星舰和机器马。坐着星舰去火星，在火星上搭建蒙古包，骑着机器马，这才是未来。
“中国人有四大天规，违反必有灾。脾气不能大于本事，地位不要大于德行，财富不能大于认知，欲望不能大于能力。”斯琴先生警告。
“看这张照片，是3000年前的青铜王八，还有个谐音外号，叫“龟心四箭”。是龙生九子中的一子，镇守天河的神兽，这是商王狩猎时用四箭射死的鼋，为纪念这次狩猎用青铜铸造。商纣王射中能与老虎搏斗的鼋。驮唐僧过通天河的就是鼋。”
“商纣王？我为什么要听从死人远离活人？”
没有回答。满德拉不知道许多年后鲍鹏山先生的话：服从死人叫自由，服从活人叫奴役；服从抽象的价值观叫自由，服从具体的目标叫奴役。孔子、佛祖、耶稣不是对百姓的约束是指引，是对权力的约束。满德拉说，我有破败的皮囊，更有惊世绝美的精神。中国青年在学习，接触自然，对社会疑问，有反抗精神。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在思考。面对眼前的困境，不能怨恨，也不能屈服。
“穷人最缺少的是野心，弱肉强食嫌贫爱富没有道理可讲，道理在强权手里。”
“自古英雄不问出处。眼下的困难是情感和理智不能统一。书同文、语同音是一个国家发展的必然趋势，与古代不同的是现代社会有便利的交通，通讯技术，这是形成语言文字共同体的基础，对本民族语言文字以及方言的情感是人的本性，要是人人都认为自己的就是最好的，天下唯我独尊，国家怎么向前发展，连基本的交流都成问题。秦统一六国及文字，六国贵族当然会抗拒，统一文字，统一中国，是政权最强大的社会基础，痛在一时，利在千秋，又有谁愿意继续生活在诸侯列国的混战中呢。热爱自己的热爱，认可自己的坚持，忠于自己的内心，执着自己的信念。国共的共同目标是结束战争，中国统一。”
半个月前我意外地遇到一个少年，斯琴先生说，我以为可以好好珍藏，没想到明天就要离我而去。
“大自然的馈赠无处不在，只要热爱生活。”
“张嘴，我养你。”鹦鹉叼个虫子送给蒙古族老人。
“你好歹吃一口，别伤了毛孩儿的心。这就是现实，小鸟把最好的都给你，你倒是吃一口啊！别辜负人家的一片心意啊。这让小鸟很懵啊。”
“想到那些总是说‘我这不是为你好吗’的人，它好像在说，以后不用拼命了，我养你。想吃什么买什么跟我说。”徐天牛说。
“你是在求婚吗？”阿丽玛问，她给大家倒了桑叶粳米姜丝茶。
满德拉想到岳飞的后代和财产，说，文官不贪财，武官不惜力，天下得太平。别人是别人的帮社，我们做好自己就是了。
“你说的太理想了，只要有人想对你下手，你错是错，对也是错，就这样了。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该干嘛干嘛就是了，没必要争上下，过好自己的每一天就是了。”
“ 战斗是为了消灭敌人。□□也是为了消灭敌人。成吉思汗六个儿子。三个儿子建立了自己的国家。你若不放弃我舍命相救。”
这像不像我们之间的爱情？一只黑狗被瀑布冲下来一直咬着树枝，黄狗在岸上接住树枝成功将伴侣救上岸。
“再次想念南方，一万把油纸伞组成天空之伞，你说壮观不壮观。”满德拉说，“北方是为了活着，南方是为了怎么幸福地活着，理念不一样。就早期因为苏杭是国家的经济命脉，人的脑瓜子特别够用。浙江周边没有溜达够啊，文化忒深厚，是整个中国文化底蕴的发挥，想浪漫就到那儿，很多地方值得学习，每一个牌匾每一个汉字都值得细品。我对红军长征甚是敬佩，为国的心态各方面的心态都是好的。我们走的路线有所不同，实力无法跟人家对抗。“
斯琴先生说，很多手段都走过，逐步走的，到北方再传过来。整个国家从鸦片战争以后被外人欺凌啊，国民都知道。中国进步青年包括蒙古族青年是不少的。看站队怎么选择吧。
黄昏的小院惊现一场蜘蛛与毒蛇大战，蜘蛛把主场优势发挥到极致。五毒也是相生相克的，蜘蛛，蜈蚣都是蛇的天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蛛龙舞九天，营垒壁上观。这场胡搅蛮缠的大戏精彩绝伦，真是难得的视觉盛宴，只因毒蛇出了自己的舒适圈。同理，蜘蛛到了蛇的舒适圈被吃的就是蜘蛛了。大长虫被蜘蛛吃了，场地决定了胜负。这就是强中必有强中手。一场罕见的战斗，一字长蛇阵岂能抵过太极八卦图。
战斗结束，草丛里走出一只被霉菌感染的僵尸虫，其实已经死了，是霉菌操纵它向前爬，以便感染其它虫子。内脏尽被掏空还能走路还在找食物。
“真不可思议，是动物僵尸？”
“也可以解读为是生命的顽强。它忘记自己已经死了，走一步算一步了。”
“背弃了理想，谁都可以。有的人三十岁就死了，八十岁才埋。被马蜂扒了成仙了，以后不用吃东西 ，永远不会饿。”
“这是一辆敞篷车。蜈蚣头掉了还能活一夜。它可能是在想努力回家最后一次看看亲人吧！进入高维度空间了。”
山丹花映红了，回到了北方的怀中，看西拉木伦河浇灌出金色的收成。满德拉想到未来说，战争结束后我想约上几个同道，训练大雁“伴飞”快艇，成为草原的景观。大雁的飞行主要靠风的力量，头雁在领飞中需要消耗极大的体能，因为他需要独自凌风并制造风力，给其他的大雁提供风能上升。所以，头雁身边一般有两只副头雁，跟头雁学会御风飞行。当头雁体能不支时，副头雁需要及时替换。而跟在队伍后面的都是老弱病残，他们只需要乘风而起就行。夜里睡觉的时候头雁和副头雁需要轮流值班，一旦发生异常响动需要及时呼喊，让雁群及时撤退逃跑。这就是为什么大雁是群居动物，而雁群基本都听头雁的。因为它需要承担其他大雁不能承担的责任，所有的荣誉赖于责任的承担。这一点，国人应该羡慕大雁。我千呼万唤再次邀请二位加入，咱们，三只头雁，一起惊叹：看今日谁当破风手，如此英勇！好一个太平盛世！
徐天牛说，我也想飞。这个生意肯定会杠杠地，谁不想坐坐游艇？
太平盛世？斯琴老人说，太平盛世是指周边没有大国、没有强国、没有敌国。太平盛世只存在于唐明皇开元盛世一二十年。确实，中国地大物博，有丰富的矿石、煤炭、森林和水源，有美丽的江南，巍峨的青藏高原。当世界各国煤电奇缺、湖泊枯干时我们才懂得中国的好。得民心者得天下，积极抗日者为领袖。如今一天一上当，当当有不同。要是大半个中国都丢了，你就没资格当领袖了。原因很简单，要么是假抗战，要么是真笨蛋。记得抗日政府枪毙过一个偷公粮的干部。行刑前这个人悄悄掏出一个纸包，扔到地上。枪毙后才发现是一簇盐。原来是家人探望时特意送来的，要让他在临死前尝尝咸。而他，并不忍心享用。看看抗日的干部，犯了法还能这样。
满德拉刀里来火里去戎马生涯大半生不图名不畏死，脑袋里装满文化不缺想象力，他就是说不过斯琴白乙拉，毛病出在哪？
黄昏的时候两位蒙古人不欢而散。斯琴先生回到蒙古包决定向上峰举荐少年。接到密电后遭遇了白贵尊的黑手。
满德拉来到蒙古包看望老人，斯琴白乙拉安静地躺着，忍着疼痛等待一个人，微弱的气息从喉咙口移动。
阿爸在等朝鲁格尔。阿丽玛声音嘶哑地说。
受人之辱，不动于色；授人之恩，不记于心；察人之过，不扬于众；觉人之诈，不愤于言；藏气于身，待事而动；欲为苍鹰，不予鸟争。这是做人的智慧。满德拉派三个人追捕逃犯，抓到后带到兽医站检查。他与卫兵帮管家准备后事，告诉他们说，别动不动就低头，装着坚强有力也可以。
斯琴白乙拉将要交代的要紧事想了一遍。想起母豹抚养小猴，母狮子抚养小角马，母虎抚养小羚羊。想到大蒙古帝国蒙古王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和苍狠的意愿与牺牲的勇士的荣耀。
老师！斯琴先生！徐天牛下马来到帐下执起老人的手呼唤。老师，我来了。斯琴先生努力抬起手臂，撑开手掌，现出一串字母TL in nohorseg neigemlig （通辽友好会）。徐天牛说，我记住了，老师！您保重啊！
斯琴先生临时改了主意，这是上峰赋予的权力，不能让少年跟满德拉走。他撂下胳膊，流血过多，与世长辞。
满德拉与队员脱帽向蒙古好汉斯琴白乙拉老英雄行礼，默哀，鞠躬。
“感谢你给我们指出未来的路！愿你的英灵回来。”陈墨言默默祷告。
送殡的路上她问徐天牛何时动身，应该早作打算。
我想自己一个人坐在这陪老师，好好哭一天。把心里所有悲痛都哭出来。少年说。
“阿爸呀，再抱我一下啊，阿爸，再抱我一下啊！”阿丽玛伏在棺木上号啕，被姨妈抱住。
乌云停下脚步，六月风在墓地驻足，空中响起满德拉的悼辞。
封地
一个小小的土堆
装着世间多少代人的悲欢
作为宇宙的一粒尘埃
我民族的勇士终于有了封地
永恒的日月不会疏忽好汉的历史
烈士的愿望悄悄萌芽
马兰花即将在克旗开遍
在理想的北方你成为真正的草原王
向我们的英雄致敬！英雄远去，浩气长存；音容远去，感怀长存。满德拉又在心里继续祷告：战友兄弟一路走好。我会带着你的使命前进。希望国家善待英雄的家属，希望亲友能够坚强。长眠吧好汉。家属节哀保重吧，特别是女儿，一生都走不出痛苦。你要记住你阿爸是蒙古人的骄傲。
葬礼后徐天牛将山里的火影马委托给马倌，又回来与大家告别。小鱼跟大鱼，跟对人重要，跟对鱼同样重要。这一路走来，遍体鳞伤。
徐天牛要带阿丽玛去通辽。骑兵拒绝，以出生入死艰难苦恨不方便不能让女子冒险受罪女人不能参与战争为由。
徐天牛将女管家和阿丽玛委托给昭日格、多河和多才照看。你要等我的消息，我会回来找你，姐姐。他对阿丽玛说。
放心吧！昭日格说。她是会跳舞的鹰不是兔子。
多河说，兔子生宝宝后要用毛做窝，结果不拔自己的毛拔狗毛。有母爱，没素质。她当然不是兔子啦。
再见，满德拉先生，我会感谢您说过做过的一切！徐天牛向国军小分队致谢告别。
“好吧，小兄弟。再快的马都跑不出草原，人也一样。咱们在西蒙见。”
2022.9.2
徐婉心著
第七章 封地
黑云装满了天空，只在临近地平线的地方留下长河和岛屿的图案。起风了，少年坐在树房子里梳理一天的事情。
国军13人的小分队来到克什克腾草原，刀枪和酒杯在空中移动，挂在木屋的物件七上八下挤进梦里。我离开生活了13年的家乡又离开蒙古人，行在黑色的山路上，树木诡异，石头疯狂，空间倒立，身子沉入万丈的虚空，世界被绳索和雨箭封死。
一个终生以中国人为偶像的日本人说，只有清澈单纯的心灵才能感受到正能量，而自私的心看见的只是复杂和混沌。1941年6月20日夜，少年内心甚是凌乱。
砰，砰，砰，枪声从西边的蒙古包传来，徐天牛从梦中惊醒，他看见手电光三短三长三短，那是斯琴白乙拉老人说的SOS摩斯密码，出事了。少年从树上跳下来，下面无人，一些影子留下一匹马向起火的地方冲去。
是天灾还是人祸？祸主是谁？少年从马头上马，努力稳住情绪，他记起阿丽玛的话——我的草原我的马我想咋耍就咋耍。大灰从小跟她耍到大，要不没这么温顺。这是通灵的马，不用鞍子，人马合一，配合默契。
一只老鹰站在树枝上移动着步伐，一声都没有叫，它不怕树枝突然折断，它相信的不是树枝是自己的翅膀。徐天牛埋怨国军行动前没有通知自己，满德拉先生讲了那么多大道理，一声不吭就走了。我不属于他们，理解吧。桦树林到蒙古包的路走过几十回，大灰闭眼也能带他过去。
一个人影在林子里追赶着另一个影子，大影一瘸一拐地跑，像是受伤了。后面的仍是追不上，就投石头拉弹弓，眼瞅着目标消失，娃子躬身继续追赶。
哈达斯？钉子！少年骑马赶过去喊。
“天牛哥？”
徐天牛勒住缰绳，问，弟弟你怎么在这?
白贵尊从赤峰逃到这里，他刚刚又杀了人。哈达斯说。
“谁？人怎么样了？”
“一个蒙古老人，可能不行了。汉奸的腿受伤了。”
追。那人还会杀人。少年说罢要拉兄弟上马。哈达斯说，咱们分头找。早晚我会把人头提给你看。都好好活着，再见。
话说哈达斯在南山与徐天牛分手后独自跑到大洼镇听到人们讲述一个盗马贼抢了大车店的黑马往西南方向逃去。哈达斯拿不准是谁，因为一直想着杀父仇人就搭乘马车扮成童仆向西南穷追不舍，直到赤峰街市。
哈达斯跟到铁匠铺，看见一群人在观看制造弯刀，全世界的节奏一样。有人说全天下的男人都会对打铁痴迷，如同向心爱的姑娘宣布“我爱你”，只要你还叫个男人。富贵无根，贫穷无苗。贫不可欺，富不可恃。围观的人包括一些有想法和才华的富人，有野心和技术的穷人，大多数年轻人都想混进这个圈子。
哈达斯想起徐天牛的话，在心里说，我不属于他们，打铁对我没有价值，成大事者不纠结。他已经确定站在前面的正是白贵尊。哈达斯不知道那人在追随孔武有力的人，他要加入队伍，或是国军或是日本特务队。
逃犯爱好广泛，少年时在三江口学过打铁。在兵荒马乱没有快乐的年代人在外得想着怎么活下来，得有一门手艺，荒旱年饿不死手艺人，会炒菜，会木匠活，会放马，甭管干嘛，你得会一点儿，这个特别重要，很多时候人们忘记这点。趁小伙计出去解手，军士又急着要弯刀，白贵尊说我也会。他向师傅拱手行礼，拾起铁锤跟铁匠爷锤起红舌铁块。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国军小分队和日本特务进入人群。白贵尊料到因他杀了日本开拓团的人，特高课不会放过自己。他迅速交工，得了荞麦馒头，选好了一个队伍。
想成为中统特工一定要有野外生存的能力，或集体配合或单独作战，弹尽粮绝靠吃死人也要完成任务。
白贵尊在逃跑的路上自制过指南针：太阳从东往西走，他就在平地上插一个木棍，在影子的顶端标记一个点，这是西。20分钟后移动木棍再作一个标记点，横放一个棍，形成十字交叉点，第二个标记的点就是东。道理很简单，一般人想不到。重点有三：要找一块平地，木棍高度越高越好，间隔时间尽量长点儿。
白贵尊根据自己的经历观察到杀人犯的人生。男人是物欲动物，完全释放自己之后不在乎自己杀过什么人，只要能提供给我享乐、安逸生活的条件。女杀人犯既是物欲动物又是感情动物，只要我能让她深深地感动，真情地对她，她也会跟定我，不在乎我是杀人犯，我依然是她心中的英雄。家庭出身、环境、家教这些束缚本性的“枷锁”一旦离我而去，本性就展现出来。
国军小分队离开铁匠铺向北街走去，白贵尊跟踪到了道口，那里聚集一些苦力，他们衣衫褴褛小心地等活。六十多岁的苦力唱起山西民歌：
西口情
走西口的眼泪
流不尽祖辈的柔情
黄土坡驼铃传来的时候
口外的哥哥
牵挂着故乡的亲情
哎哎呦
哎哎呦
大黄风吹来了流浪的沙蓬
吹断了归途
吹不断大榆树的根
……
“一只不想变凤凰的鸟不是好鸟！你出去才一年就敢想家？”同伴问。
“没有根的日子怎么活？四豆子你不能不识好歹，再苦再难都得活下去。想家能让自个儿好过点儿。”
白贵尊的脑袋里立刻浮出家乡的轮廓，他在心里说，你们不觉得比我幸运吗？你们是干干净净地来，而我背着罪名，有多少人在找我。生死就是一念，我从前也是父母疼爱的儿子弟弟妹妹敬爱的兄长，因为开拓团的人拉我挨家征粮我背上汉奸的名，鬼子打死人而我只是补了一枪，其实人早就死了，我不能确定而已。
半个月以来他一直在给杀人找借口。狮子在山头看到战场上满地的死尸就问人类不吃尸体为啥要杀那么多？动物界杀戮同类无非是领地、食物、□□权，不是不吃，而是有些人的吃法与狮子不同。獅子咬死了獵狗也不吃，为什么？狮子争夺领地也杀同类，狮王争霸也要死很多狮子。我不同，我是一时糊涂失手，不知所措，要怪就怪该死的战争。
有人说战争中政治家提供弹药，富人提供粮食，穷人提供孩子。战后政治家收回弹药，富人种更多的粮食，而穷人在寻找孩子的坟墓。要是日寇不来，我至于跟死人较劲背井离乡吗？老白家是本分人家，父母慈爱，兄弟姊妹懂事好客，衣食不愁。
谁没杀过人？问问军士。我为什么恨自己始终不能饶恕？爷我种地经商，在家乡有一亩三分地，年少时只想学些东西，于乱世苟活。
“铁锅、铁壶啦！烧水过70℃就能杀死细菌，喝100℃的水活性物质都死了，没有营养。阿尔山的石头和养生壶啦！”五金店前摞着铁器，一个小伙计在吆喝。
“长官，我买一个壶送给您行吗？出门在外要保证饮水干净，有了这个就不成问题。” 白贵尊私下里向军士提议，“人必须改变，都啥时代了。没事，你跟我处吧，我心眼绝对好。反正我是好坏人你能看出来。人的相貌五花八门看出来很难。你能看出我来，对不对，你能看出来。”
军士没有答话，也不接他的水壶，只管握着□□转到修马掌的棚子说，原来是这样给马剪指甲的。
白贵尊跟着军士回到道口的人堆，站着的蹲着的都有。
一个问，你去兴安王爷庙怎么回来了？
这个说，是朋友的铁子让去的，老板找个导游玩了一天，还请我们吃了个饭。让过来却没活干，大家心就散了，完犊子了。铁子说话老翻白眼，不瞅人说话，像个精神病。日本人没来那几年好好整也行。铁子糊涂，日本人拉走多少木材都不管，往别的地方拉又不让。说拉四十吨竟然拉走五十吨，差十吨，让撤回来吧怕鬼子找上门出人命。
“以前去的人没少挣，有心眼还能干就行。那时拉大盘都能挣点钱。”
“心眼玩的深啊！我那几年倒短至少两年吧，还挣了几个现钱，几车几车地。那是因为有机会，胆子还挺大。”
“铁子的嘴老臭了。”
“那不重要，挣钱就行。”
“回来了，怕给抓劳工，待不下去了，闹心。还不给路费，给5元钱又要回去了。人也没招够。没有订货单，看不着亮，过不下去了。钱无所谓，差点也能要出来。铁子想把我们当替补队员。替也行，关键是不用我们，没活。”
“活着已经赢了。要是实在笑不出来不笑也没关系。换个地儿打长工也行。乡下人给东家干活活多干点，钱少拿点，这样生活有品质有尊严。说是奴隶主义也行，说是生存智慧也中。”
白贵尊心里说，挣小钱靠拼，挣大钱得玩命。
满德拉也在听，他说，一切终将离去，只有日月生死相随。好好活下去，每天都有新打击。人生最大的目标是避开灾祸，摆脱痛苦，不是享乐。
卫兵低声说，大哥，您招兵买马，您看到合适的没？
满德拉说，你说呢？
“我看中一个，得考察几日。”
一只白鸟在桌子上将报纸撕成条，插在尾巴上。耍戏法的童子说，它在给自己搞装修，跟主人学的，请长官赏点吃喝吧，两天哺哒益得喝圭（没吃饭）啦。
满德拉示意卫兵赶紧施舍，说，臭美，连鸟也知道打扮自己了！这是有想法的鸟，人类不如一只鸟爱漂亮已经很久了。
这时一位衣衫齐整的人开着轿车过来，一个苦力走过去，说，看，来了一位，找活的。请问伯颜大老爷找人干活吗？挖沟的。
女助理陈墨言感到五脏六腑成板成板地塌陷，不为故乡的月亮，是因弯弯的忧伤刺破了胸膛。她在脑袋里说，苦难的乡亲，我向你们发誓，我宁肯逝于自己的信仰也不会按强盗们要求的方式苟活。
想到征兵，女画家也注意到一个人，她就在脑袋里给他画动画，邀请众人加入她的想象，仔细听他们的议论。
一身铁色紧身衣，长方形黑色大驴头，细长的金属手指，大长尾巴形似蟒蛇。这怪物在长椅上拾起尾巴放在腿上。
“这是什么鬼敢出来吓人？”远处的人问。
“在那。要是外国的我们管不着，在中国请收敛点儿。好好的当个人不行吗？尾巴不能自己动吗？”
“上去合影要收费吗？拿个绣花针刺它一下。这种怪物不应该让他出现在人群里，牛鬼蛇神都出来捣乱了，扰乱中国。异形的脸被丢尽了。”
“这是一只懂礼貌的异形，知道不占两个人的位置。”
“铁血战士哪去了？这货都来抢风头。”
“铁血战士回铁血星了。尾巴应该夹着才对。法律有没有规定不准这样穿？”
“我有种想打死牠的冲动，想打开牠的脑袋，看看牠的构造，感觉自己在外星联盟总部。”
“其实铁血战士就在旁边坐着，只是大家看不到。”
“能上去打一顿吗？缺个舌头，问问它是去吃人吗？”
“踩一脚会痛吗？优雅的异形。”
一位大娘问，这尾巴能不能煲汤？是何方神兽？晚上出来会怎样，热不？
陈墨言画毕，与现实的白贵尊认真比对了一番，那人说自己叫潘克俭。
军士说，姓潘的，你想加入我们？你会什么？能在野外独自生存吗？
“能。”
“说，你说。”
“用两个瓶子，半瓶的，放进布条过滤水。用塑料袋装水，利用太阳光折射，取火。迷路时，将杯子倒满水，放片叶子，搁上一个小木棍，就是指南针。”
“还有吗？讲，讲。”
“做抓鸡神器。用两片树叶两根树枝，两片树叶弯成圆锥形，取一根树枝穿在树叶中间，再用一根穿点儿粮食比如玉米粒穿在树叶里面。鸡嘴一碰上鸡头和眼睛就被罩住。”
军士带他到一户人家买鸡，说，限你三分钟把鸡抓住。白贵尊不到两分钟将鸡交给军士。
“你小子还得经过七七四十九次考核，千万不要把自己当成白菜把弟兄们的心整凉喽。我大哥和保镖个个忠心，在家帮理不帮亲。大家出去办事要不要命。大哥说没有铁的纪律，战车就开不远。最后做到仁至义尽不是傻，是为了以后心安理得地无情无义。”
一个路人说，孩子，有几样东西不能捡：祭品，路边的神像，奇怪的石头，骨质纪念品，十字路口的零钱。
真晦气，白贵尊心里骂道，没人待见我，还有严苛的律法，要考核那么久！好在我还没有加入。走一步算一步吧，在这个流行砍人抢地的时代，爷不想再砍人了，只希望不被人砍。总觉着有人索我命，是钉子哈达斯、徐天牛还是谁？古人云，个小不拉架，人穷不说理，没钱不入众，轻言莫劝人，力微不负重，遭难莫寻亲，苦尽甘来时，再讲来时路。
白贵尊牵着黑马走路，听到一个小叫花子喊，那马是偷来的，快抓盗马贼。路人只是唾骂没人追赶。盗马贼赶上满德拉，不敢搭话，只在视线里不被甩掉就中，他尾随小分队向西北的克什克腾草原行进。
路上听到中日两个读书人讨论德化和侵略。中国人说，你们学的不是德化而是垃圾血。中国的德化你们永远学不来。
“我是日本好男人，永远以中国人为偶像。”
“好男人是鬼，听说过，没见过。”
“昨天我在道边吃了两个小杏，在日本就算是个人家的吃几个又有什么？人类是有爱心的，开个玩笑吃吧。今天老头子在院里剪葡萄藤，我问杏树是个人的还是野生的。他质问说，什么野生的？是个人家的。有人偷杏，不要脸，我们费工夫，有人只管张嘴，辛苦时去哪啦？我说地上有烂的，可以捡吗？老头子说宁肯烂掉也不许别人吃，一直看着。”
“你偷杏时他没有当面骂你已经不错了。”
“讨厌，不大气。”
“我中国的地，杏烂了可以，你日本来偷就骂死你，仇恨就这么结下了。”
“骂得好。”白贵尊心里说。
军士道，别分散精力，多听听圣主的故事。历史的天空他来过，一生纵横九万里，他未曾杀过一名将领和功臣，愛江山愛美人愛身边的每一个战士，把敬重和宠愛都给了额吉，终生如此，他是具有全球影响力的女权主义支持者。
大哥，侍卫问，要是被特高课抓住，会有人出卖组织和战友不？会因酷刑投降不？
说不准。满德拉说。
“是因为我们还缺少对侵略者的刻骨仇恨吗？”
“对头。贺龙的亲人被强盗残杀。父亲和两个姐姐被杀，弟弟被蒸，妹妹被凌迟。家族出现一百来位烈士。而咱们，一边是生活，一边是为了生活。”
“我生吃个人，我很抱歉。” 白贵尊想。
无耻者以无耻为荣!侵略者必亡必亡必亡！战场就要这样，一句话，就是狼，后方对汉奸谍影就要毒，缺一不可，以十分的狼毒对待敌人。满德拉回头对陈墨言说，行路的时候，不要带拐杖和口袋，不要带食物和银子，也不要带两件袍子。
钉子哈达斯搭车尾随小分队进入森林。
一只灰伯劳在抓螳螂，它先把食物挂在灌木刺上穿成肉串。这屠夫鸟爪子上的肌肉不发达，无法抓住进食。钉子看时想着要亲眼见证白贵尊怎样偷窃被人抓住，或焚烧或活埋。
白贵尊杀人之前斯琴白乙拉与满德拉有过争论以致防护工作出现漏洞。
“请加入我们，像一滴雨水落入大海，再小，也能改变大海的容量。对抗沒出路，合作才能共赢。希望国共关系走向正常，老百姓日子好过点。”午饭后满德拉说。
斯琴先生不说话。
日本人言而无信，不要信，要信我们自己。满德拉走出木屋，向斯琴先生敬了半杯茶继续说，在太阳系里，火星是仅次于地球的第二个宜居的星球，虽危险，战争结束后火星移□□动将会开始，就如同当年大航海时代从欧洲驶向北美的无数帆船那样。火星移民任务艰巨，永远都不要低估欧美社会对于探索的渴望。最开始大概是在火星挖窑洞，移民住在山里，从冰川取冰，铺设光伏面板，这大概就是最初移民天天搞的事情。再过若干年就成为家常便饭。蒙古人的传统向来都是骑马到处跑，眼光放远一点，无非就是换成了星舰和机器马。坐着星舰去火星，在火星上搭建蒙古包，骑着机器马，这才是未来。
“中国人有四大天规，违反必有灾。脾气不能大于本事，地位不要大于德行，财富不能大于认知，欲望不能大于能力。”斯琴先生警告。
“看这张照片，是3000年前的青铜王八，还有个谐音外号，叫“龟心四箭”。是龙生九子中的一子，镇守天河的神兽，这是商王狩猎时用四箭射死的鼋，为纪念这次狩猎用青铜铸造。商纣王射中能与老虎搏斗的鼋。驮唐僧过通天河的就是鼋。”
“商纣王？我为什么要听从死人远离活人？”
没有回答。满德拉不知道许多年后鲍鹏山先生的话：服从死人叫自由，服从活人叫奴役；服从抽象的价值观叫自由，服从具体的目标叫奴役。孔子、佛祖、耶稣不是对百姓的约束是指引，是对权力的约束。满德拉说，我有破败的皮囊，更有惊世绝美的精神。中国青年在学习，接触自然，对社会疑问，有反抗精神。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在思考。面对眼前的困境，不能怨恨，也不能屈服。
“穷人最缺少的是野心，弱肉强食嫌贫爱富没有道理可讲，道理在强权手里。”
“自古英雄不问出处。眼下的困难是情感和理智不能统一。书同文、语同音是一个国家发展的必然趋势，与古代不同的是现代社会有便利的交通，通讯技术，这是形成语言文字共同体的基础，对本民族语言文字以及方言的情感是人的本性，要是人人都认为自己的就是最好的，天下唯我独尊，国家怎么向前发展，连基本的交流都成问题。秦统一六国及文字，六国贵族当然会抗拒，统一文字，统一中国，是政权最强大的社会基础，痛在一时，利在千秋，又有谁愿意继续生活在诸侯列国的混战中呢。热爱自己的热爱，认可自己的坚持，忠于自己的内心，执着自己的信念。国共的共同目标是结束战争，中国统一。”
半个月前我意外地遇到一个少年，斯琴先生说，我以为可以好好珍藏，没想到明天就要离我而去。
“大自然的馈赠无处不在，只要热爱生活。”
“张嘴，我养你。”鹦鹉叼个虫子送给蒙古族老人。
“你好歹吃一口，别伤了毛孩儿的心。这就是现实，小鸟把最好的都给你，你倒是吃一口啊！别辜负人家的一片心意啊。这让小鸟很懵啊。”
“想到那些总是说‘我这不是为你好吗’的人，它好像在说，以后不用拼命了，我养你。想吃什么买什么跟我说。”徐天牛说。
“你是在求婚吗？”阿丽玛问，她给大家倒了桑叶粳米姜丝茶。
满德拉想到岳飞的后代和财产，说，文官不贪财，武官不惜力，天下得太平。别人是别人的帮社，我们做好自己就是了。
“你说的太理想了，只要有人想对你下手，你错是错，对也是错，就这样了。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该干嘛干嘛就是了，没必要争上下，过好自己的每一天就是了。”
“ 战斗是为了消灭敌人。□□也是为了消灭敌人。成吉思汗六个儿子。三个儿子建立了自己的国家。你若不放弃我舍命相救。”
这像不像我们之间的爱情？一只黑狗被瀑布冲下来一直咬着树枝，黄狗在岸上接住树枝成功将伴侣救上岸。
“再次想念南方，一万把油纸伞组成天空之伞，你说壮观不壮观。”满德拉说，“北方是为了活着，南方是为了怎么幸福地活着，理念不一样。就早期因为苏杭是国家的经济命脉，人的脑瓜子特别够用。浙江周边没有溜达够啊，文化忒深厚，是整个中国文化底蕴的发挥，想浪漫就到那儿，很多地方值得学习，每一个牌匾每一个汉字都值得细品。我对红军长征甚是敬佩，为国的心态各方面的心态都是好的。我们走的路线有所不同，实力无法跟人家对抗。“
斯琴先生说，很多手段都走过，逐步走的，到北方再传过来。整个国家从鸦片战争以后被外人欺凌啊，国民都知道。中国进步青年包括蒙古族青年是不少的。看站队怎么选择吧。
黄昏的小院惊现一场蜘蛛与毒蛇大战，蜘蛛把主场优势发挥到极致。五毒也是相生相克的，蜘蛛，蜈蚣都是蛇的天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蛛龙舞九天，营垒壁上观。这场胡搅蛮缠的大戏精彩绝伦，真是难得的视觉盛宴，只因毒蛇出了自己的舒适圈。同理，蜘蛛到了蛇的舒适圈被吃的就是蜘蛛了。大长虫被蜘蛛吃了，场地决定了胜负。这就是强中必有强中手。一场罕见的战斗，一字长蛇阵岂能抵过太极八卦图。
战斗结束，草丛里走出一只被霉菌感染的僵尸虫，其实已经死了，是霉菌操纵它向前爬，以便感染其它虫子。内脏尽被掏空还能走路还在找食物。
“真不可思议，是动物僵尸？”
“也可以解读为是生命的顽强。它忘记自己已经死了，走一步算一步了。”
“背弃了理想，谁都可以。有的人三十岁就死了，八十岁才埋。被马蜂扒了成仙了，以后不用吃东西 ，永远不会饿。”
“这是一辆敞篷车。蜈蚣头掉了还能活一夜。它可能是在想努力回家最后一次看看亲人吧！进入高维度空间了。”
山丹花映红了，回到了北方的怀中，看西拉木伦河浇灌出金色的收成。满德拉想到未来说，战争结束后我想约上几个同道，训练大雁“伴飞”快艇，成为草原的景观。大雁的飞行主要靠风的力量，头雁在领飞中需要消耗极大的体能，因为他需要独自凌风并制造风力，给其他的大雁提供风能上升。所以，头雁身边一般有两只副头雁，跟头雁学会御风飞行。当头雁体能不支时，副头雁需要及时替换。而跟在队伍后面的都是老弱病残，他们只需要乘风而起就行。夜里睡觉的时候头雁和副头雁需要轮流值班，一旦发生异常响动需要及时呼喊，让雁群及时撤退逃跑。这就是为什么大雁是群居动物，而雁群基本都听头雁的。因为它需要承担其他大雁不能承担的责任，所有的荣誉赖于责任的承担。这一点，国人应该羡慕大雁。我千呼万唤再次邀请二位加入，咱们，三只头雁，一起惊叹：看今日谁当破风手，如此英勇！好一个太平盛世！
徐天牛说，我也想飞。这个生意肯定会杠杠地，谁不想坐坐游艇？
太平盛世？斯琴老人说，太平盛世是指周边没有大国、没有强国、没有敌国。太平盛世只存在于唐明皇开元盛世一二十年。确实，中国地大物博，有丰富的矿石、煤炭、森林和水源，有美丽的江南，巍峨的青藏高原。当世界各国煤电奇缺、湖泊枯干时我们才懂得中国的好。得民心者得天下，积极抗日者为领袖。如今一天一上当，当当有不同。要是大半个中国都丢了，你就没资格当领袖了。原因很简单，要么是假抗战，要么是真笨蛋。记得抗日政府枪毙过一个偷公粮的干部。行刑前这个人悄悄掏出一个纸包，扔到地上。枪毙后才发现是一簇盐。原来是家人探望时特意送来的，要让他在临死前尝尝咸。而他，并不忍心享用。看看抗日的干部，犯了法还能这样。
满德拉刀里来火里去戎马生涯大半生不图名不畏死，脑袋里装满文化不缺想象力，他就是说不过斯琴白乙拉，毛病出在哪？
黄昏的时候两位蒙古人不欢而散。斯琴先生回到蒙古包决定向上峰举荐少年。接到密电后遭遇了白贵尊的黑手。
满德拉来到蒙古包看望老人，斯琴白乙拉安静地躺着，忍着疼痛等待一个人，微弱的气息从喉咙口移动。
阿爸在等朝鲁格尔。阿丽玛声音嘶哑地说。
受人之辱，不动于色；授人之恩，不记于心；察人之过，不扬于众；觉人之诈，不愤于言；藏气于身，待事而动；欲为苍鹰，不予鸟争。这是做人的智慧。满德拉派三个人追捕逃犯，抓到后带到兽医站检查。他与卫兵帮管家准备后事，告诉他们说，别动不动就低头，装着坚强有力也可以。
斯琴白乙拉将要交代的要紧事想了一遍。想起母豹抚养小猴，母狮子抚养小角马，母虎抚养小羚羊。想到大蒙古帝国蒙古王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和苍狠的意愿与牺牲的勇士的荣耀。
老师！斯琴先生！徐天牛下马来到帐下执起老人的手呼唤。老师，我来了。斯琴先生努力抬起手臂，撑开手掌，现出一串字母TL in nohorseg neigemlig （通辽友好会）。徐天牛说，我记住了，老师！您保重啊！
斯琴先生临时改了主意，这是上峰赋予的权力，不能让少年跟满德拉走。他撂下胳膊，流血过多，与世长辞。
满德拉与队员脱帽向蒙古好汉斯琴白乙拉老英雄行礼，默哀，鞠躬。
“感谢你给我们指出未来的路！愿你的英灵回来。”陈墨言默默祷告。
送殡的路上她问徐天牛何时动身，应该早作打算。
我想自己一个人坐在这陪老师，好好哭一天。把心里所有悲痛都哭出来。少年说。
“阿爸呀，再抱我一下啊，阿爸，再抱我一下啊！”阿丽玛伏在棺木上号啕，被姨妈抱住。
乌云停下脚步，六月风在墓地驻足，空中响起满德拉的悼辞。
封地
一个小小的土堆
装着世间多少代人的悲欢
作为宇宙的一粒尘埃
我民族的勇士终于有了封地
永恒的日月不会疏忽好汉的历史
烈士的愿望悄悄萌芽
马兰花即将在克旗开遍
在理想的北方你成为真正的草原王
向我们的英雄致敬！英雄远去，浩气长存；音容远去，感怀长存。满德拉又在心里继续祷告：战友兄弟一路走好。我会带着你的使命前进。希望国家善待英雄的家属，希望亲友能够坚强。长眠吧好汉。家属节哀保重吧，特别是女儿，一生都走不出痛苦。你要记住你阿爸是蒙古人的骄傲。
葬礼后徐天牛将山里的火影马委托给马倌，又回来与大家告别。小鱼跟大鱼，跟对人重要，跟对鱼同样重要。这一路走来，遍体鳞伤。
徐天牛要带阿丽玛去通辽。骑兵拒绝，以出生入死艰难苦恨不方便不能让女子冒险受罪女人不能参与战争为由。
徐天牛将女管家和阿丽玛委托给昭日格、多河和多才照看。你要等我的消息，我会回来找你，姐姐。他对阿丽玛说。
放心吧！昭日格说。她是会跳舞的鹰不是兔子。
多河说，兔子生宝宝后要用毛做窝，结果不拔自己的毛拔狗毛。有母爱，没素质。她当然不是兔子啦。
再见，满德拉先生，我会感谢您说过做过的一切！徐天牛向国军小分队致谢告别。
“好吧，小兄弟。再快的马都跑不出草原，人也一样。咱们在西蒙见。”
2022.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