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沈令仪送走了冯秋，便回到了母亲的朝晖堂，恰好遇到一个冯家二夫人身边的婆子被骂了出来。
“给我吩咐下去，从今以后，姓冯的再不许登我沈家的门。”
沈令仪不解，撩开帘子进去安慰了一番，才问道：“母亲这是怎么了，为何发这么大的脾气。”
周夫人喝了口茶，平复了一下心绪，这才冷笑道：“那冯二太太走的时候，留了个婆子下来递话，说那二太太娘家有个姐儿，聪明伶俐，又与你哥哥年貌相当，不如将她替嫁过来给我当儿媳妇。”
沈令仪惊讶道：“这……”
“呸，痴心妄想，她那娘家就是个破落户，家里一个在朝为官的都没有，也好意思跟我们攀亲家，她也配！”
沈令仪见周夫人情绪激动起来，只能快步走到她身边，轻抚她的后背，帮母亲顺气。
周夫人骂完还不解气，只能对着沈令仪抱怨道：“你说，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她们一个个的都想看我们家的笑话，都等着踩我的脸面。”
害得她这几日，连门都不敢出。
“母亲快别气了，要我说，这亲迟早是要退的，不如赶紧替大哥物色门新亲事才是，这事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
周夫人一听，觉得很有道理。
若是自己能尽快为儿子订下婚事，等到退亲的时候，就对外宣称两家八字不合，一早就商量好了要解除婚事。
以后带新媳妇出去，就说是自己早几年就开始仔细物色的，一直瞒着，只是为了等冯家小姐出了孝，好取消婚约之后再重新定亲。
这样一来，不管别人信不信，最起码自己有面子。
只可惜——
“话虽如此，可好人家的女儿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找到的，我也不能为了面子，就随便为你大哥定一门婚事。”
沈令仪捂嘴一笑：“母亲这是当局者迷，您忘了，我们家中，不就住着一位您从小看到大，满意得不得了的人选吗？”
周夫人一想就明白过来，沈令仪说的是谁。
杜清云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不论是人品还是容貌都没得说，唯一的短板就是父辈无人为官，但她族中兄弟众多，假以时日，必有能出人头地的。
周夫人本就有意与杜家联姻，若是之前有时间慢慢挑选长媳，杜清云家世上可能差了些，可现在沈署刚跑了老婆，正是需要人立刻顶上，挽回面子的时候。
杜清云的优势便将短板掩盖得不那么明显了。
周夫人抚掌道：“有道理，与其去外面挑那些不知底细的，不如就选你杜家表姐，最起码与我是一条心的。”
之前她就担心冯秋与自己不是一条心，如今倒不用担心这个。
“母亲，此事还需保密，以免落人口舌。”沈令仪怕沈秀莹知道了，又要用什么手段。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
沈令仪以家中很快要有喜事，需要添一些新衣服首饰为理由，央求了与母亲一道去南横大街看布料选首饰。
除了陪母亲散散心外，另一个目的，就是要去自己的香皂店铺里转一转，看看这几日情况。
自从她靠着汤泉遴选，将香皂的名声打出去后，店铺的生意便一直很火红，肥皂作坊加班加点地生产，才勉强赶上了前面售卖的进度。
她今日过去，就是想再挑选一家店铺，好开一家普通的肥皂店，借着对面香皂店的名气，走一些便宜的路子。
杜清云两姐妹因着婚事已经先回了家，这次出门便只有沈令仪与沈秀莹两人共坐一车。
沈秀莹侧坐着，撩开车帘子望向车窗外，看着路上的行人，眼中有着一闪而过的恍惚。
她来到这个世界不过短短几个月，却好像真的变成了一个古代闺阁女子，被深宅高院锁了起来，连正大光明地出门逛个街，都如此大费周章。
若是以后，她真的入了宫，成了皇后……
她忽然觉得胸口烦闷，连呼吸都不畅快。
不，不对。
她来了古代，若是无法成为最顶尖的女子，那她活着有什么乐趣？
嫁个封建士大夫，被困在后宅里生儿育女，伺候婆婆，对付小妾，难道就能比当皇后快乐吗。
对，没错，她必须当上皇后。
沈秀莹胡思乱想一番，最终还是下了决心，她扭过头看向沈令仪，笑道：“姐姐，听闻荣平街的锦记酒楼非常出名，距离南横大街也不远，若是逛完了不如让母亲带我们去那里尝尝他们家的新菜，如何？”
听到锦记酒楼几个字，沈令仪心念一动。
这段时间，她盯沈秀莹盯得紧，让她一直找不到偷溜出门的机会，估计是想趁今天，和四皇子在锦记酒楼里传递一些消息。
“听说锦记酒楼的点心做得十分不错，倒是可以和母亲说一下。”
前两天程楚池才派人给她送来一份锦记酒楼的点心，她吃完之后念念不忘，今日到有机会再好好品尝一番。
沈秀莹本来以为她还需要再费点口舌才能说服沈令仪，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同意，倒让她心生疑虑。
马车悠悠停在城内最大的一家布庄门口，沈令仪扶着素素的手臂下了马车，一回头就看到了不远处茶棚下正坐着喝茶的程楚池。
算起来，两人自汤泉山后便一直没有见过面，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周夫人下了马车，沈令仪没再耽搁，走到母亲身边扶助她的胳膊，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进了铺内。
因是要亲自挑选聘礼的布料和给女儿们做新衣服，周夫人早几日便派人过来打过招呼，今日除了他们，不许接待别的外客。
“这南边来的料子和咱们北方是不一样，阿宁，来，看看这块……”
沈令仪正想着刚才马车上路过的那家店铺，铺面不算大，位置离香皂店也不算远，用来开肥皂店倒是正好。
此时周夫人唤她，她便暂时放下脑中的生意，走了过去。
经过一架屏风时，她隐隐绰绰看到一个身影……像是程楚池。
她不由得心口一跳，忍不住回头细看，可那屏风后头，哪里还有程楚池的身影。
莫非是看错了？
……
挑选完了布料，布庄老板又捧了几件成衣走过来，让她们挑选时新的款式。
“你们看这袖子，都是南边传过来的时新样子……”一旦说起衣服的款式，周夫人便能和人聊上半天。
趁着这个功夫，沈令仪假装不感兴趣，打算再看看布料的样子，又转到刚才的屏风附近。
布庄很大，布料挂得层层叠叠，一眼望去，很难看清其中虚实。
沈秀莹见沈令仪走开，只瞟了一眼，没吭声，继续坐在周夫人身边当她的壁花。
沈令仪伸出玉手轻抚着挂着的布料，装作很喜欢的样子，绕着屏风转了一圈，可惜什么也没看到。
正要失望的时候，层层布料后面穿出了气息低沉的声音。
“是在找我吗？”
沈令仪又惊又喜，但她不敢说话，只低低“嗯”了一声。
此时她正站在挂架外侧，不远处便是正在和店主谈论款式的母亲。
她不敢久留，只移着步子慢慢地向前走，好半天才紧着嗓子说道：“你怎么来了。”
不是疑问，倒有几分亲昵的责怪。
程楚池站在布料架后，随着沈令仪的步伐慢慢移动。
沈令仪耐着性子等了半天，也没等待对方的一句回话，心中不由得有些着急。
她停住脚步，回身看了一眼，悄悄凑近布料的缝隙悄声道：“你怎么不说话。”
“想听你说。”对方低沉的嗓音从层层的布料之后传来，有几分失真的沉闷感，听得沈令仪面红耳赤。
“你好不容易来这里一会，就只想说这些吗？”
她继续漫步向前走去，眼看着就要走到布架的尽头，得回去了。
她有几分舍不得，停下脚步，从挂架上取下一块布料，假装仔细地翻看着。
程楚池沉默了一会，问她：“那铺子你看到了吗，觉得如何。”
因她能出来的机会少，开香皂店肥皂店的铺子，都是程楚池找人替她物色的。
“表哥选的，自然是好的。”沈令仪嘴里像含了蜜，连声音也变得甜腻了一些。
程楚池从光影的幽暗中，看着她头上的那支珠花，低声而快速道：“那我便让人去将铺子盘下来，后面的院子我也看过了，颇大，前后同那香皂铺子一样，只有一个出入口，不用担心工人将肥皂的配方泄露出去。”
沈令仪又瞟了一眼周夫人，柔声道：“好，表哥做主便是。”
程楚池见正事说完，自己好似也没什么再留下来的理由，只能干巴巴地问她：“你可有什么想吃的？”
沈令仪伸手搭在架子上，摸了摸手里的料子，既无奈，又有些生气，她想听的明明不是这些。
反正已经走到了尽头，沈令仪干脆转了身就要走。
忽然一只大手隐藏在布料之下抓住她的手臂，轻轻一拉，两人顿时挨在一处转身躲进了锦绣堆里。
“给我吩咐下去，从今以后，姓冯的再不许登我沈家的门。”
沈令仪不解，撩开帘子进去安慰了一番，才问道：“母亲这是怎么了，为何发这么大的脾气。”
周夫人喝了口茶，平复了一下心绪，这才冷笑道：“那冯二太太走的时候，留了个婆子下来递话，说那二太太娘家有个姐儿，聪明伶俐，又与你哥哥年貌相当，不如将她替嫁过来给我当儿媳妇。”
沈令仪惊讶道：“这……”
“呸，痴心妄想，她那娘家就是个破落户，家里一个在朝为官的都没有，也好意思跟我们攀亲家，她也配！”
沈令仪见周夫人情绪激动起来，只能快步走到她身边，轻抚她的后背，帮母亲顺气。
周夫人骂完还不解气，只能对着沈令仪抱怨道：“你说，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她们一个个的都想看我们家的笑话，都等着踩我的脸面。”
害得她这几日，连门都不敢出。
“母亲快别气了，要我说，这亲迟早是要退的，不如赶紧替大哥物色门新亲事才是，这事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
周夫人一听，觉得很有道理。
若是自己能尽快为儿子订下婚事，等到退亲的时候，就对外宣称两家八字不合，一早就商量好了要解除婚事。
以后带新媳妇出去，就说是自己早几年就开始仔细物色的，一直瞒着，只是为了等冯家小姐出了孝，好取消婚约之后再重新定亲。
这样一来，不管别人信不信，最起码自己有面子。
只可惜——
“话虽如此，可好人家的女儿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找到的，我也不能为了面子，就随便为你大哥定一门婚事。”
沈令仪捂嘴一笑：“母亲这是当局者迷，您忘了，我们家中，不就住着一位您从小看到大，满意得不得了的人选吗？”
周夫人一想就明白过来，沈令仪说的是谁。
杜清云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不论是人品还是容貌都没得说，唯一的短板就是父辈无人为官，但她族中兄弟众多，假以时日，必有能出人头地的。
周夫人本就有意与杜家联姻，若是之前有时间慢慢挑选长媳，杜清云家世上可能差了些，可现在沈署刚跑了老婆，正是需要人立刻顶上，挽回面子的时候。
杜清云的优势便将短板掩盖得不那么明显了。
周夫人抚掌道：“有道理，与其去外面挑那些不知底细的，不如就选你杜家表姐，最起码与我是一条心的。”
之前她就担心冯秋与自己不是一条心，如今倒不用担心这个。
“母亲，此事还需保密，以免落人口舌。”沈令仪怕沈秀莹知道了，又要用什么手段。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
沈令仪以家中很快要有喜事，需要添一些新衣服首饰为理由，央求了与母亲一道去南横大街看布料选首饰。
除了陪母亲散散心外，另一个目的，就是要去自己的香皂店铺里转一转，看看这几日情况。
自从她靠着汤泉遴选，将香皂的名声打出去后，店铺的生意便一直很火红，肥皂作坊加班加点地生产，才勉强赶上了前面售卖的进度。
她今日过去，就是想再挑选一家店铺，好开一家普通的肥皂店，借着对面香皂店的名气，走一些便宜的路子。
杜清云两姐妹因着婚事已经先回了家，这次出门便只有沈令仪与沈秀莹两人共坐一车。
沈秀莹侧坐着，撩开车帘子望向车窗外，看着路上的行人，眼中有着一闪而过的恍惚。
她来到这个世界不过短短几个月，却好像真的变成了一个古代闺阁女子，被深宅高院锁了起来，连正大光明地出门逛个街，都如此大费周章。
若是以后，她真的入了宫，成了皇后……
她忽然觉得胸口烦闷，连呼吸都不畅快。
不，不对。
她来了古代，若是无法成为最顶尖的女子，那她活着有什么乐趣？
嫁个封建士大夫，被困在后宅里生儿育女，伺候婆婆，对付小妾，难道就能比当皇后快乐吗。
对，没错，她必须当上皇后。
沈秀莹胡思乱想一番，最终还是下了决心，她扭过头看向沈令仪，笑道：“姐姐，听闻荣平街的锦记酒楼非常出名，距离南横大街也不远，若是逛完了不如让母亲带我们去那里尝尝他们家的新菜，如何？”
听到锦记酒楼几个字，沈令仪心念一动。
这段时间，她盯沈秀莹盯得紧，让她一直找不到偷溜出门的机会，估计是想趁今天，和四皇子在锦记酒楼里传递一些消息。
“听说锦记酒楼的点心做得十分不错，倒是可以和母亲说一下。”
前两天程楚池才派人给她送来一份锦记酒楼的点心，她吃完之后念念不忘，今日到有机会再好好品尝一番。
沈秀莹本来以为她还需要再费点口舌才能说服沈令仪，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同意，倒让她心生疑虑。
马车悠悠停在城内最大的一家布庄门口，沈令仪扶着素素的手臂下了马车，一回头就看到了不远处茶棚下正坐着喝茶的程楚池。
算起来，两人自汤泉山后便一直没有见过面，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周夫人下了马车，沈令仪没再耽搁，走到母亲身边扶助她的胳膊，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进了铺内。
因是要亲自挑选聘礼的布料和给女儿们做新衣服，周夫人早几日便派人过来打过招呼，今日除了他们，不许接待别的外客。
“这南边来的料子和咱们北方是不一样，阿宁，来，看看这块……”
沈令仪正想着刚才马车上路过的那家店铺，铺面不算大，位置离香皂店也不算远，用来开肥皂店倒是正好。
此时周夫人唤她，她便暂时放下脑中的生意，走了过去。
经过一架屏风时，她隐隐绰绰看到一个身影……像是程楚池。
她不由得心口一跳，忍不住回头细看，可那屏风后头，哪里还有程楚池的身影。
莫非是看错了？
……
挑选完了布料，布庄老板又捧了几件成衣走过来，让她们挑选时新的款式。
“你们看这袖子，都是南边传过来的时新样子……”一旦说起衣服的款式，周夫人便能和人聊上半天。
趁着这个功夫，沈令仪假装不感兴趣，打算再看看布料的样子，又转到刚才的屏风附近。
布庄很大，布料挂得层层叠叠，一眼望去，很难看清其中虚实。
沈秀莹见沈令仪走开，只瞟了一眼，没吭声，继续坐在周夫人身边当她的壁花。
沈令仪伸出玉手轻抚着挂着的布料，装作很喜欢的样子，绕着屏风转了一圈，可惜什么也没看到。
正要失望的时候，层层布料后面穿出了气息低沉的声音。
“是在找我吗？”
沈令仪又惊又喜，但她不敢说话，只低低“嗯”了一声。
此时她正站在挂架外侧，不远处便是正在和店主谈论款式的母亲。
她不敢久留，只移着步子慢慢地向前走，好半天才紧着嗓子说道：“你怎么来了。”
不是疑问，倒有几分亲昵的责怪。
程楚池站在布料架后，随着沈令仪的步伐慢慢移动。
沈令仪耐着性子等了半天，也没等待对方的一句回话，心中不由得有些着急。
她停住脚步，回身看了一眼，悄悄凑近布料的缝隙悄声道：“你怎么不说话。”
“想听你说。”对方低沉的嗓音从层层的布料之后传来，有几分失真的沉闷感，听得沈令仪面红耳赤。
“你好不容易来这里一会，就只想说这些吗？”
她继续漫步向前走去，眼看着就要走到布架的尽头，得回去了。
她有几分舍不得，停下脚步，从挂架上取下一块布料，假装仔细地翻看着。
程楚池沉默了一会，问她：“那铺子你看到了吗，觉得如何。”
因她能出来的机会少，开香皂店肥皂店的铺子，都是程楚池找人替她物色的。
“表哥选的，自然是好的。”沈令仪嘴里像含了蜜，连声音也变得甜腻了一些。
程楚池从光影的幽暗中，看着她头上的那支珠花，低声而快速道：“那我便让人去将铺子盘下来，后面的院子我也看过了，颇大，前后同那香皂铺子一样，只有一个出入口，不用担心工人将肥皂的配方泄露出去。”
沈令仪又瞟了一眼周夫人，柔声道：“好，表哥做主便是。”
程楚池见正事说完，自己好似也没什么再留下来的理由，只能干巴巴地问她：“你可有什么想吃的？”
沈令仪伸手搭在架子上，摸了摸手里的料子，既无奈，又有些生气，她想听的明明不是这些。
反正已经走到了尽头，沈令仪干脆转了身就要走。
忽然一只大手隐藏在布料之下抓住她的手臂，轻轻一拉，两人顿时挨在一处转身躲进了锦绣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