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休息室内。

    夜晚,头顶的穹顶不再遮挡,星空闪烁着。

    屋内半空中漂浮着与礼堂相似的蜡烛,点亮了两层休息室,但不包含二层窗户边的望远镜附近。

    公用望远镜旁的桌子上摊开着一本笔记,上面画着异常潦草的星图。

    斯图西依靠在桌旁,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拿着钢笔,正盯着星图发呆。

    “斯图西?”

    如同音乐一般,悦耳飘渺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斯图西吸了口气,从雕像变成一个活人,她微微抬头,拖着椅子挪了挪,给卢娜让了一点位置。

    “你看起来不太好?”

    “……”

    斯图西没回答这个问题,她歪着脑袋,看向女孩。

    忽然,她注意到卢娜坐下后放在桌子上的传单。

    “……这是什么?”

    “哦,这个。”卢娜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她耸耸肩,声音一如既往地悦耳,“我的一双鞋不见了。”

    斯图西沉默半晌,转动着手中的钢笔,干脆地开口:“谁欺负你?”

    卢娜想了想,不甚在意:“只是个藏物品的恶作剧。”

    斯图西皱起眉,要说些什么,在看到卢娜不在意的神情,默默闭上了嘴。

    随即,她如同一个泄了气的球,叹息一声:“随便吧。我教你个寻物的咒语,卡莱尔教我的,因为我的钢笔总是找不到。”

    卢娜上扬嘴角,连连点头。

    金发女孩满眼闪烁着光彩的样子,猛的戳中斯图西的心脏,她颤颤巍巍抽出魔杖,轻咳几声。

    被人崇拜着的斯图西微微有些得意忘形,面对安安静静的卢娜,她喜欢多说些话。

    她提到了今天见的魔法部职员约翰·布雷恩,详细描述了他有品位的打扮与气质,以及那个帅气的魔法部工作牌。

    卢娜歪着脑袋,含笑看着情绪活跃起来的斯图西,她忽然说了句意想不到的话。

    “但是你看起来似乎有些难过?”

    斯图西的表情僵住,无奈开口:“好吧,真的很明显吗?”

    “嗯……有一点,跟暑假前感觉很不一样。我妈妈以前跟我说,每个人的烦恼都像一个乌贼,吐出点墨水就能逃掉。”

    斯图西托住下巴,晃晃手里的钢笔:“不过,不是所有人都像乌贼。比起倾诉烦恼,我更喜欢坐在安静的地方静下心来自己好好想想。”

    卢娜终于没再多问,转换一个话题:“今天是谁抓你?金妮跟我打赌说是乔治。”

    “…………为什么?”

    心脏悬在半空,她很难描述这是种什么感觉,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

    卢娜对此毫无察觉,她摆弄了一下桌子上的星盘,不怎么在意地说:“她说弗雷德抓人一般更快一点,她在陋居领教过几次。她跟我打赌,让我今晚找你确认一下。”

    听到这,斯图西放下悬起来的心脏,呼出一口气。

    “金妮不愧是韦斯莱,简直太了解她哥哥的习性了。”

    卢娜咯咯笑出声:“习性,这种说法就像在描述什么奇妙的神奇生物。”

    “他们不就是神奇生物吗?”斯图西边说边摇头,但话语里染上笑意,“霍格沃茨的珍惜物种。我应该把他们画出来。”

    两人又闲扯了一会,在斯图西软磨硬泡下,卢娜最终还是透露了藏她鞋子的人,她同寝室的室友,两人关系不太好。

    得知对方确实没做什么真实伤害到卢娜的事,顶多口头念叨几句,就算是藏物品也从来没弄坏过。

    理智的恶意,即可恶又麻烦。

    这让她想到了德拉科·马尔福和哈利·波特他们。

    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打算吵到毕业那天才行。

    斯图西叮嘱几句后就不再多说什么,因为这并不属于她的人际关系。

    回到寝室,又过了一会,奥黛丽和卡莱尔陆续回来。

    昏暗的灯光照耀下,奥黛丽先是在桌上摆出一瓶药剂,激情介绍她如何在斯内普教授眼皮底下,偷偷把多余的的狼毒药剂拿出来。

    “人喝了会怎么样?”斯图西问。

    “你可以尝尝。”

    “真的?”

    “当然不能。”奥黛丽拍掉斯图西打算拔瓶盖的手,“你不要什么都想尝尝。”

    斯图西捂住手背,小声嘀咕:“如果不能亲身感受奇特魔法效果,当女巫还有什么意思……”

    “那我带回来呕吐药水你怎么不尝尝。”

    斯图西:“……不一样。”

    奥黛丽收起魔药,心情愉悦,夸张昂着头:“你说今晚要说什么?讲吧,让成绩第一名的我,给你解决一下。”

    已经躺到床上翻看游记的卡莱尔撇嘴:“你怎么又学洛哈特说话。”

    听到这话斯图西一个呼吸后,配合地开始语气做作。

    “哦!真是感谢,但,我今晚思考过了。”

    奥黛丽微笑点头,以示继续。

    “我在想,喜欢和行为真的要统一吗?”

    “??”

    昏黄的灯,这一晚亮到深夜。

    。

    。

    。

    十月底,空气变得有些凉。

    准备出发去霍格莫德村的队伍很长,教授拿着名单,站在门口核对名字。

    乘坐着马车,穿过石板路,歪歪扭扭的房屋与依旧保留中世纪风格穿搭的本地人出现在视线里。

    看到这一幕,斯图西十分满意地扶了扶头上戴着的夸张尖顶巫师帽。

    下了马车,风吹的大家都下意识拢了拢身上的衣服。

    米克·莱杰里斯下车后,十分有风度地伸手扶两位女士下车。

    斯图西略微有些尴尬地与对方对视一眼,忽然为自己过去下意识产生的诋毁对方的想法而愧疚和心虚。

    “谢谢……”

    “这没什么。”米克扶了扶黑框眼镜。

    步行走在小道上,与当地居民们擦肩。

    霍格莫德村的布局和商店远远没有对角巷有趣。

    与其说霍格沃茨的学生一直向往这里,倒不如说只是在学校里呆疯了,都想出来逛逛街。

    不到中午,三人有选择地逛完了村子的所有店铺,推开了三把扫帚店的大门。

    扑鼻而来的酒精味混杂些肉香,钻进了斯图西的鼻子。

    她鼻尖微动,用力嗅了嗅。

    摘下围巾和帽子抓在手里,斯图西完全不在乎路上吹乱的头发,脚步轻快地小跑上了楼梯。

    陈旧的木板发出吱呀声,增添了更多中世纪酒馆的感觉。

    刚上二楼,她忽然脚步一顿。

    德拉科·马尔福和他那两个跟班一样的朋友,以及两个陌生的斯莱特林女孩坐在靠窗的位置。

    他们穿着十分整齐得体的黑色风衣,看上去像一伙不好惹的□□,甚至可能是一群杀手。斯图西在脑海里胡乱想着。

    趁着对方几人没人注意楼梯口的功夫,斯图西缓慢退了几步,顺着楼梯又下了楼。

    对上米克疑惑的目光,斯图西干笑两声:“啊哈,我们在一楼吧。”

    米克·莱杰里斯扶了扶眼镜,深深看了整理头发的斯图西一眼。

    “为什么?”

    为什么?

    少问。

    斯图西心底闪过不礼貌的回话,开口却是挂上无奈:“看到了个人。”

    她没再详细讲为什么看到了个人就不去二楼。

    但不出意外的,米克点点头,对准备迈上台阶的奥黛丽说坐一楼。

    金发女孩二话没说,直接半转身找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顺手解下围巾。

    他们三个人第一次同时坐在一张桌子上,奥黛丽在面对米克时,说的话比跟她在一块多多了。

    选好著名的黄油啤酒,斯图西将菜单推给对面的两个人,自己则扭过头看向窗外。

    她托着下巴,盯着窗外发起呆,隐约间能听到对面两个人在聊尖叫棚屋。

    那个看似恐怖,实际只是个破房子的地方。

    想到这,斯图西的思绪不由发散出去。

    尖叫棚屋过去的主人会是谁呢?是个巫师吗?

    为什么要住在那里呢?为什么把房子建造成那样?

    不不不,或许可以说,那个房子最初是什么样子?

    ……

    街上,赫敏看着被费力拔烟火吓到惊声尖叫的罗恩,怀抱着一袋糖果哈哈大笑起来。

    弗雷德和乔治一边一个,把嘴角向下的罗恩夹在中间。

    “嘿!刚刚有人叫的像个小女孩一样。”

    “仔细一看,原来是我们的弟弟。”

    罗恩皱着眉,恨不得把整张脸的五官都皱在一起,他胡乱挥手,挣扎着从两人中间窜出去。

    “放开我!你们不能找别人折腾吗!”

    弗雷德和乔治对视一眼,噗嗤笑出声。

    “你能吗弗雷德?”

    “根本不能,小罗尼是学校里欺负起来最搞笑的了!”

    赫敏险些笑岔气,她见罗恩急的原地跺脚,这才冲几人挥挥手。

    “好了,你们今天就先别欺负他了。”

    两人懒洋洋地异口同声:“好吧~看在格兰杰小姐的面子上。”

    话音刚落,乔治忽然一步窜到赫敏身旁,微微低下身子小声问:“格兰杰,你今天看到斯图西他们了吗?”

    赫敏略一思索,看向两人的目光都带着点奇怪:“他们在三把扫帚。”

    “谢了。”

    乔治用手肘撞了弗雷德的手臂一下,眼神示意。

    察觉到两个哥哥的眼神交流,罗恩下意识退了一步,满脸警惕。

    “你们又在谋划什么!”

    赫敏拍了一把罗恩的脑袋:“这跟你没关系,我们去买给哈利的礼物吧。”

    。。

    三把扫帚。

    斯图西只点了一杯名声远扬的黄油啤酒。

    黄澄澄的啤酒冒着泡泡,她拿起来轻轻抿了一口。

    下一秒,斯图西囧着表情,把杯子推给奥黛丽。

    “给你了。”

    “怎么?”奥黛丽一脸奇怪地看了对面一眼。

    她正打算说,她不喜欢这种有点奇怪的甜腻味道,一串敲窗户的‘咚咚咚’忽然响起。

    扭头望过去,她的呼吸一滞。

    玻璃的中间出现一片雾气,被人擦拭留下一个单词。

    [Hi~]

    玻璃后面眼睛微眯,笑嘻嘻地看着窗户另一边的她。

    斯图西:“……”

    看到这一幕的奥黛丽拿起黄油啤酒猛灌了一口,冲米克使眼色。

    注意到奥黛丽的小动作,斯图西没管窗外的人,眼疾手快拉住想偷跑的奥黛丽。

    “我拒绝给你任何意见!同时,我也拒绝给你提供任何胆量。你放开我!”

    揪扯之间,斯图西围好围巾,试图跟动作迅速的奥黛丽一块从门口窜出去。

    然而,一条手臂拦住了她的逃跑路线,在门口拦下抓着帽檐的斯图西。

    乔治·韦斯莱拽了拽那个大的夸张的尖顶巫师帽,笑的格外开心。

    “哈哈哈,你这个帽子太有意思了!这是中世纪老巫婆的时尚单品吗?”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那现在是什么?”

    “是‘希望韦斯莱别过来’的魔法物品。我得抓紧时间回去把这个咒语加上。”

    说着,她打算半蹲溜走。

    乔治早就防备了这一手,利索地将人捞住。

    “嘿!!”

    她听到头顶传来愉悦的声音。

    “它会是‘韦斯莱快看这里’魔法物品。喔!它居然还会缩小!”

    “那肯定的!这是我跟卢娜弄的!用了放大咒缩小咒还有循环咒。”

    斯图西放弃逃窜,从乔治臂弯跳出来,轻咳两声,表情上却难掩骄傲。

    自信说完,对上乔治总是习惯地满含笑意看着她的目光。

    她不自在地虚张声势:“你害我追丢奥黛丽了!”

    乔治故作惶恐,夸张地用一种歌剧般的腔调说:“真的十分抱歉,女士!”

    像个滑稽的演员一样。

    扶正巫师帽,斯图西紧抿住嘴,试图压住想笑的冲动。

    “我只有一件事,我能邀请这位女巫来体验一下韦斯莱的发明吗?”

    “什么?”

    “你肯定想试试,弗雷德和我做了一个你绝对会喜欢的东西。”

    乔治边说,手上如同变戏法一般,凭空抓出一个方形小铁盒。

    这样的操作让斯图西为之一愣。

    她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那你去喊弗雷德跟你一块来介绍一下’。

    看到斯图西眼神的变化,乔治嘴角微翘,单手抛起小铁盒,在铁盒落到掌心的同时,另一只手飞快一划,铁盒变成了两枚普通的太妃糖。

    斯图西睁大双眼,试图去思索什么样的咒语可以达到这样的效果。

    乔治·韦斯莱看穿了对方的想法,笑嘻嘻解释:“没有魔法,只是一点小把戏。你知道的,我们的爸爸非常喜欢研究麻瓜的东西。”

    乔治说着,将糖塞进斯图西的掌心,并握住对方的手掌一翻,糖果又变成了小铁盒。

    “!!”

    “……”她有些手抖,险些拿不稳手里的盒子,“……厉害!”

    “那你为我着迷了吗?”

    “……”

    听到这,斯图西表情瞬间奇怪起来,她萌生了一个哪怕用上她做的魔法存储宝石也要走的念头。

    但这个念头转瞬即逝,她没能挪动步子,也没能把手探入衣兜握紧宝石。

    她的眼睛聚焦在小铁盒上,无法移开。

    这也就是一两秒的功夫。

    她没有岔开话题,而是吐字含糊不清,小声迅速地说:“唔……谁知道呢。”

    乔治显然没有料到这个回答,他愣了一下,随即语气更加轻快。

    他打开小铁盒,展示出里面的曲奇饼干。

    “它叫金丝雀饼干,物如其名,吃了它可以短暂变成金丝雀。”

    变成金丝雀。

    这的确足够有趣。

    收敛住心底的情绪波动,斯图西认真打量起盒子里状似普通饼干的饼干。

    她兴致勃勃地拿起一枚,凑到鼻端嗅嗅。

    奶油的香甜味道,若有似无夹杂着橙香。

    “我猜你肯定喜欢这个口味。”

    的确。

    斯图西在脑子里赞同,嘴上却没直接回应。

    她避开路人,拿着饼干快步走到一处树下,才难掩激动地对乔治说:“好!我吃了!”

    不等对方说话,她一口塞进嘴里。

    身体瞬间轻盈,视线天旋地转,迅速放大。

    强烈的失重感袭来,突如其来的变化,纵然是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没能反应过来可以张开双臂。

    想象中摔到地上的感觉并没有发生。

    身下是温暖的柔软,小金丝雀没有站稳,跌倒后打了个滚。

    乔治手捧着金丝雀,扶了扶略摇晃的小鸟,看她着急地张开翅膀煽动几下。

    身体腾空的感觉既奇妙又可怕。

    她看到摇晃起伏的世界,听到风声在耳边,在自己身下,在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她可以踩着它们。

    “啾啾啾!!”

    前后不过十秒,刚要适应飞行的斯图西只觉得眼前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身体猛然变重,刚刚还腾空的脚接触到地面。

    腿上一阵无力,让她不得不伸手扶住乔治的手臂。

    这一连串的变化让她的心跳急剧上升。

    她忽然感觉,自己刚刚真的可以就那样在风的轻拂下,飞向她想去的任何地方,然后做到任何她想做的事。

    她不再是需要烦恼事情的人,而是一个想飞就飞,想睡就睡的单纯金丝雀。

    沉寂的湖泊,骤然卷入了一缕真正能掀起涟漪的风。

    乔治·韦斯莱扶着险些站不稳的女生,看她盯着地面片刻后,猛的抬起头。

    ‘噗通噗通’

    “我有说过你们果然是天才吗?!”她语气略显浮夸,难掩激动。

    “我要当你们的头号粉丝!真是要命!我就说你们这种点子多的巫师简直是作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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