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子牙击败闻仲的捷报传回西岐,西伯侯喜不自胜。伯侯府大厅,哪吒等将领面上皆是怡然之色,唯姜子牙神色淡淡不喜不悲。西伯侯乍见姜子牙这幅表情略微讶异,但想来姜子牙素是淡泊超然,也就释然了。姜子牙启奏西伯侯现在强敌暂退,当以内治为重,犹以赈灾救民刻不容缓应速速定夺。西伯侯深以为然,遂即召文武百官共商国是。

    马招娣在房间里翻箱倒柜,衣服书简散了一地。姜子牙进来,见此情景皱起了眉头,“招娣啊,你又要拿为夫的封神榜去换钱哪?”

    “不是啦。”马招娣摆了摆手,竭尽全力地回想起来,“放哪了呢?”她一个箭步跨到姜子牙身边,问道,“相公啊,你记不记得我的私房钱放哪啦?”

    姜子牙不禁失笑,“我都不知道你何时攒的私房钱,又怎会知道你放在哪里?”他好奇问道,“你是要用钱吗?”

    “当然了。这场雨照这么个下法,肯定是要成灾的,救灾能不用到钱吗?可国库的钱财还要用来养兵,到时候少不得要动员那些贵族啊,富户之类的捐钱出来,你这个丞相啊,肯定是要做表率的。可你两袖清风,当了这么多年的官钱财没攒下多少。”说到这里,马招娣得意地拍了一下胸脯,“还好你娶了一个这么能干,这么会理财的娘子。哎呀不说了。”马招娣转过身又开始找起来,“让我给藏哪了?”

    姜子牙心中热流阵阵激荡。他将马招娣拉到怀里,“你不用找了,为夫会想办法让那些富户拿钱出来的。”

    “娘。”鲛儿支着身子进来,身后跟着两个鲤鱼精,其中一个抱着檀木大盒,那檀木盒子看起来颇有些分量。鲛儿入内方知姜子牙也在,立刻施礼问安。她的小腹已经凸起,坠得身子微微前倾,行礼略显得吃力。姜子牙见状赶忙道了声“免礼”,马招娣视线梭巡零落的屋子片刻,抬了抬下巴示意鲤鱼精扶着鲛儿在一处还算像样的地方坐下。鲛儿看了鲤鱼精一眼,鲤鱼精将怀里的盒子放下,打开了盒盖,盒子里竟装的是金银首饰和钱币。鲛儿软著声音道,“爹娘容禀,姜郎正在谈一笔大生意,手头实在是紧张,故而媳妇没有惊动他。这盒子里的钱财有些是姜郎送的,有些是媳妇自己攒下的,全在这了,但愿能帮上一点忙。”

    姜子牙蹙了蹙眉尖,“哪里就到这地步了?你们都别忙了,我自有担待。”

    马招娣挣脱开姜子牙的怀抱,“相公,你对付闻仲游刃有余,可一旦跟那些富户贵族打交道你肯定是没辙的。他们哪,苍蝇腿上都能揩下油水,就凭你这张笨嘴想要他们乖乖吐出钱来,根本不可能。”

    鲛儿略一沉吟,轻声开口,“媳妇倒是有个法子能让那些富户把钱拿出来,只是有些缺德。”

    “哦?”姜子牙眉间一挑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有钱人都会害怕招来盗贼,所以他们通常都会修密室暗格来藏钱。现在西岐爆发水灾,定有不良商贩借机囤货居奇牟取暴利,届时必然会引起民怨。难民为了生存,轻者聚集哄抢,重者铤而走险。倘若爹能够劝说西伯侯颁下诏令,腾出国库为富户保管钱财,给一个凭证,设定一个期限,再许以一点利息。富户们为保自身利益,必定答应。这样一来,钱财也就聚集起来了。待灾情结束,与民生息,这散出去的钱财也就挣回来了,自然不怕富户前来兑钱。”

    姜子牙静静地听完,凝眉沉默半晌后突然笑了起来,“的确是有些缺德。”

    鲛儿立刻跪地,“媳妇失言,请爹责罚。”

    姜子牙躬身扶起鲛儿坐了回去,“爹没有生气,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他回身看向马招娣,“果然是那孽障自个儿相中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姜淑祥这时进门,先向姜子牙夫妇问安,然后笑眼看着鲛儿,“我就知道你飘这来了。”

    鲛儿眨了一下眼睛,“长姐不是说过我可以起床活动活动了吗?”

    姜淑祥翘了一下嘴角,目光不经意落在敞开的盒子上。她惭愧地看向姜子牙,“爹,钱财方面女儿无法替您分忧,真是不孝。”

    姜子牙面容和蔼,摆了摆手。姜淑祥近前一步,蹲下身子看了看盒子里的首饰,问道,“弟妹,你这全都拿出来啦,你戴什么啊?”

    鲛儿不以为意,“我足不出户的,何况还有一小盒首饰可以用,不妨碍的。”

    姜淑祥面色微微一变,“你确定那小盒里的首饰可以用?”她随手拣了两支钗塞给鲛儿,“还是留下点东西应付你丈夫吧。”

    鲛儿脸颊一红,低下了头。姜子牙夫妇不解,姜淑祥回眸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女儿可不想连同昨天吃的饭一并都吐出来,爹娘就别问了。”

    姜子牙和马招娣对视一眼,暧昧一笑,“罢了,小夫妻闺阁逗趣的确不足向外道也,爹娘不细过问。”他敛容吩咐姜淑祥,“把你弟弟叫回来,爹有话要问他。”

    敖丙端着一盘点心边走边吃。姜子牙正伏案处理政务,不经意抬头见到路过的敖丙,便出声将他唤了进来。敖丙放下点心擦了擦嘴趋步进来,行礼后问道,“丞相,有何吩咐?”

    姜子牙道,“我两个时辰前传信叫果果回来一趟,怎么还不见人,就连个信儿都没回?”

    “公子今早前去谒见泰山府君,这个时候应该还没回来。”敖丙问道,“丞相,您找公子有什么事吗?”

    “倒也没什么。”姜子牙搁笔,似笑非笑地看着敖丙,“我只是想问问他,到底是如何借疫情危机肆意敛财的。”

    敖丙面色大变,立马伏地为姜伋分辨,“据小敖所知,公子接管家业至今,不曾赚取一丝一毫不义之财。公子亦多次训示,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请丞相明察秋毫,切莫听信不实流言,冤枉了公子啊。”

    “是吗?犬子这般清高?”姜子牙挑了一下眉角,“那你跟我说说,别的生意人是怎么干的?”

    敖丙站起身,将自己这些年的所见所闻详细说出。待他离开书房,已是两个时辰之后。他托腮坐在大厅,冰魄一杯茶水“笃”地一声撂下,“你小子跑哪逍遥去了,半天不见人影?”

    敖丙被冰魄吓了一跳,拍着胸口连喘了好几口气。突然他想是想通了什么,倏然起身一把攥住冰魄的手腕,厉声质问,“是不是你跟丞相胡说八道,诬陷公子在外胡作非为?”

    冰魄用力甩开敖丙的钳制,大声道,“我有那么清闲吗?”她拧着眉毛揉着自己被敖丙捏出红印的手腕,不满地翻楞着敖丙,“成天公子长公子短的,公子就那么重要?”

    “你还不是总是把少夫人挂在嘴上?那么关心。”敖丙撇了撇嘴,复又坐下,抬眸看向冰魄,“你怎么对少夫人那么好?看你也不是要少夫人向公子吹枕边风的样子。”

    “少夫人的前世于我有恩。”冰魄坐到敖丙对面,接过敖丙递过来的茶,“冥界的事暂搁一旁,北海到底是少夫人在顶着,也不论。倒是公子纵横商场,难免树敌,有些风言风语也是寻常。公子行得正站得直,何惧被有心人泼脏水?”

    敖丙眼尾一挑,“没想到你也会说公子的好话啊?”他身体前倾迫近冰魄,低声问道,“你今天出去查到了什么?”

    冰魄摇了摇头。敖丙失望地靠上凭己,“你说目标会不会已经转移出去了?我们还在这傻找。”

    “不会。”冰魄笃定道,“公子对于大方向上的把握向来精准。”

    敖丙食指状似随意地弹了一下袖口上的花纹,“你又没跟过公子,怎知他的本事?”

    冰魄眸色一闪,理所当然地道,“若没这个本事,公子要如何令幽冥臣服于足下呢?”

    敖丙稍微眯了一下眼睛,冰魄转移话题,“虽说目前没有确切行踪,不过朝歌兵营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道士,我能清楚地感觉到他身体透着一股阴气,他还知道龙渊致的事。我已经让阴兵盯着他了。”

    敖丙神情严肃,“那咱们可得多留神。这毒龙真是比泥鳅还滑。”

    “不止。”冰魄面庞罩上一层薄薄的冷意,她端茶至唇畔,含着杀机的眼轻轻扫过飘在杯中的茶叶,缓缓饮下一口茶水。

    姬发披着蓑衣踩着雨水跑进大厅,一旁的下人接过他随手递过来的斗笠。姜淑祥这时过来,见姬发鬓角滴水,遂掏出绣帕为他擦掉滚在发上的水珠,动作极其自然妥帖。姬发进内厢沐浴更衣后再出来姜淑祥已经离去,却体贴地留下了一壶煮好的热茶。姬发喝了一杯,周身顿时暖和,在外奔波时经受的湿寒立刻散去。姬旦抱着几卷竹简进来,姬发放下茶杯问道,“四弟,可都办妥了?”

    姬旦放下竹简点了点头,“受灾百姓皆以移至安全之地,临时房舍搭建完毕,日常所需配备完全,伯侯府的士兵们已将堤坝加固加高,二哥暂且宽心就是。”他轻轻拍了拍垒在案上的竹简,“丞相筹钱的办法虽然有些小人行径,但用来对付那些麻木不仁的富贵人家还真是绝妙。二哥,小弟已经按照爹和丞相的指示将每一笔款项清楚记录,不会给人留下任何口实。”

    姬发点了点头,“那就好。丞相还针对商家囤货敛财拟定了一系列的措施,到时候定能派上大用。”

    姬旦坐到姬发身边,“二哥,前些时候听你说自己不堪任用仍需学习,我还以为你是不舍裙钗想近水楼台,今日方知,小弟会错意了。”

    “丞相之胸襟谋略皆是我等榜样。四弟,你也应虚心向丞相请教治国之道,如此将来才能更好地辅佐爹完成伐纣大业,造福苍生。”

    姬旦趴到姬发手臂上撒娇,“二哥,你和丞相说说,让我也搬过来住呗。”

    姬发推开姬旦,斥了一声“胡闹”,起身径自去了书房。姬旦朝着姬发的背影撅了噘嘴。

    丞相府书房,姜子牙负手立身案后,哪吒等众将分列阶下,土行孙汇报完这三日朝歌兵营的动向后退到哪吒身边。姜子牙凝眉不语,杨戬拱手道,“丞相,照这样看来,闻仲已是强弩之末,不足为惧了。”

    姜子牙缓缓摇了摇头,“据你之前所述,闻太师的雌雄双锏不可作昔日之语。可我与他对招的时候,我丝毫没有感受到你说的那股凌厉杀气。我总觉得当日他败的有些蹊跷。”

    哪吒这时才想明白,“师叔,你让土行孙带着探子监视盯紧敌军,原来是为了这个啊。”

    姜子牙薄唇微抿,思索半晌后,看向土行孙,“你说朝歌兵营里出现了一个道士?”

    “不错丞相。这个道士就在您邀战闻仲的时候出现的,和申公豹走得很近,两人常常交头接耳不知在密谋什么。”

    姜子牙踱了两步,吩咐土行孙继续监视不可松懈,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立刻向他汇报。

    朝歌兵营里,玉龙子坐在帐中摆弄棋子。九尾狐现身,轻哼了一声,“毒龙,看来这幅躯体很合你用嘛。”

    毒龙微微一笑并不作答。九尾狐走到毒龙身前,瞟了一眼棋局,压抑着怒气道,“你倒是有兴致。”

    毒龙落下一子,道,“若是计较一时之得失,就会如黑子这般最终被全数吞没。所以,要放长线钓大鱼。”毒龙重新落子,黑子局势瞬间扭转。

    九尾狐阴测测地目光在毒龙身上转了一圈,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凭你我之间的交情,还不到两肋插刀的地步。”

    毒龙凝视眼前的棋局,黑子形势大好,看似胜利在望。他嘴角一勾,伸手自棋盘上连取下几枚白子,“说的不错。你我不过是因利而聚,各取所需。”

    九尾狐心胆一颤,“你之所以被女娲娘娘封印,就是因为你密谋颠覆冥界神殿。毒龙,你对冥界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毒龙两只眼球倏然裹上一层血色,将手里的白子碾得稀碎。他残忍地笑着,嗜血地看着白色的碎末一点一点地从自己股掌之中跌落,“你错了。我要报复的不是冥界,而是冥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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