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岐城外的密林里,姬发挽着姜淑祥的双手痴痴地看着。姜淑祥脸颊泛红,害羞地微微别过了头。姬发把姜淑祥抱进怀里,在她的耳边呢喃着绵绵情话。姜淑祥靠上姬发的肩膀,眼眸一转见到姬发的耳根都红了觉得好笑,遂出言逗他,“我未必嫁你,还是先不要费口舌的好。”

    姬发直起身子手掌紧紧扣住姜淑祥的肩膀,“为何?是因为我没有夺回闻仲的铠甲吗?可是闻太师殉国,我怎么忍心脱掉他的铠甲呢?”

    姜淑祥见姬发满脸通红,不住地向她解释道歉,这副焦急紧张的模样委实好笑。姜淑祥笑了起来,美艳脸庞宛若一个花苞绽放成一朵富华优美的花朵,散发着醉人的香气。姬发沉迷于眼前的温柔乡中无法自拔。他一点一点地贴近姜淑祥的脸颊,小心翼翼地吻了上去。

    一声清咳打断了密林里的蜜意柔情。姬发放开姜淑祥,整理了一下情绪,恢复平时的端正神情,“散大夫,何事?”

    散宜生转过身来,抬眼瞄了瞄姜淑祥,揖了一礼,“二公子,臣有国事要与您商议。”

    姬发颔首,回身看向姜淑祥,“我记得你今日要去看一位病人吧?我先送你过去。”

    姜淑祥抬手给姬发整了整衣冠,“公事要紧。不用担心,我认识路的。”

    姬发坚持,姜淑祥弯起嘴角,“你当我是小女孩啊?”姬发认真道,“你是我至亲。”姜淑祥倍觉温暖,“你的心意我知道了。赶快去吧,真的不用担心我。”

    姬发终究还是不放心,虽然没亲自送姜淑祥去病患家里,还是调了一对士兵过来。病患的儿子胆战心惊地张望着守在家门口的一对士兵,两腿打颤陪着小心地询问正在烧银针地姜淑祥,“姜小姐,外面的士兵是……”

    姜淑祥信口胡诌,“据说是有秘密任务,具体的我也不甚清楚。”她看了一眼站在外面跟树一样直的士兵,拜托道,“能不能麻烦大哥给他们倒碗水喝?”

    病患的儿子忙不迭地答应,转身就去张罗。待他回来姜淑祥已经行针完毕,病患业已清醒过来。姜淑祥温柔地细声问道,“婆婆,您现在觉得怎么样?”

    躺在榻上的病患浑浊的老眼流下眼泪,“为什么还要救我?糟蹋孩子的血汗才能苟延残喘,我倒宁愿就这样死了。”

    姜淑祥看病患情绪激动起来立刻给病患施了一针,病患渐渐睡了过去。姜淑祥起身和病患的儿子来到外间,低声询问事情经过。病患的儿子擦了擦眼,“姜小姐,我娘的病拖了五六年了,除了您,我们也还请了三个大夫。他们可不比您心好,每次要去一大笔诊金。为着这病,我们家算是山穷水尽了。去年为了筹医药费,我的妹妹卖身去给城里的大户做奴婢。遇到您之后,医药费不愁了,我们就东挪西凑地准备了一笔钱,想把妹妹赎回来。谁知道,前天传来信儿,说主子过世,小主子勒令府中二十名婢仆陪葬。我那苦命的妹妹……被选中了。我娘收到信儿,伤心欲绝,这才……”

    姜淑祥闻言震惊,“怎么可能?西伯侯早已颁下旨意废除人殉,怎么还会有这等惨无人道的事情发生?你就这样忍心吞声吗?”

    “不忍气吞生又能如何?人家是丞相的亲戚,我们小老百姓还能怎样?再说了,托丞相的福,我们才能过的这么安稳,怎么忍心他这么好的人就这么白白被拖累呢?”

    “丞相的亲戚?”姜淑祥瞪大双眼,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您说的是……西岐丞相姜子牙?”

    姜伋步履匆匆地赶至福伯宅院,在门口等候的下人见到姜伋立刻躬身将他引到朱成的房间。坐在朱成身前的马昆见到姜伋立刻起身退到一边。朱成挣扎着起来,姜伋示意他躺下说话,坐到了朱成的塌上。病榻上的朱成瘦骨嶙峋呼吸微弱,连咳嗽都没有力气。姜伋皱着眉头责问一旁侍候的下人,“都病成这样了怎么才告诉我?请了大夫没有?大夫怎么说?”

    下人怯怯低头支支吾吾,朱成咳嗽着虚弱开口,“奴才不过小病,躺躺就好了。奴才……奴才明日就能给家主磕头问安了。”

    马昆拧了一下眉毛,假意严声道,“家主眼瞧着你这样,你还敢瞒着啊?是不是嫌身上的罪过太少了,还想加一条欺瞒家主的罪名啊?”

    “奴才不敢……奴才……”朱成急急想要辩解,可他被马昆的话吓得喘不过气,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姜伋安抚了朱成两句,对马昆道,“朱成的病不能再耽搁了。大哥,你这就去丞相府,把我长姐请来。”

    马昆躬身道,“愚兄见朱成这样就擅自做主,打发了人去请了。这会儿应该到了。”

    姜淑祥离了病患家没走两步就遇上了马昆遣来的下人。待他讲完情由,姜淑祥牵了一下嘴角应下了。进了福伯宅院,姬发派来的士兵守在外院,姜淑祥随着下人进了朱成屋里,诊治一番后开了药方。姜伋一面吩咐下人依着方子配药,一面把姜淑祥引到正房说话。侍婢奉了茶水后退下,姜伋似笑非笑地看着姜淑祥,“长姐果然今非昔比了。”姜淑祥端起茶盏,茶盖拨弄了两下茶叶,“弟弟也让长姐刮目相看了,竟然关心起一个奴隶的生死了。莫不是你大限到了,心地仁慈起来了?”说着兀自品起茶来。姜伋端茶的手一顿,抬眸静静地候着。姜淑祥放下茶杯,从袖中取出一个竹筒来递给了姜伋,自己不发一言扬起衣袖走了出去。姜伋取出竹筒里的绢帛读过,脸色越发寒了起来,抬手将绢帛放到燃着的烛火上烧了。

    姬发自与散宜生谈完国事后就一个人沉着脸色回了书房,晚膳也没有出来用。马招娣亲身请了三回,姬发只道国事繁重无暇分身,就在书房用了。马招娣安排下人将饭食摆好,关切叮嘱了姬发几句。姬旦进得门来,正逢马招娣出去,遂与她施了一礼。马招娣笑着招呼两句出了房门,以为他兄弟二人有要事相谈,贴心地将门关上。姬旦面色凝重走到姬发案前,道,“二哥,还是小弟来吧。”姬发摇了摇头,姬旦道,“二哥就要成姜家的女婿了,虽不是入赘,终是大家脸上不好看。何况,二哥受丞相教导多年,以后又该如何面对丞相呢?”姬发低头看着摊在案上的奏章,深邃眸色深深,“我若不递这道折子,才是枉费了丞相的栽培之恩。”

    翌日西伯侯府朝会,姬发出列弹劾姜子牙教子不善私德有亏,一时朝堂沸然。李靖听不下去出言驳斥,姜子牙不言不语淡然自若,仿佛姬发指责的是与他毫不相干的外人。西伯侯惊愕莫名,命姬发详细陈情。姬发称西岐城外一村落的百姓走投无路当街拦住散宜生车架,状告姜子牙之子姜伋罔顾法纪逼人殉葬,苦主哭天喊冤求助无门。西伯侯看向姜子牙,姜子牙淡然施礼,建议西伯侯把姜伋拘来与苦主当庭对质,若情况实属立,即依国法论罪,他绝不偏袒亦愿担责。西伯侯允准,立刻命人盘水加剑。

    姜伋被押解进了伯侯府,身后还跟着一名年纪略大的中年男人,姜子牙认得此人是马家的一位长老。告状的苦主已跪在一旁,姜伋俯身叩拜,西伯侯责问姜伋可有人殉之事,姜伋懵在当场一时不知如何回话,跪在他身后的长老却是立刻喊起了冤枉,“侯爷明察啊,我们家里从来没有虐杀下人的事情发生啊。前些日子家主是惩治了一个侍妾,可那是她自己不检点,与人私通怀胎不说,还要害我们主母,家主这才将她发落了。”他看到姜子牙在场喜上眉梢出言相求,“丞相,您说句话啊,那天的事情您也是知道的啊。”

    姜子牙向西伯侯俯身一礼,“此事系家丑,且与人殉无关,请恕子牙不便细谈。至于马家,子牙从不过问亦不甚了解。”

    马家长老未曾料想姜子牙竟将他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呆愣在地。姜伋缓过神来,俯身道,“侯爷,马家三代以来不曾有一例人殉,主宅祖坟祠堂皆不在西岐。侯爷所问罪名,草民不知从何认起,其中会否有所误会。”

    西伯侯询问苦主,苦主哀声连连,“侯爷,草民不敢说谎。”他颤着身子指着姜伋,“他伯父没了,他非说他伯父生前喜欢我侄子,硬是要他陪葬啊。我那侄子是我们家九代单传啊侯爷,就这么白白地死了。侯爷,您要草民做主啊。”

    姜伋疑惑问道,“家父是独子,这伯父从何而来?”

    “那马福不是你的伯父?你福伯福伯地叫,你家的邻居都可作证。当着侯爷的面,你还敢否认?”

    马家长老拊掌“哎呦”一声,“马福是前任家主的亲随,因着我们家主打小受他照顾,他又有些辈分,我们这才尊他一声。他只是个下人,不是我们家主的伯父。我们家主姓姜,他姓马,这挨得上吗?”

    苦主愣住,姬发出言证明马家长老所言属实,并表示他与福伯有过一面之缘,福伯去世他还派人前去吊唁上礼。西伯侯颔首,姜伋向前膝行一步道,“侯爷,福伯虽是下人,但草民视他如长辈,岂敢行残忍之举扰他魂魄清净?侯爷若还是不信,大可命人开棺,若坟墓之中确有他人骸骨,草民甘愿受刑。”说罢怦然叩首在地。此言一出,满堂皆惊。姜伋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西伯侯亦不能再怀疑什么。可他观察堂上苦主也不似在说谎,一时难以决断。姬旦提议道,“爹,孩儿以为,若殉葬之事系子虚乌有,那么这位苦主的侄子当还在。何不将姜公子宅子里的下人悉数传来要苦主认一认?若确在人世,即可证姜公子之清白,若是没有此人,再细查不迟。”

    西伯侯点着头想了片刻,干脆命姬旦立即带着苦主去福伯宅院认人。此时院子里下人列排候着,鲛儿正给他们分发月钱和新衣,见到姬旦带着官兵进来,面上一慌赶忙相迎。随来的苦主泪流满面地扑到一个小厮身上,小厮被哭得莫名其妙,忙把他扶了起来,问道,“二叔,好端端地您哭什么啊?”

    姬旦问了一嘴,苦主点了点头,抱着小厮哭道,“好侄子啊,你活着怎么也不知道捎个信回家啊?你爹娘以为你殉葬了,全都哭得死去活来的呀。”

    鲛儿惊讶不已,姬旦见她是个孕妇怕惊了她的胎,遂好言解释了一番。鲛儿气道,“我早就劝过姜郎不要依着下人的样貌扎什么纸人,一来不吉利二来也易招人误会。可他一意孤行非要如此,横祸上门了吧?”

    一个侍婢上前劝道,“家主也是一片心意,他都依着自己的样貌扎了一个烧过去了呢。我们不觉得委屈,主母也就别怪他了。家主心好,福伯走了,家主也没有遣散我们,肯给我们一口饭吃。这样好的主子当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了。”

    鲛儿叹息一声,道,“罢了。我放你们两天假,各自回家报个平安吧。”

    下人们道了声谢便散去了。鲛儿一副才注意到姬旦的样子,忙施礼道,“贵人临贱地,竟不知奉上一杯好茶,实在罪过。四公子,请屋里坐吧。”

    “不了,在下有命在身,这便告辞了。”姬旦俯身一礼,带着苦主叔侄回了伯侯府,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众人方知是个误会。西伯侯请姜伋起身,姜伋挣扎了几次站不起来,跟着来的马家长老赶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姜伋冷汗满脸,两片嘴唇俱是青紫之色,双腿打颤行了一礼。姬发猛然想起姜伋抱病在身,外表看着无碍内里其实虚弱不堪。姬发愧疚不迭,悔不敢让他跪这么久,立刻命人把姜伋扶到内堂休息。姜伋推辞不得无奈应下,退了出去。姜子牙此刻上前,肃声道,“侯爷,自吾儿受审以来,子牙一言不发。现在证明他是无辜的,子牙身为他的父亲,倒要追究一句了。”姜子牙俊颜阴沉,“子牙想知道,究竟是何人居心不良,捏造这等谣言诬陷吾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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