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十,嘉平公主的生辰宴如期而至。

    宴会设在琼华殿,不到开宴的时辰,众多达官显贵、各国使臣就已纷纷送礼入座。

    元以安此行虽为退婚,但不想让公主难堪,于是也备了一份厚礼,早早赶来了。

    又因与公主有婚约在身,往来宾客对这未来驸马皆是另眼相待,有些背后议论,有些刻意攀谈巴结,以至在公主入场前,元以安都是全场瞩目的焦点。

    在他人口中,公主蕙质兰心,钟灵毓秀......无论在宫里还是宫外,元以安都未曾听到过关于嘉平的半句恶言。听得太多美言,元以安越发觉得那位公主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公主什么都好,只可惜人无完人,自幼就罹患心疾,实乃天妒。”

    元以安原先盯着嘉平公主空着的席位,盯得入神。听到心疾,才将将转回注意。

    自幼心疾......短短一句话,内含了无尽心酸。若是一个本就不为人所喜的人患了,人们只会道句罪有应得;可当同样的事出现在一个尽善尽美,无可挑剔的人身上,人们便会说美玉有瑕,扼腕叹惜。

    元以安照应了前者,嘉平公主则照应了后者。作为一个冒牌货,只有天晓得他们之间横亘了多少的阻碍。

    如此想来,元以安欲退婚的心思愈发强烈。并非是因为心疾而瞧不上公主,反是觉得自身卑劣,不愿明珠蒙尘。

    “嘉平公主到!”

    随着内侍一声通禀,殿内原本嘈杂喧闹声悄然停息,元以安照着身边人模样,起身行礼。

    只见嘉平公主身穿一袭鹅黄镂金立水裙,梳着朝云飞仙髻,耳饰流彩明月珰,玉步轻盈,携风抚过缕缕清香。衣饰华贵无匹之余,再加之生得一副好相貌,雪肤清眸,浅浅一笑,端的是娇颜好似花含露,姿仪有如天上仙。

    众人看得眼都直了,元以安也不例外。只不过这一眼,除却被这美好姿容所摄之外,更多是因为意外而感到惊诧。

    怎么会是她?

    元以安大感为命运作弄,眼前的嘉平公主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心念的宋葳。

    在嘉平公主朝他这边看来时,元以安慌乱低下了头。

    公主入座不久,皇帝携妃嫔入席上座,简短陈词过后,宴会正式开始。

    席间觥筹交错,佳肴不断。更有新贵,事先备好节目,请人表演,或歌或舞,引得赞声连连。

    几场歌舞下来,有人觉得还不尽兴,遂提议来点新鲜的。而后便有几位世家子女自告奋勇,上前进献才艺。

    当中或有尤为突出的,得获皇帝青眼的,自是少不了一番奖赏。

    元以安静坐独酌,别人拍手叫好的时候,他也跟着拍手叫好,别人沉浸不语时,他也跟着沉浸不语,总之,从头至尾都专注在节目上,不曾再向嘉平公主那面多看一眼。

    珍馐美食尝之无味,好戏连台观之心如止水。元以安表面上乐呵呵的,实际上却心乱如麻,几近快疯了。他想着来时的目的,越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宴程过半,世家子女尽皆展示完才艺,忽有好事者想起公主的这位准驸马来,向皇帝举荐道:“皇上,臣素闻元家郎君腹有诗才,今日公主生辰,不若要元家郎君作诗一首,以此为贺,可好?”

    “爱卿言之有理。”皇帝点头称是,转而将问题抛给了元以安:“元家郎君意下如何?”

    天子敕令,岂敢不从。元以安没有推拒的理由,在此情形下,他就如光脚走进了蒺藜窝——进退两难。

    一双双期待的目光明晃晃地投了过来,窘迫当中,元以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嘉平公主。他不害怕丢脸,可不知为何,他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

    当元以安抬眼时,他对上了那一双漂亮的带着涓涓暖意的眼眸,她温温浅浅地笑着,明媚如花。

    与旁的看热闹的不同,她的眼神里似乎多了一抹愁绪。

    短短的时间里,元以安煎熬地恍若度过了一生。正待他开口打算说些什么,意外却发生了。

    “父皇,孩儿身体有些不适。”

    嘉平公主支起身子,欲向皇帝行礼告退,可刚从座位上离开,她就像一只被风雨击打过的蝴蝶,翩翩坠落。

    公主心疾又犯,皇帝心急如焚,连忙宣太医,命人送公主回寝宫休息。

    就此生辰宴作罢,该散的尽皆散去。没人再记得要元以安作诗一事,这本是该值得庆幸,可元以安再笑不出来,只遥遥望着公主寝宫,来回踱步,久久不曾离开。

    直到向从寝宫出来的内侍打听了消息,确保公主无恙,元以安才离宫返家。

    见着自家公子失魂落魄地回来,明羽不免多问了几句,可元以安只字不提,回房后就将自己锁在了里面,一连几日闭门不出。

    就这样时间一晃而过,眼见婚期将至,元以安唤来明羽和小隋,说要出游散心。

    表面上说是如此,其实元以安心中早有了另外的打算,他打算借此机会,顺利成章地“消失”。

    对此,元以安已事先私下跟小隋说过,让小隋去安排人手,以便到时候制造身死的假象。

    而对明羽,元以安则有另外考量。毕竟明羽与原主自小一起长大,关系极深。他不怀疑明羽会有背叛之心,只怕明羽关心则乱,难保计划不出差错。

    明羽没有多想,依元以安的吩咐安排一应事宜,向其他世家递了邀约帖子。

    出游的那日,天气晴好,和风舒畅,元以安的心情从未这样的好。

    自打元以安来此,虽平白混得一个将军之子的身份,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但总是过得拘谨小心,生怕被人看破。最后他想明白了,自己始终不适合做那笼里的金丝雀,他要逃,逃离这些束缚,天高海阔,总有他的去处。

    至于那一纸婚约,就让它随风去吧。如果她不是高高在上,万人敬仰的嘉平公主,如果她是宋葳,就只是宋葳,他会选择带她一起离开。

    与元以安一同出行的,除了明羽、小隋以外,还有六个贵族公子哥,他们此前与元以安并不相熟。不过在他们看来,能和骠骑将军之子,未来的驸马一起出游,有利无弊,说出去可有面子。倘是途中能再与这元家郎君攀好交情,那更再好不过了。

    几人驾车出城,一路西行,眼见离目的地不远了,夹道两边的山坡上忽然冲下数十个蒙面持刀的壮汉,将他们团团包围。

    这伙匪人显是有备而来,将有可能逃脱的线路统统堵住,不留死角。

    元以安以为这些人是小隋安排的,心下没有半点紧张,面上装出一阵惊慌,退居到小隋身后。

    其他几位贵族公子带了家丁,倒也没有那么慌张,有人甚至亮明了自己的身份,直接一通威吓想叫那群匪人知难而退,结果适得其反,两边突然就动起手来。

    打斗中,匪人凶猛狠厉,下得都是死手。而那些家丁虽有几分功夫,但在院里闲散久了,身手早不复如初。再加上敌众我寡,很快元以安这边就落了下风。

    “不是说了,勿伤他人性命。”元以安拉过小隋,低声说道。

    “这些不是我找来的。”小隋面色一沉,以剑拦下了劈向元以安的大刀,焦急道:“他们没有对上暗号。”

    “什么?!”

    元以安怎么也想不到,他们自己安排的人没出现也就罢了,还这么阴差阳错遇到一伙真歹人。而且观察下来,这伙人似乎不为钱财而来,倒像专门雇来取人性命的杀手。

    同行来的人一个个悉数倒下,小隋和明羽护着元以安且战且退,两人身上皆落下不少刀伤,浑身是血。在他们的保护下,元以安未被伤及分毫。

    好不容易,小隋杀出一个缺口,立马将元以安和明羽送了出去。

    “明羽,快护着公子离开。”

    说完,小隋又留下替他们拦住想要追上去的匪人。

    闻言,元以安没有犹豫,拔腿就跑。一来,他知道他不能辜负小隋的心意,不能让小隋的心血白费。二来,若是他执意留下,反倒会成为小隋的负担,没有了他们,或许他要脱身更加轻便。

    对面人数太多,小隋无法全然兼顾。哪怕元以安和明羽跑出去很远了,可身后的匪人还是渐渐多了。

    二人被逼向一处断崖,不得已停了下来。

    终究还是难逃一死!只可惜连累了小隋和明羽。元以安看向明羽那张被血色覆盖的脸,不由悲从中来。

    “公子,明羽有一件事想要问你。”

    “何事?”

    “公子已经不再是原来的公子,对吗?”

    明羽的目光真挚而火热,元以安不敢看他的眼睛,垂头答道:“我的确不是你所认识的那个元以安,原来的元以安或许已经不在了......”

    听到回答,明羽的脸黑到了极致,双眼像是浸了两池寒潭,声音因痛苦而颤抖:“既然如此,我便送你下去给他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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