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临接过一旁的温毛巾擦了擦脸,清醒了一些,自然地将手放入一旁早已举好的花水之中,疑惑道:“姑父?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寒江将她扶下床榻,边同人给她穿衣服边道:“不是什么节日,只是临近年关,来拜见皇夫殿下也是情理之中。”

    风临点了点头,待梳洗打扮好后,披着件斗篷便去了会外客用的光元殿。

    入殿一拐,便见武皇端于正座,皇夫坐其近旁,座阶下站着一大二小,三人听得人来,依次转身,面朝风临行了一礼,道:“民见过四殿下,殿下玉体金安。”

    年长的那位男子便是子丞相正夫,也是风临的姑父,名为谢元山。武朝共有八大世家,称八姓,为子、王、吕、柳、刘、谢、李、荣。这位谢元山便出身八姓之中的东陵谢氏。与子丞相是名副其实的世家联姻。

    身边那位十二岁的女孩是子丞相唯一的女儿,名叫子敏文。子丞相有三子一女,但是另一位男孩却并不是那三子中的哪一个。

    风临一一回礼,唤道:“姑父,堂姐。”待到那位男孩时她突然愣了片刻,奇道:“咦?”

    那男孩身披鹤纹大氅,正是午间在御园中见到的那个男孩。

    皇夫的声音轻轻传来:“临儿,这位是你姑姑新过继的孩子,名唤子徽仪,年岁与你同龄。”

    风临立马对他回礼道:“公子。”

    这叫子徽仪的小男孩年岁虽小,举止却极为得体,行礼叩拜一丝不差,做得比一旁的子敏文还好。小小年纪便有不凡仪态,说他松姿鹤骨或有些太早,但绝不为过。

    风临坐到一旁,眼梢也不住地打量那位凭空出现的“堂兄弟”。

    秋水为神玉为骨,天星化目兰化心。

    如此姿貌,实属罕见。

    子丞相类母,相貌平平,所生子女皆是中人之姿,竟无一人能与子徽仪比肩。风临自然信此子非姑姑所生,只是心中甚疑,虽说这人着实貌美,但姑姑不是没有儿子,好端端的为何要过继一个来?

    她只是单纯好奇地打量着子徽仪,但这一幕落到武皇眼里就有了另外的意味。武皇端坐于上,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同那谢氏客套了几句,道:“这孩子长得虽小,却不怯生,这股子大气倒像是丞相亲生的一般。”

    那谢元山笑着道:“陛下过誉了,民之女资质平庸,陛下不怪已是她的福气了。”

    武皇又问:“丞相从哪寻来这样一位公子?这品貌若先叫朕得知,早收了做皇子伴读,哪还容她捡这个便宜。”

    那谢元山笑了笑,落落大方地回道:“承蒙陛下不嫌,民与有荣。此子乃是清阳老家二姨母的外甥,因父母早亡,夫人念在岳母与姨母姐妹之情,便收做继子以便照拂。”

    “丞相果真慈悲心肠。”

    如此聊了不多时,谢元山便领着两个孩子告退了,皇夫遣人送其出宫后,抬手屏退了下人,温润的目光藏了一丝忧虑,暗暗观察着武皇。

    武皇还是面带淡笑,坐在椅上抿了口茶,略停了一息,便与风临状似无意地聊道:“临儿,你觉着那孩子是不是丞相亲生的呢?”

    风临忍不住笑道:“母皇,他长得一点都不像姑姑,怎么会是亲生的?”

    “哦?朕还真没细看。”武皇微笑着说,“这男孩什么模样来着?”

    “就……就跟那个画似的。”风临随手一指内室,里面有幅寒梅图。

    武皇笑道:“这么说,他长得好看?”

    风临想了一会儿,认真道:“非常好看。”

    武皇语调轻缓,看似随口道:“朕听说你今日放课路上,还见到了这位小公子?”

    风临点头道:“是。”但她并未说在哪遇到的。

    武皇缓缓起身,理了理衣襟,忽冲皇夫笑了一下,稍带疑惑地问:“官眷入宫拜见的路,路过御园吗?”

    皇夫抿住唇,低下头不发一言,脸上笑意尽失。

    风临觉得父亲神色有异,继而偷瞄母皇,母皇却神色如常,与开始并无分别。她心下疑惑,却也不敢发问。殿内似有一股冷风,引得她一个寒颤。

    武皇走到门边时忽定住脚步,似笑非笑地用手抚了抚皇夫的脸颊,而后才转身离去。风临走上前,看见皇夫面色凝重,在宫外一片“恭送陛下”的声音里呆怔着。

    “父亲怎么了?”风临轻声询问。

    皇夫平静了片刻,柔声对女儿说:“没事,只是在想晚上要做些什么吃食。现下没事了,你回殿中玩吧,记得先把今日的书温一遍再去玩。”

    风临没有追问,领着自己的侍从们回到了凌寒殿。待进了内屋,她屏退闲杂人等,只留了寒江、白苏、和自己的一位管事内官平康。

    待到屋门合闭,她立时压低了声音对三人道:“吾身边有耳报神,你们细细回想今日何人可疑,过后留心着,务必寻出此人。”

    寒江作揖领命,白苏亦然,只有那平康低声询问:“寻出此人后当如何?是立即弃用,还是……”

    风临立马摇头道:“不动,日后有事避开就是。那是母皇的人,若是动了,母皇会多心。”

    平康这才作揖,道:“殿下放心。”

    看着平康谨慎模样,风临心中也五味杂陈。她原是有四个自幼服侍的人,两个贴身侍女寒江、白苏,两个管事男内官平康、安康,都是得力且忠心的。只可惜那安康三年前替她尝膳时不幸遇毒,那平康被此事吓得不轻,自那以后便成了这个事事小心谨慎的样子。

    风临想起旧事,心中愧疚,微微叹了口气,走到窗前坐下,寒江适时上前塞了个热的手炉到她手中,在她身旁站着。

    白苏性子活泼,心思不重,没多一会儿便散了脸上的凝重,跑到殿后库里寻了些丝绸针线,自己捧着物件坐在角落里吭哧吭哧埋头苦做抹额。

    屋外落雪纷纷,屋中安静,仅有暖笼中炭火燃烧的声音。平康沉思了许久,开口道:“殿下,您将满八岁,过了年节陛下便会给您寻一位王傅,说不准封王也在眼前,您可为自己做好了打算?有没有想过选哪家的人做王傅?又选哪家的人伴读?”

    风临拄着脸望着窗外,声音拉得长又长:“走一步看一步咯。”

    平康摇头叹气:“这怎么能行。”

    风临望着窗纸外朦胧的雪花,轻快道:“反正还有长姐在,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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