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安王府汀芳殿中,魏泽正在等候风临。她从未初干坐到未时五刻,只为在此等着问那位殿下一句话。说实话,她都觉得自己挺好笑。

    等了太久,她也渐渐急躁起来,坐在椅上拧眉望着门。待她终于快坐不住,开始用手指捻衣袖时,寒江终于进门,对她道:“殿下回来了。”

    “我去见她!”魏泽立时起身出殿,一路快步下台阶往府门走,身后侍从举着伞追赶,

    满天大雨下,一队亲卫侍从行在道中,风临从伞下走来,满身的雨水随着步履滴落,长发浸透,她如一头被暴雨淋透的山虎,带着满身凄凉缓慢行走。在迎面那刻,她抬眼看向魏泽。

    这一眼的目光毫无意趣,眸中之色,竟比此刻的阴云天还要灰冷。雨幕中,魏泽一时分不清风临眼前的水雾,究竟是雨水的潮气,还是她眼中的湿意。能分辨的只有她湿透的狼狈,与灰烬般的眼神。

    魏泽没想到会看见风临这副模样,不由得怔住,一时连话也忘了说。

    风临向她看过去,不意外她在,也不好奇她为何在此,眼神冷淡地问:“魏大人,你怎么来了?”

    魏泽脸上笑容渐敛,袖中手指缩紧,有点说不明的心绪。她早已被陛下任与定安王为王傅,可风临从来没有叫过她王傅。

    她总是叫自己,魏大人。

    这位年轻的亲王待自己以礼遇,以尊重,但她不以自己为师。

    心绪伴着这一声魏大人而低落,魏泽发觉时也有点意外,自己明明对她没什么感情的,为何会失落?

    见她久久不言,风临冷冰冰地重复了一遍:“你怎么来了?”

    魏泽抬头道:“下官,下官来是有件事想问,殿下若是不忙,能否借一步……”

    风临不待她说完便挥了下手,抬步往近处一小亭子走去,待近亭前,诸侍卫随从皆停步亭外,唯有风临、魏泽入内。

    “说吧。”风临站在亭中说,并无坐下的意思。

    魏泽又看了她一眼,几番纠结,终开口道:“下官今日来只一件事想问您……您自楠安归北后,为何,为何不动用北军讨个说法呢?是难调动,还是,还是……”

    闻言风临挪眼看向她,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也会在意这种事?魏泽被看得忍不住攥起衣袖,风临眼睛向下些许,看了眼她的手,复而挪开目光。

    亭外细雨洒落,风临冷然看着道上溅起的水花,回答:“动兵造反,必亡生民。孤不忍,所以不做。”

    耳边声音若石子入潭,在心中响起咚的一声,魏泽立时抬头道:“真的吗?”

    “呵。”风临嗤笑了下,眼睛转向她,既有戏谑,又有淡淡的嘲讽:“你何时在意起孤的缘由了?”

    魏泽微愣,表情有些复杂。

    风临挪开眼,语气冰冷地问:“你想听到什么答案?直说,孤会讲给你听。”

    魏泽低声道:“我只想听实话……这对我很重要。”

    “孤说了,你信了么。”风临道。魏泽一时语塞,低眸看向地面。

    风临神情愈发冷下来,似乎厌倦了这样的对话,抬步走到魏泽面前,微微俯身,眼眸冰冷,没有半点笑意道:“不管你信不信,有的底线孤绝不会跨越。”

    “孤是懿明太女教出来的人,孤绝不会拿万民的血来铺自己的路。”

    说完,风临抬脚就往亭外走,竟是半句也不想多讲的样子。魏泽不期她这般,下意识唤道:“殿下,等——”

    脚步霎时停止,风临站在亭边回首:“魏大人还有什么要问?”

    说着风临忽露出淡淡冷笑,看着她道:“魏大人,其实你的心从未与孤一道,又何必问这些。”

    魏泽猛地看她,“原来您……”

    风临冷笑起来,将欲说下去,却在此时想到什么,霎时收了话,双眸望向魏泽时多了些打量。

    她为何问此话……她在来此之前,见了谁?

    风临意识到什么,再开口已换了言辞。她收了冷笑,目光深邃投去,语气沉而郁长道:“魏大人,孤知道,让你做孤的王傅,你其实是不情愿的。不过这并不怪你……试问华京又有几个清白文身愿意靠近这定安王府,做孤的王傅呢?”

    “孤的名声不好,你们都嫌弃,孤知道的。”

    魏泽听了这话心中泛酸,赶忙迈前一步,道:“不是的殿下……”

    风临却苦笑道:“大人不必勉强美言。孤是何声名,心中也有数。只是大人,孤也有苦处啊……许多事,孤难道就不冤枉吗?”

    说到此她重重叹一声:“唉……多说又有何用,孤的话向来不会有人听,只能在污水里躺到底罢……时至今日,孤已处境危急。大人到底帮衬孤一场,祸事来临,孤又怎能拖累大人?”

    “大人,您走吧!”风临望着她沉声道,“你是清流后裔,孤怎能牵连。不日孤亦会上书与陛下,在祸事波及前,好歹保全你们。”

    “这些时日多亏大人相助,此后……大人自多保重吧!临,怕是不能再去贵府照拂了。”风临说完此话,面露痛意,当即大步跨出亭子。

    魏泽霎时震惊,心中百种滋味涌出。她从前便有君子竹的美名,向来重德重义,严格要求自己,而今听到叫自己避祸自保的话,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羞赫难当。

    何况她那一颗心早为这番话感动,羞愧与动容齐齐涌上心头,哪里还能再安站那处,她立刻追上去道:“殿下!殿下!”

    哪想风临听见这话走的更快。

    魏泽焦急,也不顾下雨,冲过去跑到她前面拦住,道:“没有人听您的话,我来听!没有人信您的心,我来信!殿下,从前是我误您,今后不会了!吃您府中一日饭,我便做您一日的臣官。您往日对我家中的照拂,我件件不曾忘却,今日您有危难,我又岂能只顾保全自身而抛却恩情?”

    风临道:“可孤怎能……”魏泽当即上前,伸手握住她的手道:“让我来襄助殿下,好歹过了眼前!”

    “魏大人……”风临似有动容,伸手回握,道,“若真能得大人相助,那真是……”

    魏泽道:“承您恩识,若负而自顾,还如何为人?霈然耻于不义,更不会如此。我必真心襄助殿下,度此难关。”

    风临道:“不瞒大人,有个问题这些年一直萦绕在孤心头。今日既与大人交心,便不再隐瞒,索性一吐为快。”

    魏泽道:“殿下请说。”

    雨层层落下,溅落在二人脚边,风临抬眼望向她,雨落声里,她的声音缓缓响起,如水打坚石。

    “当年魏老因何遇害?”

    -

    “恭喜殿下,得陛下厚望。”

    富丽殿中,子徽仪两手端持,朝着风恪作了一揖。

    “你的身体好了么?”风恪脸上笑掩不住,脚步轻快走过去,他的话将她哄得很高兴。

    子徽仪脸色可谓差极,原本面容就苍白,现在更多了大把愁绪心灰,抑郁难疏,看上去死气沉沉。可他仍露出个笑来,回她道:“已然好了大半。”

    风恪欲关切,然子徽仪不动声色地止了她的话头,装作很好奇的模样,笑问道:“这样大的恩赐真叫人欢喜,能否请缙王将玉佩赏我观一观,我也想沾些圣恩吉庆。”

    “当然,拿去看!”风恪满脸是笑地应下,将玉佩解下递给他,递的时候她眉梢上挑,隐有得意。

    子徽仪双手接过,仔细地看了看,忽然发现什么般,微微吸了口气,道:“这……”

    “怎么了?”风恪立刻问。

    子徽仪抬头道:“这枚玉佩的样式,我有些眼熟……似乎与从前懿明太女的那块很相像。”

    风恪眼睛慢慢睁大,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忽上前把玉佩抓在手里,仔仔细细地观量,道:“果真么!”

    子徽仪缓慢抬眸,看着她的神情,面无笑意,语气轻柔道:“真的。”

    风恪不知为何,突然倒吸一口凉气,两手忽极小心地捧着这玉佩。

    子徽仪慢慢踱步近前,微微俯身,在她身旁轻声开口,声音如淬蜜的钩吻花:“殿下,陛下为何要赐您与懿明太女相仿的玉佩。”

    “她是不是将您等视于懿明太女了啊?”

    巨大咚声擂响于心口,风恪缓慢地低下头看,手中那枚玉佩忽然换了副面貌。它变得美艳,动人,四条螭龙如活了一般,都对她露出笑来。

    “哈……哈哈!”风恪笑了起来,两眼盯着手心这一团紫雾,竟有痴醉的神色。

    是的,是这样。

    她风恪终于争到了。

    现在她离梦想的模样只差最后一处了。只差这一处,她就真真正正的完美了。

    似乎正应和心中所想,她的耳边忽刮来一阵风,有一句话,微弱,却极清晰地回响在她耳边:

    若缙王是嫡女就好了。

    “你说的对,你说的对……”风恪捧着玉佩低笑,如同自语。

    她突然有要事要做,迫不及待。将玉佩挂在腰间,风恪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对子徽仪道:“清华,吾忽有事要忙。”

    子徽仪莞尔一笑:“那我不多搅扰了。”

    风恪唤来皋鸟,说了几句话,便亲自送子徽仪出府。等她们将行到府门处时,皋鸟带着一个侍女追赶上来,将一四方匣子奉与子徽仪:“公子,这是缙王殿下命奴取来给您的。”

    子徽仪看向风恪,她笑着点点头,对皋鸟挥了下手,皋鸟立刻将木匣打开,只见匣中以绸布铺底,上天赫然摆着四个硕大金澄的柿子。

    子徽仪有点意外:“这时节怎会有柿子……”

    “稀罕吧?”

    风恪勾唇低笑,抬手拿起一个柿子,在掌中轻轻颠了下,放在他的手中:“这可是金柿,有钱也难买,不是谁都吃得到的。你有口福了。”

    子徽仪没说话,灰暗的眼眸慢慢低望,深深凝视手中柿子。

    -

    一个时辰后,两匹快马驰出定安王府,带着口信分别择小路疾驰,奔往静心园与闻人家的方向。

    寒江看着人出府,折返回映辉殿。映辉殿里向来人少,她自己一路走进来,轻轻叩开内殿的门,却没想到看见风临坐在地上,两把长刀就摆一旁的地上。

    风临枯坐在地上,眼中神采全无,整个人如散了活气般堆放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她身上的衣服已然换了,干净而清爽,却没能给面上神情增添哪怕半点的舒意。她仿佛仍是湿漉漉的,满身雨寒。

    寒江的心像被谁狠攥了下,酸痛不已,难过唤道:“殿下……”

    听到声音,风临抬起脸,迟缓地问:“谁?”

    “是我,殿下。”寒江酸楚道。

    风临看向她,良久,道:“是你来了。”

    “嗯。”寒江忍着泪意走上前,轻声问:“殿下怎么坐在地上?”

    她伸手去扶风临,想把风临扶起来,可是风临一动不动,像失了魂魄,只留具肉身摆在这里。

    她道:“寒江,事情到了今天的地步,是不是孤做错了。孤想了很久,把这些年的事都过了一遍,感觉自己没做错什么,却又觉得自己每一步都错了。”

    “若换别人来,是不是会做得更好?”

    寒江哽咽道:“谁也不会比您做得更好。”

    闻言风临笑了下,抬头看向四周。这座殿宇太空了,空得她心寂神伤。她坐在这里,像坠进漆黑冰冷的深海,周围没有半点回响,如这世间最荒凉的流放地,她窒息得无声无息。

    “我想找个能说话的人。”

    风临低垂着头,缓慢地开口,声音落寂:“可是想来想去,都不行……”

    对亲人,不可说困苦;对下属,不可展脆弱;对友人,不可言谋算;对爱人……她没有爱人。

    没有人能听听她的话。正如没有人可以让她倾诉所有的痛苦丑恶与挣扎。她的心事只能埋在心底。

    风临任由寒江拉扯,低着头,将面容深深埋进阴影里。

    她忽然用很小的声音说:“我想见见慕大人……”

    -

    是日傍晚,大理寺狱,重犯监牢,祝勉、刑部侍郎慕归雨,大理寺少卿三人提审宁歆。

    事涉亲王,来审问的人亦是紧要。这三人分别代表三方,而今夜主审的官员是祝勉。一介罪犯竟能劳动三位朝中大臣,也不知算不算宁歆的

    开始问话前,趁着同僚理桌摆笔砚的功夫,慕归雨走上前同宁歆说了几句话。

    她说的也不是什么密话,并不背人,站定在宁歆面前,好似寻常闲聊:“华京的花已经开了。本官曾与你的姐姐有旧交,想你困于牢狱可怜,便带点春色予你,也可纾解些许苦闷。”

    背后的祝勉忽以余光看来,唇角微落。

    吊捆在刑架上的宁歆已没什么气力,但听到姐姐二字,也慢慢抬起头,用干裂的嘴道:“这时节,能开什么花……”

    “迎春。”

    慕归雨微笑着将手伸到宁歆面前,把那朵金黄色的小花举到她眼前。

    宁歆垂望着这朵金色的小花,它的花瓣上甚至还沾着雨珠,是那么地鲜嫩可爱,明亮的黄色如同误投进牢狱的阳光。宁歆忽然觉得它很刺眼。

    她问:“为何带这个给我……”

    慕归雨回道:“来时碰巧见到。”

    宁歆扯着干裂渗血的嘴笑了下,看着她道:“我还以为,你会给我带柳枝。”

    慕归雨笑笑:“四月是赏花的季节。”

    宁歆也跟着又笑了下,干裂的嘴唇因这笑的弧度撕开枯皮,渗出血来。她说:“花总会枯的,留不住的东西,您觉得我该要吗?”

    “也是,似乎无甚意义。”慕归雨笑道,但她还将那朵小花放在宁歆被铐住的手中。

    宁歆忽怔怔看着她,笑也慢慢敛了。

    “慕侍郎,闲谈就到此吧。”身后祝勉抬指敲了敲桌面,“我们该开始了。”

    慕归雨微笑着回身,坐在桌后,将两袖理平,端坐椅上。

    审问主要由祝勉进行,少卿偶有辅助,慕归雨倒显得安静很多。

    问话照例将先前诸事过一遍,比如何人带进京,何人私助,所谋为何……同先前几次一样,宁歆也始终不言语。

    祝勉并不寄希望于问话,碍着旁人在,她才走的这个过场。她自座位起身,踱步走到宁歆面前,扬头打量对方。两步的距离,她都能闻到宁歆身上的味道,那是牢房的晦气与血气、泥味交杂混成的气味,卑贱的气味。

    她抬右手掩了下鼻,复而挥了下左手,示意下属准备东西。很快,烧得通红的烙铁被抬了进来。身后的少卿悄然起身,寻个借口出去了。

    火炭燃烧的声音分外灼人,祝勉的嗓音染着这股热气,也显出几分炙烤的意味:“听说你是块硬骨头,既是硬骨头,想必也不怕这烙刑。然你的硬骨头不怕,却不知你母亲的一把老骨头,怕不怕啊?”

    宁歆脸色陡变,两手的铁链被挣得发出巨响。

    祝勉呵呵一笑,悠悠道:“前日已下令将你父母从流放地拘调京中,此时应已在路上,不日便可相见。宁家出了两个女儿都硬气,不知是否家风如此,我欲求证一番。”

    “你敢!”宁歆绝望大吼。

    祝勉轻笑:“不敬主官?”

    她身旁下属立刻起身,抓起长柄抽出一块烙铁,当即便往宁歆肩上怼去!

    滋滋声音霎时在皮肉上响起,泛起薄薄轻烟。宁歆浑身巨颤,冷汗几乎顷刻布满额头,可她死咬着唇,生生将痛声咽了下去。

    数年的作哑已成了刻在骨里的禁令,禁声,禁言,禁泣。宁歆做了太久人前的哑巴,到了今天,反而改不掉了。

    她苦笑一声,笑里有自嘲。伪装的习惯刻入骨髓,多年下来,哑声反而成了她的本能。她一个正常人想要痛呼反而变得艰难。罢了,她何苦再为难自己?索性咽下那些痛音,紧锁牙关,顺应作哑的欲望。

    烙铁狠狠摁在她身上,滚烫温度烫起皮肉的嘶鸣,宁歆咬紧牙关,身躯在丝丝烟雾中颤抖,面容惨白,汗如水洗。

    “说否?”眼前人问。

    宁歆抖着张开嘴,在余烟里颤声道:“生离,是什么滋味……你……知道吗?”

    烙铁直接从她身上拔下,带下一块血痕,宁歆巨抖,在疼痛中,艰难动着咬出血印的嘴唇。

    “那是……摧心之痛,挖骨之痛……教人,能在一夜断掉生念……变得人不似人,鬼不似鬼……”

    “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罪,赔上家人,前途,性命……”

    宁歆望着祝勉,缓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道:“这种痛,这种恨,你能明白吗?”

    “这样的冤屈……我心……难平!”

    “冤屈?”祝勉冷笑,“无罪之人被降罪,才叫冤屈吧。你们宁家无罪吗?”

    宁歆道:“什么罪,你且说来!”

    祝勉道:“你们宁家是因何受抬举,你不会不清楚吧?宁韺受命护卫先太女,任职东宫,这是她的荣光也是她的责任。遇到危险,她理当以命保护储君,才叫不辱职命,可结果呢?她护得个什么来?先太女被杀害在野地,而她作为东宫右率军将领,竟然苟活了下来,这难道不是她的罪过吗!”

    “你们宁家全家都是东宫的属臣,东宫之主死不瞑目,你们难道还妄想安然度日吗?”

    祝勉表情森寒,句句冷厉:“喊屈……万乘之尊都惨死野地,你们宁家受点委屈,又算什么?”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宁歆双目血红,望着眼前红袍的官员,她声音干哑得像被踩断的枯枝:“原来你们都是这样想的。”

    祝勉冷冷盯着她道:“我们难道不该这样想吗?”

    宁歆望着她,双目瞪得滚圆,眨也不眨,一缕缕红丝泛起,如被铁兽夹咬住咽喉的山兽,死死盯着眼前的猎人。

    一句话从她干裂渗血的嘴唇说出:“王法,原来是这样的王法。”

    宁歆看着她的双眼,忽然道:“我招。”

    她双眼睁得很大,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如两轮镜子,倒映着牢房里燃烧的火把,火光在她眼眸中忽闪:“全都招……都招。我确是被人偷偷带进京中的。她贿赂城门监,买通那天当值的守兵,将我藏在拉猪羊的木车里,以牲畜名目入城。”

    祝勉赶忙转头:“记录在案!”

    身后主簿连忙蘸墨动笔。

    “不仅如此,她还与陈国人勾结,用黄金百两从楠安摄政王手中买下了我,带我回京。”

    祝勉道:“是谁,说出名字!”

    宁歆瞪望她,倏尔露出惨白的笑来。她说:“是刘尚书。是她,是她!刘达意!是她把我带进京的,就是她!”

    祝勉大惊,当时便变了脸色,赶忙回首道:“这个别——”

    “记录在案。”

    突来的话音令所有人都感意外,祝勉猛地向说话之人看去,却不想看到慕归雨的面容。

    慕归雨坐在桌后,脸上挂着那熟悉的微笑,双目正垂望主簿的笔,平静看着笔尖下的墨痕。

    主簿笔停滞在纸上,略有犹疑地看了眼祝勉,慕归雨端坐在她身旁,淡淡重复了一遍:“记录在案。”

    祝勉生出隐隐恼意,瞪向慕归雨:“你——”

    哪想宁歆突然在此时哈哈大笑起来,她笑得那样大声,疯狂而凄惨,两手上的镣铐在笑声里哐啷作响。

    “我招啦!我招啦!高高在上的大人啊,您满意吗!”

    她挣着锁链,满脸泪与血,在这监牢里大声笑道:“来啊,降罪吧!无论最终是谁,你们都降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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