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现在,中也和太宰后知后觉地发现人丢了时,白濑已经站在一处废弃地窖外打电话给前几日和他交易过的男人了。

    “对,抓到了,和照片一模一样,”他攥着手机,反复地踢着脚边坚韧的枯草根,“...我要五百万,这次的赏金那么多,就是按照二成给也没有那么点。”

    电话对面的男人似乎嘲弄地笑了起来,白濑咬着牙等他笑完。

    “好吧,”终于,电话里重新传来那有些失真的声音,“我天亮前过去,货没问题的话就打给你二成。”

    “二成不到五百万...”白濑还想争辩,手机里却已经传来电话挂断的嘟嘟声。

    “该死的!”他恶狠狠地踢了一脚地面,阴沉着脸想了想,转身走下地窖。

    地窖里不算黑,贴在墙壁上的手电筒足够白濑看清里面聚在一起背对着自己的几人。礼子站在最里面,左右站着其他几个女孩,拽着谁的头发和手腕,木棍击打上人体的闷响让最中间隐约可见的第五人终于泄出一点声音,礼子满意地笑起来:“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原来只是骨头硬了点儿。”

    五条樱低着头,厚厚的刘海完全挡住了眉眼,像是个剪断了傀儡线的木人偶。礼子还想说什么,却被人拍了拍肩头,只能不太甘心地啐一口,蹬蹬蹬地跑出地窖。

    白濑蹲到五条樱面前,顺手勾过一缕长发在手中把玩,两边抓着樱的女孩子还在犹豫要不要和礼子一起离开,看到白濑挥了挥手,立马如释重负地松开手撒腿就跑。

    樱一动不动地坐在小木凳上,既没有袭击赤手空拳的白濑,也没有向地窖出口逃跑。白濑有点满意地拍了拍她膝头,认为自己观察的没错:“五条小姐,您也不想跑出来玩儿一趟真的就这么被送回家吧?”

    樱抬了抬眼皮,对上白濑仰视的脸庞,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他。白濑清楚此事已有七成把握,更加热切地说:“五条小姐不如选择与我合作,否则怕是天一亮你便已经重新穿回大小姐的华服,以后再别想溜出来玩儿了。”

    樱盯着白濑的时间太久,久到白濑都能从那对琥珀色的瞳孔里数清楚自己有两只眼睛一张嘴,就连蹲着的腿都开始发酸,正有些恼羞成怒地想要起身离开,却见那张瓷娃娃一样的脸蛋突然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樱眨了眨眼,轻声说:“愿闻其详。”

    在返回“羊”的路上,太宰便听完了中也的解释。眼神清澈的少年低声讲述,他们只不过是会假装被卖掉,从那些打算捞一票就走的流窜匪徒手上赚一笔,钱一到手,中也就会把那些人渣痛揍一顿,带着那些出演被拐儿童的孩子回去。横滨本地的不法组织并不会容许这些过路客在自己的地盘闹大,只要躲几日,那些被骗了钱又挨了揍的家伙就不得不骂骂咧咧地跳上他们等待的走私船,离开横滨。这些刀口舔血的家伙也很少有人能活着回到横滨找他们的麻烦,他们就用这个法子喂饱了“羊”上下近二十口人,甚至能够给大家买上厚衣服和药品。

    即使全都是瘦小狼狈的小孩子,二十个人聚在一起也太过显眼,他们已经更换了数次基地,但还是不得不分开行动,平时只有五六个人留在“家”里,其他人被悉数撒出去蚂蚁一般运送着食物,或是钱财、武器。

    中也的声音略微低了下去,他并不是没质疑过那些皮钱夹和精钢小刀的来处,然而白濑总是会抢在他前面说“我们不像你那么强大”“我们这些普通人也需要有自保的手段”“你真的能够永远保护好每一个家人吗”这些话,再无视中也痛苦无措的神情,举着他闪耀的战利品回到家人们之中,享受着赞美和追捧。

    ——那是中也多么渴望得到的簇拥和笑脸啊。

    他周身的颓丧气息太过明显,就连嘴角一直挂着不屑微笑的太宰治也忍不住侧目,神情变为了一种混合着怜悯的兴味:原来真的有如此愚蠢的人啊,甘愿被蚂蚁奴役、碌碌奔走的大象,会知道自己的结局大抵就是被蚂蚁出卖给猎人,被锯下那对珍贵的洁白象牙吗?

    所幸中原中也并不是会一直沉浸在负面情绪的人,他只是吐了口气加快脚步。少年们翻过堵塞道路的杂物和矮墙,太宰治拍了拍手上的灰,抬头前望,一个瘦小的男孩就站在最完整的那扇门前缩着脖子左顾右盼。

    没等中也开口,男孩同样瞧见了他那头标志性的橘发,竟然立马慌里慌张地转身往门里钻。

    中也快步上前,一把将他揪了回来:“你躲什么,白濑呢?”

    那人眼神乱飘支支吾吾地胡乱挣扎,瞥到太宰之后突然硬气了起来,抓着中也的手腕大声反问:“你怎么带外人回来?你打算违抗‘羊’的规矩了吗,中也!”

    “啧,现在是我在问你。”

    中也只是皱了皱眉,那人便哆哆嗦嗦地回答:“在‘地窖’,他们直接去那边了,还要我们不许告诉你...”

    被松开的一瞬间,他就像耗子一样“哧溜”钻回去,砰地关上了门。

    中原中也站在原地盯着那扇门气得笑了出来,身后的太宰反倒事不关己地提醒了一句:“该去找人了吧?”

    中也深呼吸两次后松开了握紧的手,转身带着太宰治朝另一边赶去。

    半路上他们就遇到了鬼鬼祟祟地白濑,拖着一个行李箱,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不停打量着四周。

    “喂!白濑!”

    没等中也说什么,白濑抓着行李箱掉头狂奔,连喊他的是谁都没看。只可惜没跑多远就被中也抓住了手臂,身前也转出了太宰堵住去路。

    “你,你怎么在这里?”白濑明显被吓得呼吸紊乱,色厉内荏地瞪着中也,攥紧了行李箱的拖杆。

    “我问了森岛,过来找你,”中也皱着眉依旧回答了他的问题,“你为什么不让他们告诉我你们先回了地窖?”

    白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感到手背一痛,他抱着手“嗷”地叫了一声才反应过来,急慌慌地去抓脱手的行李箱,然而他只攥住了一把空气,低头一看,那个中也带回来的陌生人蹲在一边施施然拉开了那个足够装下一个人的行李箱。

    “你干什么!还给我!”白濑气急败坏地扑过去想要抢回来,却被中也拉住,寸步难行。

    “那里面装着什么,白濑?”

    “好啊,你带着陌生人直奔‘羊’的据点,还质问起我来了?你要背叛我们吗!”

    没等中也开口,太宰治凉凉地插进来:“他不一定要背叛,倒是你像是要对自己人灭口抛尸的样子。”

    两个人猛然扭头看去,被完全打开的行李箱里赫然躺着一个血迹斑斑的女孩儿。

    “礼子?”

    “怎么是她?!”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太宰治的表情不算好看,他也懒得管这些无聊的污糟事,只是稍稍让开地方让中也和白濑两个人七手八脚地把昏迷中的礼子抬出来。草草检查后发现礼子身上的血迹大多是抹上去的后,中也才放下心,只是托着礼子的头和白濑吵架。

    太宰治根本没搭理他们,专心检查着空荡荡的行李箱。行李箱的内衬上大部分都是血迹,只不过凑近了还是能从刺鼻的血腥气中闻到熟悉的味道——樱的确在这个行李箱待过,并且是不短的一段时间。他稍作沉吟,便将目光投向了白濑,那神色让人很难相信他只是一个同样在流浪的少年。

    好在礼子呼吸了新鲜空气后及时醒了过来,女孩儿皱着眉挣扎着坐起来,看到身边的白濑和中也,委屈地哭了起来:“怎么回事啊,白濑!你为什么没有绑住她!”

    白濑此时顶着太宰和中也不善的目光,咬牙说道:“你瞎说什么,我绑谁,倒是你为什么钻到我的箱子里来。”

    礼子只顾着哭哭啼啼,丝毫没接收到白濑的暗示:“那个五条家的小姐,你不是找到买家了吗,我看你把我赶出去后又在打电话和人讲价,就想进去再给她几下,谁知道刚过去就被她抓住了,你连箱子都没有锁好!”

    白濑冒着冷汗不敢去看中也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抬手就要去捂礼子的嘴,却被太宰钳住了手臂。白濑低着头重重地喘着气,放弃挣扎。

    礼子还在不停埋怨:“她打得我好痛...明明每次你都会把他们打昏塞进去的,你就是觉得她好看心软了——”

    “什么叫每次?”中也忍不住打断了她。

    礼子好像才意识到中也在旁边一样,发出一声惊叫,整个人往白濑怀里躲去,哆哆嗦嗦地问:“中、中也!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

    “什么是每次,以前你们也把人装在行李箱里卖掉?”中也眼神已经彻底冷了下来,他不为所动,再次询问道。

    “很明显,只有足够值钱的才会由他这样带出去吧。”太宰治嘲讽道,“而你只不是被他们找了个由头支开罢了。”

    “喂,中也!这家伙是谁啊,你为什么和他站在一起!”礼子看了一眼太宰治,又抱起中也的手臂晃了晃,“你不心疼我吗,你看看那个女人打我打得好痛啊!你帮我把她找回来打一顿嘛!”

    太宰治翻了个白眼:“原来你就是这么用的吗?他们挨了打你便不分青红皂白地去打人家一顿?喂,你们到底把这家伙当成什么啊?你们养的一条恶狗吗?”

    中也抬头瞪了太宰一眼,从礼子手里抽回手臂,站起身走到太宰身边,背对着坐在地上的两人低声说:“我去找人,但不是为了找回来揍一顿或是再去让你们卖掉她,而是为了她的安全。我们的事,等我回来再说...我很失望,白濑。”

    看着中也和那个陌生人离开,白濑神色不明,倒是礼子忍不住大喊起来:“中也!中也!中也!”

    然而直到中也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道路尽头,他也没有回头或是停顿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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