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东京。

    阳光毫不吝啬地照耀着这座繁华都市,难以想象在摩天大楼鳞次栉比的市中心仍旧有清幽葱郁之处。

    两侧的绿化带将阳光染成薄荷汽水的清透颜色,洒在笔直平坦的林荫道上。只有少数人才能通过的路口处有着低调的保安亭,防窥膜将玻璃贴得密不透风,偶有几辆黑色豪车驶过,打断了鸟儿的啁啾,它们不约而同地拐进同一到大门:在粗壮高大的古树下雕梁画栋的建筑简直像是什么贵族庭院,一应身着传统服饰的青年男女等候在门口,接引着从豪车上走下的名流显贵——这是东京最上流的会所之一。

    即使是在此工作了快两年的御江千花也对今日的宾客有些咋舌,议员、部长、首相秘书.....就连平日要值班经理亲自迎接的副市长都成了小角色,只能由她这位领班陪伴。

    副市长不断擦着额头的汗水,另一只手放在御江千花的腰间,一边熟门熟路地往菊室走一边小声地询问她都有谁到了。

    千花微笑着轻声回答,在她说到有几名眼生的黑衣老人后那只放在她腰间的手陡然收紧,差点让训练有素的领班小姐吃痛叫出来。

    副市长步伐沉重地迈上最后一级台阶,叹了口气,将潮湿的手帕塞给领班小姐,活动面部肌肉露出一个毫不谄媚但足够谦卑热情的笑容,迈进了和室。

    御江千花跪坐在门口,低着头重新合上纸门。

    这场足够隐秘的会面中,只有会所经理才能在屋内端茶倒水,以她领班是身份能够坐在门外伺候就足够底下的普通侍应生眼热了——这样一场应酬下来她能得到的奖金赶上他们一年的工资了。

    屋内的声响一丁点都传不出来,看上去传统风雅的建材里尽数包裹着最先进的隔音防护材料,就算是大口径枪支的连续射击都不一定能穿透过看似单薄的纸门。

    经理不时从门边的小洞推出字条,御江千花才会有所动作,将菜品或是一应用具放在黑漆托盘上推进去,其余时候领班小姐就盯着门边的木头纹路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纸门再次打开,这可要比御江千花预料的早得多。领班小姐刚要起身,就被出来的人点在肩头,让她不容抗拒地坐了回去。

    鸦黑色衣袍从她的膝头葳蕤淌过,赤红的衣带上绣着有些眼熟的纹样,似乎在今日的宾客身上见过...没等领班小姐想清楚,一股幽冷的香气飘过她的鼻端,无端让人打了个寒颤,紧接着那股香气下面翻涌出一股浓烈的腥甜,像是、就像是——

    御江千花忍不住侧头向门内看去:

    她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五条樱回来时,魏尔伦正坐在窗边看书。少女换掉了出门时报丧鸟一样的黑衣,一身浅色的吊带短裤和东京街头的时髦女孩差不多,背后背着的笛盒贴着三丽鸥的气泡贴纸也不算显眼。

    她瞥了一眼在盛夏依旧穿着白西装三件套的男人,放下盒子先去洗了个澡。等她再出来,魏尔伦已经坐在餐桌边,膝头放着五条樱的刀。

    那把刀曾经在他的攻击下寸寸崩裂,雪亮的刀身划伤过主人也将她带离死神的镰刀。在他被打败后,有人细心地收集起所有碎片,重新锻铸成了这把通体漆黑的长刀。

    可惜它没法再变回那支金簪,只在刀鞘上保留了簪子的衔花鹤纹,而出刀之时有白鹤振翅之声,仿佛仙鹤长羽划破云烟,这也让五条樱为它起名为鹤羽。

    说到底它并不适合暗杀,但五条樱执意要用母亲的遗赠来报仇,魏尔伦便由她去了。

    “怎么,我处理得不够干净?”五条樱擦着头发,坐到男人对面,“还是说有谁贿赂了你,不许我就这么通过结业考试?”

    魏尔伦抬手,长刀自动收入鞘中,飞回五条樱身边。他这才抬眼望向五条樱,两年时间让还会为了自己无能为力而哭鼻子的小女孩抽条成了高挑少女,眉目舒朗多了三分英气,只有眼神偶尔还显露出几分灼灼倔强,就像此时,牢牢盯着他等待一个结果。

    “明天这个时候楼下没有停满警车你就通过了。”魏尔伦沉默片刻后松口。

    他们同时拿起筷子,戳破外卖盒里的鸡蛋黄,金黄粘稠的蛋液漫过芝麻,裹上肥牛卷。

    “当年阴阳术界鼓动母亲嫁到五条家的术士,审批过了五条辉提案的政府官员,还有和津岛家签署了合作协议的五条长老都杀完了。”五条樱又数了一遍人名,这些人她在这几年日思夜想,每一张面孔都被她牢牢记在心里。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一旦出事最容易引起连锁警惕的政府官员被放在了计划最后。

    她和魏尔伦在东京停留了三个月,用一个假消息钓得这伙互相勾连尽数爬到高位的“大人物”齐聚一堂,好一网打尽,而那些阴阳术士则是这两年间在魏尔伦的陪伴下一个个杀掉。

    从几乎要手把手地把刀捅进别人的心脏,到一个人无声无息解除几乎是最高级别的安保杀掉一群目标,她在实践中成长为了足以从暗杀王手下出师的新任暗杀王牌。

    “可惜——”五条樱晃了晃玻璃杯,晶莹剔透的冰块在气泡丰沛的可乐中浮沉,“可惜没能找出五条辉。”

    曾经最信赖的父亲如今在她口中成了一个平淡的名字。

    她将滔天恨意压在舌底,随着一口冰彻的可乐咽了回去。

    “这些年他若没死,得知今日一众死讯后必然会在第一时间得知这是你在报复。”魏尔伦挥挥手,可乐瓶子飞过来给五条樱的杯子里加满可乐,“想要找他出来必得有个足够干净的契机。这两年渗透进五条家的人说他们有意让六眼尽快成为家主,好在新文件下来前压另外两家一头,因此你倒是无需心急,今年年底再来一趟东京,定能尽数解决。”

    五条樱嗯了一声,避开碗里的胡萝卜丝又扒了两口饭,才缓缓说道:“在那之前,我想见一见悟。”

    “你是说六眼?”魏尔伦有些意外,“倒是不难,他时常出来做任务,但你怎么会想要见他?”

    五条樱想了想,解释道:“毕竟算是唯一一个和我没有仇怨的血亲。如果他变得很讨厌,我们就执行原本的清除计划,杀掉所有姓五条的嫡系男子,如果他还好,就只杀掉五条辉。”

    魏尔伦挑了挑眉,忍不住盘算能不能找个人假扮六眼来惹怒五条樱。

    这些年来虽然除去陪伴五条樱外出猎杀的时间他都待在港口黑手党的地下室里“修身养性”,但他依旧对所有试图操控有自己意识的人造生物兵器的人类充满仇恨,五条家在他看来就是从上到下都充满了罪恶的血液。

    想想五条辉的实验依据,连篇累牍都是五条家藏书中记载的秘法,也不知道千年来有多少可怜的同类流着血泪身不由己地搅在人类的仇恨之中。

    但最后他还是点了点头:“照你的意思来。”

    五条樱的眉目明显舒展开来,她的声音也带了点雀跃:“那明天你陪我去逛街好不好?我还想吃上次的冰淇淋!”

    “先吃掉你碗里的胡萝卜。”

    “可恶,被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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