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下一次性塑胶手套,将口袋里的针筒包裹,全部塞进厕所的垃圾篓,玛格丽特轻松的走出卫生间,心情颇好的在镜子面前梳理了一下头发,然后涂上鲜艳的唇膏。

    离开咖啡馆前,她还很慷慨的付了服务生一笔不错的小费。

    而门外,汉斯.格鲁特也很准点的驾着一辆甲壳虫过来接她。

    玻璃窗缓缓上合,她的目光扫视过巴黎第九区的街道,最终定格在十字拐角处的某个男人身影,嘴角开始上扬起得意的笑容。

    “走吧,亲爱的汉斯。”

    汽车从诺伯的身后呼啸而去,他隐隐觉察到什么,收回远送西格蒙德的目光,回身,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他的手插入裤兜,握住了口袋里的那瓶抑制药,是科里缇娜自英国寄来的,她是西格蒙德的长姐,莱茵菲尔家族唯一保有伯爵头衔女士,但遗憾的是她在1935年的时候就因与弟弟的政见不和,移居去了英国,如今与她的丈夫莱温斯基先生位于英国皇家学院从事某些化物元素的研究。

    而这瓶临时性的ph3毒素抑制胶囊就是出自她的手。

    他可以想象到要让西格蒙德这样的人开口写下一封恳求信有多么的艰难,然而,他的内心还是不由为此感到震惊与遗憾。

    因为月的病情虽然可以暂时的抑制,但就在刚刚,西格蒙德却告诉他,他决定回到东线了。

    斯大林格勒战争的结束远不是德国战争的结束,庞大的征兵需求仍然有增无减,斯大林格勒的教训也让古德里安再次被启用,升为东线装甲兵总监,而西格向他递交的申请就在昨天得到了批复,他将再次投入残酷的哈尔科夫争夺战役。

    也许,他渴望用一场战争去平复他痛苦的内心,也许他仍然在逃避的世界里跌跌撞撞,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走出。

    但那是西格的选择,没有任何人能代替他做出改变。

    诺伯望着消失的方向沉默了片刻,穿过马路走向公寓。

    *

    在打开门的那一刻——

    “月!”

    平车被推进手术室,妇产科大门砰然关上,红灯亮起,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

    他站在门外焦急徘徊,以及莫名其妙的想起了幼年时神父们教他的那份祈祷。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做了,从加入国社党后,他们就再也没有信过这个,元首不提倡这样去做,但如今,他却会再次想起,也许在这样一种年代,对幸福产生的微弱瑕疵都足以让他患得患失。

    于是,他现在不得不恢复到一个基督徒该有的礼节上,用最赞美的诗去向上帝祷告,祷告她和他的孩子都能平安顺利。

    忏悔,在战争的血泊中犯下无可饶恕的错误。

    只祈求,让她在您的庇护之下吧。

    仁慈的天之父,阿门。

    2个小时20分钟后——

    手术室的门被打开,婴儿稚嫩的啼哭声从里传出。

    接生护士的手上抱出一个非常小的孩子,告诉他:“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

    他赶紧掖开襁褓,瞧了一眼,紧闭的双眼,皱皱的红皮肤,小小的嘴巴微微开合,多么脆弱又惹人怜爱呀。

    原来这就是他和月的孩子呢。

    他的心中盛满了无措与欣喜,然而没等他接过手细细打量,下一刻,护士就抱走了这个早产的小家伙。

    “手术中我们检测到您妻子的身体状况有些不太稳定,血液中有异常的PH3反应,所以也包括这该子,需要送入保温箱进行观察。”护士边走边对他说。

    “严重吗?”

    按西格的说法,磷化氢的毒素会在身体内潜伏很久,她还没有达到犹太人的摄入量,但当初逃离Buna厂的时候,也没人知道她吸入了多少。

    “需要观察。”护士没法给出确切的答案,诺伯最终也止步在了保温室的门外。

    *

    另一边,产房内,生产已经结束,邱小姐虚弱的躺在病床上,干瘪的肚子,身体撕扯开的疼痛,扎破青筋的吊瓶,和消毒水空荡的味道,这些全都在她的神经里钻磨。

    在这个异国他乡,她首次感觉到了孤独与恐惧,带着一种死亡的窒息向她扑面而来,让她所有坚强的防线终于在这一刻崩塌决堤,有种放肆的想哭。

    可是,在她听到希普林先生的声音后,在她看到他推开阻拦的护士,义无反顾的冲进来后,她又仿佛全释然了。

    现在他蹲身在她的病床边,用很轻柔的声音呼唤她的名字,然后很高兴的告诉她,他们有了一个非常可爱的女孩,甚至还用动作向她比划大小,那刻他浅绿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喜悦,笑容带着一些憨傻。

    “你知道刚才我听见孩子哭声的那刻在想什么吗?我在想我们第一次的见面。”她带着疲惫的声音很低地说道,薄汗浸湿了她的头发,“那个时候我19岁。”

    “是的,我也永远记得那天晚上,真是个美好的夏夜。”他替她将凌乱的发丝撩开,又玩笑地说道:“不过那个时候我已经29岁,希望现在你不会嫌我老。”

    邱小姐笑了,摇摇头继续道:“那天其实我很害怕,那是我第一次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没有母亲,没有家人,就我一个人。可就在刚才,这种恐惧又再次涌来,我很害怕,我总觉得自己还是一个人,尽管有很多医生和护士,可我还是感觉不到。”

    从当年逃出北平,到如今辗转法国的7年,她的心里十分清楚,无论这些年她发生了怎样的变化,都不会改变世俗对一个交际花的评论。

    不论是她为之效忠的军统,还是在种族主义下的德国,她都无法找到最合适的栖身之所。

    他们终究流浪于不属于他们的法国……

    “上帝说过,唯有爱可以让彼此相连不断,所以,别怕,我会永远在你的身边。以后,还有艾茜,她也会在你身边,不管发生什么,这都不能让我们分开。”他的每一个单词发音都带着誓言的庄重。

    然后,吻过她的指头,将深情注入她的眼中。

    邱月明被那种庄严而肃穆的目光所感动,所依托,于是像一颗巨石般的压力开始滚落。

    她用沙哑的声带同样带着动情向他回复:“祝贺你,诺伯特.冯.希普林先生。”

    “谢谢,我也祝贺你,我亲爱的邱小姐,祝贺你在我35岁这年,给我带来了这么可爱的小家伙,你们都将是我生命中无可或缺的肋骨。”(圣经说夏娃是亚当的肋骨)

    他亲吻她的额头,交握住了她的手,在那场噩梦般的疼痛后,她终于可以带着美好与平和,在梦中阖上眼睛。

    *

    一周后,生产的苦痛开始被消磨,邱小姐的身体也开始有了康复的迹象。那年的初春并不算冷,诺伯推着轮椅上的她散步,途径嘈杂的公共休息室,准备去往医院南面,看一块新开辟的紫罗兰花圃。

    彼时,他们刚在保温室看完艾茜,出来的时候,日光正好,云块们在天空中浮动,将遮住的明媚徐徐展开,照在邱小姐略显柔弱的面容上。

    “那时候我可没想过要和一个这么稚嫩的小姑娘在一起一辈子。”

    “那时候,我也没想过,因为据黄少校说您实在是一个非常倔强的老顽固。”邱月明说。

    诺伯皱了一下眉,诧异的问道:“他真的是这样说我的?”

    “他说你们德国人很执拗。”

    “不不,他绝对是嫉妒,我明白了,那个时候,他肯定就察觉了我比他更优秀,所以他害怕竞争,对,一定是这样的,他嫉妒。”

    邱小姐笑了。

    “真是糟糕,我当初还想着为他撮合,现在我觉得自己蠢得和驴一样。”

    “不,在中国人的词汇里,执拗并不一定就是一个贬义词,有时候,也可以用来形容一个人非常专注,因为只有专注的人才能获得成功。”

    也许是邱月明的安慰起到了效果,他赶紧点头赞同道:“你说得很对,事实就是我获得了成功。”

    说完,他还特意吻了她。

    邱小姐脸红,保守的亚洲观点始终让她觉得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做极其不雅观,于是悄声埋怨他不该如此。

    诺伯不以为然:“嗐!你这种古老的性格可真该改改。对了,你知道他们法国人的野餐日吗?”

    “野餐日?野餐?”

    邱小姐抬头看了眼男人嘴角奇怪的笑容,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有机会我带你见识一下他们法国画家莫奈的名作《草地上的午餐》。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不介意学学他们法国人,也来一场愉快的“野餐”——”他用暧昧的声音提示道。

    邱小姐似乎猜到了什么,赶紧啐他道:“诶呀!你……你在说,什么呀……”

    她的羞赧令对方再次发出奚落的笑声:“没什么好害羞的,其实当初马场的布洛涅森林就很合适,风景也不错,倒是很适合——”

    “闭嘴!”她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

    在人来人往的医院,她觉得自己再也不能任他胡说八道下去了。所以当初,她怎么会认为这个男人是个温和有礼的绅士,他的性格里究竟还有多少奇怪的东西?

    “我想等出院后,举办一场孩子的满月宴。这在我们中国是极其重要的事情。”

    情人、孩子、平稳的生活,即使再美好,她都不能一直沉浸在其中,她迟早得回到自己的使命中去。

    “当然可以。我们德国也有,新生儿派对。”

    “我是说我很想念我的家乡,我想邀请一些在法国的华人可以吗?”邱月明再试探着询问。

    诺伯迟疑了一下,尽管法国没有德国的森严,但如今在德国管辖内,任何不体面的事情都有可能影响到管辖区的执行长官。

    他想了片刻,然而还是满足她的愿望,道:“好吧,亲爱的。我也很乐意再给你做一次饺子。”

    “哦,不是。”她忙摇头,唯恐他再理解错了她的意思。

    不过没等她解释,这时,楼道迎面走来一人擦过了他们的身侧,微微牵动了轮椅,他的样貌落在邱小姐的瞳孔,稀疏的发丝,略显臃肿的身形,标配的白色褂子上别着高级职称的胸卡,虽然他带上了严密的口罩,但那只厚厚的亚克力材质框的大眼镜,让她倏然瞪大了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

    一瞬间,面色苍白,浑身凉意升起。

    “那个人!那个人……我见过他!”她一把抓住了诺伯的手,噩梦般的回忆席卷而来。

    于是,他将目光投向那个远去的背影,许久,梧桐树的阴影罩在了他的眸子。

    *

    夜晚,楼灯亮在空荡的走廊,二楼——主贡医院的院长办公室外。

    敲门声响起。

    院长格斯泰因正位于自己的办公桌前整理着一叠实验数据,他是隶属于党卫军的卫生学家,原先在奥斯维辛从事解剖研究,而就在上个月,他才被调任到法国担任法国最大医院主贡医院的首席院长。

    当然,这还要得益于他花给莫雷尔的那些钱,令他终于摆脱了讨厌的犹太人,毫无前途的奥斯维辛。(莫雷尔:希特勒私人医生)

    这是他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事情,看看如今,每天想要来巴结他的人络绎不绝,快要踏破了门口的地毯。

    不过此时此刻已是深夜,连他的助手都已下班,还会有谁来敲门呢?

    德国人向来注重时间,那么除非是那些没有经过预约,又急于求助,却毫无后台背景的野路子。

    想到此,他不免带了几分不悦,朝门外喊去:“是谁?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吗?”

    “是格斯泰因院长先生吗?”门外的语气带着一些冷。

    “你有预约吗?我的助理尼莎应该告诉过你们进门的规——”他的话没有说完,门还是被砰然打开了。

    面前套着白褂子的男人有一种刻意的伪装,但手中帝国鹰徽的军官证,向对方展开。

    “中校先生……”

    这让格斯泰因的心里顿了一下,但他还是很老练的上扬起笑容,起身熟络的伸手问候对方:“很高兴认识你,诺伯特.冯.希普林中校,是吧?”

    诺伯没有去握他伸来的手,而是从桌子前转了个圈,来到他的座位旁,坐下,道:“我听说您的医术很高明,尤其人体学。”

    格斯泰因笑了,抹了一下唇边的胡子,骄傲道:“毕业于慕尼黑大学,生物医学专业,先后于——”

    “我知道,您曾工作于波兰的奥斯维辛。”

    诺伯直接打断了他,开门见山道:“我之所以来找您,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要请您帮忙。”

    “比如?”

    “您该知道法本之前位于波兰的Buna厂吧?”

    格斯泰因停顿了一下,他警惕的打量起面前的男人,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提起这个敏感的话题。

    “我,听说过,但不了解。”

    Buna工厂在之前由于毒气泄露发生过爆炸。

    他不明白,面前的军官为什么会想到提起那件事情。

    “真的吗?”诺伯盯住他的目光,像锁定一刻没有挪开。

    格斯泰因被他看得不舒服,同时心里又在猜测,他和那些试图去共情犹太人的愚蠢家伙们是否产生什么关联,而这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当然,我的确不了解那个地方。况且,它在去年就已经被一场大火给毁了。”

    “好吧,那我们聊点其他的,您说您毕业于慕尼黑大学的生物医学专业,那么我想您对于某些病毒应该有过完善的研究,是吧?”

    “不能说完全,但是略懂一点。”格斯泰因预感到面前男人的不怀好意,他巧妙的躲避话题。

    但诺伯不喜欢和他绕圈子,直接说道:“我想知道如果一个人中了Ph3的毒素,是否有办法治疗?”

    格斯泰因愣了片刻,果然,他猜得没有错,那些具有救世主思想的家伙们出现了,他们对犹太人产生了可笑的怜悯。

    格斯泰因悄悄走到办公桌前,遮盖了身后的电话机。

    “理论上来说是很难做到。不过我可以先询问一下,这位患者和您是一种什么关系吗?”

    一个中层军官,为了一个犹太人要牺牲自己的前途吗?

    “我的一个朋友,当然这不重要,我只想知道,该怎么去做,才能清除她身体内的毒素?以及——”他停顿了一下,还是说道,“如果她怀孕了,生下的孩子是否会延续这种疾病?”

    格斯泰因心里惊讶了一下,还真是超出了他的想象,面前这个军官,他的胆子也太大了。

    “您是想说她怀孕生孩子了,然后您想救她,是这个意思吗?所以,您和她究竟是什么关系呢?”格斯泰因的语气逼近答案。

    然而就在他自以为可以解开一切的时候,一道巨大的力量将他的脑袋压在了桌子上,而太阳穴正冰冷的抵上了枪口。

    “我没有耐心,院长。”

    格斯泰因吓得浑身一阵冷汗。

    “别这样,总有办法的。把枪放下。”

    “告诉我办法,我不想听废话。”

    空气里沉默片刻后,格斯泰因妥协道:“去奥斯维辛,我知道那里有法本的研究数据。”

    汽车深夜行驶在漆黑的小道上,此刻距离波兰南部只有十几公里了。

    格斯泰因放下心中的危险,胜券在握道:“中校,您想过跟我来这里会发生什么吗?”

    奥斯维辛是他心血的起点,在这里他一点都不担心,而方向盘也在诺伯的手中打了一个转。

    格斯泰因继续道:“我很为您遗憾,知道吗,您本身可以拥有美好的前景,但是,命运就是这样,他做不到对每个人都很公平,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诺伯还是没有说话,格斯泰因笑了:“其实,刚才在办公室的时候,我的背后是一台电话机,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拨通了巴黎保安总局的电话,我想他们一定已经清楚听到了我们的对话,您不该和那些不该产生同情的人产生交际,对此我很抱歉,中校。”

    “你还记得在奥斯维辛的一个中国女人吗?”

    车子在猛然刹车中停下了,格斯泰因一个趔趄磕到了车玻璃上,让他有些恍惚:“什么?”

    “五月的时候,有一个中国女人被送往了奥斯维辛,对吗!”

    格斯泰因缓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半带呓语半带回味般说道:“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尤物。”

    “所以,那个医生是你吗?”语气变得更加寒冷。

    格斯泰因笑了一下:“当然,她得感谢我,如果不是我,她遭受的麻烦可能会更多。”

    “很好,这就是我想要的答案。”枪管对上他的脑袋,他带着厌恶的语气道:“我原本想宽恕你,可是我改变注意了。你对我一点价值都没有了。”

    他摁住了格斯泰因的脑袋,随后,手/枪发出一生闷响,一切结束了。

    脱去沾染血迹的白大褂,将格斯泰因的尸体抛于集中营10公里外的河边,伪造成被出逃者杀害的景象。

    就在诺伯把这一切做完,自认为天衣无缝时,树林间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突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握紧枪支,赶紧追上前去。

    终于在一株粗壮的榉树下被他逮到了人影。

    诺伯毫不犹豫的将子弹上膛,朝向对方。

    他此刻已经不会去思考他所杀的究竟是同伴还是谁,他只知道,他需要和那个姑娘过上安稳的生活,就必须扫清面前的一切障碍,不管是谁,都不可以打破他的计划。

    “别紧张,我是附近17营的驻守军冯.纳格尔中尉。请放下枪。”对方举起手,保持一种友好的姿态与语气。

    “你刚才都看到了什么?”

    “不管我看到了什么,或者听到了什么,这对于我来说,都不是最重要的,相反,倒是您可能要面临一些麻烦的事情。”

    “不要威胁我,我讨厌威胁!”诺伯的语气中有才杀过人的冰冷,枪口向对方逼近一些。

    “我没有威胁您,相反,我们是朋友,是可以帮助您的朋友。”

    “朋友?”

    “您认识赫尔道夫将军对吗?”

    诺伯楞了一下。

    当然,他绝对是认识他的,这家伙就算化成灰他都能认出,毕竟他替他还了20万帝国马克呢。

    不过,如果面前这个小伙子也想用这样的方式故技重施,他可不会再上当,比起让他再付一笔钱,他还不如在这里就干掉他。

    “别担心,我没有其他意思,事实上当我们从赫尔道夫处得知您的处境后,都十分同情您,想必您也发现了,我们的国家已然出现了一些不合规则的事情,您知道我是指什么,没有人可以比一个刚从战场回来的人更加清楚事实的真相,那些在最高统帅部里不敢被提及的真相。”

    “你和我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我不知道你们是一群怎样的人,或者赫尔道夫和你们又有什么关系,我只想提醒你们一句,请随时保持对伟大元首阿道夫先生的忠诚与敬仰,因为就凭借你刚才的这些话,我就算今晚真的把你杀了,也不会受到任何处分。”

    冯.纳格尔毫不惧怕的笑了一声:“您不会的,我们观察您很久了,您的身上有一些令我们赞赏或者说需要的品质,它也许让您在柏林郁郁不得志,但却很符合我们的要求。”

    他的话让诺伯一怔,冯.纳格尔继续道:“我知道,今晚和您谈论这些确实有些仓促,但谁让您发现了我呢。当然,您不必现在就回答我,可以回去后好好考虑一下。”说完,冯.纳格尔中尉,从口袋里递给他一张小纸条。

    “如果您决定的话,来找我,我们都会欢迎您的。”

    *

    ——如果您决定的话,来找我。

    这句话如同一个魔咒,反复回荡在他的耳边,直到回到巴黎,他整个人还是处于浑噩中。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放走那个奇怪的中尉,但那张纸条却实打实的被塞进了他的上衣口袋。

    诡异,实在太诡异了。

    奥斯曼大道169号,他踏入家门的那刻,就听到屋子里传来了孩子的啼哭声,还有那个姑娘给孩子唱出温柔的絮语歌。

    这一切在灯光下呈现一片温馨的美好,将他心头所有的不悦阴霾都给驱散。

    他先去看了艾茜,她还是一点点大,但比在保温箱里的时候又好一些了,只是源于母体的因素,她的体质仍然很差,三天两头需要更换家庭医生。

    邱月明见他回来了,竖起手指做出一个噤声,他不舍的摸了摸女儿的小脸,然后,跟随邱小姐蹑手蹑脚的走回了房间。

    “你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

    “克勒贝尔大街有点事情要处理,没什么,已经解决了。”他这样很轻松的说着。

    而邱小姐却皱起眉头,埋怨起巴黎奶粉总是短缺的问题。

    当然,这其中的原因更多是德国士兵与法国女人的“友好相处”造成了巴黎的生育率大幅上涨。

    同时,再想到自身的问题,艾茜不可以吃母乳,她为此又很难过。

    诺伯安慰的拍了拍她:“这件事情不用担心,明天我会想办法解决。”

    他也许有必要去找一下玛格丽特。

    “还有……”她突然不说话了,神情浮起羞涩,有些支支吾吾。

    “还有什么?”

    “你……待会儿,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

    “我……我……难受……”

    “什么?”她像蚊子一样的叮咛让他没有听清。

    “就是……那个……很不舒服……”

    她抓住了他的手,来到沉重又饱满的ru//房前,十分尴尬的别过脸去。

    在触碰上那团温热的柔软时,血液冲上大脑,令他瞬间明白了。

    而此时此刻,她的脸颊通红,甚至周身还隐隐散发出一种热度。

    他赶紧摸了一下她的额头:“亲爱的,你在发烧。”

    她默认的垂下目光,难得有些主动:“所以,帮我一下,可以吗?”

    她咬住的唇嫣红,面容上透着羞怯,让他无法抗拒。

    “当然,不过等我一下,我得先去洗个澡。马上来。”他要解决一下刚才的血腥气。

    诺伯送她回到房间,正欲离开,邱小姐却生怕他跑了般,立马拽住了他的袖子,她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的,说得很难以启齿:“抓紧时间,你……最好快点……”

    诺伯很有兴趣的看向她,他很难以想象他心目中山茶一样的姑娘,也会有这样窘迫的时刻。

    他抚摸过她的发丝,然后吻了一下她滚烫的面容,温柔道:“当然,我会的。”

    浴室的门被关上,脱去的上衣口袋里掉出一张纸条,随后被水渍舒展开来,一只符号奇怪的帝国鹰标志下方,是用德文清楚书写的字母——特瑞斯可夫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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