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入午后，风止云停，商玄声见尹仓灵不愿继续往下说，便顺势转移话题，“话说，前段时间早朝后，景屹命御前太监唤你入御书房商讨事宜，他提及之事，你可有想法？”
尹仓灵将手覆在罗列死者名字的纸张上，恍惚抬头道，“为我赐婚？”
商玄声“嗯”了一声，忙不迭道，“那叫为你哥哥赐婚，不是你。”
他稍稍偏头，嘟嘟囔囔，“未经我允许，我看谁敢为你赐婚，要赐也要将你赐给我。”
尹仓灵大部分关注点放在纸张上，并未抬头，“皇命不可违，陛下赐，我便娶，自古而来的道理。”
商玄声‘咣当’把茶杯微微用力置于桌面，“不行！”
见他如此，尹仓灵习以为常，声音如常，“你又抽什么疯？”
商玄声站起身，伸手抓住她放于桌面的手，“带你去跟景屹说清楚，告诉他你不可能另娶他人，顶着尹西成的皮也不行！”
尹仓灵被他拉扯迈出房门，“哎！商玄声！”，直直朝外匆匆走去，嫂嫂见状更加惊异，危险信号迅速钻入脑海。
她的夫君马上就要被浪荡男子抢走了！
嫂嫂加快追赶脚步，“尹西成！你给我站住！”
闻声，尹仓灵转睫间使劲拉回商玄声，二人双双停留在原地，不禁憨笑道，“夫人……唤我？”
嫂嫂面容由恼怒顷刻变化为温柔，她走至尹仓灵面前，作势抬手拍拍从她肩膀至手腕处的衣袖，‘意外’拍掉商玄声的手，“啊，你瞧你，和王爷出门办事也不知道整理整理衣衫，别在外让人笑话。”
尹仓灵较尴尬，她钳住嫂嫂的手，撂下一句话就随商玄声离开，“还是夫人思虑周全，大理寺事急，我先过去了。”
商玄声打开折扇，大摇大摆跟在她身后，临几步转头回望嫂嫂，他似乎面呈挑衅，“尹夫人，再见。”
嫂嫂恨不得咬碎牙齿，“我日日防范夫君身边来往女子，不曾想又要被男子横插一脚，真讨厌！”
马车之上，商玄声死皮赖脸紧贴尹仓灵身边，尹仓灵不停向窗边挪动，片刻后，她实在没有耐心，“商玄声！你到底想干什么！？在滁州查案的时候就觉得你越来越不对劲，你想找人玩，没必要找我。”
商玄声被她一吼，不由唯唯诺诺，“我……心悦于你……”
尹仓灵未听清，皱眉疑问道，“什么？”
商玄声双目紧闭，纠结良久，话到嘴边却变了味道，“我……和景屹有赌约！看何时你会到他面前告我的状！”
车辙声声，长街喧嚷，老槐自在边哼歌边驾车，闻言心下惊骇，为防止车内人察觉，哼歌声不断。
尹仓灵完全能料想，商玄声这种人只会将自己心中真情实感藏进心底，她其实在点点滴滴中早已感受出对方情感上的独特变化，他对她的种种行为与过往截然不同，也许或对旁人如此，也许只对她如此。
但她能赌么？
答案不言而喻，不能。
“我耳朵没聋，嘴巴也不碎，不会告状。”
商玄声将真心话重新咽进肚子里，他又何尝不清楚此时此刻并非坦白的合适时间，更令他胆怯的是，他害怕对方听见后，立即说出口的拒绝。
他宁愿不说，也就不会听见。
大理寺牢狱，尹仓灵仿佛瞬间重新置身于很久之前随王不忍前去的刑狱司牢房，血腥又恐怖。
双眼毁于她手，那个名为‘长云’的人，尸体大约早已泯灭于天地，是否能魂归故里，不得而知。
她站在户部侍郎命案真凶牢房前，见他双臂展开被铁链锁在墙壁上，背对透光窗户，头发散乱，身上血痕累累，“刘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凶手抬起头，眼眸血雾中努力识清来人，“尹大人，此时前来看我笑话，时辰可谓掐地正好。”
狱卒见状全部回避，空荡牢房徒留真凶以及尹仓灵二人，灰尘与血气夹杂，于空中飘动。
尹仓灵走至他面前，半面脸隐隐日光，半面脸隐于阴影，“结局已定，你为何还要将实情隐瞒？”
她手执对方罗列被下毒者及死者姓名的纸一扬，纸张轻轻飘落，恰好落于对方视线内，“这张纸上面，你少写了一个人，现在把他补上。”
凶手口含血沫，低低笑起，无辜道，“尹西成，你官居刑狱司提刑，私自刑讯逼供可不妥啊，况且我已经把名字写全了，根本记不住还差谁。”
尹仓灵复仇欲望凝聚在指尖，她拿起匕首停留在对方瞳孔前，对方不停挑衅，“你挖啊，把我的双眼也挖出来，十根手指也剁下来，用盒子装好亲自上门送给玄王，看看他会不会追忆起那些年死在你手上的忠心下属们。”
怒火即将把人消失殆尽时，尹仓灵双唇颤动，她逼迫自己放下手，“盒子里的东西是你放的？”
凶手晃动酸痛的手腕，“你心善，想给他留副全尸，世间哪里有那么好的事儿，他收了钱却不办事，以为躲得远些，我们就找不到他。呵呵，雀斛国是他想去就能去的么，没有丞相的准许，谁敢放他？所以啊，丞相让你亲自送给玄王的礼物，便是由我下得手。”
尹仓灵脑海记忆飞速连接，“王不忍派你找到张长云，收买他污蔑玄王谋反，他不愿背叛旧主，但碍于赌债难偿，因而收钱后逃至南商边关，打算越关去雀斛，半路被你们安插在边军内的人发现，秘密押回刑狱司，并以我之名审讯，折磨致死。”
她神情认真，居高临下，“我猜的对么，刘大人？”
凶手表情随着她的话缓缓道出渐渐凝重，“尹西成！你敢直呼丞相名讳！找死！”
尹仓灵挺直脊背，抬手掩鼻，“别生气，这牢房血污之味令人作呕，确实没有你的迷魂香好闻，可惜啊你弟弟如今已经顺着水流不知流去哪里，大抵被鱼虾分食了吧。放宽心，你我眼下别无二致。”
提及弟弟，锁链声响，凶手伸出双手恨不得将她撕碎，“文卿！尹西成！我要杀了你！”
尹仓灵退至安全区域，任由对方挣扎，“你们两人在襁褓时分离，旁人只知道刘家仅有一子刘文卿，不学无术却能考取功名，光耀门楣，均不知另外一个，意外失踪，被人收养，用作杀人利器，放置在朝堂。”
凶手喊尽力气，不再挣扎，自嘲道，“哈哈哈——尹西成，你没被我毒死，大概天意使然。上元节前三个月，丞相将我身世告知于我，两个月后我终于见到弟弟文卿，他跟我长得一点儿也不一样，他把一路遭遇倾心相诉，我这才动了毒杀你的念头。”
他仰起头，眼光晦暗，“丞相不允许我杀你，我就瞒着他给你下毒，谁知你竟然没死，还破诡案、除真凶、得封赏，好不风光。”
有风吹来，吹起凌乱发丝，泪落枯草，“可怜我弟弟有家难回，死无全尸。”
双方陷入长久沉默，直至狱卒催促，尹仓灵才堪堪缓过神，“事实上，你成功了，上元节时，尹西成已经死了。”
她转过身迈步朝外走，迈出半步时，身后响起声音，“哈，好一个替兄报仇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崩溃失忆性情大变，全全耍小孩儿的把戏。”
尹仓灵呼出浊气，“能骗过你们，就是好把戏。”
身后人言尽嘲讽，“骗过我不算什么，丞相未必，你想想，他看着你装成你哥哥的模样在他眼前演一场又一场戏，自以为瞒天过海，该多么有趣。一个姑娘家，还不得吓破胆？”
尹仓灵站在日光下，嘴角勾起，“奉劝你，任何时候，不要小瞧女子。”
对方气急败坏，疯狂叫嚷，“你以为商玄声就句句为真么！尹西成的死他也脱不了干系！”
尹仓灵心下停顿，故意扰乱对方思绪，“怪不得丞相和你弟弟都不要你。”
她直接抬脚离开，只留下凶手于牢房无尽疯癫，“你给我回来！你把话说清楚！”
他转而低声自言自语，“弟弟，回家吧，跟哥哥回家，你一个人，漂泊在外，一定很害怕吧，别不要哥哥……”
尹仓灵将手覆在罗列死者名字的纸张上，恍惚抬头道，“为我赐婚？”
商玄声“嗯”了一声，忙不迭道，“那叫为你哥哥赐婚，不是你。”
他稍稍偏头，嘟嘟囔囔，“未经我允许，我看谁敢为你赐婚，要赐也要将你赐给我。”
尹仓灵大部分关注点放在纸张上，并未抬头，“皇命不可违，陛下赐，我便娶，自古而来的道理。”
商玄声‘咣当’把茶杯微微用力置于桌面，“不行！”
见他如此，尹仓灵习以为常，声音如常，“你又抽什么疯？”
商玄声站起身，伸手抓住她放于桌面的手，“带你去跟景屹说清楚，告诉他你不可能另娶他人，顶着尹西成的皮也不行！”
尹仓灵被他拉扯迈出房门，“哎！商玄声！”，直直朝外匆匆走去，嫂嫂见状更加惊异，危险信号迅速钻入脑海。
她的夫君马上就要被浪荡男子抢走了！
嫂嫂加快追赶脚步，“尹西成！你给我站住！”
闻声，尹仓灵转睫间使劲拉回商玄声，二人双双停留在原地，不禁憨笑道，“夫人……唤我？”
嫂嫂面容由恼怒顷刻变化为温柔，她走至尹仓灵面前，作势抬手拍拍从她肩膀至手腕处的衣袖，‘意外’拍掉商玄声的手，“啊，你瞧你，和王爷出门办事也不知道整理整理衣衫，别在外让人笑话。”
尹仓灵较尴尬，她钳住嫂嫂的手，撂下一句话就随商玄声离开，“还是夫人思虑周全，大理寺事急，我先过去了。”
商玄声打开折扇，大摇大摆跟在她身后，临几步转头回望嫂嫂，他似乎面呈挑衅，“尹夫人，再见。”
嫂嫂恨不得咬碎牙齿，“我日日防范夫君身边来往女子，不曾想又要被男子横插一脚，真讨厌！”
马车之上，商玄声死皮赖脸紧贴尹仓灵身边，尹仓灵不停向窗边挪动，片刻后，她实在没有耐心，“商玄声！你到底想干什么！？在滁州查案的时候就觉得你越来越不对劲，你想找人玩，没必要找我。”
商玄声被她一吼，不由唯唯诺诺，“我……心悦于你……”
尹仓灵未听清，皱眉疑问道，“什么？”
商玄声双目紧闭，纠结良久，话到嘴边却变了味道，“我……和景屹有赌约！看何时你会到他面前告我的状！”
车辙声声，长街喧嚷，老槐自在边哼歌边驾车，闻言心下惊骇，为防止车内人察觉，哼歌声不断。
尹仓灵完全能料想，商玄声这种人只会将自己心中真情实感藏进心底，她其实在点点滴滴中早已感受出对方情感上的独特变化，他对她的种种行为与过往截然不同，也许或对旁人如此，也许只对她如此。
但她能赌么？
答案不言而喻，不能。
“我耳朵没聋，嘴巴也不碎，不会告状。”
商玄声将真心话重新咽进肚子里，他又何尝不清楚此时此刻并非坦白的合适时间，更令他胆怯的是，他害怕对方听见后，立即说出口的拒绝。
他宁愿不说，也就不会听见。
大理寺牢狱，尹仓灵仿佛瞬间重新置身于很久之前随王不忍前去的刑狱司牢房，血腥又恐怖。
双眼毁于她手，那个名为‘长云’的人，尸体大约早已泯灭于天地，是否能魂归故里，不得而知。
她站在户部侍郎命案真凶牢房前，见他双臂展开被铁链锁在墙壁上，背对透光窗户，头发散乱，身上血痕累累，“刘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凶手抬起头，眼眸血雾中努力识清来人，“尹大人，此时前来看我笑话，时辰可谓掐地正好。”
狱卒见状全部回避，空荡牢房徒留真凶以及尹仓灵二人，灰尘与血气夹杂，于空中飘动。
尹仓灵走至他面前，半面脸隐隐日光，半面脸隐于阴影，“结局已定，你为何还要将实情隐瞒？”
她手执对方罗列被下毒者及死者姓名的纸一扬，纸张轻轻飘落，恰好落于对方视线内，“这张纸上面，你少写了一个人，现在把他补上。”
凶手口含血沫，低低笑起，无辜道，“尹西成，你官居刑狱司提刑，私自刑讯逼供可不妥啊，况且我已经把名字写全了，根本记不住还差谁。”
尹仓灵复仇欲望凝聚在指尖，她拿起匕首停留在对方瞳孔前，对方不停挑衅，“你挖啊，把我的双眼也挖出来，十根手指也剁下来，用盒子装好亲自上门送给玄王，看看他会不会追忆起那些年死在你手上的忠心下属们。”
怒火即将把人消失殆尽时，尹仓灵双唇颤动，她逼迫自己放下手，“盒子里的东西是你放的？”
凶手晃动酸痛的手腕，“你心善，想给他留副全尸，世间哪里有那么好的事儿，他收了钱却不办事，以为躲得远些，我们就找不到他。呵呵，雀斛国是他想去就能去的么，没有丞相的准许，谁敢放他？所以啊，丞相让你亲自送给玄王的礼物，便是由我下得手。”
尹仓灵脑海记忆飞速连接，“王不忍派你找到张长云，收买他污蔑玄王谋反，他不愿背叛旧主，但碍于赌债难偿，因而收钱后逃至南商边关，打算越关去雀斛，半路被你们安插在边军内的人发现，秘密押回刑狱司，并以我之名审讯，折磨致死。”
她神情认真，居高临下，“我猜的对么，刘大人？”
凶手表情随着她的话缓缓道出渐渐凝重，“尹西成！你敢直呼丞相名讳！找死！”
尹仓灵挺直脊背，抬手掩鼻，“别生气，这牢房血污之味令人作呕，确实没有你的迷魂香好闻，可惜啊你弟弟如今已经顺着水流不知流去哪里，大抵被鱼虾分食了吧。放宽心，你我眼下别无二致。”
提及弟弟，锁链声响，凶手伸出双手恨不得将她撕碎，“文卿！尹西成！我要杀了你！”
尹仓灵退至安全区域，任由对方挣扎，“你们两人在襁褓时分离，旁人只知道刘家仅有一子刘文卿，不学无术却能考取功名，光耀门楣，均不知另外一个，意外失踪，被人收养，用作杀人利器，放置在朝堂。”
凶手喊尽力气，不再挣扎，自嘲道，“哈哈哈——尹西成，你没被我毒死，大概天意使然。上元节前三个月，丞相将我身世告知于我，两个月后我终于见到弟弟文卿，他跟我长得一点儿也不一样，他把一路遭遇倾心相诉，我这才动了毒杀你的念头。”
他仰起头，眼光晦暗，“丞相不允许我杀你，我就瞒着他给你下毒，谁知你竟然没死，还破诡案、除真凶、得封赏，好不风光。”
有风吹来，吹起凌乱发丝，泪落枯草，“可怜我弟弟有家难回，死无全尸。”
双方陷入长久沉默，直至狱卒催促，尹仓灵才堪堪缓过神，“事实上，你成功了，上元节时，尹西成已经死了。”
她转过身迈步朝外走，迈出半步时，身后响起声音，“哈，好一个替兄报仇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崩溃失忆性情大变，全全耍小孩儿的把戏。”
尹仓灵呼出浊气，“能骗过你们，就是好把戏。”
身后人言尽嘲讽，“骗过我不算什么，丞相未必，你想想，他看着你装成你哥哥的模样在他眼前演一场又一场戏，自以为瞒天过海，该多么有趣。一个姑娘家，还不得吓破胆？”
尹仓灵站在日光下，嘴角勾起，“奉劝你，任何时候，不要小瞧女子。”
对方气急败坏，疯狂叫嚷，“你以为商玄声就句句为真么！尹西成的死他也脱不了干系！”
尹仓灵心下停顿，故意扰乱对方思绪，“怪不得丞相和你弟弟都不要你。”
她直接抬脚离开，只留下凶手于牢房无尽疯癫，“你给我回来！你把话说清楚！”
他转而低声自言自语，“弟弟，回家吧，跟哥哥回家，你一个人，漂泊在外，一定很害怕吧，别不要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