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馆在四环外，临近郊区，方便尸体火化。火葬场和场馆相连，面积够大，又萧瑟破败，常年烟雾缭绕，经年累月的焚烧带来让人难以忽视的古怪味道。方圆几百米外，是看不到小区住户的，饭馆、修车行、小药房也是稀稀拉拉的。
因为位置偏僻，远离人烟，往常这附近冷清得很，没什么人气。
今天的殡仪馆，倒是明显和平时不一样。
尹茧下了车，看见馆前宽阔的停车场上，停了好几辆警车。
她提着大包小包，一路穿行，看见不少穿着警服的警察，三三两两，一个个面色肃然，颇有些沉痛感。
到办公室把东西放下，尹茧换上防护服，带上口罩，拎着工具箱往停尸房赶过去。
走到门口，几个警察站在门外。
其中一个中年男人浓眉大眼，身材高大，很嫉恶如仇的样子，他被两个年轻人围在中间，看起来像是领导。
看见她过来，男人向她行了个军礼，脸色悲肃：“同志，麻烦你了，让程闻走得体面一些。”
尹茧见过不少逝者的亲属朋友，男人的悲痛是她只在直系亲属身上见过的。同事之间，能有这样的情谊，真的很不容易。
她语气柔和，“放心吧，我会尽力。”
话落，旁边两位年轻的警察也向她行了个军礼。
出于礼貌，她微笑着点头回应，目光也侧过去，看向他们。
一男一女，面庞年轻，眉眼低沉。
推开门，她的师父薛世超已经在屋里忙活了。
他正在剪死者的衣服，但是一只手使不上力，看起来很是费劲。
尹茧走上前去，打招呼：“师父，我来吧。”
薛世超向后看了一眼，瞬间松了口气，“小茧，你可算来了，差点没把我急死。”
向来不急不慌，闲庭信步的老师父，额头上竟出了层薄汗。
尹茧微讶，“有这么棘手吗？”
薛世超叹了口气，“死者身份特殊，是执行秘密任务的缉毒警，遗体被发现后，法医还进行了勘察，没发现有用线索。却耽误了最佳的遗体修复时间。市公安局要举行追悼仪式，我们得抓紧时间，在尸斑和尸臭进一步扩散前，把遗体处理好。”
尹茧毕竟年轻，不会琢磨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也没那么紧张。
瞥见师父受伤的手臂微微抖了抖，肯定是刚才累着了，她让薛世超去一边歇会儿，由她给尸体除去衣物。
停尸床上，年轻男人的身姿颀长，双眼紧闭，鸦羽般的睫毛在灯光下刷出一道阴影。他鼻梁挺直，薄唇毫无血色，像是沉睡的吸血鬼。
尹茧看得愣住了。目光忍不住在男人的脸上和身上打转。
为了更好地修复遗体，殡仪系还开设了雕塑课、绘画课，培养学生的审美意识。她功课不错，什么三庭五眼，黄金比例，各项数据她现在还记得。
粗略一看，这个男人无论是脸还是身材，都基本符合标准美学。
他身上的黑色卫衣被砍得残破凌乱，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布全身，流出的血把衣服染成了暗红色。
就像是在一幅传世的画卷上，毫不留情地，一笔一笔地，留下恣睢的痕迹，从而彻底毁掉它。
美丽事物的破碎，任谁看了都会不忍。
尹茧也不例外，做这行久了，她自认为修炼得还可以，可是面对这样一个年轻的，美好的生命的逝去，心里突然像是被蚂蚁啃噬了一口。
看她拿着剪刀发呆，薛世超忍不住催促，“小茧，动作快点。”
尹茧终于回过神来，“哦”了一声，有些懊悔自己的不专业。竟然对着一个逝者犯起了颜狗病，该打！她暗暗唾骂自己。
她剪开对方的衣服，男人的身体暴露在眼前，刀伤有深有浅，多达二十余处，最严重的一处在心口，直戳心脏，应该也是致命伤。
除此之外，胳膊和腿上还有不少淤青和挫伤，明显是生前和人打斗过。
尹茧轻叹口气，感叹警察的不易与无畏。
尸体又冷又僵硬，尸僵持续到现在，逝者临死前的神经一定高度紧绷。
尸僵严重，不利于缝合，她用杀菌皂，仔细清理按摩，直到僵硬感缓和。
然后拿起医用针线，小心缝合伤口，薛世超也上来帮她。两人合作，弯腰操作了快两个小时，才把这些伤口缝好。
“每一个英雄都值得敬佩，不论生前还是死后。”薛世超看着细密的针脚，有感而发。
尹茧跟着点头，沉浸在情绪里。
“所以，这次的妆，就交给你来化吧。”薛世超握紧拳头，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笑得眼睛都没了，“小茧茧，相信自己！”
尹茧瞬间懵逼，师父的为老不尊又间歇性发作了。她往后退了几步，惊慌失措，“我不行啊！！！师父你清醒一点！！！”
她化的妆只会让此人的美丽大打折扣，那简直就是罪过。
“你不行，我更不行啊。”薛世超愁眉苦脸，“你们年轻小姑娘审美比我强多了，我化出来就是关公唱大戏，小茧你又不是不知道，帮师父个忙嘛。”
听他尾音发颤，尹茧压下推辞的话，只能硬着头皮上。
她盯着男人的脸，浓秀的远山眉，冷白的皮肤，纤长的睫毛，任何的修饰都显得多余。啧，她的化妆笔没有施展的地方。
简单的处理就好。想了想，尹茧还是决定铺了一层粉底液在男人脸上，化好后却怎么看怎么违和，难道是唇色太淡了？
她取出口红，选了个不那么夸张的色号，在男人形状完美的薄唇上画着。
旁边的薛世超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出声建议，“会不会太浓了？”
尹茧放下口红，看着静躺着的男人，脸色白上加白，眉毛黑，嘴唇红，看起来有几分滑稽。
“要不再来一遍？”尹茧忍着笑，她发誓自己绝对不是故意的，可她大学单了四年，专业又特殊，根本无心打扮，对化妆品的知识和实践只来自于有限的专业课上。
化妆是毕业以后，老妈逼着她，她才开始认真学的。
薛世超还没回答她，停尸间的门就被人给推开了，馆长急匆匆地进来，大着嗓门问：“还没有好啊？马上开追悼仪式了！你们俩快点，灵枢还要入灵堂！”
说完，她又急匆匆走了。
“就这样吧，我们帮他把警服穿上，还要开追悼会。”薛世超指了指旁边叠放好的警服。
尹茧拿过来，藏蓝色的警服干净柔软，还有淡淡洗衣液的味道。
尸体僵硬，他们花了好大功夫，才把男人的警服穿好。
穿戴整齐，年轻的男人英姿飒爽，眉眼俊朗，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
抬尸员过来，几个人合力，把这具尸体送入未封盖的棺材。
终于忙活完了，尹茧松了一口气，十二月的天气，她身上愣是出了一层汗。
换下防护服，在公共澡堂冲了个澡。尹茧用了温度很高的热水，还是洗不干净身上的味道，气味无孔不入，而且在身上潜伏期很久。薛世超告诉过她，就算不接触尸体，与尸体在一个空间待久了，也会沾上尸臭味，且三四天内无法用任何手段消除。
洗了个热水澡，穿好衣服，她拎起包，打算赶回家好好收拾一番。
经过办公楼时，一道尖细的嗓音喊住了她。
馆长迈着密集的碎步走向她。一边走一边招呼：“尹茧，你留一下！追悼会结束，遗体要火化，还有些工作没做完呢吧？”
“馆长，我今天调休，而且我……”，尹茧后边的“还有相亲”这四个字没来得及说出口。
中年女人打断她，镜片后的目光犀利，“小姑娘，你觉悟高一点嘛，我们现在是给禁毒英雄服务，自己那点芝麻小事能不能先放一放？行啦，先去灵堂等着吧，结束后马上火化。这是市里领导要求。”
尹茧无语，因为还要开追悼会，刚才她和师父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遗体，火化之前，还有些步骤没做。
如果要赶在今天火化，那她只能留下来了。
灵堂在二楼，追悼逝者的那间面积是这层最大的。
尹茧小心地推开门，此刻一排排长椅上坐满了警察，一个个神情严肃。
她溜到最后一排坐下。看着这场庄重又沉重的告别。
灵枢停在中间靠前位置，旁边摆放着花圈，手持白菊花的警察依次上前，将花摆放在遗体旁边。
献花完毕，逝者亲朋上台致辞。
尹茧认出来，那是今天向自己敬礼的中年男人，浓眉大眼，本来很精神矍铄的长相，此刻也多了几分憔悴，眼里布满了红血丝。
他站在台上，身材高大，语气沉痛，“各位领导，各位同僚，今天我们来到这里，送别与我们并肩作战的战友——程闻。他加入海市公安局不过三年，立功无数，那么年轻又热血的一个生命……”
讲到此处，台下有感性的女警察已经红了眼眶，纷纷低头。
尹茧观察到他们的反应，觉得这个叫程闻的警察应该颇有人缘，抛开那张脸不论，根据同事的描述，他还那么热血勇敢有责任心……
这样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啊。
一股惋惜涌上心头，她微微侧过脸去，瞥到熟悉的身影。
是白天那个年轻的女警察，她长发盘起，低着头落泪，身量纤细，伤心欲绝的样子看了让人心疼。
尹茧从兜里摸出一包纸巾，撕开塑料贴递给她。
正在哭的女人抬头看向她，眼中含泪，清纯初恋脸。
“谢谢。”女人接过纸巾，嗓音轻柔。
“他一定是一个很好的人吧。”尹茧试图安慰女人。
女人擦眼泪的动作微顿，眼中显而易见的哀伤，隐藏在这后面的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哽咽道：“是啊，他真的很好。”
尹茧不过是个陌生人，并不方便过多探询，只是道了一声：“节哀。”
两人安静地坐了一会儿。
不久，白天那个年轻男警察坐过来，看着女人悲伤的样子，忍不住蹙眉：“刘潇，程闻已经走了，你这样难过，身体垮了，他走了也难安心。”
“李森，你让我一个人呆着吧。”刘潇睫毛低垂，还挂着泪珠。
年轻男人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也不再说什么。
简单的对话，尹茧却从两人的语气品出“你爱我，我爱他”的狗血味道。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在殡仪馆，这样的故事她见得多了。
因为位置偏僻，远离人烟，往常这附近冷清得很，没什么人气。
今天的殡仪馆，倒是明显和平时不一样。
尹茧下了车，看见馆前宽阔的停车场上，停了好几辆警车。
她提着大包小包，一路穿行，看见不少穿着警服的警察，三三两两，一个个面色肃然，颇有些沉痛感。
到办公室把东西放下，尹茧换上防护服，带上口罩，拎着工具箱往停尸房赶过去。
走到门口，几个警察站在门外。
其中一个中年男人浓眉大眼，身材高大，很嫉恶如仇的样子，他被两个年轻人围在中间，看起来像是领导。
看见她过来，男人向她行了个军礼，脸色悲肃：“同志，麻烦你了，让程闻走得体面一些。”
尹茧见过不少逝者的亲属朋友，男人的悲痛是她只在直系亲属身上见过的。同事之间，能有这样的情谊，真的很不容易。
她语气柔和，“放心吧，我会尽力。”
话落，旁边两位年轻的警察也向她行了个军礼。
出于礼貌，她微笑着点头回应，目光也侧过去，看向他们。
一男一女，面庞年轻，眉眼低沉。
推开门，她的师父薛世超已经在屋里忙活了。
他正在剪死者的衣服，但是一只手使不上力，看起来很是费劲。
尹茧走上前去，打招呼：“师父，我来吧。”
薛世超向后看了一眼，瞬间松了口气，“小茧，你可算来了，差点没把我急死。”
向来不急不慌，闲庭信步的老师父，额头上竟出了层薄汗。
尹茧微讶，“有这么棘手吗？”
薛世超叹了口气，“死者身份特殊，是执行秘密任务的缉毒警，遗体被发现后，法医还进行了勘察，没发现有用线索。却耽误了最佳的遗体修复时间。市公安局要举行追悼仪式，我们得抓紧时间，在尸斑和尸臭进一步扩散前，把遗体处理好。”
尹茧毕竟年轻，不会琢磨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也没那么紧张。
瞥见师父受伤的手臂微微抖了抖，肯定是刚才累着了，她让薛世超去一边歇会儿，由她给尸体除去衣物。
停尸床上，年轻男人的身姿颀长，双眼紧闭，鸦羽般的睫毛在灯光下刷出一道阴影。他鼻梁挺直，薄唇毫无血色，像是沉睡的吸血鬼。
尹茧看得愣住了。目光忍不住在男人的脸上和身上打转。
为了更好地修复遗体，殡仪系还开设了雕塑课、绘画课，培养学生的审美意识。她功课不错，什么三庭五眼，黄金比例，各项数据她现在还记得。
粗略一看，这个男人无论是脸还是身材，都基本符合标准美学。
他身上的黑色卫衣被砍得残破凌乱，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布全身，流出的血把衣服染成了暗红色。
就像是在一幅传世的画卷上，毫不留情地，一笔一笔地，留下恣睢的痕迹，从而彻底毁掉它。
美丽事物的破碎，任谁看了都会不忍。
尹茧也不例外，做这行久了，她自认为修炼得还可以，可是面对这样一个年轻的，美好的生命的逝去，心里突然像是被蚂蚁啃噬了一口。
看她拿着剪刀发呆，薛世超忍不住催促，“小茧，动作快点。”
尹茧终于回过神来，“哦”了一声，有些懊悔自己的不专业。竟然对着一个逝者犯起了颜狗病，该打！她暗暗唾骂自己。
她剪开对方的衣服，男人的身体暴露在眼前，刀伤有深有浅，多达二十余处，最严重的一处在心口，直戳心脏，应该也是致命伤。
除此之外，胳膊和腿上还有不少淤青和挫伤，明显是生前和人打斗过。
尹茧轻叹口气，感叹警察的不易与无畏。
尸体又冷又僵硬，尸僵持续到现在，逝者临死前的神经一定高度紧绷。
尸僵严重，不利于缝合，她用杀菌皂，仔细清理按摩，直到僵硬感缓和。
然后拿起医用针线，小心缝合伤口，薛世超也上来帮她。两人合作，弯腰操作了快两个小时，才把这些伤口缝好。
“每一个英雄都值得敬佩，不论生前还是死后。”薛世超看着细密的针脚，有感而发。
尹茧跟着点头，沉浸在情绪里。
“所以，这次的妆，就交给你来化吧。”薛世超握紧拳头，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笑得眼睛都没了，“小茧茧，相信自己！”
尹茧瞬间懵逼，师父的为老不尊又间歇性发作了。她往后退了几步，惊慌失措，“我不行啊！！！师父你清醒一点！！！”
她化的妆只会让此人的美丽大打折扣，那简直就是罪过。
“你不行，我更不行啊。”薛世超愁眉苦脸，“你们年轻小姑娘审美比我强多了，我化出来就是关公唱大戏，小茧你又不是不知道，帮师父个忙嘛。”
听他尾音发颤，尹茧压下推辞的话，只能硬着头皮上。
她盯着男人的脸，浓秀的远山眉，冷白的皮肤，纤长的睫毛，任何的修饰都显得多余。啧，她的化妆笔没有施展的地方。
简单的处理就好。想了想，尹茧还是决定铺了一层粉底液在男人脸上，化好后却怎么看怎么违和，难道是唇色太淡了？
她取出口红，选了个不那么夸张的色号，在男人形状完美的薄唇上画着。
旁边的薛世超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出声建议，“会不会太浓了？”
尹茧放下口红，看着静躺着的男人，脸色白上加白，眉毛黑，嘴唇红，看起来有几分滑稽。
“要不再来一遍？”尹茧忍着笑，她发誓自己绝对不是故意的，可她大学单了四年，专业又特殊，根本无心打扮，对化妆品的知识和实践只来自于有限的专业课上。
化妆是毕业以后，老妈逼着她，她才开始认真学的。
薛世超还没回答她，停尸间的门就被人给推开了，馆长急匆匆地进来，大着嗓门问：“还没有好啊？马上开追悼仪式了！你们俩快点，灵枢还要入灵堂！”
说完，她又急匆匆走了。
“就这样吧，我们帮他把警服穿上，还要开追悼会。”薛世超指了指旁边叠放好的警服。
尹茧拿过来，藏蓝色的警服干净柔软，还有淡淡洗衣液的味道。
尸体僵硬，他们花了好大功夫，才把男人的警服穿好。
穿戴整齐，年轻的男人英姿飒爽，眉眼俊朗，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
抬尸员过来，几个人合力，把这具尸体送入未封盖的棺材。
终于忙活完了，尹茧松了一口气，十二月的天气，她身上愣是出了一层汗。
换下防护服，在公共澡堂冲了个澡。尹茧用了温度很高的热水，还是洗不干净身上的味道，气味无孔不入，而且在身上潜伏期很久。薛世超告诉过她，就算不接触尸体，与尸体在一个空间待久了，也会沾上尸臭味，且三四天内无法用任何手段消除。
洗了个热水澡，穿好衣服，她拎起包，打算赶回家好好收拾一番。
经过办公楼时，一道尖细的嗓音喊住了她。
馆长迈着密集的碎步走向她。一边走一边招呼：“尹茧，你留一下！追悼会结束，遗体要火化，还有些工作没做完呢吧？”
“馆长，我今天调休，而且我……”，尹茧后边的“还有相亲”这四个字没来得及说出口。
中年女人打断她，镜片后的目光犀利，“小姑娘，你觉悟高一点嘛，我们现在是给禁毒英雄服务，自己那点芝麻小事能不能先放一放？行啦，先去灵堂等着吧，结束后马上火化。这是市里领导要求。”
尹茧无语，因为还要开追悼会，刚才她和师父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遗体，火化之前，还有些步骤没做。
如果要赶在今天火化，那她只能留下来了。
灵堂在二楼，追悼逝者的那间面积是这层最大的。
尹茧小心地推开门，此刻一排排长椅上坐满了警察，一个个神情严肃。
她溜到最后一排坐下。看着这场庄重又沉重的告别。
灵枢停在中间靠前位置，旁边摆放着花圈，手持白菊花的警察依次上前，将花摆放在遗体旁边。
献花完毕，逝者亲朋上台致辞。
尹茧认出来，那是今天向自己敬礼的中年男人，浓眉大眼，本来很精神矍铄的长相，此刻也多了几分憔悴，眼里布满了红血丝。
他站在台上，身材高大，语气沉痛，“各位领导，各位同僚，今天我们来到这里，送别与我们并肩作战的战友——程闻。他加入海市公安局不过三年，立功无数，那么年轻又热血的一个生命……”
讲到此处，台下有感性的女警察已经红了眼眶，纷纷低头。
尹茧观察到他们的反应，觉得这个叫程闻的警察应该颇有人缘，抛开那张脸不论，根据同事的描述，他还那么热血勇敢有责任心……
这样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啊。
一股惋惜涌上心头，她微微侧过脸去，瞥到熟悉的身影。
是白天那个年轻的女警察，她长发盘起，低着头落泪，身量纤细，伤心欲绝的样子看了让人心疼。
尹茧从兜里摸出一包纸巾，撕开塑料贴递给她。
正在哭的女人抬头看向她，眼中含泪，清纯初恋脸。
“谢谢。”女人接过纸巾，嗓音轻柔。
“他一定是一个很好的人吧。”尹茧试图安慰女人。
女人擦眼泪的动作微顿，眼中显而易见的哀伤，隐藏在这后面的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哽咽道：“是啊，他真的很好。”
尹茧不过是个陌生人，并不方便过多探询，只是道了一声：“节哀。”
两人安静地坐了一会儿。
不久，白天那个年轻男警察坐过来，看着女人悲伤的样子，忍不住蹙眉：“刘潇，程闻已经走了，你这样难过，身体垮了，他走了也难安心。”
“李森，你让我一个人呆着吧。”刘潇睫毛低垂，还挂着泪珠。
年轻男人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也不再说什么。
简单的对话，尹茧却从两人的语气品出“你爱我，我爱他”的狗血味道。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在殡仪馆，这样的故事她见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