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到了冲田总司约我赏花这日。
在这之前我未再见到或听闻有关冲田总司的事情。
因那日我在五条通见了他一眼，我不再担心他重伤卧床，却还是心忧他会因某些情况不能前来。
毕竟京都近来的形势不好，各藩动作皆不小。
我听父亲叮嘱弟子和家奴数次，近日外出一定要小心些，对于眼生的家伙能让就让，莫要为了小事和旁人起冲突。
在这样的环境下，我还得担忧父亲不让我出门。
好在这事我早已与父亲提过，他先前就应下了。哪怕现下对我要与冲田总司出门这事略感不满，他也没开口阻拦。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
“你与日野先生私下有联系吗？”在前院的父亲得知我要与冲田总司一同出门后，提起了其他的事情。
“不曾。”
“一次也没有？”
“一次也没有。”
见父亲还想说什么，我又补充了一句：“女儿上一次听日野先生的名字，还是罗伯特医生来访那日。”
言外之意：无论父亲在想什么，对方对我是无意的。
当然，我也不喜欢那位日野先生。我与他待在一处，哪哪都觉得不自在。
但父亲哪里会在乎我的想法，只有知晓对方冷待，父亲才会放弃他的想法。
“我知道了。”父亲沉默半晌，再开口，不知是安慰我，还是安慰自己，“近日幕府事多，日野先生定是很忙的，过段时间兴许会好些。”
我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今日你就去吧。”父亲叹息一声，侧身让了路，刻意压低的声音似在提点，“待日后日野先生不忙了，派人给你送信，或是约你出门，你多上心些。”
这话听得我眉头一蹙，察觉父亲看向我，又立马舒眉，露出得体的微笑。
“雅子，良禽择木而栖。”父亲说得愈加露骨，“只要有机会，你得飞向更高枝。”
“女儿知道。”
就是“知道”只是“知道”，我又不是答应做到。
“去吧，为父相信你是有分寸的。”
分寸？
父亲怕是忘了，我自小就是没规矩的。若我真是个有分寸的，他哪里会偏爱我那同胞姐姐呢？
“桧山家的女儿……哪有差的。若是雅子……可惜啊……”
父亲在我身后感叹着，他的声音几乎呢喃，我听得不真切。
那些模糊的字句拼凑出的，应是我不喜的话语。在低喃声也因我的远离消失在耳畔后，我已经在脑中补全了父亲后面的话语。
若是雅子还在的话，他就不必苦恼了。
若是雅子，日野先生怎会对她如此冷淡，她必定已经拿下那位高家大人。
若是雅子……
我叫桧山雅子，却不是真正的“雅子”。
父亲口中的“雅子”不是我。
“雅子”是我过世胞姐的名。
我可能叫“惠子”“绫子”“秀子”“淳子”或其他，总之，不是“雅子”。
可父亲总是唤我“雅子”，家中人便这么记了。
那么，我便是“雅子”，也只能是“雅子”了。
因想到姐姐便听父亲也提到了她，我心里不大爽快，能与冲田一同出门的欣喜都被压下了几分。
我凝住的脸孔在看到站在表札[1]旁的冲田总司才彻底松下。
我提起唇角，快步迎去：“冲田先生。”
我有些喘，说话的时候，顺势调整急促呼吸，不愿他看出异常。
“桧山小姐。”
冲田总司笑吟吟的。
在他侧身转向我的时候，我才注意到他的身旁还有一名男子。
他比冲田总司大了不少，看上去三十多岁，不到四十。他穿着深褐色的外褂，腰上别着一长一短两把佩刀，身姿挺拔，皮肤黝黑粗糙，不像其他浪人那般凶神恶煞，看着敦厚老实，扫过我的眉眼里还带着几分慈爱。
“桧山小姐，这位是我的朋友，也是新选组六番队队长，井上源三郎先生。”冲田总司介绍道，“今日赏樱会，井上先生也同我们一起，他是同我一道来接你的。”
“井上先生好。”
我垂眸问好，哪怕对方没有恶意，注意到对方打量的目光，我还是往冲田总司所在的方向靠了靠。
井上源三郎注意到我的窘迫，他收回自己的目光，转向了冲田总司。
也不知道冲田总司在他的眼神中读到了什么，假咳了一声才向对方介绍起我：“井上先生，这位就是我之前提到过的……桧山家的小姐，桧山雅子。”
雅子……
在听到这个名字后，我的笑容在脸上僵了一下，遮在衣袖下的手指蜷起。
雅子、雅子、雅子……
这名字像是一道咒，我每听旁人念一声，便要受一次折磨。
雅子、雅子、雅子……
她是我这一生都迈不过去劫难。
简单的问好后，井上源三郎双手插袖，大步走在前方。
他一边说着时间不早了，快步出发，一边让我不要急，让冲田总司陪着我慢慢走。
很快，我们就拉开一大段的距离。
这样的距离，哪怕我和冲田总司用比平日说话还响的声音交谈，只能远远看到背影的井上源三郎都听不见。
“抱歉，近藤先生说是他邀请你去赏樱，要找除我之外的人同来，是想表明桧山小姐是郑重邀请来的，桧山小姐是不同的。毕竟，今日还有其他女子同行。”
冲田总司没有说清楚，我却已经明了。
他之前说过美奈也会去，加上我对新选组的了解，定还有其他的花街女子，如此邀约，也是表明未曾看轻于我。
“近藤先生本是让土方先生来的，我觉得你定不愿见土方先生，才请井上先生同行。”
在吵闹的街道上，冲田总司向我解释带着其他人来的原因。
那清亮的声音不急不缓的，似温润的暖玉，也似三月拂面的春风，更似山间的清澈小溪，能抚平心底急躁。只是静静听着，便得到慰藉。
“承蒙近藤先生厚待了。”
虽我不是因为近藤先生邀请才答应冲田总司的，但话说到这，我还是得表示感谢。
谁知在我话音落下后，冲田总司停下了步子。
我瞧不见总停留在眼角余光的箭羽纹小袖，跟着停下步子，扭头看他。
冲田总司也在看我。
他还在笑着，就是笑意不达眼底。
“冲田先生？”对上他的视线，我疑惑出声。
我想着近藤勇对冲田总司的重要，思考自己是不是说错话惹得他不高兴了。
“所以，桧山小姐是因为什么不高兴了？”
“嗯？”
我想着是我惹他不快了，他怎么说是我不高兴？
“我本以为是我没打招呼带了旁人来，你才不开心的，可桧山小姐不在意这件事，”冲田总司重新迈步走到我的身侧，他重复了之前的提问，只是声音比之前更柔更缓，“所以，桧山小姐是因为什么不高兴了？”
在这之前我未再见到或听闻有关冲田总司的事情。
因那日我在五条通见了他一眼，我不再担心他重伤卧床，却还是心忧他会因某些情况不能前来。
毕竟京都近来的形势不好，各藩动作皆不小。
我听父亲叮嘱弟子和家奴数次，近日外出一定要小心些，对于眼生的家伙能让就让，莫要为了小事和旁人起冲突。
在这样的环境下，我还得担忧父亲不让我出门。
好在这事我早已与父亲提过，他先前就应下了。哪怕现下对我要与冲田总司出门这事略感不满，他也没开口阻拦。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
“你与日野先生私下有联系吗？”在前院的父亲得知我要与冲田总司一同出门后，提起了其他的事情。
“不曾。”
“一次也没有？”
“一次也没有。”
见父亲还想说什么，我又补充了一句：“女儿上一次听日野先生的名字，还是罗伯特医生来访那日。”
言外之意：无论父亲在想什么，对方对我是无意的。
当然，我也不喜欢那位日野先生。我与他待在一处，哪哪都觉得不自在。
但父亲哪里会在乎我的想法，只有知晓对方冷待，父亲才会放弃他的想法。
“我知道了。”父亲沉默半晌，再开口，不知是安慰我，还是安慰自己，“近日幕府事多，日野先生定是很忙的，过段时间兴许会好些。”
我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今日你就去吧。”父亲叹息一声，侧身让了路，刻意压低的声音似在提点，“待日后日野先生不忙了，派人给你送信，或是约你出门，你多上心些。”
这话听得我眉头一蹙，察觉父亲看向我，又立马舒眉，露出得体的微笑。
“雅子，良禽择木而栖。”父亲说得愈加露骨，“只要有机会，你得飞向更高枝。”
“女儿知道。”
就是“知道”只是“知道”，我又不是答应做到。
“去吧，为父相信你是有分寸的。”
分寸？
父亲怕是忘了，我自小就是没规矩的。若我真是个有分寸的，他哪里会偏爱我那同胞姐姐呢？
“桧山家的女儿……哪有差的。若是雅子……可惜啊……”
父亲在我身后感叹着，他的声音几乎呢喃，我听得不真切。
那些模糊的字句拼凑出的，应是我不喜的话语。在低喃声也因我的远离消失在耳畔后，我已经在脑中补全了父亲后面的话语。
若是雅子还在的话，他就不必苦恼了。
若是雅子，日野先生怎会对她如此冷淡，她必定已经拿下那位高家大人。
若是雅子……
我叫桧山雅子，却不是真正的“雅子”。
父亲口中的“雅子”不是我。
“雅子”是我过世胞姐的名。
我可能叫“惠子”“绫子”“秀子”“淳子”或其他，总之，不是“雅子”。
可父亲总是唤我“雅子”，家中人便这么记了。
那么，我便是“雅子”，也只能是“雅子”了。
因想到姐姐便听父亲也提到了她，我心里不大爽快，能与冲田一同出门的欣喜都被压下了几分。
我凝住的脸孔在看到站在表札[1]旁的冲田总司才彻底松下。
我提起唇角，快步迎去：“冲田先生。”
我有些喘，说话的时候，顺势调整急促呼吸，不愿他看出异常。
“桧山小姐。”
冲田总司笑吟吟的。
在他侧身转向我的时候，我才注意到他的身旁还有一名男子。
他比冲田总司大了不少，看上去三十多岁，不到四十。他穿着深褐色的外褂，腰上别着一长一短两把佩刀，身姿挺拔，皮肤黝黑粗糙，不像其他浪人那般凶神恶煞，看着敦厚老实，扫过我的眉眼里还带着几分慈爱。
“桧山小姐，这位是我的朋友，也是新选组六番队队长，井上源三郎先生。”冲田总司介绍道，“今日赏樱会，井上先生也同我们一起，他是同我一道来接你的。”
“井上先生好。”
我垂眸问好，哪怕对方没有恶意，注意到对方打量的目光，我还是往冲田总司所在的方向靠了靠。
井上源三郎注意到我的窘迫，他收回自己的目光，转向了冲田总司。
也不知道冲田总司在他的眼神中读到了什么，假咳了一声才向对方介绍起我：“井上先生，这位就是我之前提到过的……桧山家的小姐，桧山雅子。”
雅子……
在听到这个名字后，我的笑容在脸上僵了一下，遮在衣袖下的手指蜷起。
雅子、雅子、雅子……
这名字像是一道咒，我每听旁人念一声，便要受一次折磨。
雅子、雅子、雅子……
她是我这一生都迈不过去劫难。
简单的问好后，井上源三郎双手插袖，大步走在前方。
他一边说着时间不早了，快步出发，一边让我不要急，让冲田总司陪着我慢慢走。
很快，我们就拉开一大段的距离。
这样的距离，哪怕我和冲田总司用比平日说话还响的声音交谈，只能远远看到背影的井上源三郎都听不见。
“抱歉，近藤先生说是他邀请你去赏樱，要找除我之外的人同来，是想表明桧山小姐是郑重邀请来的，桧山小姐是不同的。毕竟，今日还有其他女子同行。”
冲田总司没有说清楚，我却已经明了。
他之前说过美奈也会去，加上我对新选组的了解，定还有其他的花街女子，如此邀约，也是表明未曾看轻于我。
“近藤先生本是让土方先生来的，我觉得你定不愿见土方先生，才请井上先生同行。”
在吵闹的街道上，冲田总司向我解释带着其他人来的原因。
那清亮的声音不急不缓的，似温润的暖玉，也似三月拂面的春风，更似山间的清澈小溪，能抚平心底急躁。只是静静听着，便得到慰藉。
“承蒙近藤先生厚待了。”
虽我不是因为近藤先生邀请才答应冲田总司的，但话说到这，我还是得表示感谢。
谁知在我话音落下后，冲田总司停下了步子。
我瞧不见总停留在眼角余光的箭羽纹小袖，跟着停下步子，扭头看他。
冲田总司也在看我。
他还在笑着，就是笑意不达眼底。
“冲田先生？”对上他的视线，我疑惑出声。
我想着近藤勇对冲田总司的重要，思考自己是不是说错话惹得他不高兴了。
“所以，桧山小姐是因为什么不高兴了？”
“嗯？”
我想着是我惹他不快了，他怎么说是我不高兴？
“我本以为是我没打招呼带了旁人来，你才不开心的，可桧山小姐不在意这件事，”冲田总司重新迈步走到我的身侧，他重复了之前的提问，只是声音比之前更柔更缓，“所以，桧山小姐是因为什么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