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燕青对她是这般情感…可梁岁的心很慌乱,下意识地回避燕青的目光。

    “主人与石秀哥哥正在牢中受苦,我本不该提及私情。可为救他们,我怀着必死决心。”

    “所以你问,我便答。有些话,我怕此生再没有机会告诉你。”

    “我不求答案,也不在意你如何猜想。只是此刻,让我保护你,直到你彻底安全。”

    燕青一字一句说完,梁岁仍能感受到他炽热的目光,她想要说些什么,嘴唇却难以抬起,甚至没有勇气与他对视。

    “早些歇息,明日我去寻节级哥哥探探情况。”

    烛火被吹灭,月亮亦被云遮住,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看不清。

    时十一月,等待梁山发兵救援是最好的方法,不料出了变数:梁中书向东京求救,关胜欲计取梁山,宋江等全军撤回。待消息传到大名府时,已然成了贼寇宋江落荒而逃。

    事情好像没有了转机,屋漏偏逢连夜雨,尤其是燕青还从蔡福处听得梁中书要趁势斩了石秀与卢俊义,时间是两日后正午。

    梁岁听后一阵耳鸣,面前的所有都在旋转,她想问燕青应该怎么办,字音没有发出来,反倒是血先从口中滴落。

    燕青忙上前将她扶住,用手帮她擦掉唇边沾染的血渍。“对不起。”他说这话时,声音带了几分嘶哑,摸着她脸的那只手,仿佛还在颤抖。

    他没有能力救出卢俊义,更没有能力让梁岁吃上一顿饱饭,只能蜷缩在这阳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里,如等死一般等待。

    梁岁才清醒了些,便立即想要挣脱他:“我要去找梁中书。”

    燕青随即反应过来她想做什么,他直接拉住她,不容许她离开半步:“不行。”

    语气之坚定,态度之强硬,她的大脑都停止了一秒,可嘴里似有似无的血腥味还是使她回忆起近在咫尺的危机。

    她以为是燕青没有考虑到其中利害,言道:“既然梁中书仍愿意做戏骗我,就证明我对他是有价值的,我有和他谈判的机会。”

    燕青自然是想明白了这些,梁中书是不会杀了梁岁,可时局偏向梁中书,谈判成功的机会只有一成。一成,纵使是十成,他也不会同意。她忘记了从梁中书手中逃出来有多凄惨,但他不会忘记。卢俊义的恩情对他是很重要,但他不会以牺牲梁岁而求取。两日后是陷阱,亦或是真刀真枪的法场,他无法预测,但他仍会去闯,即使搭上他的性命。脑中思绪无数,他却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拽紧她的手,一刻也不放松。

    她再挣扎,也逃不出禁锢。

    “两日后的事我会想办法,你哪也不许去,我会一直看着你。”

    听完这番话,梁岁只觉得沉重而悲伤,她明白燕青赴死的心,事情竟已发展到如此境地?她忍不住看向燕青,又想起那日他问自己是否爱他,她仍没有答案;可是否能眼睁睁看他去死,她做不到,她做不到。

    正如燕青所说,他对梁岁寸步不离,连睡觉时都会扯一段绳子,一端系在她身上,另一端绑着自己。

    “怨恨我,疏离我,”他的语气低沉,可见地带了几分痛楚,“我不在乎,我只要你平安。”

    梁岁平静地注视着他,没有半点儿情绪波动,而燕青则是少见地回避她的目光。

    太阳升起又落下,天亮后是梁中书预定的行刑期,宋江分身乏术,燕青铁了心以身犯险,只有自己……

    从眼里流出来的,是泪吗?

    “小乙哥。”她忽然唤道。

    燕青没有说话,只是瞥了眼梁岁的侧颜,心头忽然涌动着莫名的情感。

    “再和我讲讲从前的事吧,什么都好。”

    “太多了,从何说起。”

    换做以前,他不会拒绝,可现在,他心底的某根弦绷得越来越紧,仿佛随时都有断裂的可能。

    好像总有什么要发生了,是什么,究竟是…

    “那,说一说,从哪刻爱上我?”

    梁岁眸光闪烁,眼眶中的泪滴仿若绚烂星辰,她在笑着。女孩不经意撩拨耳边的发丝,白皙的手腕掠过脖颈,停在心前。

    “我的心。”她说,“慌乱不止。”

    眼波流转,万般情长,她看着他,“小乙哥,愿意听我说吗…”

    实际却是,没有等燕青的回答,她声泪俱下着。

    “我并未怨恨,也从未想过疏远,能够见到小乙哥,找到缺失的那部分回忆,我很开心。

    谢谢你小乙哥,我说的不止是以前,还有现在。我相信你所做的决定,是你认为当下最合适的。

    所以,…我随即意识到,这大概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我再也无法欺瞒我的心…”

    梁岁终于松开了紧握在胸前的手,她想要诉说的万语千言,最终化作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扑入燕青怀中。

    她的拥抱是那样真切,她的呼吸似融入他的心。

    “我总在等待,等待我想起过去的一切,却忽略了时间流逝,回忆抓不住,说过的话不可现。”她埋头低喃,前一秒是深厚的呼吸声,后一秒变得平缓;轻微颤栗的手,抚上了他的脸颊,胆颤却眷恋地碰触着。

    那是怎样的一个笑容,燕青描述不出来,硬要说的话,大概像是,雪?下一秒就会破碎的雪。

    “这是我  最后的……”

    她的眼里蓄满泪水,离他这么近,却轻地好像听不清。

    “……请求…”

    眼睛再无法承受更多的泪,正要顺着面颊流下时,又沾染在了他的脸上。

    她唯一的动作,是吻。

    是生硬的,是冰冷的。

    一同品尝到的,还有不断的泪。

    渡来的,是温暖的,是苦涩的。

    “……”

    脑中的弦,断裂了。

    燕青的身体忽然软绵绵地往后倒去,梁岁扶着他,他完全失去抓住她的力气,只能任由着她将自己安置在榻上,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用烛火烧断连接他们二人的绳索。

    烛火的光影映在她的脸上,她微微偏头,耳坠忽地闪了一下,原来。

    原来那不是答案,原来她还想自投罗网,他刚才应该推开她,可那一瞬间,即使意识到了是陷阱,他仍抱有一丝希望。

    正如梁岁。

    眼前的一切,渐渐变黑,他只看见梁岁张口,却听不见她说什么。

    “对不起。”

    大概,看到了她这样说。

    如果刚才顺着她的意思,讲讲以前的事就好了,这样她就知道,他从来不需要她的道歉。

    他要的,一直都是……

    直到最后一丝意识被消磨殆尽,他什么都做不了了。

    梁岁再看了眼沉睡的燕青,她抹干泪痕,替他掖好被子,又将烛火灭掉,屋里再度回归寂静。

    些许微光从窗户透过来,照着她的背影,她没有再回头看,驻足了几秒后,匆匆离开。

    终于到了街上,又是一年冬天,一片白雪皑皑,冷风吹得她直流眼泪;没有伞,只得伸手抵挡飞雪,雪从指缝钻过打在她的脸上。

    梁岁一步一步,踏上那条熟悉又陌生的路。

    ………………

    谈判是否能成功?大名府之事又将以怎样的结局收场?欲知后事,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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