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昳愣了愣,“我想想,稿子好像在房间......”但她有种不好的直觉,最后对那几页A4纸的印象,是停留在——

    方卓的办公桌。

    梁昳心里暗道一声OMG,“苗姐,我想回去找一下。”

    “行呀,我等你一会儿。”

    “好的。”

    梁昳掂着钥匙,惴惴不安地回到房间。

    她几乎是把所有带来的东西都彻彻底底翻了一遍,连隐藏在这个手提行李袋底部的,失踪了好长时间的发圈都现了身。

    梁昳只能确定,采访稿是真的没有带。

    她首先想到方卓,如果是她用手机拍下来,再在微信上发给自己,应该是可以的,而且这样不会惊动太多人。

    梁昳简单收拾了一下散乱一床的物品,坐在床边给方卓拨去了电话。

    响了好几声,但一直没被接听。

    梁昳有点紧张了。

    很不凑巧,在梁昳拨打电话的前几分钟,方卓正在接待翔跃律所本期的节目嘉宾——一位腼腆的年轻律师,姓魏。

    方卓认为,在跟年轻男人打交道方面,孟小珊应当比自己在行很多,所以也将她叫进了自己办公室。

    方卓使用手机的习惯是,无论在办公室还是在家,长期保持静音振动状态,所以一开始说话声盖过了手机振动的声音,但后来,室内几人都没出声,嗡嗡的震动声便变得很清楚了。

    方卓跟魏律师说了声不好意思,见是梁昳打来的,便没到外面去接,直接接通了。

    梁昳声音很急切,“谢天谢地,卓姐,你可终于接电话了。”

    方卓以为在那边梁昳出了什么意外,有些担心:“这么着急,怎么了?”

    明明没有人在旁边,梁昳还是压低了声音,因为她并不想给人知道,自己第一次采访,就把稿子弄丢了。

    “卓姐,你桌上应该有一份我的采访稿,你看一下有没有,如果有你给我拍过来一份呗。”

    方卓一只手将电话拿在耳边,另只手往桌面上一堆文件夹下找,“等一下,我看看。”

    孟小珊也帮忙,看到几张没被装订的A4纸拿了起来,看了眼,递给方卓,“要找的是这个么?”

    方卓“啊”一声,“找到了,我现在给你拍,电话先挂了。”

    她正准备打开照相机,拍摄纸上内容。

    孟小珊突然说,“组长,这是梁昳的采访稿吗?她落在你这儿了呀。”

    方卓“嗯”一声,明白她不怀好意,也没必要多跟她废话。

    孟小珊把纸拽到自己手里,“你这样发给她照片,又不清晰,她使用也不方便,为什么不麻烦江律师一趟,让他给送去呢?江律师不是梁昳的男朋友吗?”

    说着,孟小珊问身旁的魏律师,“江律师忙吗?”

    魏律师不敢乱说,只说自己知道的,“平时是不忙的。”

    “所以呀,正好还能给他们这对情侣呀,提供个公费恋爱的机会,小别胜新婚嘛。”

    方卓想把纸拿回来,但当着外人的面,她不好把话说得太难听太直接。

    她想了想,“何必折腾一趟呢,只要内容正确,梁昳在那边手抄一份又能怎么样呢,比大老远让她男友跑过去一趟还是省事多了。好了,我还是拍给她吧。”

    孟小珊没松手:“这有什么折腾的,大学的时候,追梁昳的男生能骑车八十公里单程去给她买蛋糕,三伏天,买回来的冰淇淋蛋糕化了,她直接就扔掉了。”

    “难道,她现在找的男朋友,还没有大学时候的一个追求者对她好呀?”孟小珊笑了两声,“那只能说,梁昳的魅力真的下降好多,而且她那个男友,对她也并没有多好啊。”

    方卓以前就很讨厌有人在她面前搬弄是非,她虽然能把对方怼哭,并且自信功力不减当年,可现在面对孟小珊这个嘴强王者,她有点为难。

    忌惮着当着江岸下属的面,还有......神秘莫测的,孟小珊背后与副台长的关系。

    一直这样僵着也不是个事儿,方卓心一横,再度拿起手机,拨通了江岸的电话。

    孟小珊不是盯准了他么?她就秀给她看。

    很给力的是,江岸接通得很快,而且听方卓说明,是去拍摄现场给方卓送稿件,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了。

    “那你把拍摄地定位发给我,我电视台先去找你,拿到稿子,再去新兴村。”

    方卓说好,挂了电话。

    “小珊呐,到那边抽屉里给我拿一个文件袋,你也听到了,一会儿梁昳她男朋友会来取。”

    孟小珊“嗯”一声,起身去拿了回来,帮忙装好。

    数秒沉默,再开口时,孟小珊已经换了话题。

    **

    江岸早晨起床后,想起昨晚种种,觉得丢脸之余,对追到梁昳这件事,更增加了不少悲观。

    他给自己弄个简单的三明治,吃好后遛狗,回来给胖丁擦脚喂了美毛零食,到沙发上去,在群里吐槽。

    江A:【我没戏了】

    资深帅哥律师(林自强):【黑人问号脸.JPG,何出此言呢?】

    江A:【昨晚一起看恐怖片,我差点吓尿了,梁昳化身侠女,全程保护安慰我,半夜我做了噩梦,她还来......给我哄睡?】

    江岸连打字打下这些内容,都觉得羞耻得简直无法忍受。

    你凯哥:【那你为什么不换一个路线呢?】

    你凯哥:【既然英雄救美走不通,就索性让人家姑娘发挥特长,依我看,虽然有些耻辱,你们昨晚的互动跟之前比起来,还是增多了。】

    资深帅哥律师:【对呀,你做一个柔弱的美男子。】

    江岸对他们这种纸上谈兵的建议并不是特别愿意采纳,他这一天除了雷打不动的浏览专业网站、阅读书籍和刊物,以及观看法律专业的综艺节目,其他有空闲的时间,多少有些丧气。

    下午三点,方卓一通电话,又给他创造了个机会。

    江岸答应之后,起身去换了套出门的衣服,又仔细对镜子照了照,确认自己以“梁昳男友”的身份出现在她的同事们面前,至少是不会给她丢人的,

    担心自己返回家里时间会太晚,他又检查了胖丁的水壶和喂食器,都充足,才放心。

    出门前,他又在群里发消息。

    【这次真的是去英雄救美了,我去给她送采访稿。】

    那俩损货都回的,【祝成功。】

    **

    托了孟小珊的福,几乎单位里认识梁昳的所有人都知道了,人家的男朋友有耐心又特别宠,这么远的路,因为担心梁昳住不习惯再加上一天不见想得都不行,所以,江岸去给梁昳送采访稿了。

    梁昳得知这件事,比别人稍稍早一点。

    在方卓没给她发照片,而是发了几条文字解释的时候。

    梁昳瞧着窗外黄豆一样砸在玻璃上的雨点,实在很想仰天长啸质问一下自己,是不是上辈子掘了孟小珊家的祖坟。

    苗姐还安慰她:“反正这么大的暴雨,跟当事人和知情者的见面也取消了,就安心等着你男朋友过来吧。”

    梁昳转过身,十分诚恳,“苗姐,要不那个速效救心丸,你分给我两粒吧。”

    **

    江岸到达新兴村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按照方卓提供的位置,他找到梁昳借宿的那家。

    暴雨持续下了至少两三个小时,他停好车,打着伞从车里钻出来也无济于事,风把雨丝吹得淋湿他上半身,没过脚踝的积水被他一踩,崩起来的水花打湿他下0半0身。

    好在,他怀里抱一只公文包,鳄鱼皮材质,防水效果好,里面的文稿肯定是不会湿的。

    梁昳站在客厅门口,想要跑出去接他,被江岸看到,大声喊着叫她不要出来淋雨。

    梁昳听话了原地没动,在江岸湿透了跑到檐下之后,接过他手里的雨伞立到门边,又到处想找干毛巾给他擦一擦。

    江岸打了一个哆嗦,把公文包递给她,“你先拿着。”

    梁昳接过包,苗姐和这家的主人也下楼了,苗姐上次聚餐时见到过江岸,被群里孟小珊洋洋洒洒的小论文感动得一塌糊涂。

    “哎呀小江,你对我们梁昳的好哦,真是没话说。”

    梁昳问主人:“请问还有干的浴巾可以借给我们用么,或者你告诉我哪里有卖,我去买也可以。我男朋友需要洗一个热水澡,我们还需要借用一下您家的浴室。”

    这家主人是对中年夫妻,人很憨直爽快,妻子摆摆手:“这么客气干啥呀,浴室就用二楼的吧,离你的房间也近,里头备着新的全套洗漱用品,我们儿子上大学去了,这是给他放假回家准备的。”

    梁昳道谢之后赶紧带着江岸上楼,她前不久才因为着凉生的病,太知道生病的难受了,而且江岸如果病了,她是全责,还是尽量不要让他感冒得好。

    江岸跟着梁昳先回到她房间,脱掉外套,梁昳推着穿衬衫西裤的他去了浴室,“你洗好就回房间钻进被子里,我去问问能不能煮一碗姜汤,如果有暖贴热水袋之类的就更好。”

    “我跟你住一起?”

    梁昳左右瞧瞧,“现在我的同事已经全都知道,我们是感情很好的男女朋友关系,而且平时就住在一起,所以现在突然分开住不是很奇怪吗?”

    江岸点点头。

    梁昳叫他在里面锁好门,说自己先要下楼了。

    江岸打开花洒,突然希望,孟小珊能多作一点妖。

    **

    梁昳跟着这家的大嫂学煮姜汤。

    她原本以为,是需要把姜切成细丝的,认为那样汤就会充分吸收姜的辛辣,大嫂说,其实是切片的,这样不容易喝的时候误食,呛到嗓子里。

    而且汤里最好是要放一些□□糖。

    苗姐在旁边凑热闹,“大嫂是乡村美食家啊。”

    大嫂口音带着一点方言味道,“啥美食家啊,就是做了几十年饭,啥都会了。”

    她在砂锅里下姜,放糖,煮沸,最后倒进带耳朵的碗里。

    “喏,好了,闺女,拿给你对象喝去吧。”

    梁昳小心翼翼端着碗上楼,江岸简单冲一个澡,已经回房间了。

    梁昳用胳膊肘撞开门,江岸把自己裹在被子里,靠在床头。

    梁昳说:“你自己可以喝吗?”

    江岸脸色比进门时好了一些,点点头,突然送开被子,被子滑落到胸口,他伸出胳膊要接碗。

    梁昳递给他,挠了挠鼻子,“那个,你是不是没带衣服过来啊?”

    江岸只抛给她一个,这还用问的眼神。

    要怪就怪他自己出门不看局部地区天气预报好了。

    梁昳有些尴尬地转过头,“那个汤你先喝着,我拿着你的衣服,问他们借一下洗衣机用,如果能烘干就更好,你就不用......”不用这样光着了。

    而且他那样接触过的被子,她还怎么盖?

    到了楼下,虽然借到了洗衣机,可惜的是,并没有烘干功能,梁昳将江岸的衣服放进洗衣机,大嫂在一边说,“闺女,那个内衣裤还是不要放进去哈,不卫生的。”

    “哦哦,当然.”梁昳颤抖着手,拎起了江岸的内0裤。

    黑色,平角,CK。

    她尽量抻着手臂上楼,进了房间,把内0裤放到桌面上。

    江岸见到那条内0裤,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别担心,等雨停了我就开车回去,晚上你该怎么睡还是怎么睡。”

    梁昳指了一下桌上的。

    江岸攥了一下拳头又送开,“没事,大不了我就不穿了。”

    梁昳:倒也不必......

    江岸将一整碗姜汤喝完,梁昳收走碗,让他继续暖和一会儿,反正衣服也没有这么快洗好。

    内...裤可以不穿,其他的总得穿啊。

    梁昳下楼送碗,想着洗完碗还可以再问问大嫂,能不能借给她一包方便面。

    他们晚上是吃了饭的,农家菜,梁昳因为心情不佳食不知味,苗姐夸了好吃。

    梁昳觉得方便面还是更省事一些,而且还有一些热汤。

    大嫂问清楚了,是给那精神的小伙子吃之后,很是热情,现做了一碗热乎乎的卤肉面,卤肉是挂在后院自制的,闻着都香,面条手擀,劲道有嚼劲。

    梁昳捧着碗吸口气,认可了苗姐的评价。

    “大嫂,真的好香!”

    “你快拿给他吃去,吃完好睡觉。”

    “嗯,”梁昳瞄一眼外面天空,“他工作上有急事,可能得今晚连夜走呢。”

    大嫂摇头:“走不了的,你没看电视,路塌方了。”

    什么情况?梁昳端着碗一时没转过弯。

    苗姐给她解释,因为强降雨引起泥石流,没有人员的伤亡,但是造成了道路塌方,往市区的路走不通了。

    梁昳心情复杂地上楼,将面碗递给江岸。

    “吃完......你记得刷牙,我再去借一床被子和枕头。”

    江岸一口面含在嘴里,“什么?”

    梁昳丧着脸,“你走不了了,今晚得住在这儿。”

    江岸咽下去了。

    所以,要他们名正言顺、理所应当地同床共枕?

    好像今天,运气也还不算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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