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天剑派的大师姐
第二日一早，路三花带着裴无药去市集买了慰问品便直奔竺坊街。
二人到魏寻一行人租住的小院时，见不大的院子里竟已挤了六七个生面孔。这些人衣着打扮普通，可那精神头是个顶个的好，应是练家子。
“这不是裴哥？你也是来探望魏哥他师妹的？听闻魏哥这师妹身子骨不好，又遭了这劫难，我们特意寻了些药过来，希望能帮上忙。”
说话这人路三花不认识，她看向裴无药，希望他介绍几句。裴无药便迎着路三花的视线道“清风堂的人，见过几面。”
“这位是······”那清风堂的人亦向裴无药询问。
“我叫路三花，是你们这位裴哥的徒弟。没想到各位竟是清风堂的兄弟？我听过不少清风堂的英雄事迹，对大家颇为钦佩。师傅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往后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兄弟们不必客气。”路三花对着清风堂的众人一抱拳，毫不扭捏地拉起了关系。
她想着，她也不一定能将裴无药要做的每件坏事都拦下，若真没拦住，多个朋友便多条出路，她得帮他打理打理人际关系。
闻言，一位年岁稍长的男子摸着胡子，连连赞叹“裴小兄弟果然是少年英才，徒弟都这么大了，还这般能说会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裴兄弟，昨日的话你可考虑过了？可愿加入我们清风堂？”
“杨吊眼，你们漕舵这就开始抢人了？”
“孙乐，这就是你们说的裴哥？当真是年轻。”
“嘘，大家小声点，师娘子还在休息。”
路三花每每张嘴想同清风堂这群人搭话，就被他们的新话头堵了回去，如此反复三四次，我们的社牛路就彻底闭嘴，和沉默的裴无药一起沦为了这场social的背景板。
她想，果然，在感兴趣的话题面前，男人的战斗力亦不可小觑。
七嘴八舌间，最先与路裴二人打招呼的那位孙兄弟看着裴无药，忽地眉头一皱。
“诶，裴哥，你这手······”
“路兄！三花！路三花！”院子左侧房间的房门突然打开，魏寻连喊三声寻人。
“这呢，怎么了？”
循声找到站在一角的路三花，魏寻忙招手道“我就说听到你的声音了，快进来，聆夏要见你。”
路三花跟在魏寻身后来到师聆夏床前，见她披散着头发靠在床头，人虽干净整洁了，脸色却白得与昨日毫无差别。
“师兄，你去忙你的事罢，我同三花说会话。”
“好，你要是有胃口了就跟三花说。”
魏寻应下师聆夏的话，又将路三花拉到一旁，小声嘱咐“你说几句就找个借口出来，让聆夏多休息会。”
路三花觉得魏寻这话似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一时也说不出哪里不对，便点头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吱呀
伴随着关门声，师聆夏看向坐在床侧的路三花道“师兄是不是让你少说话，好让我多休息？”
嗯？猜得可真准，是亲师兄妹了。
路三花不由想起师聆夏另一位同门的话——我师姐似是挺喜欢你的，她又心软，你若使唤她做些什么，她多半会帮。
“你这些同门都还挺关心你的。之前你小师妹，就是那个叫周瑶的，还特意跑来叮嘱我别使唤你。我纳闷自己什么时候使唤过你，她就说起了渭城初见那日，我让你帮我去染甜居买糖水的事。”
“你那天让我帮你跑腿去买糖水，我是很乐意的。师兄他们对我的事如此一惊一乍，是因为整个壁天剑派都知道我活不过二十一，而今岁，我已然二十。”
师聆夏浅笑着说出的话，让路三花一怔。
她确听他们提过几次师聆夏身子弱，却也没想过她病得这样重，明明平常看着好好的啊。
而此时，她也终于明白魏寻嘱咐她早些出去时的怪异感从何而来。
细细想来，不管是魏寻还是她的其他同门，他们从不会当面拒绝师聆夏的请求，而是会在同意后再想方设法阻止那些他们觉得对师聆夏有害的事。
见路三花一时默然，师聆夏轻拍她的手，淡然道
“三花，你不必去想说些什么安慰我，没关系的。我身为壁天剑派掌门之女，却生来经脉阻塞，不宜习武。师兄他们怜爱我，就像众星捧月那般待我，我知道他们是好意，可每每看到他们互相打闹，作弄，甚至争吵，我都很羡慕。”
“那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你不喜欢这样？”
“既然知道这是好意，又何必拂了这心意。其实，爹爹和师兄他们本不同意我出门历练，那是我唯一一次跟他们发了脾气。我虽体弱却也有走遍天下的梦。这世间的英雄大事自有专人记录，而我想记下平头百姓的生活，诸如某种食物，某种技艺，抑或是某个精通某事的普通人物。那次的争吵虽以爹爹的妥协结束，可我撞见过几次他在娘的灵前自责没照看好我。我那时就下决心，这是我最后一次违背爹爹和师兄他们的意愿。为了照顾我的安全和心绪，他们已经做了太多。”
路三花没想过师聆夏竟有如此抱负。
走遍五湖四海，做时间的见证者，那也是她二十出头时的梦想。
“所以你去找那绣娘学绣法也是为了记录？”
“嗯，那位绣娘有一套独门针法，我想学习一二。”
“佩服，真心佩服。你这理想要是放在我身上，最远也就走到‘想’这一步。不过，我还是建议你跟你爹还有同门们好好聊聊，你若是不喜欢，他们越努力越是南辕北辙。”
“倒也说不上南辕北辙，他们这样在意我的感受，我又怎么能不为他们考虑。若我一切随心而为，他们的担忧必然远多于现今。今日这些话我不好同他们说，你能听我唠叨，我亦十分感谢。不瞒你说，在地牢里受寒，病得意识模糊时，我曾怀疑过，仙人那句‘活不过二十一’或许并不是指我会死于病重，也不是指我会死于二十一那年。年二十，死于黑牢，不也是‘活不过二十一’吗？”
说到这，师聆夏略一停顿，垂眸深吸了口气，再开口，声音中便带了些许哽咽。
“三花，谢谢你。这听来或许有些虚无缥缈，可我知道，那时若不是你来了，唤了我的名字，我已踏入鬼门关。”
路三花不知师聆夏口中的仙人是何人物，亦不知他有何神通能断人生死。可见过那副乱七八糟的地图后，她不得不怀疑这是书中世界的胡乱编排。毕竟，她在两年后的梁镇见到过师聆夏，她定不会死于二十一岁。可她也有一丝不确定，都说人死之前是会有感应的，师聆夏说的鬼门关······若她那时选择去追裴无药，她是否真的就没命了。
为了赶走此刻低落的氛围，路三花还是故作轻松道
“聆夏，我接下来的话听着或许也有些虚无缥缈，但是你相信我，你至少能活到二十二岁。而且那一年你会去西北边境游历，见到同这儿完全不一样的风土人情。那儿会有很多很多的外邦人，蓝眼睛的，绿眼睛的，黄头发的，红头发的，五颜六色简直数不过来。他们带来的那些稀奇古怪的货品更是让人目不暇接。而且，你一定要在夏天去，那儿的夏天火热而奔放，像是跌跌撞撞却又自由的风，满街身段妖娆的外邦女子简直让人挪不开眼。你们离开之前应能赶上秋初的乞巧节，那儿那些乞巧的小玩意说起来也就是喜蛛、果食将军、磨喝乐之类，可纹饰、样貌颇有异域风情，值得一见。”
天盛从商之风颇兴，与外邦也确有不少货物来往。可说起满街的外邦人和随处可见的外邦货物，这景象只能在几处榷场见到。
西北边境并无榷场，所以师聆夏知道，路三花编这些话是为了哄她开心。可即便知道这些是假的，她还是不由对路三花描述的西北边境有了一些向往。她想，如果她相信她能活到二十二岁，那她是不是也可以相信，那一年，朝廷会在西北边境划出一个榷场。
“三花，我信你说的，我会活到二十二岁，还会在那一年去西南边境，将你说得那些景象都记录下来。”
师聆夏说这话时，眼中光芒闪烁。
路三花见她原本灰败的脸都亮了起来，她想，原来一个人满怀希望和信心的时候，真的会发光。于是，她继续道
“不止如此，我话就放这了，既然能活到二十二，那二十四，二十六，二十八，三十等等等等，还会远吗？也有仙人给我算过了，我路三花是要长命百岁的，我等着以后你来给我扫墓。”
听见路三花这般口无遮拦的话语，师聆夏终于释然地笑出了声，她边笑边让路三花别说这晦气话，而路三花却十分不以为意。
“这怎么能叫晦气？我长命百岁，你比我还长命，这是好事。”
二人到魏寻一行人租住的小院时，见不大的院子里竟已挤了六七个生面孔。这些人衣着打扮普通，可那精神头是个顶个的好，应是练家子。
“这不是裴哥？你也是来探望魏哥他师妹的？听闻魏哥这师妹身子骨不好，又遭了这劫难，我们特意寻了些药过来，希望能帮上忙。”
说话这人路三花不认识，她看向裴无药，希望他介绍几句。裴无药便迎着路三花的视线道“清风堂的人，见过几面。”
“这位是······”那清风堂的人亦向裴无药询问。
“我叫路三花，是你们这位裴哥的徒弟。没想到各位竟是清风堂的兄弟？我听过不少清风堂的英雄事迹，对大家颇为钦佩。师傅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往后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兄弟们不必客气。”路三花对着清风堂的众人一抱拳，毫不扭捏地拉起了关系。
她想着，她也不一定能将裴无药要做的每件坏事都拦下，若真没拦住，多个朋友便多条出路，她得帮他打理打理人际关系。
闻言，一位年岁稍长的男子摸着胡子，连连赞叹“裴小兄弟果然是少年英才，徒弟都这么大了，还这般能说会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裴兄弟，昨日的话你可考虑过了？可愿加入我们清风堂？”
“杨吊眼，你们漕舵这就开始抢人了？”
“孙乐，这就是你们说的裴哥？当真是年轻。”
“嘘，大家小声点，师娘子还在休息。”
路三花每每张嘴想同清风堂这群人搭话，就被他们的新话头堵了回去，如此反复三四次，我们的社牛路就彻底闭嘴，和沉默的裴无药一起沦为了这场social的背景板。
她想，果然，在感兴趣的话题面前，男人的战斗力亦不可小觑。
七嘴八舌间，最先与路裴二人打招呼的那位孙兄弟看着裴无药，忽地眉头一皱。
“诶，裴哥，你这手······”
“路兄！三花！路三花！”院子左侧房间的房门突然打开，魏寻连喊三声寻人。
“这呢，怎么了？”
循声找到站在一角的路三花，魏寻忙招手道“我就说听到你的声音了，快进来，聆夏要见你。”
路三花跟在魏寻身后来到师聆夏床前，见她披散着头发靠在床头，人虽干净整洁了，脸色却白得与昨日毫无差别。
“师兄，你去忙你的事罢，我同三花说会话。”
“好，你要是有胃口了就跟三花说。”
魏寻应下师聆夏的话，又将路三花拉到一旁，小声嘱咐“你说几句就找个借口出来，让聆夏多休息会。”
路三花觉得魏寻这话似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一时也说不出哪里不对，便点头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吱呀
伴随着关门声，师聆夏看向坐在床侧的路三花道“师兄是不是让你少说话，好让我多休息？”
嗯？猜得可真准，是亲师兄妹了。
路三花不由想起师聆夏另一位同门的话——我师姐似是挺喜欢你的，她又心软，你若使唤她做些什么，她多半会帮。
“你这些同门都还挺关心你的。之前你小师妹，就是那个叫周瑶的，还特意跑来叮嘱我别使唤你。我纳闷自己什么时候使唤过你，她就说起了渭城初见那日，我让你帮我去染甜居买糖水的事。”
“你那天让我帮你跑腿去买糖水，我是很乐意的。师兄他们对我的事如此一惊一乍，是因为整个壁天剑派都知道我活不过二十一，而今岁，我已然二十。”
师聆夏浅笑着说出的话，让路三花一怔。
她确听他们提过几次师聆夏身子弱，却也没想过她病得这样重，明明平常看着好好的啊。
而此时，她也终于明白魏寻嘱咐她早些出去时的怪异感从何而来。
细细想来，不管是魏寻还是她的其他同门，他们从不会当面拒绝师聆夏的请求，而是会在同意后再想方设法阻止那些他们觉得对师聆夏有害的事。
见路三花一时默然，师聆夏轻拍她的手，淡然道
“三花，你不必去想说些什么安慰我，没关系的。我身为壁天剑派掌门之女，却生来经脉阻塞，不宜习武。师兄他们怜爱我，就像众星捧月那般待我，我知道他们是好意，可每每看到他们互相打闹，作弄，甚至争吵，我都很羡慕。”
“那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你不喜欢这样？”
“既然知道这是好意，又何必拂了这心意。其实，爹爹和师兄他们本不同意我出门历练，那是我唯一一次跟他们发了脾气。我虽体弱却也有走遍天下的梦。这世间的英雄大事自有专人记录，而我想记下平头百姓的生活，诸如某种食物，某种技艺，抑或是某个精通某事的普通人物。那次的争吵虽以爹爹的妥协结束，可我撞见过几次他在娘的灵前自责没照看好我。我那时就下决心，这是我最后一次违背爹爹和师兄他们的意愿。为了照顾我的安全和心绪，他们已经做了太多。”
路三花没想过师聆夏竟有如此抱负。
走遍五湖四海，做时间的见证者，那也是她二十出头时的梦想。
“所以你去找那绣娘学绣法也是为了记录？”
“嗯，那位绣娘有一套独门针法，我想学习一二。”
“佩服，真心佩服。你这理想要是放在我身上，最远也就走到‘想’这一步。不过，我还是建议你跟你爹还有同门们好好聊聊，你若是不喜欢，他们越努力越是南辕北辙。”
“倒也说不上南辕北辙，他们这样在意我的感受，我又怎么能不为他们考虑。若我一切随心而为，他们的担忧必然远多于现今。今日这些话我不好同他们说，你能听我唠叨，我亦十分感谢。不瞒你说，在地牢里受寒，病得意识模糊时，我曾怀疑过，仙人那句‘活不过二十一’或许并不是指我会死于病重，也不是指我会死于二十一那年。年二十，死于黑牢，不也是‘活不过二十一’吗？”
说到这，师聆夏略一停顿，垂眸深吸了口气，再开口，声音中便带了些许哽咽。
“三花，谢谢你。这听来或许有些虚无缥缈，可我知道，那时若不是你来了，唤了我的名字，我已踏入鬼门关。”
路三花不知师聆夏口中的仙人是何人物，亦不知他有何神通能断人生死。可见过那副乱七八糟的地图后，她不得不怀疑这是书中世界的胡乱编排。毕竟，她在两年后的梁镇见到过师聆夏，她定不会死于二十一岁。可她也有一丝不确定，都说人死之前是会有感应的，师聆夏说的鬼门关······若她那时选择去追裴无药，她是否真的就没命了。
为了赶走此刻低落的氛围，路三花还是故作轻松道
“聆夏，我接下来的话听着或许也有些虚无缥缈，但是你相信我，你至少能活到二十二岁。而且那一年你会去西北边境游历，见到同这儿完全不一样的风土人情。那儿会有很多很多的外邦人，蓝眼睛的，绿眼睛的，黄头发的，红头发的，五颜六色简直数不过来。他们带来的那些稀奇古怪的货品更是让人目不暇接。而且，你一定要在夏天去，那儿的夏天火热而奔放，像是跌跌撞撞却又自由的风，满街身段妖娆的外邦女子简直让人挪不开眼。你们离开之前应能赶上秋初的乞巧节，那儿那些乞巧的小玩意说起来也就是喜蛛、果食将军、磨喝乐之类，可纹饰、样貌颇有异域风情，值得一见。”
天盛从商之风颇兴，与外邦也确有不少货物来往。可说起满街的外邦人和随处可见的外邦货物，这景象只能在几处榷场见到。
西北边境并无榷场，所以师聆夏知道，路三花编这些话是为了哄她开心。可即便知道这些是假的，她还是不由对路三花描述的西北边境有了一些向往。她想，如果她相信她能活到二十二岁，那她是不是也可以相信，那一年，朝廷会在西北边境划出一个榷场。
“三花，我信你说的，我会活到二十二岁，还会在那一年去西南边境，将你说得那些景象都记录下来。”
师聆夏说这话时，眼中光芒闪烁。
路三花见她原本灰败的脸都亮了起来，她想，原来一个人满怀希望和信心的时候，真的会发光。于是，她继续道
“不止如此，我话就放这了，既然能活到二十二，那二十四，二十六，二十八，三十等等等等，还会远吗？也有仙人给我算过了，我路三花是要长命百岁的，我等着以后你来给我扫墓。”
听见路三花这般口无遮拦的话语，师聆夏终于释然地笑出了声，她边笑边让路三花别说这晦气话，而路三花却十分不以为意。
“这怎么能叫晦气？我长命百岁，你比我还长命，这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