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簸……

    大门被猛地推开,医护人员极速推着担架车转移至急救区域。

    “心跳检测!”

    “血压!”

    “立刻准备输液!”

    护士们迅速响应,连忙连接心电图,熟练地插入静脉通道,为周之仪输送生命维持的液体。空气中充斥着消毒水味,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气息。

    乡间田野小道,一条细长绿色绸带缠绕广袤无垠的视野里,夕阳落下的光际染上天空,穿过稀疏的云层,斑驳洒在小道上。

    ——这里是个宁静而祥和的世界。

    江禾一个人在没有尽头的田野道里走着,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只有一直走,一直走。

    脚下是松软的泥土地,偶尔能踩到几枚散落的石子,发出的声响与周围的鸟鸣、虫鸣交织在一起。

    江禾轻快地走着,脚步顿时停下——

    远处背对着她的身影,望着无尽的远方,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

    她站在老魁树下,那背影,勾勒出周之仪无比熟悉的感觉。而周之仪也立刻认出来。

    “奶…奶奶?”

    那人回头。

    一位年逾古稀却依旧精神‘矍铄的老人,岁月在她身上留下智慧的痕迹,却不曾带走那份温婉。

    江慧芬斑白的头发梳成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她笑着看着远处的孙女,似乎见到想见的人了。

    江禾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内心涌起无法形容的激动与迫切,那是一种渴望。

    风,轻轻拂过她的发梢,带着一丝凉爽与惬意,却也比不上她心中那份即将与奶奶重逢的喜悦。

    江禾害怕这是梦。

    害怕周围一切的不真实。

    可当她紧紧抱住那副身躯时,仿佛一切都有了实感,那份仅有的温暖与熟悉感慢慢将她包围。

    “病人的生命体征在不断下降!”

    “开始心肺复苏!”

    ……

    抢救室外,周衍生扶着哭的泣不成声的温云,他将温云止不住颤抖的手拉到自己怀里,给予她安慰。

    傅云行上前走到俩人身侧,道:“伯父伯母,你们坐着歇会吧,之仪会没事。”

    温云已经没有没有心思将注意力放到其他人身上了,只见周衍生看着傅云行:“好,好…老婆,你先坐会,之仪不会有事的,相信医生。”

    俩人各站两边扶着温云,等温伯母和周伯父屁股坐在冷椅上,傅云行转身去接了两杯温水……

    “小禾怎么来了?”江慧芬粗糙不已的手慢慢抚摸上她的额角、脸颊、下巴,每一点的触及都是尘封在心底的思念,江慧芬格外珍惜,可眼中满是苦涩:“你不该来的,快回去。”

    “不…我要和你一辈子待在一起!”江禾坚定的摇头。

    “……”江慧芬生满茧的手指珍惜般的将江禾被风刮乱的碎发挂在耳后,看着眼前的人:“乖,听奶奶的话,那里还有人等着你呢。”

    江禾在那世上已无再亲之人,又有谁会对她抱有留念。

    “……”江禾眼眶沁满泪水,在眼中打转。

    有人等我,不,没有人会等我。

    刹那,她和江慧芬的身旁出现一片片画面,里面是站在手术室外的周衍生抱着怀里已经开始全身不住颤抖的温云,角落里还死死盯着手术室里的傅云行……

    画面再转——

    天昏昏暗下来时,坐在栾树下长椅上的俩人。

    “你知道栾树的花语是什么吗?”

    “什么?”

    “奇妙,震撼,绚烂一生。”

    月光下的周之仪看着远处的栾树,而周贺然看着她。

    ……

    画面再次转来——

    这次是在嘈杂的医院里,江禾从地上爬起,怔怔地看着浑身是血的周之仪。

    江禾伸手去握住女孩的手,却发现自己融入她的身体里时,面容里感到的震惊……

    ……

    江禾看着每一幕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嘴唇微微颤抖,试图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话卡在了喉咙里。此刻的江禾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无助和迷茫。

    “既然当初选择了这样一个决定,那就把这份初衷继续坚持下去。”

    江慧芬手揽着江禾的肩膀,与她一同面对:“没关系的,小禾。”

    “回去吧,他们在等你。”

    “小禾,不要有任何顾虑,奶奶在你身后呢!”

    “心跳逐渐稳定了!”医护激动的说。

    ……

    两天后

    刺眼的光度让周之仪微睁开一条缝,迎接她的不是刺眼的阳光,而是医院病房内柔和而昏黄的灯光。

    “醒了!医生!”

    声音逐渐远了,只听病房的门关上,那人跑出去了。

    周之仪的视线还有些模糊,但逐渐地,周围一切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她撑着身子打算坐起来。

    “别动!”

    周之仪放眼望去。

    门口是刚打开病房门的傅云行,他看着床上的人准备坐起来,立刻从另外一张穿上拿了个枕头垫在周之仪背后:“你有点轻微脑震荡,别乱动。”

    “我怎么了?”周之仪问。

    傅云行倒没急着回答,从桌上倒了杯温云给他准备的菊花茶,又从旁边般了个椅子过来,将手里的杯子递给周之仪:“你的脖子差点被时呦那丫头徒手给拧断了!你怎么可以单独行动!要是我来晚了,你就不会是躺在这里了!”

    “……”

    周之仪双手捧着茶,表情平静:“我不是在出发前提起给你发过信号了吗?”

    “害,你就别提了,”傅云行摆手:“手机刚出局里就被撞坏了,等我修完手机才来得及看到你消息。”

    怎么会这么巧?

    周之仪眉毛微皱,脸色苍白如纸,失去了往日的红润与光泽。她捧起杯子小抿了一口,干裂无血色的嘴唇,才暂时得到缓解:“下次不会了。”

    随即又问:“颜薇找到了吗?”

    “嗯,你猜的不错,那个井根本不是普通的水井,而是个密道,我们找到她时,她已经缺水很多天了,都快要死了,还好及时发现,现在正在楼上重症监护室里,还没醒过来呢。”

    周之仪听着,一小口一小口将菊花茶饮完,才慢慢放回桌上。

    “时呦呢?”

    “……”傅云行顾盼了一阵,随即起身:“你再睡会吧,我一会给伯父伯母报个喜。”

    傅云行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朝门口走去。

    “时呦见过杀害潘恒毅的凶手。”

    傅云行脚步微愣,手上打电话的动作停止了,转身看着病床上的人,说:“今天不准提案情,明天你醒了,我会来和你说情况。”

    “……”

    他又想起什么:“也不准微信发——喂,伯父……”

    重症监护室里冷调的灯光下,颜薇静静躺在病床上,周围各种复杂的医疗设备和不断闪烁的指示灯。

    面罩之下的呼吸已经算完全匀称下来了。世界外的嘈杂对她来说已经静止了,所有的喧嚣都被隔绝在那层薄薄的屏幕之外。

    翌日清晨。

    温云昨晚得知周之仪醒了,立刻就要简单收拾行李,跑去医院里将就一晚,还好被傅云行和周衍生同时劝住了。这不,温云一大清早就在家一顿捣鼓,拿着亲手做的人参乌鸡汤,提进医院里。

    “来来来,之仪,再把这块肉吃了!”温云坐在病床旁,指着周之仪碗里那块剩下的乌鸡肉:“这次得好好补补!”

    周之仪苦笑,重新勉强地端起那碗汤喝了起来。

    “做个手术,人都瘦了一圈。”温云心疼极了。

    怎么可能会瘦,周之仪每天巴不得多吃点,看到身边的人吃的少了,都要在旁边死死唠叨减肥的坏处……

    “这次多亏了傅警官,要不然都不知道你掉哪个井里呢——”

    “井里?”周之仪木楞地看着她。

    “是呀,人家傅警官说你去朋友家玩,大晚上没看清路,掉井里了,差点把脖子都摔断了。”温云简单概括傅云行给她交代的情况。

    周之仪将“傅云行你最好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硬生生给憋了回去,嘴角在暗处不自觉的抽了下。

    “改天见到傅警官,你可一定要好好谢谢人家,知道了吗?”温云说。

    周之仪把空荡荡的碗放在桌上,应声点头。

    “醒了,学校那边你别担心,这几天好好休息,一会再睡会儿。”温云站起身拍了下周之仪的肩膀:“你爸那边正好出了点事,就先回去了。”

    “好,路上小心。”

    门外周衍生打电话的声音逐渐变小,病房里又回到了原本安静的模样,周之仪默然转头看着窗外,她脖子上那一道浅浅的红痕仍然未消,她的肤色要比常人白一些,这条痕迹在她身上则显得格外醒目。

    “咯吱。”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了进来。

    周之仪以为是傅云行来和她复述时呦案子,她转头,愣住。

    “你……”

    来人不是傅云行,是周贺然。

    只见他手上抱着三四本课本,背上搭着一个书包,径直朝病床上的人走来。

    周之仪感觉嗓子眼莫名缩紧了些。

    “……”

    他停在了病床旁,将手里的书放在了周之仪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病床餐桌上。

    数学、外语、物理。

    “这……”周之仪正翻阅那几本书,就听周贺然开口了:“这些是你们班薛小贞让我转交给你的,说这是你目前落下的作业。”

    周之仪问:“为什么是叫你?”

    周贺然眼睛看天花板,故作思考的模样:“可能是因为我和你家比较近,方便些。”

    周之仪哭笑不得:“她对我可真好啊!”

    “……”

    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病房外的走廊里偶尔传来护士轻柔的脚步声,以及远处家属的低语,但这些声音在此刻的病房内显得格外遥远。

    周贺然的目光不经意掠过病床上的人,目光定格在她白皙脖子上的痕迹上,虽然已经比事发当天淡了很多,可依旧吓人。

    无法想象当时时呦想杀了她的心有多狠。

    周之仪似乎是感受到了周贺然的目光,她微微侧头,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

    “……”周之仪异样的眼光看着他,眉毛微翘,意思是还不走。

    周贺然朝书本扬了下下巴,意思是你写完我再走。

    无声间,周贺然拉过身旁的椅子坐了下来,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周之仪。

    周之仪没说话,只是把手里拿着的书放回了桌上,然后拿起一个枕头垫在后背上,就那么闭着眼睛靠坐在床头。

    周贺然抬眸,看见她的姿势,眉头微皱:“怎么?不会?”

    “我现在是个病人,不写!”周之仪连眼睛都没睁开,头向后仰着抵在墙面上,修长的脖颈展露无疑。

    “……”周贺然头低垂间呼出口气,气息在宁静的病房内显得格外清晰,他抬头的目光重新落在周之仪的身上。

    她脸上、额角都被护士抹上了汞溴红溶液,右侧手臂上缠着绷带,却依旧能看到血液渗透出来的模样,和她脖颈上骇人的掐痕。周贺然心中充斥着不安,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控制住眼睑微跳的动作。

    “你怎么了?”

    周之仪睁着双目望着他,她眼神平淡无波,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周贺然不敢想象,这一刻的周之仪在想什么?是痛苦、是怨恨、还是绝望、抑或其它什么......周之仪的目光太过平静,平静地令他不安,让他觉得害怕。

    “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周贺然故意问。

    周之仪虽然不太想承认这套说辞,话到嘴边没忍住上扬,但好在反应快些,极力掩盖了那不自在:“晚上没看清,掉井里了。”

    “这也就是那姓傅的唬唬别人了。”

    周之仪向他看去,可少年的脸上没有丝毫过多的表情,整张脸冷漠到极点,却比往常苍白了些,像是一瞬间的事,只听他又说:“周之仪,你骗不了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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