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医院的长廊被柔和的灯光抚慰,病床上谭啸的面容在顶灯的映照下显得柔和了许多,不再是白天看到的那般苍白。

    一碗温热的粥放在他面前的桌上,腾起的细微热气在清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生动,谭潇一手扶着碗沿,一手用勺子缓缓搅动。

    此刻谭啸身边站着一名刑警、一名顾问和一名民警,三人围聚在一起看着病床上的人。

    徐麟看着床上的人喝着没有配菜的白米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别过脸,说:“就这玩意儿了,你将就着喝吧,医院食堂的粥,总比没有好。”

    谈笑微微侧头。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他自然明白徐林所说的是什么,随即道:“没事的警官,明天就手术了,医生也不建议吃主食,这粥正好。”

    徐麟点了点头。

    今天中午三人从乡下将谭啸送到市中医院来。刚下车,徐麟怀中的人似乎又感受到了疼痛,谭啸双眼抿着,眉头紧皱,冷汗都冒了出来。但好在经过初步检查发现并无危及生命的大碍,只是阑尾发炎并已出现化脓迹象,需要尽快治疗。

    护士迅速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随着药物注入体内,谭啸又陷入了更深的沉睡之中,等再次醒来时,就是晚上了。

    徐麟手里抱着一碗从医院食堂里的粥回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手术通知单,递给谭啸,和他商量明天安排切割阑尾的手术。

    徐麟本以为以谭啸作为乡村教师的微薄收入,面对即将到来的阑尾切除手术费用可能会有些为难或犹豫,毕竟在偏远的乡村支教生活条件艰苦,薪资待遇往往也不尽如意,然而谭啸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

    谭啸只是轻轻一笑,表情里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淡然,欣然地就听从安排了。

    谭啸身穿一件洗的发白的棉质病号服,头发略显凌乱,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他喝粥的动作不急不缓,从容与淡然从他的言止显现出来。

    此刻的谭啸,全身弥漫着一种温和而朴实的气息,那是长期与孩子们相处,沉浸在乡村教育中所特有的气质。无论怎么看都不会觉得这样一位看似平凡无奇的乡村教师,竟会卷入绑架案的风波之中。

    徐麟内心深处进行着激烈的挣扎:是现在就直接问清谭啸与绑架案的关系,还是等到明天下午手术后再进行询问?

    正当徐麟犹豫不觉之际,谭啸喝粥的动作突然一顿,手中的勺子悬停在半空,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平和而深邃地依次扫过面前的三人,开口问道:“警官突然来我家,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病房内气氛一时显得有些微妙。徐麟回过脑袋去看谭啸,而身边的周之仪直接走到病床旁,利落地拉开椅子坐下,直视着床上的人。

    “是。”

    谭啸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便恢复了往日的温和:“您说。”

    周之仪报出一串曾经登记在Triple品牌下的身份证号码,问:“这个是你的身份证号?”

    “是的。”谭啸对这个身份证号格外熟悉,没有丝毫犹豫地点了点头。

    紧接着,只见周之仪从兜里掏出一张被叠好的购买单据,摊开在谭啸眼前,又问:“这个是你买的吗?”

    谭啸的目光在单据上停留了片刻,随后摇了摇头。

    “不是。”

    两人没太大反应,或许心中早已有了结果,无非就是想得到个确定答案。

    周之仪收回那张单据,双手插进外套口袋里,面不改色地看着他,说:“那你的证件号怎么会出现在商贸街那的品牌店内登记上……”顿了顿,又问,“是谁拿走了你的身份证?”

    谭啸脸上掠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嘴角勉强勾起一个略显尴尬的微笑,说道:“没有,其实我的身份证很早之前就遗失了,后来才去补办了一个,”说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是……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周之仪说:“目前有个涉嫌杀人、绑架的主使,曾拿着你的身份证在六月间去品牌店买了双鞋。”

    听完她的话语,谭啸的脸色瞬间凝固,眼神变得慌乱无措,连忙摆手撇清关系:“我……我不认识那个人。”

    周之仪与徐麟彼此间交换了一个眼神,双方都表示无奈,只见周之仪轻轻地摇了摇头,缓缓站起身,对床上的人嘱咐道:“我们先回去了,今晚你好好休息,如果有想到什么或什么可疑的事情,请随时联系我们。”

    谭啸点了点头。

    小李说要留在这陪谭啸,两人也没拦着,随即便离开了医院。

    车子穿梭在稀疏慵懒的车流之中,车内一片沉寂,只有引擎的低沉与轮胎摩擦路面的声响。

    徐麟握着方向盘,目光专注而平静地直视前方,偶尔余光瞥见副驾位上的人。

    周之仪倚靠在椅背上,头微微偏向车窗一侧,长长的睫毛垂落在眼睑下方,投下一抹淡淡的阴影,尽管姿态看似慵懒,徐麟却敏锐地感知到她并未真正入睡。

    平日里的徐麟是个不折不扣的话痨,总能在任何场合找到话题,让气氛活跃起来,但此刻他硬是一个字都憋不出来,心里总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告诉他,周之仪有话对他说。

    两人很默契的沉寂着,没有丝毫打搅这份安静的时刻。

    车流逐渐靠近小区的大门,一直沉默不语的周之仪终于打破了沉寂,声音不高,却蕴含着无法推脱的张力:“这几天你派几个便衣守在云行身边。”

    “你在害怕凶手会威胁傅哥吗?”

    “……”周之仪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徐麟侧头瞥去,能够看见她的眉毛微微皱起。

    徐麟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那是一种混合着怀念、责任的复杂感受。

    一刹那,他的思绪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那些与战友们并肩作战的日子,他们曾无数次面对生死考验,彼此间那份无需言语的默契和深深的关怀让他至今难以忘怀。

    此刻面对周之仪的沉默与担忧,徐麟仿佛又看到了曾经那些互相担心他人安慰的战友们的身影。

    想到这里,徐麟心中暗暗发誓,无论未来会遇到怎样的危险与困境,他都一定会保护好傅哥和周顾问,这份信誓,如同他内心深处的信念之火,熊熊燃烧。

    车子在小区门口停下,周之仪下车前又多叮嘱了一嘴。

    “你安排人办事,一定要小心谨慎,千万别让云行发现。”周之仪说。

    徐麟点了点头,心中暗自思量。他最了解傅云行这个人,性格刚硬果断,疑心极重,对于任何风吹草动都会保持高度的警惕,如果让他察觉到有人在暗中保护他,很可能会引起他的起疑,迫使他再次陷入危险之中,甚至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

    “放心吧,周顾问,我会安排妥当,确保万无一失。”徐麟郑重地担保。

    周之仪踏入电梯,按下三楼按钮,她便在电梯内发了一小会儿呆。随着“叮”的一声清脆提示音,周之仪的思绪也拉回现实,吐出一口气后,迈出电梯。

    她的手伸进外套口袋里去触摸金属钥匙,拇指指尖无聊地拨弄着环上的齿轮,当周之仪走到家门口时,她愣住了。

    她家门口此时正站着一个人,身上穿着休闲服,显得随意而舒适,头低垂着,脚上甚至还瞪着一双家居棉质拖鞋,正无聊地踢着地板。

    突然像是感觉到什么,他抬起头,目光对上站在不远处的周之仪。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两人内心有些无措,但表面都没有表现出来。

    沉默一会儿,少顷,周贺然看着周之仪缓缓向他走了过来,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悸动,他下意识直起腰板。

    周贺然已经预设了无数种可能的场面:周之仪可能会露出惊讶的表情,质问自己来她家门口做什么;也可能会狠狠地把他推开,然后把他当小狗一样丢在门外。而周贺然早已在心中默默排练好应对之策——如果周之仪真的这么做了,到时候他就把周之仪死死拽在怀里,去亲她,让她晚点再进门。

    当一切幻想在脑海中演练了一遍,站在他面前的周之仪却不按常理出牌了。

    周之仪的脸上异常平静,仿佛一汪深邃的湖水,波澜不惊。她抬头看着周贺然,轻声问道:“怎么了?”

    语气也很平静,但周贺然却仿佛从中感受到一丝不易言喻的关心,如同微风拂过湖面,激起层层细腻的涟漪。

    这一问,如同一把无形的锤子,重重的击打在周贺然的心上,让他瞬间失去了所有的防备和预设,他的大脑被抽空,变得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和逻辑在这一刻失去了作用。如果此刻有一张试卷摆在他面前,他恐怕连一道题目都无法集中精神去做题。

    他怔怔地看着周之仪,以为自己语言系统在此刻紊乱,只感觉自己的嘴巴张张合合地,紧接着,一个简单而直接地话语从他喉咙里脱出。

    “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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