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谨尘大人,”晃枫如刀削般线条利落的脸出现在他面前:“您没受伤吧?”

    宋谨尘摇摇头:“去找找其他人。大家应该都在附近。”

    “是。”晃枫躬身行礼,迅速转身去找人。

    “这里密封条件倒不错,地气阴森,陈设规律,别的看不清,不过第一感觉倒是个地宫。”煜冉从一棵竹子上跳了下来,徐徐说道:“素馨那丫头我没拽住,让她逃了!”

    “逃就逃吧。”瑾翊也从一面回来:“她也不见得知道什么,现在不是研究她的时候。有水的地方应该会有出口对吧?我刚刚听那边也有水声。要不要去看看?”

    宋谨尘看了看她,神色一凝,又将目光转向煜冉:“那水声在变小!”

    常理而言,若此处是常年的流动水滴,其滴落声音应当十分规律,持久不变。而这里的水声却好似渐渐变小,到最后竟变得有一滴没一滴的。

    几个人都有些不详的预感。

    煜冉拿出随身携带的高能光棒点燃扔到墙壁的一处空隙。整个洞穴瞬间亮了起来。

    他们顺着刚刚有水声的方向看去,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一根中间凹陷的三角石柱的一角赫然挂着旋复的尸体!那一角的石针从他的腰腹横穿而出,地面一大片鲜血尚未凝固,此时旋复的瞳孔已然散大。

    “旋复!”在黑暗另一角的晃枫见状惊呼着跑过来,却被脚下的一片东西绊到。

    “神!”瑾翊顺着那柱子向脚下看去,忽见这里遍地尸骨,多数都已只剩森森白骨,而有一部分却仍旧留有破碎的衣衫。

    她忍不住死死抓住宋谨尘的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要说死人,她是不怕的,她也杀过人,司空见惯。但这阴森之气和成片的白骨却透着令人冷彻骨髓的凉意。

    不寒而栗。

    她第一次将这个成语演绎得淋漓尽致!

    宋谨尘握了握她的手,蹲下仔细观察了那些白骨,目光中隐约有一丝不平静闪过:“这些人是被尖利的武器所杀。这可能是个殉葬坑。”

    那些白骨上多在脊椎或脖颈处有尖锐的划痕,而一小部分却脊椎尽断,好似被乱石砸死。只有一部分留有残缺衣物的尸骨呈一种诡异的黑色,该是饮鸩而死。

    “喂!你们谁帮我下?”海狸的声音忽然从头顶响起。他被一根石柱的角戳住了衣角,被挂在上面下不来,犹自挣扎着显得十分狼狈。

    “你把衣服脱了不就下来了?”瑾翊忽然对这个惑明王朝的小兵生出百般无奈。极度怀疑他是否有生活常识,总在一些弱智问题上被卡得下不来。

    “可是……”海狸低头看了看自己正下方的一片突出石笋:“我下不去。”

    宋谨尘见那石笋锋利,心中一动,不由回头看了看晃枫,又看了看石柱上死去的旋复,忽然下定决心,向煜冉使了个眼色。

    煜冉点点头,脚下微微用力,飞身上那石柱将海狸一把抓起,又落回刚刚所站之处。

    宋谨尘没有解释,但众人皆明白,已死了个旋复,炣黎不知去向。晃枫若有异心,杀了他也不为过。但海狸是惑明人,不能不救。

    “这是什么功夫?好厉害!”海狸不由惊叹:“什么时候教教我!”

    宋谨尘闻言忽而冷冷瞥了他一眼。

    “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瑾翊瞪着他:“我拜托你能不能表现得像个惑明人?”

    “可是……”海狸刚想说话,被宋谨尘警告的眼神吓到,却仍旧忍不住嘀咕:“什么样才像惑明人?”

    “少说话多做事。”煜冉低声嘱咐他后,就随宋谨尘和瑾翊走到站在旋复尸体下的晃枫旁边。

    “我们在一起并肩作战五年了。”晃枫开口道:“我们都签过生死协议,随时准备着死亡,可是……他不能以这样的方式死去!”

    宋谨尘不语。旋复确实死得冤枉,这种意外死亡本不在他的计划范围之内。炣黎没有音讯,素馨掉队,如今身边只剩一个晃枫一个海狸。他倒是有些后悔去找严灏借人。

    因为进山之后他忽然发现,在这种灵结遍布的环境之下,这些特勤人员除了探路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在时刻牵扯他们的精力。

    “你若愿意,带着他的尸体走吧。出去之后我们为他厚葬。”瑾翊审度着旋复的实体。那他被石柱一角直插胸腹而死,但衣物却并未完好地穿在身上,外衣严重地错位,有着撕扯的痕迹。右手三个指甲中隐有血迹。

    晃枫听她的话后,明显愣了一下,仅仅一秒,他复又低沉道:“不需要厚葬,像我们这样的人,随遇而安,不讲究落叶归根。”

    宋谨尘没有理会他,向着旋复的尸体深深鞠了一躬:“我们往里走,这里肯定还有另外的出口。”

    他刚刚说完,手腕忽然又一紧。突如其来的力险些将他拖倒!

    他将玉镯用力一收,站稳了步子。与此同时,眼前金光一闪,傅皓的身影一晃,出现在他面前。

    傅皓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好似明白了什么,开口道:“我还当你没拉住引线将自己也扯进别的维度。弄了半天原来是出师不利……”

    宋谨尘倒不生气,反而为傅皓的安然归队深深抒了口气,尴尬一笑:“你又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傅皓意味深长地一笑:“我来回转了转,发现了个好东西。”说着他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张图来:“诺,塔索沃地藏图。”

    “地藏?”宋谨尘接过那张软布质微有腐朽、年代久远的地图,打量了周围:“这里是个藏宝地宫?”

    傅皓耸肩:“有个奇怪的老头说刚才那山顶有个入口,进去之后是个殉葬坑。”他说着看了一圈尸骨:“看起来就是这里。”

    宋谨尘粗略地看了两眼地图,摇头:“我们又不是来盗墓的。”

    傅皓见他不屑一顾的表情,忽而笑了:“皇族之血是三千年前TAX由傲舒贵族统治时,他们的开国元勋彼桑将军的随葬品,就藏在他的遗体内。而这整个塔索沃山脉地下,都是彼桑的墓室!”

    说到这他便不想再解释,打了个“你懂得”的手势,继续解释起信息的来源:“那个老头说见我有缘就和我打了一架——脱灵的那种,我赢了他一个条件,他就将事情告诉了我。”

    “空口无凭——”瑾翊撇撇嘴:“你就真信了?”

    “我们又不知道怎样找到皇族之血,不如试试看。”傅皓说道:“总比无头苍蝇乱撞强!”

    宋谨尘趁他们说话的功夫已然走到殉葬厅的南侧暗门之前,用手帕一点点将一个圆盘上厚重似石的灰尘,擦净,反手拧动圆盘。

    沉闷如岩浆流动般的声音充斥着整个殉葬厅,眼前的石门缓缓沉入地下——看来是可以开启的设计,宋谨尘不由松了口气。

    傅皓看看瑾翊,又看看煜冉,见两人动身后自顾自地向门口走去。

    自他们忽然互揭了身份到现在尚未深谈过,来来往往总觉得气氛诡异。

    瑾翊和他认识很久,却一直不曾看穿他的身份,两人一直这样以资料的形式你来我往着,并不曾深谈几次。如今反而话更少,留下更多的反倒是解释不清的信任。而这种信任根本不需要语言表达。

    晃枫复又看了眼旋复的尸体,和海狸一并跟上。

    “小心!”

    开启石门处忽然射出一片密集的箭,如一堵墙般铺盖而来!

    煜冉下意识地扯起地上的一副骨架横甩过去,阻挡了一大部分利箭。与此同时,正站在门边的宋谨尘也迅速向后退了一步,闪身挥手借着掌风打下那些漏网的箭。

    两人出手速度之快令海狸不由得愣了一下,忍不住嘀咕道:“脱灵功夫这么好还叫我们来陪绑?”

    宋谨尘见这片箭犀利,不由心中没底:“这里看来机关很多,大家各自小心了。”

    宋谨尘向来不会将压力分给他人,一旦这么说,就是对后面的路极为没谱了。这一点海狸和晃枫可能不知道,其他人却清楚得很。

    见这墓中的严谨程度,虽殉葬厅布置设施极为简陋粗糙,但这毕竟是墓葬盛行时代开国元勋的墓陵,如若没有专业人员随行,确实很难找到捷径。傅皓得到的那章地图上也不曾标识机关和伏击。

    傅皓忍不住走过去撞了一下宋谨尘的胳膊:“你盗过墓没有?”

    宋谨尘倒也不在乎他的问法,反而侃侃而语:“我只住过宣尊陵。”说着还有意加重了“住”这个字。

    瑾翊忍不住笑出声来,又觉得有旁人在不太好,忙将这个只有他们几个人才听得懂的玩笑继续下去。她走过去撞了撞傅皓的肩:“有的人不是从自己的陵墓里盗出过自己的宝贝吗?理应经验丰富啊?”

    傅皓听言有些尴尬地看了看宋谨尘,低声道:“那玩意是临时挖的洞,连个自由出入的门都没有,我是……”

    “毁家纾难么——“瑾翊幽幽说道,言语中尽有讽刺之意:“那么,忠臣,先请探路吧?”她很自然地打了个“请”的手势,弄得傅皓拒绝不得。

    “你!”傅皓哑口无言,气呼呼地将身上背的巨大红外仪不由分说丢给瑾翊:“那你当搬运工。”说着就要向门口走。

    “你们是在说盗墓吗?”海狸听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争论,插嘴道:“我以前跟我父亲一起盗过宣尊陵,我有经验,可以带路。”

    宣尊陵。

    几个人忽然满脸都是黑线,目光齐刷刷地射向宋谨尘。

    见几个人不说话,神色中却话里有话,海狸不由补充道:“宣尊陵间的规模不小,机关也很多,虽然里面没什么值钱的宝物,但那陵墓我们也翻遍了,对古墓我了解不少的!”

    “好,那你来带路。”宋谨尘忙不迭吩咐,堵住了傅皓和煜冉即将出口的调侃之言:“万事小心。”

    晃枫家见着几个人打哑语,神色有些迷茫。但那迷茫转瞬即逝,他迅速跟上去。

    陵墓的地图很简单,只有一条通道,总共有七个厅,厅与厅之间由长而深的走廊链接,从地图上看每条走廊的形状设施皆有不同。

    他们刚刚所在的位置是奴殉厅,殉葬者皆为彼桑生前的家奴,死状凄惨迥异,没有人为他们进行特殊布置。那厅中仅有两个镇厅石柱,除此之外就是光滑的墙壁,别无长物。

    “傲舒贵族的墓室很简洁明了。”海狸在仔细研究过地图后下了结论:“不像宣尊陵,处处是机关,遍地是迷宫。我一进去就担心出不来!”

    又是宣尊陵。宋谨尘只觉得头疼。

    当年宫廷政变,惑明皇朝易权,宣尊同翙明皇后携手跳崖,此前并未修建陵墓。

    而由于那时悬崖很高,两人在跌落过程中灵魂被蔽水山脉的大气空洞逼出,遗体却奇迹般地出现在沧雪岭山腰处。

    新皇帝认为此为天意,拨巨款在藏雪山脉大修陵墓。五年后将两人在冰雪中保存完好的尸体移入宣尊陵。

    故而宣尊陵的华丽与他本人没有半分关系。况且,如此严谨的墓居然被盗了。他忽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侵犯般,很是心烦气躁,而对眼前盗墓者的一员海狸还有脾气发不得。

    他叹气道:“安心探你的路!盗墓这种事别挂在嘴上,又不光彩。”

    “怎么不光彩了?我家世世代代……哎呦”海狸刚不服气开口反驳,就被晃枫用力跺到脚,不由□□。

    海狸瞪了晃枫一眼,表现出明显的不快:“大人,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和信仰,您没必要一定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我知道我没权利指责你什么,也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们惑明人,说我们屈从强权不知反抗。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与你一样,生来就属于一个强势的集体。我们根本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对抗一个在各地都有特权的民族。可我们都在为得到这种力量背井离乡努力奋斗!”

    海狸说得有些激动,任晃枫怎么拉也拉不住。宋谨尘听了这熟悉又陌生的话,不由垂下眼,半晌,他说:“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说罢他抬起头来直视着前方深而黑的走廊,继续道:“海狸你若想实现你的目标,就向前看,永远不要回头。”

    一旦回头,你会发现你所走过的路留下了太多血腥和罪恶,让你喘息不能。一旦回头,你会发现原来你一路走来,早已倾尽全力,精疲力竭,跟没有力气继续走下去。

    所以,永远不要回头。

    海狸听了他的话仍旧有些赌气:“我是不会回头的!”说话间他顺手点了个火把插在墙壁的一处火把架上。

    “这里什么都没有么……”瑾翊和煜冉走在最后面:“傅皓那东西你觉得靠谱吗?”

    走廊狭长,从火把微弱的光向前几乎看不到黑暗的尽头,周围静得出奇,瑾翊觉得自己的心几乎都要随着这不寻常的安静而停止跳动。

    她并不怕黑,也不胆小,跟这几个老朋友一切更觉得心中踏实。然而不知为什么,她总有一种潜在的危机感,她绞尽脑汁,硬是想不起那究竟是谁。

    煜冉看她一眼,忽然用个惑明古语说道:“我只知道旋复死得有问题。你找个机会看看,海狸和晃枫谁手上有抓痕。”

    “你也注意到了?”瑾翊惊奇道:“我以为是我多虑!”她转而看了看前面几个人:“可是,晃枫和海狸皮肤裸露部位都无抓痕。”

    海狸的数字迷彩上衣被扯了个大口子。他早在进入长廊之前扔在殉葬室。此时他只穿了个微紧身的短袖和长裤,一身肌肉线条十分明朗,毫无破损痕迹。

    晃枫自始至终没脱过衣服,瑾翊本不敢保证他也一样毫无损伤,但晃枫袖口上却明显有着喷溅的血渍——当然仅凭这点也一样不能证明什么。

    煜冉忽然伸手递给瑾翊一枚小小的黑色纽扣,她反手一看,却发现那纽扣和傅皓袖口处的装饰纽扣是一样的。她下意识地去看他的袖口——那里确实少了个纽扣。

    她脸色忽然暗了下来。傅皓警惕心很强,如今毫无防备地被人扯下纽扣而浑然不觉,此人定然功夫了得。更重要的是,这个人明显想将事情嫁祸傅皓。

    “旋复手中攥着的。”煜冉解释:“你觉得海狸是不是也有嫌疑?比如说,因为他身上过于……一尘不染?”

    “我想我该很感激你没先怀疑我。”瑾翊开口便带了几分嘲讽之意,但她似乎并不是在闹情绪,而是在冷静地分析事实:“可我的直觉告诉我,晃枫和海狸可能都不是凶手,那个叫炣黎的不是也一直没出现吗?”

    煜冉听她话语讽刺,倒也没往心里去,只是疑惑道:“方圆几里就这一条路,我就奇怪了,他就算跑又能跑到哪里?杀死旋复对他来讲又有什么好处呢?”

    从刚刚素馨挖出那颗蓝宝石造成山体龟裂开始,素馨本该是被怀疑的首要对象。而掉落古墓之后旋复的异常死亡又将众人注意力集中在晃枫和炣黎身上。没有人奇怪为何素馨没有一起掉落。

    因为煜冉说过,他没拉住素馨,让她跑了。

    跑了。这个词其实很含糊。

    瑾翊顿悟:“煜冉?素馨你怎么会把她带丢的?”

    以煜冉的身手,即便不能施灵,也总不该把人给带丢了。煜冉没有解释,难道这就证明没有疑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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