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着正在一楼大厅里给睡在沙发上的小孩盖着薄毯的男孩，程时沉声道：“他不是。”
几人朝一楼望去，男孩转过身，下一秒，就到了他们的身边。
“哥，什么事？”翔翔问。
“哥？”仇真疑惑，“不是叔叔吗？”
程时睨了仇真一眼，对男孩道，“把你的事给他们说说。”
“有什么好说的，”翔翔低下头，“不过是爹不疼娘不爱，死了都没人管的野孩子一个。”
话落，众人脸上疑惑与怜惜交杂，目光锁在了他身上。
“好好说话。”程时厉声道。
“行，我好好说，”翔翔抬头，一脸的无所谓，“我大名叫李青翔，死的时候12岁。活着的时候，家里有个十全十美的哥，有对望子成龙的爹妈，因为我成不了龙，所以选择了去死，然后就到这了。”
男孩说得满不在乎，仇真听得心惊肉跳。
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能让一个12岁的孩子，轻描淡写地说出选择自杀。
仇真看向程时，眉间紧锁，又看向其他人。
秦胜雪和赵如水满脸的心疼。
“弟弟，”盛弗谙郁闷地抓了一把头发，道，“咱成不了龙凤，做个开心快乐的普通人也很好啊。”
李青翔“切”了一声，“我倒是想开心快乐，你去给我爹妈说，让他少拿我和我哥比，少给我塞那么多补习班，少骂我！”
盛弗谙被呛得哑口无言，悻悻闭了嘴。
“你试过和父母沟通吗？”秦胜雪道，“他们应该会理解你的。”
“理解？”李青翔轻笑一声，“我家就没这个词，”，顿了一瞬，他接着道，“我是想和他们说话，可是他们给我这个机会吗，一个两个，都活在自己的幻想中，能听得进去吗？”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言说。
“要是真能理解的话，我老子就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数落我。”李青翔嘴角扯出一抹笑，“我忍不下去了，就从静心湖跳下去了。”
“我会游泳，但我在水里一动也不想动。”
“那天人可真多，我爹也算当了一回‘红人’。”
“我家没了我，也算是一家人中龙凤，精英中的精英。”
“我死了可真好。”
仇真一句也听不下去了，冲上前，抱住肩膀发颤的男孩。
“对不起，我们不该逼你说，”仇真眼泪噙在眼眶，“别说了，够了。”
李青翔抵在仇真怀里，啜泣着：“我明明很努力了，可是就是达不到他们的要求。”
“我能怎么办？我才12岁，我该怎么办？”
心口被胸前的泪水灼伤，仇真一个劲儿地说着“对不起”。
秦胜雪泪水从眼眶滑落，赵如水掩面，盛弗谙别过了眼。
程时一言不发，脸色黑沉。
良久，李青翔才抬起头，吸了吸鼻涕，“活着的时候，天天都在学，所以到这儿之后，我就只想打游戏。”看向程时，“我之所以找你打游戏，是因为你很像我哥。我哥对我挺好的，就是太优秀了，我还挺……想他的。”
男孩的低下了头，脖颈泛红。
众人无声地笑了笑。
“李青翔，”程时神色严肃，看向泪痕未干的男孩，“刚才在房间里你亲口承诺的，还记着吗？”
“当然，”李青翔拍拍胸膛，“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一定做到！”
仇真带着满眼的问号，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
“你答应我的，也要做到。”李青翔目光专注，视线同程时相对。
程时看向别处，悠悠道了声：“再说。”
“哇——”李青翔将脑袋扎进了仇真的怀里，“姐姐，哥哥欺负我。”
仇真边安慰怀里的小哭包边瞪boss，“你程哥哥逗你玩的，他是大老板，说到肯定会做到，——是吧，程哥哥？”
程时偏回目光，嘴角轻提，“不一定，真妹妹。”又接着道，“李青翔，你把头给我抬起来，男子汉躲女孩怀里哭算什么？”
李青翔哭得更大声了。
仇真：“……”
秦胜雪和赵如水相视一笑。
“你俩够了，够够的了，”盛弗谙本沉浸在对眼前男孩的同情中，听到“程哥哥真姐姐”腻腻歪歪的称呼，想到自己下落不明的女朋友，不由地烦躁，“和梦呀，我的和梦呢？”
几人这才记起正事来。
仇真扶起静静靠在她怀里的笑脑袋，问：“弟弟，你有见过一个和姐姐差不多一般高的女孩吗？”
“穿着一件羽绒服吗？”李青翔问。
“对对对，”仇真点如捣蒜，“你见过？”
“我见过，”李青翔道，“就在——”
嘭——
猛烈的撞击声遽然而至，众人朝楼下看去。
沙发上睡梦中的小朋友们被冲天的巨响震醒，哭喊起来。
李青翔跑道二楼的玻璃围栏处，大喊：“快上来！”
楼下的小朋友止了哭声，三三两两瞬移至二楼。
撞击大门的响动越来越强，带动起周围的震动，印有涂鸦的一楼墙面上，裂缝遂起。
“这是怎么回事啊？”仇真扶着栏杆，焦急地问。
“姐姐，我们先去6楼。”李青翔站在孩子群的前面，“你们快去坐电梯，我先带他们上去。”
话落，孩子们整整齐齐地消失在了眼前。
仇真以羡慕的眼神目送他们“转瞬即走”。
“别愣着了，”程时拉起仇真，“去电梯！”
几人向中央电梯奔去。
进了电梯，程时快速按动六楼的层数键。
赵如水揽着秦胜雪，程时松开了扣着仇真手腕的手，盛弗谙长眉紧皱。
许是受撞击影响，电梯的上升过程并不顺滑，一顿一停。电梯间几人紧着呼吸，一言不发。
电梯顺利到达6楼后，几人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出了电梯间，仇真抬眼，目瞪口呆。
六楼一整层，没有一间住房，目击所及，皆为……人？
整个六楼似是被划分成了三大区——老中年区、青年区、少年儿童区。
老中年区的“人”，或博弈饮茶、摸牌钓鱼；或歌舞升平、带娃遛狗，仿若身处公园小区山清水秀地混合部，过着令人羡慕的退休生活。
青年区多是挽手共游的情侣，脸上笑容明媚。还有一些绕着老人垂钓的湖，带着耳机捧着本书诵读，又或者是在树荫下，舒展着身姿，翩然而舞。
少年儿童区多布有娱乐设施，还有随处可见的玩具，李青翔带上来的孩子，此时无忧地在玩具堆里撒欢。
仇真人傻了。
这酒店不光有“人”，还特么全是“人”。
她瞟了一圈身边几人，除了程时，也都一副“吃了屎”的表情。
程时视线在六楼环了一圈后，气定神闲地抬步走向儿童区，淡定得让求真觉得他像是这里的常客……不对，住户。
“李青翔，”程时拎起缩在沙发里打游戏男孩的后领，“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
“哥，”李青翔收起手机，“就如你们所见，这里是——”说着，他突然压低了声音，
“弟弟呀，别卖关——”盛弗谙似觉余光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偏头，看到了……和梦。
“和梦！”盛弗谙向那道背影奔去，抬手拉那人的手腕，却抓了空，“你——”
女孩转过身，茫然地看向他。
“对不起，认错……人了。”盛弗谙呆滞一瞬，带着歉意道。
女孩面容清丽，笑笑说：“没事。”向前走了几步后，又转身说了一句话后才离去。
几米远外的仇真，听见她最后说的是：我早都不是人了。
“你们听见了吧，”李青翔道，“在深海酒店的都不是人。”说完，看着他的几人目光突然幽沉了下来，他赶忙补充了一句，“错了错了，你们是人，我们不是。”
“那你们是？”仇真眨眼问道。
“残灵。”
“残灵？”秦胜雪看着男孩，“这是什么意思？你们不是魂魄吗？”
李青翔摇摇头，“不是，魂魄的身心是完好的，我们的，”男孩深褐色的眼珠转动了下，慢慢道，“我们的身心，早已千疮百孔。”
话落，几人不在作声。
“深海酒店什么时候来‘人’了？”
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几人向后看去。
身着一件灰布衫，脚穿一双布鞋的老人，笑眼温和，身形清隽挺拔，盘着核桃，看着他们。
仇真将老人从头到尾的打量了一遍，老人衣衫清整，因而脚上黑面布鞋沾着的泥垢，很扎眼。
“时爷爷，”李青翔冲来人喊了一声，又看向仇真几人，“让时爷爷给你们讲吧，他来深海酒店最长时间了。”
几人看向来人，老人朝他们走来，笑着问：“你们要问我这个糟老头什么事？”
“时老先生您好，”程时微微欠身，“晚辈们困于深海酒店，有些问题想请教。”
时山海看向朝他微微躬身的年轻人，道：“问吧，你们活生生的人，能进入深海酒店，老夫也好奇得很，一问换一问吧。”
“好呀好呀，”仇真点头如小鸡啄米，“谢谢时爷爷。”
“谢谢爷爷。”盛弗谙也道。
“谢谢时老先生。”秦胜雪和赵如水同道。
时山海看着向他致谢的几人，只觉好笑，“我还什么都没说，你们就开始道谢了？”
“您肯定会告诉我们很多，”仇真笑得乖巧，“早道谢晚道谢不都一样吗？”
抬头在仇真的鼻头上轻点了一下，时山海道：“你这丫头，还真会给人戴高帽——我知道你们要问什么，听我这个老头子给你们叨叨，深海酒店哪……”
在老人的讲述中，仇真了解到，深海酒店已于这片异镜之海中矗立了百世，归于此海的生物，生命的终点，都与“水”有关，除了她已推测出的，意外溺亡、被残害的人，还有投湖跳河自尽之人，他们的在深海酒店里，经历着生前最期盼做的事，过着现实中最向往的生活。但于某个节点，他们会重新走入时间。
“‘走入时间’”是什么意思？”盛弗谙问，“还有‘节点’、‘残灵’是什么？”
时山海摇摇头，道：“三个问题，我只回答一个——命虽殒，身完好，心亦满，谓魂魄。”
“命丧，身破，神惘，心死，四者有三，当为残灵。”
话落，几人神色都淡了下来。
仇真低下头，想起李青翔刚才的话；
我们的身心，早已千疮百孔。
“你们怎么在这儿？”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仇真的沉思。
几人向声音处望去，只见和梦牵着一个小男孩，身上穿着仇真的羽绒服，站在不远处。
“和梦。”盛弗谙怔神一刹，大步向她跑去。
“你没事吧？”围着和梦看了半天，他将人拥进了怀里，“你去哪了？不打招呼就消失不见，信息也不回，我快吓死了……”念念叨叨了半天，竟然哭了起来。
原地的几人，见到和梦，意外之余，都舒了一口气。
仇真心道：没事就好……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又看向哭哭啼啼的盛弗谙，瞅了一眼刚才在她怀里哭得撕心裂肺的李青翔，摇了摇头。
一个两个，都是哭包！
“你先松开我，抱得太紧了，”和梦从盛弗谙的怀里挣脱出来，“你们听我说，这是我的弟弟，和想。”
和梦将牵着的男孩，带到几人面前，仇真低头，看向面前的小人。
小男孩很瘦，苍白的脸上嵌着双亮净的眸子，眼型同和梦的很相像。
“弟弟？”仇真问，刚才听了时老先生的讲述，她犹豫了一会儿，“你弟弟也——”
眼里波光轻晃，和梦点了点头，“我也是今早才知道。”
“今早？”众人惊讶。
“什么意思？”盛弗谙追问。
和梦对上他的双眼，缓缓道：“我们，可以在这里，与因水离去的亲人重逢。”
话落，秦胜雪神色惊动，向后退了半步。
赵如水伸手轻扶，看向妻子，眉间晕着化不开的忧伤。
“你说的是真的吗？”
秦胜雪颤着声问。
几人朝一楼望去，男孩转过身，下一秒，就到了他们的身边。
“哥，什么事？”翔翔问。
“哥？”仇真疑惑，“不是叔叔吗？”
程时睨了仇真一眼，对男孩道，“把你的事给他们说说。”
“有什么好说的，”翔翔低下头，“不过是爹不疼娘不爱，死了都没人管的野孩子一个。”
话落，众人脸上疑惑与怜惜交杂，目光锁在了他身上。
“好好说话。”程时厉声道。
“行，我好好说，”翔翔抬头，一脸的无所谓，“我大名叫李青翔，死的时候12岁。活着的时候，家里有个十全十美的哥，有对望子成龙的爹妈，因为我成不了龙，所以选择了去死，然后就到这了。”
男孩说得满不在乎，仇真听得心惊肉跳。
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能让一个12岁的孩子，轻描淡写地说出选择自杀。
仇真看向程时，眉间紧锁，又看向其他人。
秦胜雪和赵如水满脸的心疼。
“弟弟，”盛弗谙郁闷地抓了一把头发，道，“咱成不了龙凤，做个开心快乐的普通人也很好啊。”
李青翔“切”了一声，“我倒是想开心快乐，你去给我爹妈说，让他少拿我和我哥比，少给我塞那么多补习班，少骂我！”
盛弗谙被呛得哑口无言，悻悻闭了嘴。
“你试过和父母沟通吗？”秦胜雪道，“他们应该会理解你的。”
“理解？”李青翔轻笑一声，“我家就没这个词，”，顿了一瞬，他接着道，“我是想和他们说话，可是他们给我这个机会吗，一个两个，都活在自己的幻想中，能听得进去吗？”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言说。
“要是真能理解的话，我老子就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数落我。”李青翔嘴角扯出一抹笑，“我忍不下去了，就从静心湖跳下去了。”
“我会游泳，但我在水里一动也不想动。”
“那天人可真多，我爹也算当了一回‘红人’。”
“我家没了我，也算是一家人中龙凤，精英中的精英。”
“我死了可真好。”
仇真一句也听不下去了，冲上前，抱住肩膀发颤的男孩。
“对不起，我们不该逼你说，”仇真眼泪噙在眼眶，“别说了，够了。”
李青翔抵在仇真怀里，啜泣着：“我明明很努力了，可是就是达不到他们的要求。”
“我能怎么办？我才12岁，我该怎么办？”
心口被胸前的泪水灼伤，仇真一个劲儿地说着“对不起”。
秦胜雪泪水从眼眶滑落，赵如水掩面，盛弗谙别过了眼。
程时一言不发，脸色黑沉。
良久，李青翔才抬起头，吸了吸鼻涕，“活着的时候，天天都在学，所以到这儿之后，我就只想打游戏。”看向程时，“我之所以找你打游戏，是因为你很像我哥。我哥对我挺好的，就是太优秀了，我还挺……想他的。”
男孩的低下了头，脖颈泛红。
众人无声地笑了笑。
“李青翔，”程时神色严肃，看向泪痕未干的男孩，“刚才在房间里你亲口承诺的，还记着吗？”
“当然，”李青翔拍拍胸膛，“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一定做到！”
仇真带着满眼的问号，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
“你答应我的，也要做到。”李青翔目光专注，视线同程时相对。
程时看向别处，悠悠道了声：“再说。”
“哇——”李青翔将脑袋扎进了仇真的怀里，“姐姐，哥哥欺负我。”
仇真边安慰怀里的小哭包边瞪boss，“你程哥哥逗你玩的，他是大老板，说到肯定会做到，——是吧，程哥哥？”
程时偏回目光，嘴角轻提，“不一定，真妹妹。”又接着道，“李青翔，你把头给我抬起来，男子汉躲女孩怀里哭算什么？”
李青翔哭得更大声了。
仇真：“……”
秦胜雪和赵如水相视一笑。
“你俩够了，够够的了，”盛弗谙本沉浸在对眼前男孩的同情中，听到“程哥哥真姐姐”腻腻歪歪的称呼，想到自己下落不明的女朋友，不由地烦躁，“和梦呀，我的和梦呢？”
几人这才记起正事来。
仇真扶起静静靠在她怀里的笑脑袋，问：“弟弟，你有见过一个和姐姐差不多一般高的女孩吗？”
“穿着一件羽绒服吗？”李青翔问。
“对对对，”仇真点如捣蒜，“你见过？”
“我见过，”李青翔道，“就在——”
嘭——
猛烈的撞击声遽然而至，众人朝楼下看去。
沙发上睡梦中的小朋友们被冲天的巨响震醒，哭喊起来。
李青翔跑道二楼的玻璃围栏处，大喊：“快上来！”
楼下的小朋友止了哭声，三三两两瞬移至二楼。
撞击大门的响动越来越强，带动起周围的震动，印有涂鸦的一楼墙面上，裂缝遂起。
“这是怎么回事啊？”仇真扶着栏杆，焦急地问。
“姐姐，我们先去6楼。”李青翔站在孩子群的前面，“你们快去坐电梯，我先带他们上去。”
话落，孩子们整整齐齐地消失在了眼前。
仇真以羡慕的眼神目送他们“转瞬即走”。
“别愣着了，”程时拉起仇真，“去电梯！”
几人向中央电梯奔去。
进了电梯，程时快速按动六楼的层数键。
赵如水揽着秦胜雪，程时松开了扣着仇真手腕的手，盛弗谙长眉紧皱。
许是受撞击影响，电梯的上升过程并不顺滑，一顿一停。电梯间几人紧着呼吸，一言不发。
电梯顺利到达6楼后，几人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出了电梯间，仇真抬眼，目瞪口呆。
六楼一整层，没有一间住房，目击所及，皆为……人？
整个六楼似是被划分成了三大区——老中年区、青年区、少年儿童区。
老中年区的“人”，或博弈饮茶、摸牌钓鱼；或歌舞升平、带娃遛狗，仿若身处公园小区山清水秀地混合部，过着令人羡慕的退休生活。
青年区多是挽手共游的情侣，脸上笑容明媚。还有一些绕着老人垂钓的湖，带着耳机捧着本书诵读，又或者是在树荫下，舒展着身姿，翩然而舞。
少年儿童区多布有娱乐设施，还有随处可见的玩具，李青翔带上来的孩子，此时无忧地在玩具堆里撒欢。
仇真人傻了。
这酒店不光有“人”，还特么全是“人”。
她瞟了一圈身边几人，除了程时，也都一副“吃了屎”的表情。
程时视线在六楼环了一圈后，气定神闲地抬步走向儿童区，淡定得让求真觉得他像是这里的常客……不对，住户。
“李青翔，”程时拎起缩在沙发里打游戏男孩的后领，“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
“哥，”李青翔收起手机，“就如你们所见，这里是——”说着，他突然压低了声音，
“弟弟呀，别卖关——”盛弗谙似觉余光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偏头，看到了……和梦。
“和梦！”盛弗谙向那道背影奔去，抬手拉那人的手腕，却抓了空，“你——”
女孩转过身，茫然地看向他。
“对不起，认错……人了。”盛弗谙呆滞一瞬，带着歉意道。
女孩面容清丽，笑笑说：“没事。”向前走了几步后，又转身说了一句话后才离去。
几米远外的仇真，听见她最后说的是：我早都不是人了。
“你们听见了吧，”李青翔道，“在深海酒店的都不是人。”说完，看着他的几人目光突然幽沉了下来，他赶忙补充了一句，“错了错了，你们是人，我们不是。”
“那你们是？”仇真眨眼问道。
“残灵。”
“残灵？”秦胜雪看着男孩，“这是什么意思？你们不是魂魄吗？”
李青翔摇摇头，“不是，魂魄的身心是完好的，我们的，”男孩深褐色的眼珠转动了下，慢慢道，“我们的身心，早已千疮百孔。”
话落，几人不在作声。
“深海酒店什么时候来‘人’了？”
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几人向后看去。
身着一件灰布衫，脚穿一双布鞋的老人，笑眼温和，身形清隽挺拔，盘着核桃，看着他们。
仇真将老人从头到尾的打量了一遍，老人衣衫清整，因而脚上黑面布鞋沾着的泥垢，很扎眼。
“时爷爷，”李青翔冲来人喊了一声，又看向仇真几人，“让时爷爷给你们讲吧，他来深海酒店最长时间了。”
几人看向来人，老人朝他们走来，笑着问：“你们要问我这个糟老头什么事？”
“时老先生您好，”程时微微欠身，“晚辈们困于深海酒店，有些问题想请教。”
时山海看向朝他微微躬身的年轻人，道：“问吧，你们活生生的人，能进入深海酒店，老夫也好奇得很，一问换一问吧。”
“好呀好呀，”仇真点头如小鸡啄米，“谢谢时爷爷。”
“谢谢爷爷。”盛弗谙也道。
“谢谢时老先生。”秦胜雪和赵如水同道。
时山海看着向他致谢的几人，只觉好笑，“我还什么都没说，你们就开始道谢了？”
“您肯定会告诉我们很多，”仇真笑得乖巧，“早道谢晚道谢不都一样吗？”
抬头在仇真的鼻头上轻点了一下，时山海道：“你这丫头，还真会给人戴高帽——我知道你们要问什么，听我这个老头子给你们叨叨，深海酒店哪……”
在老人的讲述中，仇真了解到，深海酒店已于这片异镜之海中矗立了百世，归于此海的生物，生命的终点，都与“水”有关，除了她已推测出的，意外溺亡、被残害的人，还有投湖跳河自尽之人，他们的在深海酒店里，经历着生前最期盼做的事，过着现实中最向往的生活。但于某个节点，他们会重新走入时间。
“‘走入时间’”是什么意思？”盛弗谙问，“还有‘节点’、‘残灵’是什么？”
时山海摇摇头，道：“三个问题，我只回答一个——命虽殒，身完好，心亦满，谓魂魄。”
“命丧，身破，神惘，心死，四者有三，当为残灵。”
话落，几人神色都淡了下来。
仇真低下头，想起李青翔刚才的话；
我们的身心，早已千疮百孔。
“你们怎么在这儿？”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仇真的沉思。
几人向声音处望去，只见和梦牵着一个小男孩，身上穿着仇真的羽绒服，站在不远处。
“和梦。”盛弗谙怔神一刹，大步向她跑去。
“你没事吧？”围着和梦看了半天，他将人拥进了怀里，“你去哪了？不打招呼就消失不见，信息也不回，我快吓死了……”念念叨叨了半天，竟然哭了起来。
原地的几人，见到和梦，意外之余，都舒了一口气。
仇真心道：没事就好……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又看向哭哭啼啼的盛弗谙，瞅了一眼刚才在她怀里哭得撕心裂肺的李青翔，摇了摇头。
一个两个，都是哭包！
“你先松开我，抱得太紧了，”和梦从盛弗谙的怀里挣脱出来，“你们听我说，这是我的弟弟，和想。”
和梦将牵着的男孩，带到几人面前，仇真低头，看向面前的小人。
小男孩很瘦，苍白的脸上嵌着双亮净的眸子，眼型同和梦的很相像。
“弟弟？”仇真问，刚才听了时老先生的讲述，她犹豫了一会儿，“你弟弟也——”
眼里波光轻晃，和梦点了点头，“我也是今早才知道。”
“今早？”众人惊讶。
“什么意思？”盛弗谙追问。
和梦对上他的双眼，缓缓道：“我们，可以在这里，与因水离去的亲人重逢。”
话落，秦胜雪神色惊动，向后退了半步。
赵如水伸手轻扶，看向妻子，眉间晕着化不开的忧伤。
“你说的是真的吗？”
秦胜雪颤着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