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妤挑眉看着面前一脸无奈的谢天星,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谢天星猛地将身体向后靠去,祝妤因着这力道猛然也被拉了过去,她用手撑住车厢壁,将自己与谢天星隔开了一条暧昧的细缝。

    “师兄这是在做什么?”祝妤低低笑道。

    谢天星微抬眼,恰接触到她戏谑的眼神,只觉脸上烧得慌,他急忙错开脸,结巴道:“男,男女授受不亲。”

    “师兄是要做贞洁烈男?”祝妤正身笑道。

    “我没有!”谢天星险些跳起来。

    “那,师兄是要欲擒故纵,半推半就?”祝妤眼中满是玩味的笑意。

    谢天星只觉一口真气自丹田一路涌上胸口,欲吐不能,活生生噎在胸中像是就像去年祝妤送他的棉衣,厚厚实实诚意十足塞满了棉,半丝风都透不进,可惜量错了尺寸勒得他出不得气还温暖得过分。

    这感觉让他觉得自己的脑袋烫得厉害,嘴巴的开合都有些难自控了。

    “这些话,谁教给你的?”

    祝妤明显的愣了一下,随即谢天星便觉一边脸颊火-辣辣得痛:“好勇气,身处逆境,敢和我这样说话?”

    谢天星抚住脸,勉强将胸中那口闷气缓缓吐了出来,淡淡道:“可我还是你师兄,阿妤。”

    他神色平淡,一副风淡云轻的模样,但是祝妤知道,这个时候的谢天星是最惹不得的,这个样子的他,是真生气了。

    她立即换上纯良的面具,嘴唇轻抿,眼睫垂下,变成了一个犯错后忐忑的孩子:“是师姐出嫁前留下的书。”

    谢天星神情顿时有些茫然。

    师姐?他那个很早就嫁了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模范学生大师姐燕明雪?她确实留下了很多书,但是那些不是她这些年收集的武林秘籍吗?怎么会写这样的……虎狼之词。

    他重又黑下脸来,阴冷冷看着祝妤:“少来唬我,那都是武林秘籍,怎会有这样……不庄重的言语?”

    祝妤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沉默了。

    果不其然,定是有些不务正业的弟子教了她这些不入流的东西,待他说服师妹好好嫁人回到东陵山后,一定要好好逮了这臭小子在松溪亭好好地饮茶谈天,让他好好领略下东陵山自然风光之明美,之光亮,之纯洁。

    家里的猪长得太野了,自己一时没管教,就把自家的小白菜带歪了。

    谢天星狠狠挫了下后槽牙,对祝妤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说吧,师兄不会责怪你的。”

    祝妤沉默地扭过脸,沉默地望着他,沉默地,苦恼地支起手肘托下巴。

    于是谢天星鼓励的眼神更热切了些。

    祝妤望向他的眼神更复杂了,那成分谢天星说不太清,像是掺杂了嫉妒,又掺杂了几分同情,隐隐让他有些不舒服。

    祝妤抿了抿唇,伸出手,像摸山门口那条旺财般在他头上□□了一把,方缓缓开口:“师兄啊……”

    “诶,在呢。”谢天星立即应道。

    在这样的时刻,一定要给师妹说出那个小兔崽子的信心,她没有错,那个教坏她的小兔崽子才是罪魁祸首。

    他不自觉蹭了蹭祝妤的手。

    祝妤又在他头上□□了一把,托着下巴神情复杂道:“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诶诶?”谢天星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也是,你从来没有被爹罚过禁闭……”祝妤幽幽道,语气有种奇怪的酸涩。

    谢天星不敢应声了,他看着祝妤复杂的眼神隐隐添了点欣慰,心中奇怪,但是又不方便开口,只能看着祝妤支着手肘一脸沧桑地望向车厢天花板。

    “其实……”

    “燕师姐酷爱看话本,奈何爹不让,她就只好将话本都伪装成她新求得的武林秘籍。”

    “她出嫁时嫌这些话本太重又过了时,便留在了东陵山。爹便将那些话本当做武林秘籍收在了藏书阁,后来,有一位因为犯错被罚到藏书阁抄秘籍的女弟子发现了这件事情。”

    谢天星看着祝妤愈发复杂的眼神,那种不好的预感愈来愈强烈了。

    “她就是我。”

    对着话本抄典籍,也确实难为了她。

    谢天星松了口气,刚想安慰她,祝妤幽幽地再度开口:“当我终于抄完出了藏书阁,将这件事偷偷告诉师妹的时候。”

    “她们告诉我她们早就知道了。”

    “而且,每当无聊时,就会想办法犯个错,让爹把她们罚去抄书。”

    “然后她们就可以不用费力气去弄话本子看了。”

    “我原以为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没有想到,你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祝妤沉痛道。

    谢天星正震惊于一向端庄稳重人间女德的大师姐竟然是个话本狂热爱好者同时是个走私高手这样诡异又和谐的事实时,却见一直神色复杂沉痛万分的祝妤终于开心起来,她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我终于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了!”

    谢天星倒吸一口凉气,他看着祝妤笑得恨不能在地上滚上几圈的样子,再想想让她笑成这样的原因,心中极度无言,面上不自觉冷了下来,失了刚才的温柔。他伸出手,作势要揪这得意得忘乎所以的白菜精的耳朵:“怎么不告诉我,嗯?”

    “哎,不要,痛。”祝妤忙躲他的手:“我本以为你也知道的,看你平时与他们玩的那么好,原以为你也知道的。”

    “谁知道你也不知道。”

    “不过也是,若是告诉了你,你万一告诉了爹,把书都烧了,我们又下不了山,还怎么找乐子。”

    谢天星原本正震惊于自己被蒙在鼓里这么久,却又听祝妤这样说他,心中莫名窜起火来。他待要反驳她,但心下思忖,确如祝妤所言,结果半晌也没憋出个字反驳她,只得又气又笑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师妹不如说说你都看了些什么愉悦身心增长见识的好书啊?”

    “这个,说起来就多了。”祝妤手指搭在下巴上敲着。

    “比如,《贤弃后偶逢冷情帝》?”祝妤认真思索道:“还有什么《绝色女竟遇薄情郎》?”

    谢天星微舒气,听书名,大抵是些王侯将相才子佳人的鸳鸯蝴蝶梦,虽有些不切实际,但也不算出格。

    祝妤掰着手指,继续努力思索:“这些好像是最早看的,无甚意思,倒是后来看的还有些意思。”

    “比如?”谢天星问道。

    “《小寡妇和她的十八个男人》。”

    “《娇小姐和她的将军未婚夫的春风一夜》。”

    “《重生之我是冷宫弃后》。”

    “《传闻中的平昌公主》。”

    祝妤一双眼睛放着亮光,掰着手指如数家珍,她望着谢天星,郑重点头道:“情爱宝典,嗯。”

    谢天星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他好像懂了些什么,又好像没有懂。

    他需要静静。

    不,他静不下来!

    怪不得他家白菜无师自通般学会了拱猪,感情这是有教材的啊!啊!好啊,燕明雪你这个里外不一的女人,说好了带领师弟师妹茁壮成长的呢?为什么要留教材带坏他家白菜呢?你嫌重你可以烧了啊!给冬季的东陵山贡献点柴火不好吗?不好吗?为什么要把这些少女不宜的话本子留下来啊!不行,待他回到东陵山,定要禀报师父,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书通通烧了。

    通,通,烧,了,一,本,不,留。

    谢天星咬牙切齿。

    谢天星怒火中烧。

    谢天星喝了口水,略略冷静。

    谢天星盯着手中的水杯陷入了沉思。

    谢天星看到了正关切的望着他的祝妤。

    “要再来一杯吗?”祝妤问道。

    谢天星盯着手腕上将两人锁在一起的银手环,默了。

    他差点忘了,他就是他家白菜绑来拱的那头猪。

    而他刚才那一系列行为,岂不是,给了师妹错觉,让她以为他是可被攻略的。

    那他还怎么劝师妹改邪归正,怎么劝师妹回家嫁人啊!

    噫!悲乎哉!谢天星!

    噫!哀乎哉!阿妤!

    谢天星心中悲愤,他咬牙道:“不喝。”

    祝妤了然地看着他,声音中充满了与她这个年纪不符合的成熟:“别伤心,以后我买的话本,都归你。”

    她望着谢天星,一字一字斟酌道:“我会对你好的。”

    谢天星面如死灰。

    “那跟我回山吧。”他生无可恋道。

    “不行。”

    “除了你,我不想要其他的男人。”

    祝妤斩铁截钉答道。

    “言三公子性情温和,容貌不差,家中富贵,你嫁过去锦衣玉食,事事遂意。这亲事又是师父为你定下的,他是你父亲,不会害你。”

    “而我,对你无意。便是有意,我是孤儿,无父无母,无钱无权,武功平平,下山后左不过是个给人看家护院的,一年领着人家也许对言家仅仅是一件衣服的钱,起早贪黑,日夜劳碌,仰人鼻息,哪里顾得上家中妻儿。而你,是东陵剑派掌门的女儿,是江湖中剑宗泰山北斗的掌上明珠,衣食无忧,身份尊贵,你出嫁前可以生活在父亲的宠爱中,出嫁后也该生活在一个能呵护你的夫家中,你这样的人,不该陪我风吹雨打,而是该在绣户雕栏中看看花,赏赏月,无所事事又平平安安的过掉这一生。”

    谢天星平静道,他死死抿唇,努力让自己望向祝妤的眼神看起来绝情一点:“大小姐,你在山上衣食无忧,不知人间柴米几钱,是金玉之质,配不了我这贫贱之人。请您从梦中醒醒,回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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