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不出
值白班的时候，佟广骏就会在晚上做代驾赚钱。之前他还做其他兼职，后来酒店的正职工作太占时间，太费脑子，他就只留下这个。
他有一个本子，专门用来记账。上面写着他还有大概二十多万的欠款，前面写到他已经还了大概三十万。
五十万能压死一个刚毕业不久的年轻人，但是过去五年，他发现这些都没什么。
尤其是当他因为表现不错得到客人的小费，算一算一年下来也能有几万。
这让他格外有盼头。
方圆酒店就是这样的地方，有机遇，有挫折，有困难。但为了自己的未来，佟广骏会咬牙坚持下去。
“佟广骏，37楼。”客房部经理陈兰推门而入。
佟广骏抬头看了她一眼，从座位上站起来。他有点困惑，“37楼？经理，那不是专人负责的吗？”
“昨晚涂总来得突然，人手不够，从我们客房部调一个上去帮忙。”陈兰说完，突然侧过脸盯着佟广骏的胸口看。
佟广骏侧过身，陈兰咂了咂嘴，“藏什么藏，胸牌呢？”
“在包里，一会儿戴。”
“别忘了，不然扣你的钱，扣我们部门的分数！”陈兰细心叮嘱。
“好的。”佟广骏目送陈兰离开，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抿了抿唇。
心里在盘算怎么把今天混过去。
一个员工入职时会收到两枚胸牌，佟广骏出门时没找到，但起来晚了赶时间，以为放在包里就没刻意找，匆匆赶过来上班。现在看来是真丢了。
在方圆酒店呆了五年，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慌里慌张的，一会儿别的同事来了，他借一个别上，也能遮掩一下。
只是没想到今天竟然要让他去37楼。
佟广骏对这个楼层不陌生，方圆酒店总经理涂夕晓居住和办公的楼层，也是许多人趋之若鹜的地方。
之前酒店总有八卦，说37层的电梯里慌里慌张地窜出某个小明星，灰头土脸的，有一次，还因为裸着身子，只围了一块浴巾，让人看见，整个大楼都几乎能听见刺耳的尖叫声。
不过都是笑谈。
关于涂夕晓，佟广骏于五年前在流言中跟她扯上过莫名其妙的关系，昨夜又见了一面。但是昨晚的那一面，让佟广骏无比确定，有关于他和涂夕晓关系的传言，一定是个误会。
他把衣服整理完毕，收拾了自己的仪容，推开休息室的门，直接穿过走廊坐上总经理专用电梯。
电梯上升的时刻，他的心脏开始狂跳，且越跳越凶。让他不得不疯狂地吞咽唾沫来缓解这种不适。
反光的电梯门缓缓打开，佟广骏迈步而出，涂夕晓的助理正在门边等待。
佟广骏定下脚步，抿了抿嘴，过于安静的环境让他内心不安。第六感告诉他，这不安全。
但是在方圆酒店总经理的专属楼层，这里配备了最全面的监控，整个酒店的安保力量为这里尽心尽力，佟广骏实在无法说服自己相信这种第六感。
他乖乖迎上去，客气地说：“陈经理安排我上来收拾房间。”
他说这话时，眼角余光四处打量，发现半个人都没有。涂夕晓的客房不该只找他一个过来收拾，他的头微微低着，盯着助理的脚面，看她又回身。
“跟我来吧。”
这话说得不明不白，无端很像某种不算磊落的场景。
佟广骏的后背微微发汗，隐隐总觉得这一层的温度要比下面高些。不然他怎么手心都发了汗？
涂夕晓的门关着。助理敲了敲门，“涂总。”
“进来吧。”
佟广骏觉得涂夕晓的嗓子比昨晚要哑，隔了一扇厚厚的隔音效果不错的门，更是模糊了。
他恍惚地觉得自己是以另一个身份来到这里，但转瞬，他又自嘲自己是多虑了。他自觉不够漂亮，或者应该用普通来形容，涂夕晓不该记住自己的脸，也不可能费了心查自己是谁，再把自己叫上来。
麻雀变凤凰是太久远的故事了，不该在一个新兴的酒店里上演。太俗套。
助理刷门卡将房门打开，“麻烦了。”她客气地对佟广骏交代，“涂总昨天喝得比较醉。”
佟广骏微微点头，“明白。”
宿醉的人可能脾气不好，有可能是起床气，也有可能是没睡好，所以对待这类客人要更客气，更用心些。倒不是他们的服务意识有多高，只是出于明哲保身的理由，他们也要学会这么做。
他进门，没有关。但走了两步，后背传来“碰”的声音。助理把门给关上了。
温度好似越来越高。衬衫里的肌肤发汗，把白白的布料洇湿，粘在皮肤上，不是很爽利。
佟广骏忍住自己的好奇，不去上下打量涂夕晓的房间。但他还是没办法阻止自己看到躺在床上，只穿了一身真丝睡衣的涂夕晓。她闭着眼，一只手搁在额头上，另一只手抓着手机，正在通电话。
她的眉头皱着，但看上去表情还是放松的，正在对着电话发一通不让人害怕的火。
“你昨晚给我加了什么，我能醉成那样？”
对面说了些什么，涂夕晓舔了舔唇，“你倒是了解我。”
她说完这句话，眼睛睁开，视线落下来，定在佟广骏身上。
这种打量十分不礼貌，甚至可以说是冒犯。佟广骏坐立难安，只是努力保持面部的从容，至少展现他的专业素养。
涂夕晓突然轻笑了一声，“不跟你说了，人来了。”她说完，把电话反扣，身子坐起来。
“陈经理要你来的？”
“是。”
“你就来了？”涂夕晓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你昨晚刚那么哭过，眼睛怎么都不肿？”
她的话题跳得有点快，佟广骏有点接不上。
面对大领导，他只能耐着心，一个一个回答。
“是的。”他顿了顿，“我不是容易肿的体质。”
涂夕晓对自己的第二个话题比较感兴趣，又追问，“你很了解自己？平时经常哭吗？”
佟广骏感到尴尬，“不，也不……”
“那我上次见你，好像你也在哭。”
上次？
佟广骏想不起来了，他一直很笃定自己没见过涂夕晓，直到昨晚，应该是第一次见。否则，别人传他和涂夕晓有不正当关系的时候，自己不会那么有底气回击。
但他平时的确常哭，涂夕晓提到上次，佟广骏分析不出来具体是哪一次。
他常哭，因为他是天生的泪失禁体质。一个男孩有这样的毛病实在尴尬，但只要情绪有大幅度的起伏，他就会忍不住红眼眶，如果再给一些刺激，他就能扑闪扑闪掉下眼泪来。
这是个很讨厌的问题，但面对刁难的客户意外有奇效。一个男人都不害臊地当着面哭了，对方还好意思咄咄逼人吗？
涂夕晓不继续说，佟广骏不敢乱答。但他很确定，陈兰把他叫上来，理由是瞎编的。
他现在是进退维谷。
“我是来收拾房间的，涂总。”
幸好涂夕晓没兴趣把他逼得太紧，她从床上走下来，垂顺的真丝睡裙落在脚踝边，她走得很慢，佟广骏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看向她，只能把头撇开。
涂夕晓双臂环抱，站在床尾。尴尬的沉默蔓延，佟广骏只能走到桌边开始打扫卫生。
他把垃圾扔进垃圾桶的时候，涂夕晓的声音突然传来。
“你现在能不能哭给我看？”
佟广骏以为自己的耳朵坏了。
他抬头，怔愣地看着涂夕晓，半晌，憋出个：“啊？”
“我就想看，你做不到吗？”她走过来，“还是，你要我把你逼急了？”
让他哭，这还真不是难事。
但为难佟广骏的是，凭什么这女人要看自己哭，就让自己哭，然后自己就必须掉眼泪？
这也太唐突了。
对于这个绯闻缠身，满身风流韵事的总经理，佟广骏无甚好感。
对于她的刁难，因为太过于莫名其妙，佟广骏感到的荒唐大于愤怒。
不解甚过于恐惧。
“为什么？”
他问，“为什么要看我哭呢？”
“我想确定一下，五年前是不是你。”
佟广骏的后背僵直，不可置信地看着涂夕晓。
五年前，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涂夕晓歪着头，感到很诧异，“我以为你早知道了。”
“五年前……”
涂夕晓不客气地打断他，“否则你为什么觉得自己能够进入这家酒店工作，而且是客房部，你了解过这里的入职门槛吗？”
她只是平静地叙述这个问题的不合理之处，没有要嘲讽或是揶揄的意思。所以她的话语这么冷静，冷静到佟广骏没办法挑出一根刺，来反驳她的无理。
他只能承受。
“我不知道。”
可以入职就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他一个小职工，干嘛还要费心思去想为什么公司不要我？他脑子有病吗？
佟广骏问：“你是要嘲笑我，还是？”
“没有。只是想提醒你，五年前我们俩应该发生什么。”
这女人脸皮怎么能那么厚啊，她要做的是什么很见光，能摆在台面上说的事情吗？偏偏表情做得那么无辜，佟广骏本来起伏的情绪竟然被涂夕晓的俩句话给抚平了，这人根本不讲道理啊，跟她气什么？有必要吗？
面对涂夕晓，佟广骏的眼眶竟然意外得干涩。
他一点儿也不想掉眼泪。
她眨了眨眼睛，看着涂夕晓，冷漠地说：“不好意思，涂总，我哭不出来。”
涂夕晓没想到他这么说，“昨晚那种场合都哭了，现在哭不出来？”
佟广骏内心腹诽：我看着你，不笑出来就不错了，还哭呢……
涂夕晓在若干年前有一则很搞笑的绯闻，说是她惹到某个小明星，玩了一场感情游戏，没想到对方赖上她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竟然偷摸着跑上方圆酒店的顶层，作势要跳下去。
涂夕晓被逼无奈跟这个小明星交往了三个月，最后才草草分手了事。
这个绯闻在公司传了一圈，大家都哀嚎，自己的大老板是这种货色，是不是方圆酒店迟早要倒闭了？
现在佟广骏就是这种心情。
他挤了挤眼睛，诚恳地说：“抱歉，涂总，我真的哭不出来。”
涂夕晓伸手，用指腹在他的眼眶边上抚摸了两遍，发现真的很干涩。
她还想说些什么，电话响起来。涂夕晓走到书房去接，这通电话很久，久到她从书房回来这里，佟广骏已经走了。
他干活确实很麻利，有条理，速度快，成效也不错。就算他是靠后门进入方圆酒店，但也凭借自己的本事，在这里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如果不是进来的方式不磊落，他应该会在酒店工作得更顺遂一些。至少不会浪费大量的时间来打碎别人的有色眼镜。
宿醉一夜之后事情也不见少。她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坐在床边倒下去。
然后立刻弹起。
她回头，发现佟广骏给她换的床品不是自己专用的那一套。
这人犯了粗心的错，涂夕晓抿了抿唇，心里想，刚还夸他的，看来是夸早了。
他有一个本子，专门用来记账。上面写着他还有大概二十多万的欠款，前面写到他已经还了大概三十万。
五十万能压死一个刚毕业不久的年轻人，但是过去五年，他发现这些都没什么。
尤其是当他因为表现不错得到客人的小费，算一算一年下来也能有几万。
这让他格外有盼头。
方圆酒店就是这样的地方，有机遇，有挫折，有困难。但为了自己的未来，佟广骏会咬牙坚持下去。
“佟广骏，37楼。”客房部经理陈兰推门而入。
佟广骏抬头看了她一眼，从座位上站起来。他有点困惑，“37楼？经理，那不是专人负责的吗？”
“昨晚涂总来得突然，人手不够，从我们客房部调一个上去帮忙。”陈兰说完，突然侧过脸盯着佟广骏的胸口看。
佟广骏侧过身，陈兰咂了咂嘴，“藏什么藏，胸牌呢？”
“在包里，一会儿戴。”
“别忘了，不然扣你的钱，扣我们部门的分数！”陈兰细心叮嘱。
“好的。”佟广骏目送陈兰离开，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抿了抿唇。
心里在盘算怎么把今天混过去。
一个员工入职时会收到两枚胸牌，佟广骏出门时没找到，但起来晚了赶时间，以为放在包里就没刻意找，匆匆赶过来上班。现在看来是真丢了。
在方圆酒店呆了五年，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慌里慌张的，一会儿别的同事来了，他借一个别上，也能遮掩一下。
只是没想到今天竟然要让他去37楼。
佟广骏对这个楼层不陌生，方圆酒店总经理涂夕晓居住和办公的楼层，也是许多人趋之若鹜的地方。
之前酒店总有八卦，说37层的电梯里慌里慌张地窜出某个小明星，灰头土脸的，有一次，还因为裸着身子，只围了一块浴巾，让人看见，整个大楼都几乎能听见刺耳的尖叫声。
不过都是笑谈。
关于涂夕晓，佟广骏于五年前在流言中跟她扯上过莫名其妙的关系，昨夜又见了一面。但是昨晚的那一面，让佟广骏无比确定，有关于他和涂夕晓关系的传言，一定是个误会。
他把衣服整理完毕，收拾了自己的仪容，推开休息室的门，直接穿过走廊坐上总经理专用电梯。
电梯上升的时刻，他的心脏开始狂跳，且越跳越凶。让他不得不疯狂地吞咽唾沫来缓解这种不适。
反光的电梯门缓缓打开，佟广骏迈步而出，涂夕晓的助理正在门边等待。
佟广骏定下脚步，抿了抿嘴，过于安静的环境让他内心不安。第六感告诉他，这不安全。
但是在方圆酒店总经理的专属楼层，这里配备了最全面的监控，整个酒店的安保力量为这里尽心尽力，佟广骏实在无法说服自己相信这种第六感。
他乖乖迎上去，客气地说：“陈经理安排我上来收拾房间。”
他说这话时，眼角余光四处打量，发现半个人都没有。涂夕晓的客房不该只找他一个过来收拾，他的头微微低着，盯着助理的脚面，看她又回身。
“跟我来吧。”
这话说得不明不白，无端很像某种不算磊落的场景。
佟广骏的后背微微发汗，隐隐总觉得这一层的温度要比下面高些。不然他怎么手心都发了汗？
涂夕晓的门关着。助理敲了敲门，“涂总。”
“进来吧。”
佟广骏觉得涂夕晓的嗓子比昨晚要哑，隔了一扇厚厚的隔音效果不错的门，更是模糊了。
他恍惚地觉得自己是以另一个身份来到这里，但转瞬，他又自嘲自己是多虑了。他自觉不够漂亮，或者应该用普通来形容，涂夕晓不该记住自己的脸，也不可能费了心查自己是谁，再把自己叫上来。
麻雀变凤凰是太久远的故事了，不该在一个新兴的酒店里上演。太俗套。
助理刷门卡将房门打开，“麻烦了。”她客气地对佟广骏交代，“涂总昨天喝得比较醉。”
佟广骏微微点头，“明白。”
宿醉的人可能脾气不好，有可能是起床气，也有可能是没睡好，所以对待这类客人要更客气，更用心些。倒不是他们的服务意识有多高，只是出于明哲保身的理由，他们也要学会这么做。
他进门，没有关。但走了两步，后背传来“碰”的声音。助理把门给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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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广骏忍住自己的好奇，不去上下打量涂夕晓的房间。但他还是没办法阻止自己看到躺在床上，只穿了一身真丝睡衣的涂夕晓。她闭着眼，一只手搁在额头上，另一只手抓着手机，正在通电话。
她的眉头皱着，但看上去表情还是放松的，正在对着电话发一通不让人害怕的火。
“你昨晚给我加了什么，我能醉成那样？”
对面说了些什么，涂夕晓舔了舔唇，“你倒是了解我。”
她说完这句话，眼睛睁开，视线落下来，定在佟广骏身上。
这种打量十分不礼貌，甚至可以说是冒犯。佟广骏坐立难安，只是努力保持面部的从容，至少展现他的专业素养。
涂夕晓突然轻笑了一声，“不跟你说了，人来了。”她说完，把电话反扣，身子坐起来。
“陈经理要你来的？”
“是。”
“你就来了？”涂夕晓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你昨晚刚那么哭过，眼睛怎么都不肿？”
她的话题跳得有点快，佟广骏有点接不上。
面对大领导，他只能耐着心，一个一个回答。
“是的。”他顿了顿，“我不是容易肿的体质。”
涂夕晓对自己的第二个话题比较感兴趣，又追问，“你很了解自己？平时经常哭吗？”
佟广骏感到尴尬，“不，也不……”
“那我上次见你，好像你也在哭。”
上次？
佟广骏想不起来了，他一直很笃定自己没见过涂夕晓，直到昨晚，应该是第一次见。否则，别人传他和涂夕晓有不正当关系的时候，自己不会那么有底气回击。
但他平时的确常哭，涂夕晓提到上次，佟广骏分析不出来具体是哪一次。
他常哭，因为他是天生的泪失禁体质。一个男孩有这样的毛病实在尴尬，但只要情绪有大幅度的起伏，他就会忍不住红眼眶，如果再给一些刺激，他就能扑闪扑闪掉下眼泪来。
这是个很讨厌的问题，但面对刁难的客户意外有奇效。一个男人都不害臊地当着面哭了，对方还好意思咄咄逼人吗？
涂夕晓不继续说，佟广骏不敢乱答。但他很确定，陈兰把他叫上来，理由是瞎编的。
他现在是进退维谷。
“我是来收拾房间的，涂总。”
幸好涂夕晓没兴趣把他逼得太紧，她从床上走下来，垂顺的真丝睡裙落在脚踝边，她走得很慢，佟广骏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看向她，只能把头撇开。
涂夕晓双臂环抱，站在床尾。尴尬的沉默蔓延，佟广骏只能走到桌边开始打扫卫生。
他把垃圾扔进垃圾桶的时候，涂夕晓的声音突然传来。
“你现在能不能哭给我看？”
佟广骏以为自己的耳朵坏了。
他抬头，怔愣地看着涂夕晓，半晌，憋出个：“啊？”
“我就想看，你做不到吗？”她走过来，“还是，你要我把你逼急了？”
让他哭，这还真不是难事。
但为难佟广骏的是，凭什么这女人要看自己哭，就让自己哭，然后自己就必须掉眼泪？
这也太唐突了。
对于这个绯闻缠身，满身风流韵事的总经理，佟广骏无甚好感。
对于她的刁难，因为太过于莫名其妙，佟广骏感到的荒唐大于愤怒。
不解甚过于恐惧。
“为什么？”
他问，“为什么要看我哭呢？”
“我想确定一下，五年前是不是你。”
佟广骏的后背僵直，不可置信地看着涂夕晓。
五年前，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涂夕晓歪着头，感到很诧异，“我以为你早知道了。”
“五年前……”
涂夕晓不客气地打断他，“否则你为什么觉得自己能够进入这家酒店工作，而且是客房部，你了解过这里的入职门槛吗？”
她只是平静地叙述这个问题的不合理之处，没有要嘲讽或是揶揄的意思。所以她的话语这么冷静，冷静到佟广骏没办法挑出一根刺，来反驳她的无理。
他只能承受。
“我不知道。”
可以入职就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他一个小职工，干嘛还要费心思去想为什么公司不要我？他脑子有病吗？
佟广骏问：“你是要嘲笑我，还是？”
“没有。只是想提醒你，五年前我们俩应该发生什么。”
这女人脸皮怎么能那么厚啊，她要做的是什么很见光，能摆在台面上说的事情吗？偏偏表情做得那么无辜，佟广骏本来起伏的情绪竟然被涂夕晓的俩句话给抚平了，这人根本不讲道理啊，跟她气什么？有必要吗？
面对涂夕晓，佟广骏的眼眶竟然意外得干涩。
他一点儿也不想掉眼泪。
她眨了眨眼睛，看着涂夕晓，冷漠地说：“不好意思，涂总，我哭不出来。”
涂夕晓没想到他这么说，“昨晚那种场合都哭了，现在哭不出来？”
佟广骏内心腹诽：我看着你，不笑出来就不错了，还哭呢……
涂夕晓在若干年前有一则很搞笑的绯闻，说是她惹到某个小明星，玩了一场感情游戏，没想到对方赖上她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竟然偷摸着跑上方圆酒店的顶层，作势要跳下去。
涂夕晓被逼无奈跟这个小明星交往了三个月，最后才草草分手了事。
这个绯闻在公司传了一圈，大家都哀嚎，自己的大老板是这种货色，是不是方圆酒店迟早要倒闭了？
现在佟广骏就是这种心情。
他挤了挤眼睛，诚恳地说：“抱歉，涂总，我真的哭不出来。”
涂夕晓伸手，用指腹在他的眼眶边上抚摸了两遍，发现真的很干涩。
她还想说些什么，电话响起来。涂夕晓走到书房去接，这通电话很久，久到她从书房回来这里，佟广骏已经走了。
他干活确实很麻利，有条理，速度快，成效也不错。就算他是靠后门进入方圆酒店，但也凭借自己的本事，在这里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如果不是进来的方式不磊落，他应该会在酒店工作得更顺遂一些。至少不会浪费大量的时间来打碎别人的有色眼镜。
宿醉一夜之后事情也不见少。她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坐在床边倒下去。
然后立刻弹起。
她回头，发现佟广骏给她换的床品不是自己专用的那一套。
这人犯了粗心的错，涂夕晓抿了抿唇，心里想，刚还夸他的，看来是夸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