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赛季
座无虚席的体育馆里，顾灼华抬头盯着正在播放嘉世和霸图两支队伍在本赛季精彩表现的大屏幕，周身充斥着喧闹的讨论声，却没有一句能够清晰地传到她的耳中，仿佛有一股喧嚣的洪流将她裹挟在特殊的真空里，唯一感受到的情绪就是兴奋和紧张。
她有些走神，却被身旁结伴同来的柳倩瑶忽然拍了一下。
“你觉得谁今晚会赢啊？”场馆太吵，温婉的女孩子必须靠过来大声地说。
“嘉世再赢，可就是四连冠了！”她也很兴奋。
坐在嘉世观众区的顾灼华犹豫片刻，还是选择照实说：“霸图吧。”
“咦？”柳倩瑶神色惊讶地打量她，“长他人志气不像你啊灼姐！你竟然不希望叶神赢？”
“我当然希望他一直赢下去啊！但是霸图这赛季肉眼可见地强，石不转融入之后队伍弥合度很高，嘉世……反而有些需要一叶之秋迁就队友了。”顾灼华叹息。两天前霸图在主场赢了嘉世，今天就是总决赛的最后一天，嘉世能不能在主场守住胜利，至关重要。
虽然她跟韩文清也是朋友，但顾灼华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叶修的偏爱。端水没意思，坦坦荡荡表达立场挺好的，不管谁赢都大方道贺，这样就不错。
不过，如果剧情注定是哪个结果，那么嘉世起起起落落落落落落……的命运转折点，可就在今晚了。
柳倩瑶被说服，颇觉有理地点点头，脸上露出几分担忧来：“也是。”
就今晚可能出现的地图和战术又再聊了几句，顾灼华和柳倩瑶在大屏幕中的视频结束播放、浮现出巨大的荣耀LOGO时默契闭嘴，各自坐正。
比赛很快开始，事实和大多数人预料的一样，两支队伍打地非常焦灼。
这场比赛开始前，嘉世和霸图的积分状况是3.5比6，这意味着只要霸图能在单人赛和擂台赛拿到四分，就能够提前锁定胜局。但嘉世已经输了一轮，主场气势正盛，根本没给霸图提前杀死比赛的机会。
单人赛结束，两队比分5.5比7。
擂台赛结束，两队比分7比8，差距缩小到1分，获胜关键就看最后的团队赛了。
顾灼华注意力无比集中，不光观察着两队的走位、战术，还计算着重要技能的冷却，虽说不一定能完全猜准选手应对，但对大局走向的预判没有一步出错。
只是在某一个恰巧的瞬间，那真是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瞬间，嘉世对一叶之秋的策应忽然就被全部拦截，而霸图抓住了这个瞬间。
——舍命一击！
一叶之秋的血条与季冷同时归零。
现场听见解说惊讶激动的声音：“成功了！这样的殊死一搏竟然成功了！一叶之秋队友没能跟上，斗神回天乏术！让我们再看回放，这是第一次出现在总决赛上的舍命一击，季冷与一叶之秋一换一！！！神堕！！！这是神堕时刻！！！”
“季冷——今夜的刺客之光！太精彩了！！！”
万人体育馆骤然沸腾，全场轰动哗然，霸图粉丝激动十足的呐喊和嘉世粉丝不敢置信的怒吼混杂交织，顾灼华甚至听见了几声哽咽的啜泣。
身旁的柳倩瑶一把抓住她手臂疯狂摇晃：“舍命一击！我靠！是舍命一击！”
“看到了！我看到了……”顾灼华望着大屏幕失神地喃喃道。
“这可是总决赛的舍命一击！”柳倩瑶尤自瞪着眼睛。
——含金量太足了。
舍命一击这个技能可以说是属于刺客的神技，在网游、在竞技场里很好用，可在职业赛场上使用率并不高，因为没有哪个职业选手会给刺客留出机会让他们成功对自己或者队友使用舍命一击。
但此刻，在荣耀职业联盟第四赛季的总决赛上，嘉世主场对战霸图，霸图的刺客季冷舍命一击成功带走嘉世队长一叶之秋，这无疑是令人惊掉下巴的一幕。
顾灼华重重叹息一声，知道这场比赛的输赢已经奠定了。
霸图的核心拳皇大漠孤烟、指挥兼牧师石不转都存活在场，而嘉世纵览全局的指挥、同时也是最锋锐的攻坚手已经退场，如果不能立刻出现下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让嘉世迅速干掉大漠孤烟或者石不转其中任意一人，那么毫无疑问地，霸图会顺利赢得冠军。
果不其然，嘉世其他人在顽强抵抗过后面对霸图干脆利落的攻击依然节节败退。当嘉世最后一个角色在霸图的集火中倒下，半边场馆内已经弥散开相当愁云惨淡的氛围，并且立刻被另外一边响彻云霄的欢呼喜悦衬托得更加沉痛。
现场解说情绪高昂：“命运般的一刻！三年一往无前！今夜霸图成功将老对手狙击在冠军王座的脚下！嘉世三连冠的王朝终结！新王登基！让我们恭喜荣耀职业联赛第四赛季总冠军——霸图战队！！！”
“也让我们感谢嘉世战队的精彩表现！虽然遗憾止步于四连冠的征程，但嘉世的荣光不灭，明年期待着你们再创辉煌……”
在嘈杂喧闹的背景音中，没等两支队伍走到台前握手，顾灼华就带着柳倩瑶提前从观众席溜走，熟门熟路在场馆内部穿梭，飞快来到了工作人员通道入口。
“等等，需要出示证件……”穿着专用背心的安保人员拦下她们。
顾灼华摆摆手在旁边站定：“我们等朋友，不进去。他马上出来。”
安保人员见此不再说话。
通道里有不少工作人员来回忙碌，顾灼华朝里看了看，正奇怪叶修怎么还没出来，就感觉有人戳了她一下。
“我有点紧张。”柳倩瑶小声跟她说。
“你紧张什么？”顾灼华歪头问她，也放低声音讲话。
“不知道啊！”柳倩瑶自己也很茫然，“但一想到那是叶神，还是你男朋友……就有点控制不住激动。”
顾灼华想想，忍俊不禁：“你好像有种要去看猴子的感觉。”
“对对对。”柳倩瑶猛猛点头，忽地意识到问题，吐槽她，“什么猴子！哪有你这么形容对象的……我就是挺稀奇。”
“虽然见过照片，但叶神在我心里还是很有神秘感的，就……竟然有一天能见到真人，猝不及防地……”她感叹。
“怎么形容得他跟荣耀界You Know Who一样哈哈哈哈哈！”顾灼华爆笑，“不过也对，人人喊打仇恨值max的幕后Boss，还没什么人知道真名，可不就是神秘人嘛哈哈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就被瞪了一眼。
“你笑够了不许提是我说的啊！”柳倩瑶不太走心地威胁，“论坛的离谱猜测多着呢！我这才哪到哪。”
“好好好。”顾灼华爽快点头。
确实，那些说叶秋是六指琴魔、AI实验诸如此类的言论在偌大的互联网上总有生存空间，顾灼华每每看到都要发给叶修当乐子品评一番。神秘人虽然好笑，但也没那么好笑，她主要是在笑话好友心态。
又过了几分钟，才有人迈着不紧不慢的脚步从通道口出来，取下脖子上挂着的嘉世人员工作证一把揣进兜里，两步站到顾灼华身边。
“走吧！”他说。
顾灼华挽着好友手臂向他介绍：“这是入瑶琴。”
叶修自然知道她是跟谁来看比赛的，以前在网游里也没少跟入瑶琴打过交道，但线下是第一次见面，便伸出手招呼道：“熟人啊，你好你好。”
柳倩瑶飞快握了一下，没敢在这里喊出带“叶”的称呼，机智地避开嘉世霸图敏感词，只简短自我介绍：“第一次见，我叫柳倩瑶。”
礼貌的流程走完，顾灼华拉着好友跟叶修并肩而行，心里有点疑惑。之前比赛多是叶修等她，她从观众席走到通道口的时间甚至足够对方在后台溜达一个来回。
“你去抽烟了吗？怎么出来晚了。”她扭头问。
叶修笑了下：“跟老韩说了声恭喜。”
要等霸图下台，自然多花几分钟。
“哦，”顾灼华顿时笑了，“主动去送人头，没被霸图嘲讽啊？”
叶修哈哈两声：“那他们水平不行啊！口才还得再练练。”
“光垃圾话有什么意思？别忘了赛场上人家可刚刚把你斩落马下。”
“偶尔也让他们赢一次，明年我再赢回来。”
“就怕明年嘉世再谦让一回啊！”
“呵呵，不会的，等着吧！”
柳倩瑶听得汗颜，头一回在现实里见识到叶氏垃圾话的威力，更感到身边这两位都是狠人。
特意向赢家道贺是一件很有风度的事，可从叶修嘴里说出来……霸图货真价实的胜利怎么就像他特意让的呢？恐怕在“老韩”和其他霸图队员听来，叶秋的恭喜也不会是纯然真诚的道喜，而是一种只能意会的嘲讽和宣战吧？还建议刚赢了自己的对手得再练练垃圾话……
只能说，这么拉仇恨的讲话方式，不愧是叶神啊！
但另一方面，在这种情况下不安慰失去四连冠的男朋友，反而笑对方输了比赛只能在口头上打击对手，放话明年别太谦让……在垃圾话造诣上，她顾姐也的确不比叶神差多少。
牛，都很牛。
大约是她的表情太一言难尽，顾灼华哧哧发笑：“很惊讶？”
到底是臭味相投在网游里厮混的情谊，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柳倩瑶早已重归淡定：“也没有吧，一想是你们两个，我就觉得很正常。”
“说得好像我俩多奇葩一样。”
“哇，本来就是。”
“少来，我们普普通通小情侣罢了！”顾灼华说完还去征求叶修意见：“是吧老叶？”
哪知道叶修临阵倒戈：“这点你就不如我了，人贵有自知之明。”
跟她之间的经过都能写部小说了，就这恋爱体验还算普通，那还给不给别人发言机会了？
“是啊人贵有自知之明，我跟你之间明显你更拉仇恨嘛！”顾灼华指指自己，猛然谦虚道，“我只是陪衬。”
叶修挑挑眉毛，柳倩瑶噗嗤乐了，揶揄道：“就你还陪衬？”
“跟别人不好说，跟我旁边这位比嘛，当然就是陪衬啦！”顾灼华碰碰叶修的手臂说。
叶修揣着兜很淡定：“没办法，哥太强了。”
顾灼华捧场：“是是是，甘拜下风！”
柳倩瑶笑得肩膀都发抖：“哈哈哈不愧是叶神！”
一路上插科打诨，三人还偶遇了几个行迹可疑像在蹲点叶秋的粉丝，大约是身边同行缘故，叶修完全没被怀疑，神态自然目不斜视，一看就已经很有经验了。
等从人少的侧门出了体育馆，顾灼华转头询问：“你订的哪家酒店？”
“就在附近，不远。”柳倩瑶说。原本顾灼华是邀请她去家里住的，但柳倩瑶狠狠拒绝了，她可不想去当电灯泡——不管嘉世赢还是输，都总决赛了小情侣怎么也得一起过吧？所以她早早订好了今晚酒店，跟顾灼华约好之后几天再玩。
送完柳倩瑶，顾灼华和叶修打了辆车回家。
夜晚的风送来几许凉意，两个人并排窝在露台的躺椅上遥望夜空，看零落可数的星星陷入一片幽深静谧的黑，都有些沉浸此刻无声，半晌没有人说话。
直到叶修坐起来点了根烟，手肘撑着膝盖姿势不动了，顾灼华才盯着他单薄却平直的后背开口探询。
“叶修，第一次输了冠军，什么感觉？”
前面传来一声轻笑：“不愧是韩文清和霸图，荣耀果然很有意思。”
这人真是……
拂过脸颊的微风有点温柔，顾灼华也不觉弯起嘴角。
“现在呢？”她问。
“感觉不赖。”
“更想赢了？”
“一直都很想赢。”
烟雾徐徐飘散，叶修说话时不曾回头，顾灼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指间明灭的火星，还有一小片火光映照着、在暗沉的色调里笼了层绒绒暖意的侧脸。
蓬勃的创作欲忽然就从心底升起，那股毫无枷锁、自由不羁的风近乎化为实质，以修长漂亮夹着烟的手为焦点，穿过明暗交错的画面延展铺开，灼热感直击心灵。
悄悄摸出手机，照片定格了此刻的瞬间，顾灼华心满意足地替换了聊天背景。
视线随着明灭的烟头闪烁，她近乎叹息地感慨：“没有谁不想赢，你未来的对手会越来越强的。”
“我知道。”
“所以你要……带着嘉世，稳稳地走啊！”
叶修闻言转头，恰好陷入一双比今夜星星更柔情的眼眸，顿时感到一缕很缱绻的熏风，那些被风托起的情绪如烟飘逸，又轻、又凉，随着呼吸沉入肺腑，充盈一腔胸怀，待到融入夜空已经满载笑意。
“当然，我会的。”
“对哥要有信心。”
“太有了，特别有。”顾灼华支着下巴歪头笑，薄藤色的长发落在肩旁，宛如月光凝成的绸缎，更衬她此刻有种纯然干净的美。
“虽然解说把舍命一击称为神堕时刻，但我怎么会对我们叶神没信心呢？毕竟不管其他哪位大神，可都是被叶秋虐过来的，你说是吧？”她眨眨眼，方才那一瞬的高贵气质顿时烟消云散。
叶修失笑，懒洋洋掀起眼帘：“别贫。”
他换了只手拿烟，向后伸出手掌，被顾灼华会意地握住借力，凑近搭着他的肩膀一口亲到脸上。
“叶神，别抽烟了。”她拖着散漫的调子在他耳边说。
“哦？”叶修淡淡回了个音节，低垂着一双笑眼，与她鼻尖蹭过鼻尖，呼吸暧昧交融。
“好久没见，不想我吗？”顾灼华问。
“该我问你。”叶修低头碰了碰她的嘴唇，在深入前喉间溢出轻笑，“你想我了吗？”
顾灼华无声勾起嘴角，下一秒用行动回答了这个问题。
神嘛……偶尔堕落一次……
也是没有关系的吧？
她有些走神，却被身旁结伴同来的柳倩瑶忽然拍了一下。
“你觉得谁今晚会赢啊？”场馆太吵，温婉的女孩子必须靠过来大声地说。
“嘉世再赢，可就是四连冠了！”她也很兴奋。
坐在嘉世观众区的顾灼华犹豫片刻，还是选择照实说：“霸图吧。”
“咦？”柳倩瑶神色惊讶地打量她，“长他人志气不像你啊灼姐！你竟然不希望叶神赢？”
“我当然希望他一直赢下去啊！但是霸图这赛季肉眼可见地强，石不转融入之后队伍弥合度很高，嘉世……反而有些需要一叶之秋迁就队友了。”顾灼华叹息。两天前霸图在主场赢了嘉世，今天就是总决赛的最后一天，嘉世能不能在主场守住胜利，至关重要。
虽然她跟韩文清也是朋友，但顾灼华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叶修的偏爱。端水没意思，坦坦荡荡表达立场挺好的，不管谁赢都大方道贺，这样就不错。
不过，如果剧情注定是哪个结果，那么嘉世起起起落落落落落落……的命运转折点，可就在今晚了。
柳倩瑶被说服，颇觉有理地点点头，脸上露出几分担忧来：“也是。”
就今晚可能出现的地图和战术又再聊了几句，顾灼华和柳倩瑶在大屏幕中的视频结束播放、浮现出巨大的荣耀LOGO时默契闭嘴，各自坐正。
比赛很快开始，事实和大多数人预料的一样，两支队伍打地非常焦灼。
这场比赛开始前，嘉世和霸图的积分状况是3.5比6，这意味着只要霸图能在单人赛和擂台赛拿到四分，就能够提前锁定胜局。但嘉世已经输了一轮，主场气势正盛，根本没给霸图提前杀死比赛的机会。
单人赛结束，两队比分5.5比7。
擂台赛结束，两队比分7比8，差距缩小到1分，获胜关键就看最后的团队赛了。
顾灼华注意力无比集中，不光观察着两队的走位、战术，还计算着重要技能的冷却，虽说不一定能完全猜准选手应对，但对大局走向的预判没有一步出错。
只是在某一个恰巧的瞬间，那真是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瞬间，嘉世对一叶之秋的策应忽然就被全部拦截，而霸图抓住了这个瞬间。
——舍命一击！
一叶之秋的血条与季冷同时归零。
现场听见解说惊讶激动的声音：“成功了！这样的殊死一搏竟然成功了！一叶之秋队友没能跟上，斗神回天乏术！让我们再看回放，这是第一次出现在总决赛上的舍命一击，季冷与一叶之秋一换一！！！神堕！！！这是神堕时刻！！！”
“季冷——今夜的刺客之光！太精彩了！！！”
万人体育馆骤然沸腾，全场轰动哗然，霸图粉丝激动十足的呐喊和嘉世粉丝不敢置信的怒吼混杂交织，顾灼华甚至听见了几声哽咽的啜泣。
身旁的柳倩瑶一把抓住她手臂疯狂摇晃：“舍命一击！我靠！是舍命一击！”
“看到了！我看到了……”顾灼华望着大屏幕失神地喃喃道。
“这可是总决赛的舍命一击！”柳倩瑶尤自瞪着眼睛。
——含金量太足了。
舍命一击这个技能可以说是属于刺客的神技，在网游、在竞技场里很好用，可在职业赛场上使用率并不高，因为没有哪个职业选手会给刺客留出机会让他们成功对自己或者队友使用舍命一击。
但此刻，在荣耀职业联盟第四赛季的总决赛上，嘉世主场对战霸图，霸图的刺客季冷舍命一击成功带走嘉世队长一叶之秋，这无疑是令人惊掉下巴的一幕。
顾灼华重重叹息一声，知道这场比赛的输赢已经奠定了。
霸图的核心拳皇大漠孤烟、指挥兼牧师石不转都存活在场，而嘉世纵览全局的指挥、同时也是最锋锐的攻坚手已经退场，如果不能立刻出现下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让嘉世迅速干掉大漠孤烟或者石不转其中任意一人，那么毫无疑问地，霸图会顺利赢得冠军。
果不其然，嘉世其他人在顽强抵抗过后面对霸图干脆利落的攻击依然节节败退。当嘉世最后一个角色在霸图的集火中倒下，半边场馆内已经弥散开相当愁云惨淡的氛围，并且立刻被另外一边响彻云霄的欢呼喜悦衬托得更加沉痛。
现场解说情绪高昂：“命运般的一刻！三年一往无前！今夜霸图成功将老对手狙击在冠军王座的脚下！嘉世三连冠的王朝终结！新王登基！让我们恭喜荣耀职业联赛第四赛季总冠军——霸图战队！！！”
“也让我们感谢嘉世战队的精彩表现！虽然遗憾止步于四连冠的征程，但嘉世的荣光不灭，明年期待着你们再创辉煌……”
在嘈杂喧闹的背景音中，没等两支队伍走到台前握手，顾灼华就带着柳倩瑶提前从观众席溜走，熟门熟路在场馆内部穿梭，飞快来到了工作人员通道入口。
“等等，需要出示证件……”穿着专用背心的安保人员拦下她们。
顾灼华摆摆手在旁边站定：“我们等朋友，不进去。他马上出来。”
安保人员见此不再说话。
通道里有不少工作人员来回忙碌，顾灼华朝里看了看，正奇怪叶修怎么还没出来，就感觉有人戳了她一下。
“我有点紧张。”柳倩瑶小声跟她说。
“你紧张什么？”顾灼华歪头问她，也放低声音讲话。
“不知道啊！”柳倩瑶自己也很茫然，“但一想到那是叶神，还是你男朋友……就有点控制不住激动。”
顾灼华想想，忍俊不禁：“你好像有种要去看猴子的感觉。”
“对对对。”柳倩瑶猛猛点头，忽地意识到问题，吐槽她，“什么猴子！哪有你这么形容对象的……我就是挺稀奇。”
“虽然见过照片，但叶神在我心里还是很有神秘感的，就……竟然有一天能见到真人，猝不及防地……”她感叹。
“怎么形容得他跟荣耀界You Know Who一样哈哈哈哈哈！”顾灼华爆笑，“不过也对，人人喊打仇恨值max的幕后Boss，还没什么人知道真名，可不就是神秘人嘛哈哈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就被瞪了一眼。
“你笑够了不许提是我说的啊！”柳倩瑶不太走心地威胁，“论坛的离谱猜测多着呢！我这才哪到哪。”
“好好好。”顾灼华爽快点头。
确实，那些说叶秋是六指琴魔、AI实验诸如此类的言论在偌大的互联网上总有生存空间，顾灼华每每看到都要发给叶修当乐子品评一番。神秘人虽然好笑，但也没那么好笑，她主要是在笑话好友心态。
又过了几分钟，才有人迈着不紧不慢的脚步从通道口出来，取下脖子上挂着的嘉世人员工作证一把揣进兜里，两步站到顾灼华身边。
“走吧！”他说。
顾灼华挽着好友手臂向他介绍：“这是入瑶琴。”
叶修自然知道她是跟谁来看比赛的，以前在网游里也没少跟入瑶琴打过交道，但线下是第一次见面，便伸出手招呼道：“熟人啊，你好你好。”
柳倩瑶飞快握了一下，没敢在这里喊出带“叶”的称呼，机智地避开嘉世霸图敏感词，只简短自我介绍：“第一次见，我叫柳倩瑶。”
礼貌的流程走完，顾灼华拉着好友跟叶修并肩而行，心里有点疑惑。之前比赛多是叶修等她，她从观众席走到通道口的时间甚至足够对方在后台溜达一个来回。
“你去抽烟了吗？怎么出来晚了。”她扭头问。
叶修笑了下：“跟老韩说了声恭喜。”
要等霸图下台，自然多花几分钟。
“哦，”顾灼华顿时笑了，“主动去送人头，没被霸图嘲讽啊？”
叶修哈哈两声：“那他们水平不行啊！口才还得再练练。”
“光垃圾话有什么意思？别忘了赛场上人家可刚刚把你斩落马下。”
“偶尔也让他们赢一次，明年我再赢回来。”
“就怕明年嘉世再谦让一回啊！”
“呵呵，不会的，等着吧！”
柳倩瑶听得汗颜，头一回在现实里见识到叶氏垃圾话的威力，更感到身边这两位都是狠人。
特意向赢家道贺是一件很有风度的事，可从叶修嘴里说出来……霸图货真价实的胜利怎么就像他特意让的呢？恐怕在“老韩”和其他霸图队员听来，叶秋的恭喜也不会是纯然真诚的道喜，而是一种只能意会的嘲讽和宣战吧？还建议刚赢了自己的对手得再练练垃圾话……
只能说，这么拉仇恨的讲话方式，不愧是叶神啊！
但另一方面，在这种情况下不安慰失去四连冠的男朋友，反而笑对方输了比赛只能在口头上打击对手，放话明年别太谦让……在垃圾话造诣上，她顾姐也的确不比叶神差多少。
牛，都很牛。
大约是她的表情太一言难尽，顾灼华哧哧发笑：“很惊讶？”
到底是臭味相投在网游里厮混的情谊，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柳倩瑶早已重归淡定：“也没有吧，一想是你们两个，我就觉得很正常。”
“说得好像我俩多奇葩一样。”
“哇，本来就是。”
“少来，我们普普通通小情侣罢了！”顾灼华说完还去征求叶修意见：“是吧老叶？”
哪知道叶修临阵倒戈：“这点你就不如我了，人贵有自知之明。”
跟她之间的经过都能写部小说了，就这恋爱体验还算普通，那还给不给别人发言机会了？
“是啊人贵有自知之明，我跟你之间明显你更拉仇恨嘛！”顾灼华指指自己，猛然谦虚道，“我只是陪衬。”
叶修挑挑眉毛，柳倩瑶噗嗤乐了，揶揄道：“就你还陪衬？”
“跟别人不好说，跟我旁边这位比嘛，当然就是陪衬啦！”顾灼华碰碰叶修的手臂说。
叶修揣着兜很淡定：“没办法，哥太强了。”
顾灼华捧场：“是是是，甘拜下风！”
柳倩瑶笑得肩膀都发抖：“哈哈哈不愧是叶神！”
一路上插科打诨，三人还偶遇了几个行迹可疑像在蹲点叶秋的粉丝，大约是身边同行缘故，叶修完全没被怀疑，神态自然目不斜视，一看就已经很有经验了。
等从人少的侧门出了体育馆，顾灼华转头询问：“你订的哪家酒店？”
“就在附近，不远。”柳倩瑶说。原本顾灼华是邀请她去家里住的，但柳倩瑶狠狠拒绝了，她可不想去当电灯泡——不管嘉世赢还是输，都总决赛了小情侣怎么也得一起过吧？所以她早早订好了今晚酒店，跟顾灼华约好之后几天再玩。
送完柳倩瑶，顾灼华和叶修打了辆车回家。
夜晚的风送来几许凉意，两个人并排窝在露台的躺椅上遥望夜空，看零落可数的星星陷入一片幽深静谧的黑，都有些沉浸此刻无声，半晌没有人说话。
直到叶修坐起来点了根烟，手肘撑着膝盖姿势不动了，顾灼华才盯着他单薄却平直的后背开口探询。
“叶修，第一次输了冠军，什么感觉？”
前面传来一声轻笑：“不愧是韩文清和霸图，荣耀果然很有意思。”
这人真是……
拂过脸颊的微风有点温柔，顾灼华也不觉弯起嘴角。
“现在呢？”她问。
“感觉不赖。”
“更想赢了？”
“一直都很想赢。”
烟雾徐徐飘散，叶修说话时不曾回头，顾灼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指间明灭的火星，还有一小片火光映照着、在暗沉的色调里笼了层绒绒暖意的侧脸。
蓬勃的创作欲忽然就从心底升起，那股毫无枷锁、自由不羁的风近乎化为实质，以修长漂亮夹着烟的手为焦点，穿过明暗交错的画面延展铺开，灼热感直击心灵。
悄悄摸出手机，照片定格了此刻的瞬间，顾灼华心满意足地替换了聊天背景。
视线随着明灭的烟头闪烁，她近乎叹息地感慨：“没有谁不想赢，你未来的对手会越来越强的。”
“我知道。”
“所以你要……带着嘉世，稳稳地走啊！”
叶修闻言转头，恰好陷入一双比今夜星星更柔情的眼眸，顿时感到一缕很缱绻的熏风，那些被风托起的情绪如烟飘逸，又轻、又凉，随着呼吸沉入肺腑，充盈一腔胸怀，待到融入夜空已经满载笑意。
“当然，我会的。”
“对哥要有信心。”
“太有了，特别有。”顾灼华支着下巴歪头笑，薄藤色的长发落在肩旁，宛如月光凝成的绸缎，更衬她此刻有种纯然干净的美。
“虽然解说把舍命一击称为神堕时刻，但我怎么会对我们叶神没信心呢？毕竟不管其他哪位大神，可都是被叶秋虐过来的，你说是吧？”她眨眨眼，方才那一瞬的高贵气质顿时烟消云散。
叶修失笑，懒洋洋掀起眼帘：“别贫。”
他换了只手拿烟，向后伸出手掌，被顾灼华会意地握住借力，凑近搭着他的肩膀一口亲到脸上。
“叶神，别抽烟了。”她拖着散漫的调子在他耳边说。
“哦？”叶修淡淡回了个音节，低垂着一双笑眼，与她鼻尖蹭过鼻尖，呼吸暧昧交融。
“好久没见，不想我吗？”顾灼华问。
“该我问你。”叶修低头碰了碰她的嘴唇，在深入前喉间溢出轻笑，“你想我了吗？”
顾灼华无声勾起嘴角，下一秒用行动回答了这个问题。
神嘛……偶尔堕落一次……
也是没有关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