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里传来一个粗哑的怪声“请进，可爱的小公主～”
那声音说完桀桀笑起来，笑得那么难听，难听到爱丽莎恨不得捂住耳朵。但她没忘记自己是来拜访的，拜访别人，总要讲点礼貌。
沿着蛇群让开的小路走了进去。门在她身后关上，漆黑的房间突然亮起幽暗的绿光。
爱丽莎见到了传说中的丑陋又邪恶的女巫，她是个满脸伤疤的丑女人，乱七八糟的棕发游荡在水里，和海蛇没什么两样。她坐在案几后掀开眼皮，露出下面的灰色眼珠。
“你的眼睛真好看，像我最爱的灰月光。”爱丽莎真心诚意地赞叹。
灰月光是海底一种发光的石头。因为透出的光和月光很像，故而有了这个名字。
爱丽莎从未见过月亮，但多亏了灰月光，使她能描绘出月光的模样。她的床顶，就挂着一轮灰月光打造的“满月”呢。
“小公主，快停下你的奉承，告诉我你来这里的目的吧！”海巫松弛的眼皮耷拉下来，盖住下面的灰眼珠，肿胀的手指从碗里捏起黑糊糊的东西喂给周围跳跃的癞蛤蟆。
乱蹦的癞蛤蟆有着和海蛇一样鲜艳的色彩。这里到处都是灰扑扑黑洞洞的，连桌角旁的鲜花都蔫成不祥的黑绿色，被幽暗的灯光一照，更加阴森。反倒是癞蛤蟆和海蛇这些不讨喜的小东西，绚丽得惹眼。
爱丽莎转开视线，说“我想拥有人类不灭的灵魂，听说你这里有药能让人鱼长出双腿，我来问问它是怎么卖的。”
海巫笑了起来，她笑起来更难看了，脸上的伤疤挤在一起，团成一个个大瘤子。
“那你来早了，小公主。我想，你离成年还远的很呢。等你十五岁被允许去往海面，再来这里吧。”
“你只要先告诉我怎么卖的，我到时候自然会来买的！”爱丽莎为了使自己显得成熟一点，今天还特地在尾巴上戴了牡蛎。
想到牡蛎，她向前挺了挺尾巴，好让海巫看清上面代表着高贵沉稳的饰物。
“好吧。”可惜海巫并没有在意她的小心思，而是用一种粘滞的视线将她从头打量到尾，仿佛她是装在盘子里的食物似的。“用你的声音来换吧，听说海王的小女儿有着全天下最美妙的歌声。”
她舔了舔干裂发黑的嘴唇，沙哑难听的嗓音说出引诱的话语“等你成年后，我会割掉你的舌头，那美丽的好嗓子，从此就属于我啦！嗬嗬嗬嗬嗬嗬嗬……”
阴沉的笑声回荡在房间里，爱丽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不换，我喜欢唱歌，我还要给天空，给小鸟，给人类唱歌呢！”
海巫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到时候，你会愿意换的……”
爱丽莎有点不高兴了，舌头长在她的身上，她说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为什么海巫表现得像是比她还要了解自己似的？
“你要我的舌头做什么，难道你吃谁的舌头，就能得到谁的嗓音？”
“你说呢？小妹妹”海巫又开始笑，爱丽莎发现这个海巫真的很爱故作神秘。
“那你得到了那么多舌头，为什么嗓音还是这么……特别？”幸好爱丽莎及时想起了自己的礼仪教养，把到了嘴边的难听吞了下去。
《冷血的女巫》里讲过，海巫很少收奇珍异宝，反而偏爱交易海族身上的某个部分。
而声音，是人鱼身上最珍贵的东西。
爱丽莎所知的获得人类灵魂的那个人鱼公主，便是用无与伦比的嗓音换来了长出双腿的魔药。
“这恐怕跟你没什么关系。”海巫眯起她冷酷的灰眼珠。
“请不要把我当作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海巫大人，您接受别的东西么？金银财宝，珍珠蚌壳，或者任何您想要的东西，我都能给您找来。”
“我只要你的嗓音。”
“那好吧，等您改变主意了，可以让您的……”想到海蛇和癞蛤蟆，爱丽莎有点嫌弃“属下，来告诉我。”
“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了。再见，海巫大人。”
交易既然达成不了共识，她便不愿意再浪费时间。
临走前，爱丽莎羡慕地看了一眼海巫身后的巨大书架，
那上面塞满了书。长出双腿的魔药配方，获取永恒灵魂，变成人类的办法，一定就记载在那些书里吧？
直到回到宫殿里，她都在苦思冥想。
不割舌头的话，怎么才能从海巫那里要来魔药呢？
或者，借来记录配方的魔药书也好呀。
爱丽莎很快想到了一个办法。
她带着鲜花和自己积攒多年的宝贝，再次来到了海巫的门前。
这一次，她等了很久，海蛇也没有为她让路。
“海巫大人！”爱丽莎扬声喊道“我是上次来拜访您的人鱼，您还记得我么？”
没有反应，爱丽莎继续道：
“我这次来，是来给您做学徒的，还请您给我一个机会。“
门和海蛇都没有任何动静，像是完全没有听见一样。但爱丽莎知道，海巫一定听见了。
她没有理会，便是一种无声的拒绝。
爱丽莎没有沮丧，请人做老师总要有许多诚意，经历些磨难也没什么不应当的。
她找了块离蛇群最远的大石头，把手心枯萎的花束放在上面，轻轻哼起了小调。——刚刚踏进骨堡附近的灰色沙地，这些娇嫩的花儿就像被吸干了养分似的，迅速枯萎了。
可爱丽莎的歌声却似有魔法似的，枯萎的花束渐渐恢复了生命力。远处的海蛇也成群聚集过来，乖乖盘成自认美丽的样子，围绕在她的身旁。
人鱼身上最宝贵的东西，就是嗓音。人鱼的歌声绝不仅仅只是悦耳而已，它更像一种载体，可以各种奇妙的能量，比如情感，情绪甚至魔法和巫术。
爱丽莎便是在哼唱里加入了祝福之力，她现在的力量只能保护花儿一天不受骨堡的诅咒侵蚀，但这已经足够了。
日复一日，爱丽莎每天都带束鲜花放在石头旁，一待便是一整天。
时间久了，连讨厌的海蛇在她眼里都已与海巫大人飘荡的头发无异。
后来她开始带书来。石头旁边的沙地凹出一块空地，里面摆满了她的宝贝和书本，还放了一个柔软的水母垫，俨然一副把这里当成第二个家的架势。
爱丽莎从小就爱看书，如今更是如饥似渴地吸收各种书本里的知识。
想要找到变成人类的方法，要看更多的书，收集更多的信息。虽然很多时候，传说和历史，幻想和真实混在一起，难以分辨。但多知道一些总是好的。
这天她刚刚翻开一本杂谈，海蛇群像第一次那样为她让开了一条路。
她来到古堡门前，紧跟着的海蛇像是被无形的屏障阻挡住，转着圈儿游走了。她走进房子，终于再一次见到了海巫大人。
“小公主，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爱丽莎把手里的鲜花放在桌上。海巫看了一眼，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她虔诚地行了一个大礼。
“海巫大人，变成人类走在天空下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而能够帮我实现这个理想的只有您！我虽然不能给您我的嗓音，但我可以给您最崇高的敬意还有任何您想要的东西。还请您让我做您的学生，我一定会把您当作长辈一样尊敬爱戴。”
“爱戴？小公主，《冷血的女巫》系列故事书没有告诉过你，她从来都是一个人，不需要学徒么？”
爱丽莎微微红了脸，《冷血的女巫》是海族最畅销的故事书，她对海巫的最初印象，全是来自这套书。
“或许您可以尝试一次，让我在这里给您打杂也好。”
“小公主，不用跟我绕弯子，你究竟为了什么，我们都心知肚明。”海巫收起脸上的笑意，丑陋的瘤子展开，重新变成惨烈的伤疤。“我想要一样东西。”
爱丽莎没有说话，而是等海巫继续往下说。
她的灰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纱似的“我想要深海之心。”
没有丝毫犹豫，爱丽莎答应下来：“好，下一次我会带着深海之心来。”
海巫看了爱丽莎半晌，确认她是认真的，忽然嗤笑。“你真相信那玩意儿的存在？”
“大人。”爱丽莎严肃道“来到这里之前，您对我来说，也只是个故事中的人物。”
这下海巫的脸上也显出了一点惊讶，她直起发胀的身体，仔仔细细重新将眼前的小人鱼打量了一遍。
爱丽莎任由她看，等海巫重新瘫起肥胖的身躯，她才行礼道别。
小人鱼纤弱的背影离古堡越来越远，她游进黑暗的森林，像游进一只嗷嗷待哺的大口。
那时的爱丽莎刚满九岁，还不知道自己的横冲直撞会怎样蛮不讲理地扭转未来。
当然，即便她预见了，也不会在意的。
*
爱丽莎看着海里绝望挣扎的人类，知道他们即将走向死亡。
后半夜他们就会升到天上去了吧，可此时天空上雷云肆虐，别说星星了，连月亮都早早躲了起来。
忽然，她的头发被风吹起，挡住了视线。好不容易把卷发拢到身后，她就看到了王子。
他被一阵狂风卷到她面前，溅起的海水落到她脸上。美丽的蓝眼睛紧紧闭着，浑身都在下沉，全靠两条胳膊执拗地吊在浮木上，
王子已经失去了意识，沉下去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你不想变成星星么？”爱丽莎游到他身边，明知道他很可能听不到，却还是在他耳边问他。
从他背后探出头，她看到他泡得发青肿胀的手掌。
爱丽莎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手揉搓，和眉毛一样皱巴巴的。
他那么美丽，理应高悬夜空，做最美最亮的那颗星星，而不是在冰冷的海水里受苦。
“你这样会更痛苦的，我来帮你吧。”她凑上前，试图掰开他扒在浮木上的手。
可她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没有把他和木头分开分毫，他抱得那样紧，好像那快木头已经长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似的。
爱丽莎渐渐失去了耐心，她鼓起嘴巴：“呼，你真是不识好歹，我是在帮你，为什么不肯接受我的善意呢？”
这样在海面上漂浮，不仅要忍受海水的冰冷，还有暴风雨的摧折，不如快点沉下去，躯体赠与深海，灵魂去往天际。
她不甘心地一直跟着他，随着风雨在海面上拍打着鱼尾，时不时凑近努力帮他解脱。
他可真有毅力，到她第四次上前，才终于把他从木头上拖了下来。
脱离浮木的双手在昏迷中下意识抱住爱丽莎的脖颈。
“你把我当成木头啦？”他湿漉漉的头发搔在她的颈边，痒得她“咯咯”笑出了声。
好不容易避开他的头发，她扒下他的胳膊，松开他冰冷的身体，任由他向深海沉去。
爱丽莎没有和他一起，而是停留在海面上的风雨里，双手合十地虔诚祈祷——这还是她和船员学的祈祷方式。
美丽的王子啊，你一定可以变成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
这是她给王子最美好的祝愿。
暴风雨慢慢小了下来，银色的月光穿过云层倾泻在爱丽莎身上，为她渡上一层盈盈流光。
月与海之间，她像最美丽的女神一样。
夜风和海浪也闹累了，手拉手和煦地打着拍子，围绕在她身边吟唱：
啊，多么善良，多么美丽的小公主啊。
那声音说完桀桀笑起来，笑得那么难听，难听到爱丽莎恨不得捂住耳朵。但她没忘记自己是来拜访的，拜访别人，总要讲点礼貌。
沿着蛇群让开的小路走了进去。门在她身后关上，漆黑的房间突然亮起幽暗的绿光。
爱丽莎见到了传说中的丑陋又邪恶的女巫，她是个满脸伤疤的丑女人，乱七八糟的棕发游荡在水里，和海蛇没什么两样。她坐在案几后掀开眼皮，露出下面的灰色眼珠。
“你的眼睛真好看，像我最爱的灰月光。”爱丽莎真心诚意地赞叹。
灰月光是海底一种发光的石头。因为透出的光和月光很像，故而有了这个名字。
爱丽莎从未见过月亮，但多亏了灰月光，使她能描绘出月光的模样。她的床顶，就挂着一轮灰月光打造的“满月”呢。
“小公主，快停下你的奉承，告诉我你来这里的目的吧！”海巫松弛的眼皮耷拉下来，盖住下面的灰眼珠，肿胀的手指从碗里捏起黑糊糊的东西喂给周围跳跃的癞蛤蟆。
乱蹦的癞蛤蟆有着和海蛇一样鲜艳的色彩。这里到处都是灰扑扑黑洞洞的，连桌角旁的鲜花都蔫成不祥的黑绿色，被幽暗的灯光一照，更加阴森。反倒是癞蛤蟆和海蛇这些不讨喜的小东西，绚丽得惹眼。
爱丽莎转开视线，说“我想拥有人类不灭的灵魂，听说你这里有药能让人鱼长出双腿，我来问问它是怎么卖的。”
海巫笑了起来，她笑起来更难看了，脸上的伤疤挤在一起，团成一个个大瘤子。
“那你来早了，小公主。我想，你离成年还远的很呢。等你十五岁被允许去往海面，再来这里吧。”
“你只要先告诉我怎么卖的，我到时候自然会来买的！”爱丽莎为了使自己显得成熟一点，今天还特地在尾巴上戴了牡蛎。
想到牡蛎，她向前挺了挺尾巴，好让海巫看清上面代表着高贵沉稳的饰物。
“好吧。”可惜海巫并没有在意她的小心思，而是用一种粘滞的视线将她从头打量到尾，仿佛她是装在盘子里的食物似的。“用你的声音来换吧，听说海王的小女儿有着全天下最美妙的歌声。”
她舔了舔干裂发黑的嘴唇，沙哑难听的嗓音说出引诱的话语“等你成年后，我会割掉你的舌头，那美丽的好嗓子，从此就属于我啦！嗬嗬嗬嗬嗬嗬嗬……”
阴沉的笑声回荡在房间里，爱丽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不换，我喜欢唱歌，我还要给天空，给小鸟，给人类唱歌呢！”
海巫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到时候，你会愿意换的……”
爱丽莎有点不高兴了，舌头长在她的身上，她说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为什么海巫表现得像是比她还要了解自己似的？
“你要我的舌头做什么，难道你吃谁的舌头，就能得到谁的嗓音？”
“你说呢？小妹妹”海巫又开始笑，爱丽莎发现这个海巫真的很爱故作神秘。
“那你得到了那么多舌头，为什么嗓音还是这么……特别？”幸好爱丽莎及时想起了自己的礼仪教养，把到了嘴边的难听吞了下去。
《冷血的女巫》里讲过，海巫很少收奇珍异宝，反而偏爱交易海族身上的某个部分。
而声音，是人鱼身上最珍贵的东西。
爱丽莎所知的获得人类灵魂的那个人鱼公主，便是用无与伦比的嗓音换来了长出双腿的魔药。
“这恐怕跟你没什么关系。”海巫眯起她冷酷的灰眼珠。
“请不要把我当作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海巫大人，您接受别的东西么？金银财宝，珍珠蚌壳，或者任何您想要的东西，我都能给您找来。”
“我只要你的嗓音。”
“那好吧，等您改变主意了，可以让您的……”想到海蛇和癞蛤蟆，爱丽莎有点嫌弃“属下，来告诉我。”
“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了。再见，海巫大人。”
交易既然达成不了共识，她便不愿意再浪费时间。
临走前，爱丽莎羡慕地看了一眼海巫身后的巨大书架，
那上面塞满了书。长出双腿的魔药配方，获取永恒灵魂，变成人类的办法，一定就记载在那些书里吧？
直到回到宫殿里，她都在苦思冥想。
不割舌头的话，怎么才能从海巫那里要来魔药呢？
或者，借来记录配方的魔药书也好呀。
爱丽莎很快想到了一个办法。
她带着鲜花和自己积攒多年的宝贝，再次来到了海巫的门前。
这一次，她等了很久，海蛇也没有为她让路。
“海巫大人！”爱丽莎扬声喊道“我是上次来拜访您的人鱼，您还记得我么？”
没有反应，爱丽莎继续道：
“我这次来，是来给您做学徒的，还请您给我一个机会。“
门和海蛇都没有任何动静，像是完全没有听见一样。但爱丽莎知道，海巫一定听见了。
她没有理会，便是一种无声的拒绝。
爱丽莎没有沮丧，请人做老师总要有许多诚意，经历些磨难也没什么不应当的。
她找了块离蛇群最远的大石头，把手心枯萎的花束放在上面，轻轻哼起了小调。——刚刚踏进骨堡附近的灰色沙地，这些娇嫩的花儿就像被吸干了养分似的，迅速枯萎了。
可爱丽莎的歌声却似有魔法似的，枯萎的花束渐渐恢复了生命力。远处的海蛇也成群聚集过来，乖乖盘成自认美丽的样子，围绕在她的身旁。
人鱼身上最宝贵的东西，就是嗓音。人鱼的歌声绝不仅仅只是悦耳而已，它更像一种载体，可以各种奇妙的能量，比如情感，情绪甚至魔法和巫术。
爱丽莎便是在哼唱里加入了祝福之力，她现在的力量只能保护花儿一天不受骨堡的诅咒侵蚀，但这已经足够了。
日复一日，爱丽莎每天都带束鲜花放在石头旁，一待便是一整天。
时间久了，连讨厌的海蛇在她眼里都已与海巫大人飘荡的头发无异。
后来她开始带书来。石头旁边的沙地凹出一块空地，里面摆满了她的宝贝和书本，还放了一个柔软的水母垫，俨然一副把这里当成第二个家的架势。
爱丽莎从小就爱看书，如今更是如饥似渴地吸收各种书本里的知识。
想要找到变成人类的方法，要看更多的书，收集更多的信息。虽然很多时候，传说和历史，幻想和真实混在一起，难以分辨。但多知道一些总是好的。
这天她刚刚翻开一本杂谈，海蛇群像第一次那样为她让开了一条路。
她来到古堡门前，紧跟着的海蛇像是被无形的屏障阻挡住，转着圈儿游走了。她走进房子，终于再一次见到了海巫大人。
“小公主，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爱丽莎把手里的鲜花放在桌上。海巫看了一眼，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她虔诚地行了一个大礼。
“海巫大人，变成人类走在天空下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而能够帮我实现这个理想的只有您！我虽然不能给您我的嗓音，但我可以给您最崇高的敬意还有任何您想要的东西。还请您让我做您的学生，我一定会把您当作长辈一样尊敬爱戴。”
“爱戴？小公主，《冷血的女巫》系列故事书没有告诉过你，她从来都是一个人，不需要学徒么？”
爱丽莎微微红了脸，《冷血的女巫》是海族最畅销的故事书，她对海巫的最初印象，全是来自这套书。
“或许您可以尝试一次，让我在这里给您打杂也好。”
“小公主，不用跟我绕弯子，你究竟为了什么，我们都心知肚明。”海巫收起脸上的笑意，丑陋的瘤子展开，重新变成惨烈的伤疤。“我想要一样东西。”
爱丽莎没有说话，而是等海巫继续往下说。
她的灰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纱似的“我想要深海之心。”
没有丝毫犹豫，爱丽莎答应下来：“好，下一次我会带着深海之心来。”
海巫看了爱丽莎半晌，确认她是认真的，忽然嗤笑。“你真相信那玩意儿的存在？”
“大人。”爱丽莎严肃道“来到这里之前，您对我来说，也只是个故事中的人物。”
这下海巫的脸上也显出了一点惊讶，她直起发胀的身体，仔仔细细重新将眼前的小人鱼打量了一遍。
爱丽莎任由她看，等海巫重新瘫起肥胖的身躯，她才行礼道别。
小人鱼纤弱的背影离古堡越来越远，她游进黑暗的森林，像游进一只嗷嗷待哺的大口。
那时的爱丽莎刚满九岁，还不知道自己的横冲直撞会怎样蛮不讲理地扭转未来。
当然，即便她预见了，也不会在意的。
*
爱丽莎看着海里绝望挣扎的人类，知道他们即将走向死亡。
后半夜他们就会升到天上去了吧，可此时天空上雷云肆虐，别说星星了，连月亮都早早躲了起来。
忽然，她的头发被风吹起，挡住了视线。好不容易把卷发拢到身后，她就看到了王子。
他被一阵狂风卷到她面前，溅起的海水落到她脸上。美丽的蓝眼睛紧紧闭着，浑身都在下沉，全靠两条胳膊执拗地吊在浮木上，
王子已经失去了意识，沉下去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你不想变成星星么？”爱丽莎游到他身边，明知道他很可能听不到，却还是在他耳边问他。
从他背后探出头，她看到他泡得发青肿胀的手掌。
爱丽莎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手揉搓，和眉毛一样皱巴巴的。
他那么美丽，理应高悬夜空，做最美最亮的那颗星星，而不是在冰冷的海水里受苦。
“你这样会更痛苦的，我来帮你吧。”她凑上前，试图掰开他扒在浮木上的手。
可她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没有把他和木头分开分毫，他抱得那样紧，好像那快木头已经长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似的。
爱丽莎渐渐失去了耐心，她鼓起嘴巴：“呼，你真是不识好歹，我是在帮你，为什么不肯接受我的善意呢？”
这样在海面上漂浮，不仅要忍受海水的冰冷，还有暴风雨的摧折，不如快点沉下去，躯体赠与深海，灵魂去往天际。
她不甘心地一直跟着他，随着风雨在海面上拍打着鱼尾，时不时凑近努力帮他解脱。
他可真有毅力，到她第四次上前，才终于把他从木头上拖了下来。
脱离浮木的双手在昏迷中下意识抱住爱丽莎的脖颈。
“你把我当成木头啦？”他湿漉漉的头发搔在她的颈边，痒得她“咯咯”笑出了声。
好不容易避开他的头发，她扒下他的胳膊，松开他冰冷的身体，任由他向深海沉去。
爱丽莎没有和他一起，而是停留在海面上的风雨里，双手合十地虔诚祈祷——这还是她和船员学的祈祷方式。
美丽的王子啊，你一定可以变成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
这是她给王子最美好的祝愿。
暴风雨慢慢小了下来，银色的月光穿过云层倾泻在爱丽莎身上，为她渡上一层盈盈流光。
月与海之间，她像最美丽的女神一样。
夜风和海浪也闹累了，手拉手和煦地打着拍子，围绕在她身边吟唱：
啊，多么善良，多么美丽的小公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