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不可啊!”

    小太监见萧呈掀了帘子,内心一颤,殿下奉旨接亲,如此行为,有失礼仪,坏了规矩!

    不过想来栖棠公主身为公主,自小嬷嬷教导礼仪,应是有拿着圆扇遮面,也……不算是见面……吧?

    一连下了几天的雨,即使是白天也依旧灰郁,可偏偏萧呈掀开帘子的那一瞬,光从他身后逆来,周边似乎镀上了一层银线。

    姜挽当然没有乖乖拿扇子遮脸,两人都从对方眼底看见了自己。

    不等她回应,萧呈已经放下了帘子,语气懒散,带着点质问,“有何不可,左右都是本王的王妃。”

    小太监动了动嘴唇,低下头,“皇上交代……”

    “呵…”萧呈笑了。

    小太监汗毛瞬间竖了起来,识趣的闭了嘴。

    皇子到了一定的年纪是要封王的,然萧呈这五年被困在鄀川,只得拖到如今,现归来洵邑帝便借着联姻的由头给他赐了一座府宅。

    特封——聿王。

    随着帘子的放下,姜挽的视线被隔绝,只能透过大红的纱帘将他的身影看个大概。

    确实是“别来无恙”啊。

    林觉和对接的士兵交代了一些事宜,转过头的一瞬间刚好和萧呈对视上。

    只见他一身大红纹底喜服,洵邑的图腾在上面若隐若现,红丝线束在脑后,掀着眼皮,带着几分挑衅。

    恶劣!

    林觉假装没看到,往姜挽的马车旁走,特地绕到离萧呈最远的那侧,低声道,“零嘴过几日会到,这两天先让它吃点生肉。”

    姜挽淡淡的“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萧呈坐于高马之上,一切尽收眼底,他垂眸看着林觉,“林小侯爷有什么要交代的可以与本王诉说,挽儿舟车劳顿,不便打扰。”

    两人前不久还在战场上血战了三月之久,加上姜挽和林觉那些传闻,周围的人闻言呼吸都屏了屏。

    林觉冷嗤一声:“我与聿王殿下无话可说。”

    “那么,后会有期。”萧呈轻笑一声,随后挑了一下眉,一字一句道,“启程!”

    随后调转马头,没有给多余的眼神。

    队伍浩浩荡荡的跟了上去。天上传来一声啼叫,隐约有什么飞了过去。姜挽捻了捻扇子上的流苏,随手丢在了一边。

    ……

    夜风拂过,树影婆娑,月光下的身影半明半灭 ,天气寒冷,即使在山林也不闻虫叫。

    静得不像话。

    姜挽感觉时间过得好慢,外面的车夫倒是走的平稳,本以为萧呈会借机刁难她。

    毕竟长路漫漫,出点什么“事”也在所难免。

    公主和亲应当是会在沿路设立落脚点的,但是洵邑边界到最近的济洲是大片荒地,需要徒步一段路程,几年前这里也算繁华,可惜闹了饥荒,居民迁移,土地全部荒废,以至于方圆几十里荒无人烟。

    不知为何,从鄀川一路过来同样坐着马车,但是从未感觉现在这般闷。

    有点难受。

    她想掀帘。

    月光细碎,不足以照亮大地,全靠侍从手里拿着的灯笼。

    忽地,侧边的帘子忽然被撩起,一道微弱的灯光照了进来,姜挽侧头。

    “长路漫漫,公主不如陪本王解解闷?”

    “不知王爷想要聊些什么。”

    “你我之间,随便扯一句怕都能聊上一夜。”

    姜挽往后一靠,泄力在柔软的靠背上,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王爷身上的伤恢复得如何了?”

    话落,全场噤声,连踩到落叶都是小心翼翼的。

    小太监原本还想提醒萧呈不可在行完大典做此举动,但是姜挽的话一出他就不敢上前了。

    萧呈和鄀川对战的这三个月就犹如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见人杀人,见鬼杀鬼,大大小小的伤不计其数,姜挽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尤其是那一箭。

    谁还敢凑这个热闹啊……所有人都以为萧呈会生气,但是没有。

    他坐在马上,面上平静,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倦怠感,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自然是好了的,说起来还是托了公主的福。”

    福?

    什么福 ?

    一箭之福?

    小昭在内心默默的捏了一把汗,我的好公主,您是懂聊天解闷的。

    当然,聿王殿下也是。

    话里的最后两个字咬的比平常重,姜挽好似浑然不觉,继续道,“那这么说来,殿下还得感谢我。”

    …

    “咻!”

    一只响箭冲破天际,混着一声鹰啼。

    姜挽本能的蜷了一下手指,这声音她太熟悉了。

    战场上淬炼出的敏锐直觉让萧呈立马警觉了起来。

    接亲不可佩剑,他反应很快,顺手抽了一旁士兵腰间的剑往前一掷,一道寒光破开夜色,在空中平转了几圈,和破风而来的利箭相撞,闪出微小的火花。

    一声撕裂的爆响,在那一瞬间,剑直接断成了两半,不过好在冲击力强劲 ,箭偏转了方向,射到了一旁的荒地上,大半截入了土。

    看得出射箭的人力道很足,绝对是个练家子。

    夜晚的光线本就昏暗,加上提灯的小斯乱了阵脚,明明是在空旷无物的平地上却看不清周围。借着微弱的月光 ,依稀望见四起的土尘。

    混沌。

    “上,兄弟们,这把捞个大的!”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许多身着粗布藤条的汉子冲了出来,手里的长刀反着光,嘴里叫嚣着,场面很混乱。

    打头阵的几个直接光了膀子,手里挥舞着大刀,一副山间土匪的模样。

    姜挽挑了挑眉,对突然出现的宵小浑然不在意,她盯着不远处插在土里的那只箭羽,眼眸微眯。

    看样子是冲着她来的。

    有意思。

    匪徒大多是往萧呈的方向去的,目标明确,但是不知为何其中一个偏偏拔了刀就往马车上砍。

    姜挽刚想飞出袖箭,匪人已经被萧呈一脚踹开,他掀开帘子把她带下去,往身后拉了拉。

    “有些东西还是藏好为妙,这里是洵邑不是鄀川。”好似警告又好似劝解。

    声音掩在了喧嚣的喊声中,但却清晰地传入了姜挽的耳中。

    袖箭拿来自保确实没有问题,但是容易被有心人利用,如此大庭广众,身为公主随身带着此等物品,还是在大婚前夕,再加上刚才那支“一骑绝尘”的箭羽……

    足以给她安上不知多少莫须有的罪名!

    看来萧呈也注意到那支箭了。

    姜挽看向他,只见他琥珀色的双眸有些灼人,手中拎的剑反着细微的银光,不等她多想,一个张狂的匪徒从后方试图攻击她。

    萧呈早有预料一般迅速转身,一剑封喉,血四溅出来,沾在他大红的喜服之上,给他添了一份张狂。

    下车后姜挽才发觉周遭的人是真的很多,乌泱泱地混杂在一起,由于站在萧呈的身边攻击的人只增不减。

    她一边灵活地错开交织在周围的刀锋,得了空闲往萧呈的方向看了一眼。

    以往只知道他有在藏拙,却不想他如今的光芒竟如此之盛,差点就忘了他是那个斩将杀敌、一骑当千、破阵夺帅的少年郎了。

    这五年,埋没了他,也成就了他。

    两人挨的很近,就在这分神的几秒内有人趁机从背面偷袭过来,姜挽回神,刀锋从侧面划过,距离鼻尖仅有一寸。

    刹那间,姜挽顺势和萧呈换了个位置,两人不知道哪里来的默契,伸手的那一瞬间萧呈手中的剑换到了她的手上。

    姜挽没有犹豫,直直刺进了对方的胸口,血光四溅。

    匪徒瞪着大眼,缓缓地跪倒下去。

    两国联姻阵仗必然不会小,跟随接亲的侍卫都是萧呈曾经带的兵,实力没得说,虽然匪徒人数上占了优势,但是和正规训练的士兵相比优劣明显,对方很快败下阵来。

    因着刚才的换位,姜挽此时是一个在趴在萧呈怀里的动作,上来汇报的心腹见状停下脚步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姜挽垂下眼帘,眼下的姿势很暧昧,视线刚好落在他的左胸口。

    她缓缓将手附上去。不知是故意还是关心,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味不明道,“这里恢复的不错啊。”

    那里,七个月前正中一箭。

    姜挽射的。

    萧呈闻言冷笑一声,不理会她说的,待她站稳径直走向一旁的荒土。

    他从土里拔出箭羽瞧了瞧,扯了一下嘴角。

    “有趣。”

    他转身用箭的尖端挑起其中一人的下巴:“射箭的人呢?”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被架在地上的人嘴硬道。

    “我最后问一遍,射箭的人是谁。”萧呈眼眸微眯,一股与生俱来的戾气骤然浮现。

    “我射的。”匪徒改口。

    说着将脸扭到另外一边,试图远离锋利箭头。

    萧呈缓缓地蹲下,重新把箭贴上他的脸颊,恶劣的摩挲了两下,“就凭你?给你三只手也拉不开那张弓。”

    匪徒噎了一下,随后心一横,坚定道,“呸!就是我!”

    “呵…”

    能有这个箭术的大陆找不出五个,鄀川太尉也就是姜挽的父亲,算其中一个,剩下的四位都已不在皇城。至于他,萧呈眼底的轻蔑不屑于掩藏,一只手附上他的右臂,用了点力。

    “啊!”匪徒仰头大叫,脸色瞬间惨白。

    小太监瑟缩的从一旁的土坡后面钻出来,看到眼前的画面一个没站稳又跌了回去。

    这,这,这是直接给捏断了!!!

    萧呈不再管被俘的匪徒,略微歪头看着土堆后面瑟瑟发抖的身影,语气不善,“红妆钦点好了吗,还不快去。”

    小太监闻言抖着身子出来,连连说“是”,短短的路程被绊了几次,走的踉踉跄跄。

    虽然匪徒全部被捕,财物损失的概率非常小,但他要的是万无一失。

    小太监配合小昭钦点完毕,时不时往姜挽的方向瞟一眼,心里头盘算着届时如何与皇上呈报。

    本以为这场闹剧到这里就结束了,不曾想那被压在地上的一个匪徒忽然暴起,嘴里咒骂着听不懂的脏话,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刀,对着姜挽劈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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