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是一个比暗部更加黑暗的地方。

    明面上称之为“暗部培训部门”,实际上则是志村团藏一手建议并为之所用的专业暗杀部队。

    根组织里的成员就像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一般,他们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没有名字、没有情感,心中只有任务,深扎于大地之下,在背后支撑起木叶村这棵大树。*

    “消灭自我”的训练比阿七想象中得更残酷。

    她咬牙熬下来以后,面临的是一系列繁重艰巨的任务。

    遍体鳞伤、夜不归家是常有的事。

    因为经年累月以短发少年的模样示人,一些同僚们便自认为她是个男生,从不避嫌,私下结束任务以后,时常会拉着她去居酒屋花天酒地。

    喝酒倒是不怕,有一些事阿七倒是怕得要死。

    ——一个个圆润丰满的姐姐抱着她的脑袋,这场景简直是过于惊悚。

    阿七只能以“任务”为借口,推拒他们的好意。

    除了监视其他高层活动与去向之外,她的任务经常是暗杀其他小国的大名或者贵族,用非常手段挑起一些小规模的争端,从而达到木叶牟利的目的。

    ——看久了黑暗,也便习惯隐匿于黑暗。

    平日里的阿七少言寡语,能力却出类拔萃。无论多艰难的任务她都能够准时完成,一对双勾玉写轮眼令人艳羡无比。

    很快,她就在组织里摸索到了属于自己的生存技巧,站稳了脚跟。

    到了第二年的时候,她打败代号“乙”,顶替他成了新一任的“乙”,名正言顺地留在了团藏的身边。

    而“甲”的地位依然无人撼动。

    不过,阿七并不在乎。

    她开始跟着团藏四处活动,俨然是新一任的得力助手。

    也就是在这一年里,阿七得知“甲”是唯一一个会木遁的忍者,是当年某个人体实验下的产物,以及团藏和叛忍大蛇丸私下里有密切的联系。

    他们接触得很频繁,似乎在密谋着什么惊天大事。

    阿七偶然听了一句,只听见“柱间细胞”、“木遁”这种生僻的字眼。

    分明从没听说过这些东西,心却隐隐作痛。

    直到听到“柱间”一词的时候,猛烈的熟悉感扑面而来,在一刹那呛得阿七差点落了泪。

    ***

    时间如白驹过隙,很快踏向了木叶55年。

    55年春。

    街畔的樱花开得如火如荼,空气中浮动着甜腻的香味。

    这是很平静的一天。

    然而,正在准备出任务的阿七被人喊了出去——

    团藏点名阿七陪他参加一个会议,可原先并没有这样的行程安排。

    收敛起心中的疑惑,阿七侧过脸,发现团藏也在看着自己——那平日晦涩不明的目光此时此刻正溢满了浓浓的恶毒。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对峙。

    不过半秒,阿七便垂眸望地,只听见团藏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笑,像是嘲讽。

    “时间差不多了,”他意味深长地拍了拍阿七的肩膀,越过她,“走吧。”

    到了会场,阿七发现所有的高层都到场了。

    阳光明媚灿烂,温柔地擦着冒芽的树梢落在地板之上,被窗棂割裂的阴影随着清风不断摇曳。

    遥远的角落里传来了忍校模糊不清的口号声,以及隐约的嬉笑声。

    所有的一切都稀疏平常。

    天气比前几日更好。

    三代目火影也一如既往地坐在席位中央,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之下,惹得团藏多看了他几眼,随后他便面无表情地其余几位高层打招呼。

    客套地寒暄了几句后,高层们鱼贯入座。

    奇怪的是,他们对此次会议的内容闭口不言,似乎已经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共识。

    这样沉重的氛围,让阿七隐隐猜出了今天会议的主题。

    ——大概是和宇智波一族的叛乱有关。

    加入了根组织后,为了避免团藏起疑,她已经刻意减少自己去关注宇智波的动态。

    直至今年,宇智波一族对木叶中枢的态度已到了不言而喻的地步。

    双方剑拔弩张。

    明眼人都知道,点燃内斗的导火索只差一个契机。

    阿七在心里不紧不慢地叹了口气。

    作为一名合格的暗部,她习惯性地想要隐匿自己的身形,却被团藏抬手制止。

    他指了指身后的空地,沉声道:“你就站这里吧。”

    阿七自然无法拒绝自己的顶头上司。

    她顺从地站到了团藏的背后,在沉闷的会议氛围中充当起一块背景板。

    当身穿暗部服装的宇智波鼬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阿七在确定了会议核心内容的同时,也明白了团藏的用心良苦。

    他想借这场会议,试探自己的忠诚,以及——

    还有另外不可告人的目的。

    诡异的沉默过后,三代目率先开口。

    他今日破天荒地没有抽烟,声音也是沉重无比,“鼬,宇智波反叛一事已经迫在眉睫,对此……我们不得不采取行动来制止这一切。”

    宇智波鼬恭敬地垂着头,声音平静:“是,我明白。”

    “我本想采取更为柔和的方式,”三代目有些惋惜,“可惜时间紧迫,你也知道,其余大国虎视眈眈,内斗势必会引来外患,为了维护木叶的稳定和集体的利益,我们已经商议好了,决定——”

    缩紧的手指狠狠掐入掌心,在闷雷来临之际,阿七竭力让自己放缓呼吸。

    疼痛让她很快从失态中冷静下来,冷静到可以看清宇智波鼬那轻颤的眼睫,在白净清秀的面容上投下片片浓重的阴影。

    他抿着唇,神色平淡,仿佛早已对接下来的结果有了预料。

    “铲除宇智波,”团藏平静地接过话,“一个不留。”

    顿了顿,他又冷声解释,像是特意说给阿七听:“宇智波一族的血迹界限来源于浓烈的情感,这样也是为了永绝后患。”

    一、个、不、留!

    好一招釜底抽薪。

    到底心绪难平,她的脑海里闪回过很多纷乱无比的记忆——

    同僚、族长、养父,友希。

    最终定格在眼前的宇智波鼬身上。

    盯着团藏的背影,阿七的手指下意识地去寻找那柄藏在袖中的苦无,却在下一秒被理智死死压抑住。

    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心跳开始加速,冒出的冷汗顺着脊背滑落,悄然没入尾椎。

    在大脑空白的荒芜中,她忽然听见宇智波鼬的声音,直直地穿透了迷雾,将她带出迷惘虚浮的状态。

    “是,一切都以木叶为主。”

    ——不是现在,绝不能是现在。

    阿七清醒过来,反复告诫着自己不要冲动。

    她在裤腿上悄悄蹭了蹭黏腻的掌心,生怕被团藏看出点什么端倪来。

    ***

    会议很简短,嘱咐完注意事项后,宇智波鼬便离开了。

    三代目深深地看了一眼团藏,也随之离去,其他两个高层跟随着离开。

    团藏像是没看见一样。

    他站起身,坐在了三代目曾坐过的位置上,闭目感受暖阳拂面。

    阳光盛大,白色的窗帘被风吹得鼓胀起来。一起一落之间,阿七看见有自由自在的飞鸟从枝头掠过,振翅去往远方。

    良久,团藏终于开口:“知道为什么让你旁听吗?”

    心里斟酌着言辞,阿七回答:“宇智波鼬是明刀,大人想让我当第二把暗刀,对吗?”

    ——第二把暗刀,防止宇智波鼬突然反水的刀。

    团藏沉默了一瞬。他转过身,抬手示意阿七靠近,“你过来点。”

    阿七照做,她走到他面前,恭敬地半跪在地。

    下一刻,面孔上的面具就被人抬手摘下,明亮的光线陡然坠进眼里,刺得阿七不由得眯起了眼,眼尾蓄上了生理性的泪水。

    她不敢动弹。

    眼前是团藏那张布满褶皱的面孔,苍老的三白眼溢满狠毒。

    “阿七,从最开始,我就知道你很聪明,可惜太聪明的人活不久的,”团藏将面具抛还到她的怀里,声音慢条斯理,“这是其一的原因,当然还有别的原因。”

    他坐在最中间的位置,眼里陡然迸发出贪婪的欲/望。

    阿七聪慧,这一年来团藏用她用得极其顺手,让他短暂忘记了她这柄利刃也会反噬割伤。

    他很清楚她的身份,但又不以为然。

    大约是自己的那套“消灭自我”的培训自信到毫不怀疑阿七的忠诚,再加上咒印的加持,破天荒地想要在她身上来一把豪赌。

    ——无所谓,依照三代目对他的容忍程度,赌赢了火影,赌输了大不了照样是火影助理。

    阿七忍不住扬了扬眉。

    “我要你协助我当上火影,”团藏果然按她所想那般低声吩咐,“三代目太碍事,他那种人根本不合适当火影。”

    阿七有些无语:“……”

    三代目也太过于容忍了吧。

    沉吟片刻后,她敛眸,有些为难地婉拒:“刺杀三代目这种事情,我大概……还不够格吧。”

    团藏哼了哼,嘴角下垂:“你想多了……现在还不到时机。”

    那就是把自己安插到三代目身边去替他寻找机会了。

    阿七暗自腹诽,这家伙的野心果然很大。

    假装看不懂对方的意思,她露出困惑的神情,抬头耿直地询问:“还请大人明示。”

    没想到惹来了团藏的嘲讽。

    “收起你虚伪的表情,”他拄着拐杖站起身,一步一步往外走去,语焉不详:“想得没错,就是那么回事。至于该怎么办,你自己想办法,我会命令根不会对你动手。”

    言下之意很明了,上司就是要自己在灭族之日动手。

    ——一来是确保宇智波鼬的结果,二来是顺手在三代目身边安插眼线。

    嘴角微扬,阿七很快恢复到面无表情的模样:“是,属下明白了。”

    现在口口声声说着不会动手,谁也算不到那时候这个阴险狡诈的人会不会翻脸。

    很危险。

    但是能够去到三代目身边的机会,很真实地摆到了她的面前。

    要脱离根组织,必须好好利用团藏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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