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瓶酒的规格是500毫升,而居酒屋的杯子目测约100毫升。

    她们一共点了两瓶酒。

    ……也就是说在十局之内,她要把纲手姬灌醉,又不能让她喝到最后一杯酒。

    那就要在这种基本上靠运气的花札牌中多一些算计才对,这种出/千/作/弊的方式,既要麻痹了纲手姬这双饱经世故的眼睛,又要确保自己的“运气”要略好于纲手姬的“运气”。

    ——写轮眼。

    某些时刻,阿七不禁喟叹写轮眼的幻术好用。

    即便她也觉得自己卑鄙可耻了些。

    阿七垂下眼,熄去眸中猩红,将视线落在趴在矮桌上的金发女人。她没有任何察觉地、醉醺醺地打了个酒嗝,摆着手愿赌服输,“你、你……你说吧,什么要求!我……我、我尽量满足你就是了。”

    “那就却之不恭了,纲手姬大人。”

    语气虽然轻描淡写,但阿七还是暗自松了口气。

    要在三忍之一面前施展忍术还是会紧张,更别提她的忍术在退步。

    但是,待会她还要做更自不量力的事。

    垂下矮桌下的手指缓缓摩挲过被酒水濡湿的桌布,指尖控制着查克拉小心翼翼地释放,被炙烤过的酒香立刻穿过在其他香气中钻进了鼻腔。

    ……只希望能顺利一点吧。

    这样想着,阿七摸向自己腰间的忍具包,微蜷的指尖轻巧地勾起沉在最底下的那枚铃铛。

    “叮零。”

    耳畔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纲手姬醺然的目光随之而动——

    只见一枚系着红绳的金色铃铛放在了她的面前,被保护完好的金属外衣依然泛着柔润的光泽,包裹着倒映了一个小小的她,微瞠的金眸与数十年前的金发少女竟然完全重合。

    她的少年时期,也曾出现过这样一枚铃铛。

    “竟然是……”

    猿飞老师。

    溢满了回忆之色的目光在酒精的促和中逐渐融入了怔然与微妙,纲手抿了抿唇,表情转变为悲伤与无奈,不禁抬指想去触碰。

    然而就在距离几寸之遥之际,那枚铃铛被人迅速收了回去,只留下一抹金色残影。清脆的余音之中,对面的黑发少女轻弯起嘴角,十分淡定地开口。

    “抱歉,这是我的。”

    漠然的黑眸清晰地倒映着一张娇艳酡颜。

    纲手姬红唇微启,耳畔处又传来阿七的声音:“但是你可以从我手中抢走。”

    “噢?”

    纲手诧异地挑眉,思索几秒后拒绝:“我不需要这种东西。”

    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语一般,阿七径自站起身来,微微鞠了一个躬,诚恳又恭敬:“请您与我切磋一番吧,作为‘三忍’之一的纲手大人——能够从我手中抢走这枚铃铛,就算是完成了我最后的请求。”

    说这段话的时候,纲手姬仿佛已经清醒了,她审视的目光仿佛如针刺似的扫过她的身体。在无边无际的安静中,阿七觉得自己变得十分敏感,她感受到一行行冷汗沿着微凸的脊背滑过,蛇一般钻入衣物之中,滑过之处留下了黏腻的痕迹。

    要利用纲手姬的回忆,说不紧张是假的。

    阿七的心在踩着点疯狂打鼓,余光却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桌面上凌乱的花牌,代表着「人间与地狱」的花色在她眼前似乎变得交错生动起来。

    一念差池,则满盘皆输。

    不知为何,她认定纲手姬会怀念起从前,还会从这枚铃铛中记起她的老师——那位继承了“火之意志”的火影,定会把生生不息的火光传递给他的弟子。

    她就算离开了村子,也还记得自己背负着的使命。

    最重要的是……希望经此一战,她能够看到自己的实力并不只有情报收集与追踪。

    嗯,能把推销自己玩得这么花哨,大概只有我自己了吧。

    阿七漫无目的地想着。

    可惜,纲手姬一直没说话。

    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凝固住了,唯能听见时针走擦过表盘,发出的摩擦声枯燥微弱。

    看似十分漫长的等待后,纲手姬晃着酒杯,爽朗地笑出了声。

    “……那么紧张做什么,我答应你了。”

    紧绷的呼吸渐渐松弛下来,阿七将湿润的掌心放在衣摆处擦了擦。

    余光里诡秘的图案不再吵闹着蔓延生长,重新缩进了卡牌之中,变成了一副安静的画。窗棂外再次传来了吵闹的笑声,它们飘过用薄纸糊起的拉门,一瞬间就冲淡了屋内的凝重气息。

    世界重新鲜活起来。

    纲手姬将手骨捏得咔擦作响。

    “真是的,好久都没活动了呢。”

    阿七面容镇静,“好啊,那您可要认真点了。”

    ***

    火之国,大名府会议。

    “欲行不轨之人已被击杀,请继续会议吧。”

    团藏慢条斯理地将长刀收回,语气中没有任何波澜起伏。

    野泽的尸体失去了支撑,轰然倒地,溅出一地的血迹,濡湿了他面前的资料。他怒目圆睁,似乎还未想明白自己为何在顷刻间就失去了生命,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坐在他对面的几个官员出生于和平之中,并未见过生杀予夺的场面,吓得在座位上瑟瑟发抖,闭眼强撑。有几个稍微好点的,拍案而起想要控诉团藏带刀入府的放肆与嚣张,却被稚姬抬手拦了下来。

    ——只要忍者想带兵刃进大名府,以他们目前的手段还不能搜到。

    更何况是一名作战经验丰富的高层。

    脸色微白的稚姬姑且还算镇静,她朝角落里招了招手。

    很快就有训练有素的暗部现身,将尸体拖走,擦除了血迹。屋内恢复到了几分钟前的模样,除了暗部总队长的那个位置空了出来。

    “谢谢,”稚姬竭力维持着平稳的声线,“各位,会议继续。”

    她藏在袖子里的手在止不住发颤,好在无人能看见。

    野泽的死让后面的会议议程变得十分潦草。作为一个普通人的稚姬看见了忍者与忍者之间的差距,也是第一次窥见到了团藏实力的冰山一角,强大的压迫气场足以令人发颤。

    大家似乎都畏惧了。

    空出的暗部总队长之位,也没有人再敢提名了。

    片刻后,团藏理所当然地开口:“依我看,不如——”

    所有的节奏都被野泽的死亡所打断,再提名阿七无疑是在风口浪尖上起舞。稚姬揉了揉因疲惫而微微抽搐的眉心,趁团藏说完话之前赶紧截断:“不如就让新火影自行决定人选吧,既然是她的部下,也要她用得顺手才行,大家觉得呢?”

    这话说得公正又漂亮,得到了大多数人的一致认可。

    就连团藏也没有说出什么反对的话语来。

    几分钟过后,持续了一整天的会议在稀落的脚步声与细碎的低语声中结束。

    人群散尽,徒留稚姬安静地坐在原地,乌黑的眸子凝视着书写完成的会议纪要,眼神中酝酿起一种旁人看不懂的情绪来。

    只有她自己知道,看似大义凛然的话里包含了一点小小的私心。

    ——她已经不想阿七离开了。

    早在很久以前,她看见过那双瑰丽的写轮眼,就知晓阿七绝不会长久待在大名府。而这些年,她作为一把刀,也的确令人称心顺意。把暗部总队长的选择权交由纲手姬,既不会体现自己干涉木叶内/政,也不会落人口舌……万一她有其他心仪的人选也说不定。

    稚姬扬起嘴角,短促地笑了一下。

    ……阿七就该一直待在自己身边才对啊,得找个机会收回那封谕令。

    ***

    有两个成年男子腰粗的树被硬生生折断,轰然倒塌。

    尘土瞬间飞扬四起,阿七迅速躲过蓄力一击,足尖轻点,掠过地面上的凹凸不平,出现在视野中的深坑无一不在昭示着纲手姬可怕的怪力。

    烟雾缭绕之中,她用双手快速结印。

    留下几个影分/身去分散注意力,阿七的本体则躲进灌木丛中,喘了口气,腾出一只手擦去了从鬓角流下的汗水,另一只手悄无声息地伸进忍具包内,指尖勾住了苦无的尾端。

    然而几秒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又松开苦无,猩红逐渐弥漫上漆黑双眸。

    对方作战经验丰富,但应该没有和写轮眼对战的经历。

    很快,纲手姬就击败分/身寻了过来,她没有按照常规的方式搜寻,只利用自身的怪力,将能够阻挡她视线的物体一一清扫干净,这种蛮横的地毯式搜寻,让阿七决定率先出击。

    从影/分身的反馈来看,果子酒后劲十足,纲手姬已经喝醉了,对战斗的局势分析远没有正常时候来得敏感清晰,就连夺铃铛这件事都忘得一干二净——这些事情恐怕连纲手姬本人都不清楚。

    但相应的,她的力道也无法得到控制与约束,说不定自己挨上一击后,就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她不禁后悔提出这种请求。

    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因为阿七透过叶片的罅隙,瞥见了天空一角——寂寥的夜色中悬挂着一轮温柔的弯月,向漆黑的四周散发着温润柔和的光泽。让她不经意间想起了埋藏在岁月里的某个人,也如同这弯月般温柔又短暂。

    她的指尖轻轻触碰了下那枚铃铛,在寂静中发出了一丝响动。

    “啊呀,我好像找到你了。”

    果不其然在下一秒,耳畔再次传来了大地悲鸣的声音,阿七的神思收拢,她攥紧腰间悬挂的刀柄,趁着影分/身还在与金发女人缠斗之际,骤然从她的背后发起进攻。

    气流惊动了枝头叠缀在一起的叶片,发出簌簌声响。黑色衣袂滑擦过墨绿色的衣角,扬起又落下,两人的身影缠斗后又快速分离,快到变成两道分崩离析的残影。

    在这交手的过程中,阿七发现对方的体术、耐力等方面远在自己之上,而就算她喝醉了,似乎也还保留着“不能看写轮眼”这样的肌肉记忆,自己只靠防御苦苦支撑的话……好像完全没有任何胜算呢。

    不敢直视她的写轮眼,就只能依靠别的反光物体——

    没有人带护额。

    余光里闪过一道折射的光影,阿七的眼眸微微转动,望向了腰间的刀。

    凌厉的进攻接踵而至,不给人任何喘息的机会。

    再一次躲过对方的进攻之后,阿七按照心中制定好的作战计划,侧身卖了个极大的破绽给对方。

    纲手姬立刻欺身向前,抬拳直冲脆弱的面门而来,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阿七捕捉到瞬息莫测的机会,控制影分/身藏于背后的树荫中,自己则拔出腰间长刀,缠绕着钢丝的指尖轻巧一动。

    从树间射出的手里剑立刻转移了纲手的视线。

    “锵——”

    “请看我的眼睛。”刀出鞘的声音中包裹着阿七的嗓音。

    金发女人躲过一波波的进攻,不断迫近本体,却在听闻那句话后不由自主地侧过头。

    不期然撞进了另一道陷阱。

    雪亮的刀身清晰地倒映着影/分身的红眸,深邃得如同一汪寒潭,引人溺毙其中。分/身从茂盛葳蕤的树叶中倒挂而下,落于纲手姬的背后,阿七在两人面前举起的刀刃在此刻成了最好的镜面,催眠的瞳术借用反射光线实施发动。

    ——纲手姬的进攻戛然而止。

    她软趴趴地摔倒在被弄得遍体鳞伤的草地上,开始呼呼大睡。朦胧皎洁的月色从云间轻盈地落下,跌坠在她绯红的脸颊上,如画般安谧又美好。

    松一大口气,阿七将刀插.入泥地,靠在树干上阖眸休整。

    这一休整直到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晨曦拂过嫩叶的脉络才终止。她的耳畔响起了女人熟悉的骂骂咧咧:“你这个混.蛋,我喝醉酒了你都不知道把我送回家吗?”

    阿七对此充耳不闻。

    她懒懒地睁开一只眼,抬起的指尖处悬挂着一只用红绳系住的铃铛,语气不由得有些放纵得意:“看来没有从我手中夺走喔,纲手姬大人……”

    然后被纲手姬一拳锤在肩上,“咔擦”一声痛得她眼角闪出泪花。

    女人趁机劈手夺过她手中的铃铛,挤眉大笑:“不好意思呢,现在游戏才结束,应该是我赢了才对吧哈哈哈哈哈哈,略略~”

    幼稚鬼。

    阿七捂着肩吐槽,决定不跟她计较。

    缓了缓,她直起腰,勾起嘴角,“那么,您对我的能力是否还满意呢?”

    纲手姬一眼望进她眸底,笑起来,“当然满意。”

    “只不过,你在大名府待了五年……”她的眉头轻皱,话中意有所指,“我怕你不舍得离开喔。”

    阿七诚恳地接过话:“可我在木叶生活了十多年,它是我无法割舍的一部分,更何况,我已经得到了离开大名府,重归木叶的谕令。”

    的确不能割舍。

    恨意与爱意之间有个很好的平衡点,她厌恶着木叶暗藏的腐朽与虚伪,却也敬重着那些为和平所牺牲的无名英雄,更重要的一点是,她还没完成自己的目标,不可能为了稚姬留在大名府。

    因此,即便得到了“准予离开”的许可,她还是希望能够让纲手亲自选择她的能力,更有力地摆脱稚姬对她那种感情的束缚。现屈居于人下,是为了日后更好地立于高位。

    谕令的确是稚姬亲笔所书,盖有公章,但纲手姬仍不敢松懈,“这件事,是大名……”

    话说到一半,就被阿七打断了。

    她第一次对她这么无礼,只说:“不,我谨代表我自己向您举荐——宇智波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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