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宁次是在当晚的后半夜。

    阿七平日里很忙,白日里要办公——暗部守则的更改、暗部成员的调动安排、完善的暗部犯罪惩罚机制建立等,都需要她一一亲自安排,更别提平日里给火影的报告汇总。

    是真的很累,她总算可以理解野泽了。

    夜里还需要陪着佐助训练,他悟性很高,已经学会控制咒印。

    关于写轮眼的训练也可以提上日程。

    苦无从她眼前掠过,深深地插在她脚边的泥地里,阿七抬起头,看见不远处的日向宁次的一双白眼正戒备地盯着她,额上青筋凸起。明明还是在和佐助不相上下的年纪里,却显得比他成熟更多。

    “不是敌人,”阿七问,“你还记得我吗?”

    在黑发少年压抑的目光中,她又往前踏了一步,摘下斗篷的帽兜,露出那个熟悉的鹿脸面具,“不要紧张,是我有事想找你聊聊,关于宗家与分家的事,想必你一定会感兴趣的吧。”

    她救过他,他还记得。

    “……是你,”宁次低声询问,“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

    虽然对方只有一个人,但口中的话题却不能让他放下心中的戒备。

    “因为有人很钟意你的能力,想见见你,”阿七的声音从容不迫,又抛给他几个问题:“何为分家,何为宗家?宗家的人与分家有何不同,笼中鸟这样的咒术,当初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创设的呢?”

    日向宁次没有回答,只问:“是谁要见我?”

    阿七的目光落在栖息于枝头的鸟雀之上,淡淡道:“笼中鸟,当初是为了保护日向一族内弱势族人的白眼而设下的封印术,没想到现在成了宗家控制分家的咒术,分家永无翻身之日,为宗家卖命,凭什么呢?”

    她越说,黑发少年的头就垂得越深,他自认为很好地掩去了双眸中的不甘心,却没想到身侧双拳紧握已经泄露了他此刻最真实的情绪。

    ——凭什么呢?

    幼年时,父亲曾说:“你是为了雏田大人而生的。”

    他一直以来这么努力的训练,难道仅仅为了宗家而活吗,仅仅是为了孱弱的宗家人而生吗?族长的那一跪,难道就能挽回父亲的生命吗,就能挽回笼中鸟对他带来的伤害吗?

    “其实「笼中鸟」在战争年代不能算错,”阿七向他伸出一只手,对待这个少年多了难以揣摩的耐心:“但至少不该束缚你,日向一族死气沉沉,宗家的人被它束缚着无法出村,分家被它束缚着生命,它压制得你们喘不过气。”

    顿了顿,她继续道:“你要不要尝试改变一下?”

    “「笼中鸟」的咒印,非死不能破除。”他一字一顿。

    “不试试怎么知道,”阿七放下手,“你应该也很期待吧。”

    她三言两语撩拨起了黑发少年心底最隐秘的期盼。

    几个急促的深呼吸之后,他慢慢抬起头,冷静道:“你说的这些,恕我不能相信。”

    似乎早就猜到了会是这样的结局。

    阿七没有气馁离开,反而轻笑着道:“明日我带你去见她,你或许会相信。”

    ***

    见到稚姬是第二日的傍晚了。

    她坐在院子里下将棋,夕阳鲜红瑰丽的余晖蜿蜒在她华丽的裙裾处。

    这是日向宁次生平第一次见到火之国的大名。

    他知道他们的大名是个女子,没想到如此年轻,面容灼灼若枝头初绽的椿花。

    站在他身侧的阿七上前行礼。

    她摘下脸上的面具,跪着朝稚姬露出一笑,“好久不见,大名。”

    稚姬还没来得及接话,她身边的绪方飒便已经冷冷地瞥过头去,一看到阿七,他就觉得胸膛的旧伤疤开始隐隐作痛,还是眼不见为净为好,更别提她带来的人,一定是来和他作对的。

    稚姬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厌烦地皱起眉,缓了缓后,才让阿七起身。

    “绪方大人,”阿七恶劣地勾起唇,“好久不见啊,伤好了吗?”

    绪方飒立刻暴跳如雷却被稚姬一句话按了回去,“滚出去。”

    前者适时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稚姬想了想,轻声道:“晚上再来找你吧。”

    这下子,绪方飒满意了。自以为嚣张地瞪了阿七一眼,这个一直神经大条的武士便拎着刀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临走前还十分贴心尽责地帮他们关好了院子的大门。

    “真的吗?”几秒钟后,他探进了一个头确认。

    得到稚姬肯定的答复后,才美滋滋地又退了出去,“那我在外面守门。”

    阿七托着腮,“大名,现在这么惯着他?”

    丢下手中的棋子,稚姬的语气沾染上了点怅然若失:“目前没人能制衡他的家族,我对他忍让一些也是应该的……你说对吧,阿七?”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她的目光缓缓挪向了身后的日向宁次。

    枝蔓徐徐,晚风习习。

    黑发少年站在晚霞下,沉寂的眉目温泽如远山。那双白色眼瞳昭示了他的身份,额上戴着标志性的木叶护额,尽可能地盖住了厚厚的绷带。尽管藏得很好,但稚姬还是看见了。

    她冲他莞尔一笑。

    随后,意味深长地看向阿七:“说起来,我的确快要过生日了。”

    五年前,她过生日的时候,直人把阿七当作礼物送给了她。

    如今早已时过境迁,物换星移,再回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恍若隔世。就在她快要忘却此事的时候,阿七踩着这个时间点,带了另一个少年过来找她,尽管不是她心仪的。

    但冥冥之中,似有天道轮回。

    阿七凑近她,悄声:“虽说是佐助的替身,但我觉得他更合适你。”

    大庭广众,稚姬不好冲阿七发脾气。

    她展开扇子挡住宁次的视线,略微不满地瞪了她一眼,旋即恢复到了原先高高在上的模样,“原来是日向一族的孩子啊,前几天宗家的那个人已经被我遣回去了,日向一族真是让我失望透顶,且不说只派了一位过来,能力更是差劲。”

    站在一旁的黑发少年咬唇反驳:“日向……并不差劲。”

    “是吗?不过有人说你足以代替宇智波佐助,颇有实力,”稚姬饶有趣味地看着他,“我想要你证明给我看……你口中的日向一族的实力。”

    不等对方做出回答,她便拍了拍手,高声喊:“——绪方飒!”

    下一秒,身形高大的武士就提着刀站到了宁次的面前。

    他像一座大山,投下的阴影足以将瘦削的少年笼罩在其中。

    来之前,阿七有意告诉过他,武士并非不能使用查克拉。相反,他们将查克拉融会贯通进他们的刀里,使其出神入化——而他要做的,便是比他们的刀光更快、再快一点。

    而绪方飒正是武士中的佼佼者。

    慢条斯理地展开了手中的蝙蝠扇,稚姬笑吟吟地提点道:“打败他,然后你才有资格站在我面前,和我讨论更深层次的事情,比如说……你最想要的。”

    宁次慢慢地抬起头。

    眼前的大山似乎不可逾越,它变成了一条路,通向远方的自由。

    ……那是他一直向往的自由。

    ***

    在稚姬落下最后一枚棋子的刹那,绪方飒的身体也轰然倒下,扬起的簌簌尘埃背后是狼狈不堪的白眼少年。他无比疲惫地喘息着,咬着牙紧了紧手腕上渗血的绷带,然后跌跌撞撞地朝稚姬走来。

    鲜血蜿蜒过他白皙的脚腕,沁入泥地。

    “我赢了,”他说话的速度很慢,“现在有资格和你说话了吗?”

    入夜时分,远星烁烁,稚姬和阿七之间的棋局也到了终焉时刻。

    阿七再次输得一塌糊涂,她把位置让给了宁次。

    双手撑在棋盘上,鲜血顺着他的手腕流下,填满了棋盘的一二线。

    少年盯着稚姬,一字一顿重申:“我现在是否有资格与您说话。”

    稚姬清冷冷地抬眸,翻涌着凉意,“我知道你想和我说什么,日向一族的宗家借用「笼中鸟」来控制分家,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想要改变它,并不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情,你应该明白的。”

    少年一言不发,按在棋盘上的指节却已泛白。

    “我知道。”他的嗓音沙哑。

    “我和日向一族虽相看两厌,但近年来一直相安无事,我虽然不是商人,但所做的事如果不是利大于弊,”稚姬目不转睛地看向他,“又为什么要去改变现状呢?”

    说得也是,如果连诚意都拿不出来,她为何要帮助他。

    可自己什么都拿不出来。

    一阵难堪的沉默过后,宁次垂下灰败的眼眸,决然转身离开。

    “除非——”稚姬在他背后适时出声,阻止了他前进的脚步。

    宁次转过头:“除非什么?”

    黑色的蝙蝠扇在华贵的衣袖里悄然露出一寸来,轻点了点他的肩头,稚姬弯下腰,附耳轻声道:“我的身边缺点人,需要帮我制衡朝堂上日渐壮大的武士家族,你愿意吗?”

    久久的沉默蔓延。

    “没错,总要让我看到你的诚意和决心吧?”

    ——自己就是那份诚意。

    在暗香浮动之中,黑发少年猝然睁大了双眸,半晌没说出话来。

    空等了片刻后,稚姬进一步许诺:“我会尽全力帮助你消除「笼中鸟」的印记,也会帮你找到更好的老师——只要你肯待在我的身边,当我的部将,直到我的权势足以独当一面,你放心,这一段时间不会太长。”

    这次,宁次震惊到瞳孔都在颤抖。

    在僵硬又晦暗的视野里,他忽然看见了带领着他站到这里的那个暗部。她重新带回了鹿脸面具,抱着手臂站在树下,十分冷静地朝他点了点头,无声做着口型——“这是唯一的机会”。

    忍者,在村子就是替火影效命,在大名府就是替大名效命。

    宁次不敢相信,逃避似地望向了头顶早已深沉的暗夜。

    夜空繁星点点,没有一颗星星会告诉他答案。

    “不过是各取所需,你站在这里,不就是为了这个吗?”稚姬眉眼带笑,从未将话说得如此直白,“如果你答应,我明日会召日向一族的族长过来,你是我的部将,「笼中鸟」的确也没有任何必要了,无论是火影也好,阿七也好,我都会让他们想办法解决的。”

    阿七插话:“在下一定会尽力的。”

    “是真的吗?”少年怔怔地又问了一遍,“是真的吗……”

    “是真的。”

    稚姬收起扇子,绣着凌霄花的衣袖随着夜风缓缓而动,她身后的和室里,温暖又绵长的烛灯次第亮起,温馨地照亮了这一方小小的院落——稚姬很喜欢她的小院子,并没有搬到原大名那边。

    这个对他而言,是很陌生的环境,却到处都写满了“自由”的气息。

    只要跨出那一步,他就能冲破被枷锁束缚的牢笼。

    刻上「笼中鸟」的血泪与痛楚,时常压抑在他的生命之中。

    啊,原来枷锁是曾经的自己,是分家的宿命、是阶级的固化——“宁次是为了雏田大人而生的。”

    不、

    不该是这样的。

    目光落在熠熠星河、自由翱翔的鸟雀之上。

    他迎着风微笑起来:“父亲……抱歉,宁次是为自己而生的。”

    ***

    阿七难得回一次大名府,稚姬便留她过夜,促膝倾谈。

    表面说是夜谈,实际上是追责。

    “居然骗我!”

    把往来的信件重重地撒到阿七身上,稚姬忍不住斥责她,“宇智波佐助被你弄到哪里去了,说好的是写轮眼,为什么最后变成了白眼,是离开了我以后就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吗?”

    信纸如蝶簌簌落在阿七的脚边,诉说着上位者的不甘心。

    被斥责的人反而神色平静:“白眼更合适您现在的情况,您也见到了他的能力,并不比佐助差。”

    稚姬怒气冲冲:“为什么佐助不行,我照样可以……”

    “因为他哥哥,”阿七打断她的话,“宇智波鼬,这个名字您应该很耳熟吧?”

    这个名字太过可怕,稚姬到嘴边的呵斥瞬间又咽回去了。

    弯下腰将地上的信件一封封地拾起,阿七控制着查克拉,用火遁慢慢烧掉,细碎的灰烬从她指尖洋洋洒洒地落下,像落下了一场暗色的小雪,风过了无痕,两人之间所有的密谋都消失殆尽。

    稚姬的面色依然不虞。

    阿七劝解:“宁次的性格虽然高傲,但比佐助要温和,和您相处也更容易。”

    稚姬点点头,“只能这样了,那「笼中鸟」该如何破除?”

    阿七:“没法破除,至死方休。”

    稚姬瞬间被她气笑了:“你不仅骗我,还会骗别人?”

    其实也不算骗,「笼中鸟」是通过精神力量来控制被施术者的查克拉。

    只要阻断了宗家的控制,这个咒印便形同虚设。

    还是托了佐助的福,她这几天一直在学习封印术,学到了不少知识。

    无尽的沉默之中,有侍女进来替她们添了新茶。

    滚烫的茶水碰到早已冷掉的茶杯,氤氲起一片浓重的雾气,气息清冷苦涩。

    用手指蘸了点茶水,阿七结合着前几日在卷轴上学到的封印术,凝眉在桌上画下一道十分奇怪的术式,她改了又改,直到第二杯茶冷却了才呈现出完整的模样。

    稚姬实在看不懂,只垂眸问:“这是什么?”

    “是另一道封印,作用是隔绝宗家对其的查克拉共鸣,”阿七十分坦诚地回答她,“但这是我用先人流传下来的公式推断出来的,具有极大的不稳定性,我不能保证完全成功。”

    “不成功会怎么样?”

    “大概会生不如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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