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筋动骨一百天,顾子昀虽说是被马踩了一脚,可还是娇滴滴的养了一百来天。

    他这一养病可不了了,城中一时谣言四起,百姓们在讨论,左不过是少城主和温老将军的爱女的婚事,他们都说是亲上加亲,温老将军是他们临渊城的大英雄,如果这是是真的,那可要是去好好地恭喜他们了。

    这件事原先只是在百姓口中传着,后来就传到了温老将军温天的耳朵里。

    其实顾子昀和阿章的婚事,早几年城主也稍微提过,问温天何意愿,他只说孩子还小,等他们长大了再说。

    “阿章,你对少城主可有意愿?”

    那天在校场,温天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爹,你这是何意。”

    温照章收回剑,猜不透父亲的意思。

    “在你小的时候。老城主之前就有让少城主求取你的意思……”

    “不同意。”

    温天这几个月有将他们二人的相处看在眼里,算是相敬如宾,这其中不知道有没有一丝情谊在。

    “那阿章可有喜欢的男子了?”

    “爹你怎么一直问这个话题。”

    “倘若顾子昀有意少城主的命令让你嫁给他,你可从?”

    温照章思索道:“既然是命令,军人最好的天职就是服从,可这其中并未有任何的情谊在。”

    她话说的真切,让温天更确信了要好好的保护好自己儿女。

    “好,我们阿章定会嫁一个全心全意爱你之人。”

    温照章朝父亲撒娇道:“阿章有父亲和兄长的爱护,是世间最幸福的女郎。”

    温天用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不说父亲兄长不让你练武之事了。”

    “那爹还是送我了一把世上最好的短剑。”温照章炫耀手里的短剑,“爹,你就别多虑了,你看我刚才那一剑耍的怎么样?”

    “好,有为父当年的样子。”

    温照章听到自己父亲的夸赞,可心里还未有一些不开心,虽说武功是日日都练着,父亲的夸赞也是日日都有,可有一点,她从未有去上战场之上实战。

    父亲和兄长,还是怕她出事。

    “爹。我们接着练。”

    父女二人这边正在练习,跑出一个士兵,大喊着:“老将军,不好了不坏了。”

    温天停下动作,看向跑来的人问道:“何事?

    士兵满头大汗,出口就是不好的消息:“老将军,温姑娘,将军出事了!”

    温天拿剑的手有些不稳,剑落在地上,他身形不稳,温照章连忙扶住。

    “你好好说,出什么事了?”

    士兵细细说来,道:“温姑娘不知,原先北疆的封地一直受到边陲部落的骚扰,烧杀抢掠,城主才派将军前去平息,谁想到,那几个小部落竟然联合起来攻打将军,如今听说将军下落不明,士兵也死伤惨重,粮草又不充足,不敢贸然行事,如此腹背受敌,眼下犯了难。”

    “如是……”温天泪流满面,泣不成句。

    “报告城主了吗?

    “已经派人回禀去了,温姑娘如今可怎么办啊?

    温照章:“先找到兄长,告诉他们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兄长的下落。”

    又有一个士兵,带来消息,道:“温老将军,城主请您进宫。”

    温天的情绪稍微有些缓和,拍拍温照章的手道:“没事。”

    两个士兵搀扶着温天走,他步伐看起来还有些不稳。

    温照章看到温天回头给了他一个安稳的笑容。

    温照章回将军府后就让管家吩咐下去,派人去找寻兄长的下落。

    从午后一直到傍晚,温照章都没有等到父亲的归来,连着将军府外都有一些陌生的人来回游荡,他们扮做普通的老百姓,可是他的怀里都佩戴着兵器。

    管家带来了一个坏消息,温老将军被下大狱了。

    “这是怎么回事,城主不是同父亲交好,为何?

    管家支支吾吾道:“姑娘,听说是为了你和少城主的婚事,将军他不知道怎么就惹怒了城主。”

    温照章想到今天父亲同自己说的话,还有临走时那个笑容,揪心的疼。

    “管家,等下你让府上的人都离开吧。

    “姑娘……”

    温照章将短剑拿在手里,打开将军府的大门,她的身形带着如此的诀别。

    “带我去见你们的主人。”

    皇宫的大殿之上,温照章跪在地上。

    顾清开口问道:“没想到你会主动前来。”

    温照章勾唇一笑,眼里的笑不见底,道:“你拿我的爹的名命来要挟,我自然要来的。”

    “好,有勇气,只是你可能不明白我到底要什么。”

    温照章磕头道:“温家温照章愿嫁与少城主,还望城主放我父亲出来。”

    “哈哈哈。”顾清狂笑几声,“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是为了子昀的婚事才煞费苦心?”

    温照章不答。

    “今日你既然来求我,我便不怕告诉你,娶你也是为了安抚三军士兵,更让子昀能够很好的统领三军,你的那个父亲和兄长不是最看重你,你如今都在我的手里,我还有什么做不成?”

    顾清一边说,一变来到温照章的身边,手一把抓住她的脖子,将她提起来看着她的面容,“还有你那个好父亲,想必也有不少的金银财产给你置办嫁妆,如此一举两得。”

    温照章面不改色,道:“其实你何必如此谋划,你大可让我去定北疆之乱。”

    “你觉得我傻是吗?出了一个温老将军,又多了一个温小将军,让你再去,这临渊城是不是就该是你们温家的天下了。”

    这才是顾清一直害怕的地方,拴住一个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爱情和孩子,更何况眼前的不过是一个十五六的小姑娘。

    “那你就让边疆的百姓受苦?就为了让你儿子站稳脚跟?

    顾清拽着她的脖子扔在一旁,没看她,道:“你既然同意了婚事就好好的准备,这些事不是你该来考虑的。”

    温照章拿出短剑,一个旋身,剑抵在顾清的喉头前。

    “你这是做什么?”顾清拍拍手,一个老太监压着温天从一旁走出来。

    温天已经昏迷,被绳子绑住手和脚,老太监一把将他扔在大殿之上。

    “爹。”温照章松手连忙查看他的情况。

    顾清摸摸自己额的脖子,眼里挑衅道:“那把剑你就留意着当玩具吧,把人送回将军府找人分别看起来,别让他们寻短见。”

    “是。”

    ——

    少城主求娶温老将军的爱女,这个消息在临渊城传开了,老百姓都说这是一件大喜事。

    当事人之一的温照章却是怎么也不开心,兄长的下落一直未找到,还有将军府眼下的状况。

    日子很快就到了成亲那日。

    将军府的大门一直紧闭,在外面并未能看出来是要办喜事的样子。

    将军府内。顾子昀一身红衣,安然坐在马背上。

    原先温照章是不同意嫁给自己的,之前他旁敲侧击几次,都被她吼骂了回去,不知今日怎么同意了。

    温天该有的礼数都未少,自古女儿出嫁都是少不了梳头礼节。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

    这场婚礼,他们都明白只是一个交易,温天越说越流泪。

    何来的同夫君举案齐眉,儿孙满堂。

    温照章盖上盖头,一身红衣,出了门。

    上马之时,顾子昀想要搀扶一下她,却被她巧妙的避开了,顾子昀只当她是害羞。

    这场无唢呐的喜事就这样成了。

    轿子走的是偏远的小道,不出将军府没几步路,就听到百姓呼救。

    “杀人了——”

    顾子昀派手下的侍卫查看是发生了何事。

    温照章只是摸了下婚服下的短剑。

    侍卫回来的很快,声音很大,温照章听的很清楚。

    “少城主,听说东城门那边有一批土匪进了城,杀了许多人,还有……还有……”

    顾子昀:“还有什么你说。”

    侍卫一咬牙说,“还有温老将军,听说被杀害了。”

    轿门被打开,温照章掀开盖头,脸上尽是担忧,“顾子昀,我要回去。”

    “可是……”

    不等他回复,温照章抢下一批马,飞身回去。

    顾子昀吩咐手下,道:“回去不许胡说。”

    顾子昀也连忙去追,只可惜是他马术并不精湛,一急就出事,马不听使唤。

    温照章的背影就这样消失在眼前。

    温照章到达东门之时,现场早已血流成河,还在进行厮杀,所幸城外士兵支援的很快。

    “温姑娘,将军在那边……”

    温照章听着士兵指的方向,看到了自己的父亲躺在那一动不动。

    “爹——”

    温照章连忙扑上去。

    温天身上有许多血,伤口有些地方还在流血,温照章拿婚服想要堵住那些伤口,可血怎么这么红啊,比红衣还红。

    “阿……阿章……”

    “我在!爹,我在。”温照章听到父亲细微的声音,擦干自己的泪,“爹,你还好吗?我们去找郎中……”

    温照章想要将他抬起来,可是有些沉,她抬不动。

    “有没有人——”

    士兵闻声想要帮忙,温天抬起虚弱的手摆摆手拒绝了。

    “不……不用……不用……”

    温照章怒道:“为什么不用。”

    温天有些释怀,面上似乎有些解脱了,他撑着最后一口气说道:“阿……阿章……走……你……北疆……去北疆……”

    “好,我们去北疆,父亲你也要去!我们一起去找兄长,一起去。”

    温照章说着将温天狠狠的抱在怀里。

    “我……本想……再远远的看你一眼……”温天抬起手擦干她的泪,“别哭,我们……阿章要勇敢。”

    “嗯,好。”

    温照章如今哭的不成样子。

    “士兵……带走,带走……都带走……”

    剩下的几个士兵应声跪下,道:”将军放心,我们定会保护好温姑娘。”

    温照章感觉到怀里的人渐渐没了动静。

    “爹——”

    “温姑娘,再不走就走不了。”

    “是啊。”

    温照章退后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头,道:“温照章今日一别温将军,送将军。”

    她将父亲随身佩戴的那枚玉佩摘下放在自己的怀里,就同父亲一直陪着她。

    那天以土匪退出临渊城而结束,可温照章并没有赢,因为在那天她失去了自己的父亲。

    血染红衣,自古而悲。

    温照章一行人一路北上前往北疆。

    越往北越冷,可都不抵路上的人心凉薄款到处都是受伤的百姓,痛苦唉声怨灾。

    温照章到达北疆之地时,士兵已经将兄长的尸身寻回来了。

    “兄长……”

    温照章哭晕了过去。

    等温照章再醒来之际,还是不能接受现下的情况。

    “温姑娘,那些部落的人又来了。”

    “他们有多少人?”

    “约莫几百人。”

    温照章擦干泪,吩咐道:“派几人去偷袭他们粮草,偷偷的办。”

    眼下大军没有主帅,温照章又是温家的幸存人,他们这些士兵原先就是同温老小将军一场场战争打起来的,自是也听她的命令。

    大帐内,温照章穿上兄长的铠甲,有些大却不合身,她将头发全盘起来,带上头盔,眼神带着杀气。

    “其他人同我上阵杀敌。”

    温照章出其不意的偷袭敌方的粮草,这一点让对方受了很大的损失。

    而且她杀敌出手狠,干净利落,完全不亚于小将军,军中之人才渐渐的对她改了观。

    那场是温照章第一次杀人,她也是第一次觉得人真弱小,就那么一刀,人就没有了,就像她的父亲和兄长一样,她不能手抖,否则让对方看出来就会有机可乘。

    部落首领临走之时还曾问她叫什么名字。

    温照章在马上刺杀一个人,头也不回道:”温照章。”

    从前她总会说自己是温家的温照章,可如今保护她的人都已经不在了,温家也不在了,自此以后有的只有温照章,将温家抗在自己身上的温照章。

    以后万事只有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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