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有迎不再犹豫，立即睁眼。
一裙硕大的僧袍衣摆映入眼帘，如晶似魄将透未透，越往上越似高山巍峨。
竟是变得比金佛还大，头挨着庙顶，脸上挂着努力模仿的慈悲之色，眼睛里却全是贪婪。
他严严实实挡在佛祖金身像前，偷梁换柱接受磕头大礼。
怪不得要求不能睁眼。
身躯变大了，说的话也在这山谷之中响有回音，“被发现了。”
音色里全无恐惧，甚至显而易见地透露着诡异的兴奋，嘴角的笑也越咧越大，几乎咧到耳根子去，眼睛看着他们，像是在看五盘可口的饭菜。
舒珧看了一眼就不敢再抬头，弯腰佝背大气都不敢出，垂着的眼睛四处乱瞟，瞟了身旁佩剑少年的衣摆放心一瞬又立马更揪心了。
周有迎身旁那位也没好到哪儿去，被庙灵毫不掩饰的眼神吓破胆，一个劲地磕头，咚咚咚地沉闷又大声，既响在地上又响在每个人的心里。
他边磕头边痛哭流涕地哀求，“放过我，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
“我给你磕头，磕头，你想要多少我就给你磕多少。”
他发了狠地磕，一个接着一个，不过几息间，地上已多了一团血渍，与灰尘混在一起，虔诚又肮脏。
庙灵对他的求饶颇为享受，“磕吧，再磕一百下我就放你走。”
那人一听这话，磕得更起劲了，没得几下额头上就一片血肉模糊。
周有迎紧紧攥着拳头，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下去了，一把拉住疯狂磕头的修士，仰头对着庙灵大声说道：“莫说一百下，就是五十下，他也会磕死在这里。”
余绩大声助威，“是啊，不放就直说，折磨人算什么。”
旁边的小姑娘对他刮目相看，“亲，你胆子真大哦，敢一二三再而三地这么对庙灵说话。”
余绩挺胸抬头，“反正都死过一次了，话憋着不说，还不如魂飞魄散呢。”
庙灵的视线转而搭在他身上，“是吗，那就成全你。”
一道锋利白光闪过，余绩嘴上光溜行为却很诚实的立刻缩进司南轴里去，白光走空打在后方的树林里，立刻哗啦啦削掉一大片。
庙灵不屑，“废物霄小。”
方才磕头的人又被这威势吓了一遭，衣领猛地从周有迎手里滑出来，继续求饶。
周有迎也不再管他，几乎一百八十度仰头与庙灵对话，“你到底想让我们做什么呢。”
庙灵垂头看她：“不是说了吗，双手执签，磕三个响头。”
周有迎：“为什么你如此执着于此？”
庙灵眯起眼，“这就不是你能知道的了。”
周有迎深吸一口气，“脖子有些累，你能变回来和我们说话么。”
话音一落，庙灵立刻变回正常大小，周有迎瞪大了眼，这么听话么？
庙灵的表情全然不是如此，愤恨又忌惮地看着周有迎，“终于不装了吧，你一个大能装什么小白兔。”
余绩在司南轴里听到这句话，悄咪咪探出一双眼睛来看戏。
疯狂磕头的修士都停下动作，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周有迎则是一脸莫名其妙，不是你自己变回来的吗？难不成还能是我弄的不成。
这话她当然不可能说出去，说出去被察觉是个菜鸡就真的要翘辫子了。
只是那庙灵的神情不似作伪，但她确确实实没做什么啊。
这都不妨碍她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来唬人，立马从蒲团上起来，“既然你看出来了，还不快放我们走。”
庙灵心中起疑，不对，方才那股强烈的不由自主的感觉，这丫头的实力一定远超他之上，随便弹指一挥不就能出去了么，为何要用放这个词，又为何要朝自己下跪。
但对于那股力量带来的恐惧感，庙灵还是不敢轻举妄动，他试探道：“姑娘不如先破了庙外那阵法，实不相瞒，那不是我所设。”
你说不是你设的谁信呐。
周有迎面色一肃，“你在和我讨价还价，再不放人，当心我手下不留情了。”
庙灵手上托着一片透明物体，厚度极薄，边缘锋利无比。想来他方才用来杀人的就是这玩意儿了。
他将其在周有迎面前一晃，“你该不会……”
是装的吧。
下半句话未说出，庙灵手腕一转，周有迎下意识喊道：“你别动。”
空气安静了。
她反应过来，庙灵真的没动了，像个雕塑一样，眼珠都不带转的。
余绩整个鬼都从司南轴里爬出来，“原来你这么厉害。”
周有迎也刚知道。
仔细一想，自己似乎具备某种能力，说出口的话能立刻实现。
第一次，路上问了几十个人路之后，她心情烦躁，对司南轴的渴望达到顶峰，说了一句要是有司南轴就好了。然后没过多久，就被一个半埋在土里的司南轴差点跘倒；
第二次，她因为仰头说话脖子太酸，让庙灵变回正常大小说话；
第三次，也就是现在，最明显的一次。
周有迎大喜过望，没想到自己还有这种能力。
舒珧上下打量她一眼，由衷感叹道：“你真厉害。”
周有迎谦虚，“哪里哪里。”
然后只听一声钝响，庙灵胸前探出一个剑尖来，又迅速抽回去。佛像后面传来一声轻微的玻璃裂响，只是此刻无人在意。
庙灵的尸体倒下，躺在磕晕了的那位修士旁，露出那个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的佩剑修士。
舒珧双眼放光，“付悠，好样的。”
付悠慢悠悠收剑回鞘，一个字都懒得说。
此刻站在庙里的只有四个人，周有迎、舒珧、付悠、还有一个默默当背景板的圆脸修士。
现在庙灵被解决了，圆脸修士自觉除了周有迎以外，无需再怕任何人。他掏出乾坤袋，想将庙灵灵体装进去，即使是个死的，也还能得两瓶疏灵液尝尝。
付悠的剑摁上他的脖子，“确定要抢。”
舒珧没了生死威胁，腰杆挺得直直的，“这灵体你可没出半分力道。”
圆脸修士讨好笑道：“舒珧你最好了，我只有半个月了时间了，这半个月我若是不能带点什么回门派，就会被赶出去的。”
舒珧犹豫了下，还是摇头道：“不行，我也快被赶出山门了，你想想别的办法。”
别的办法，别的哪儿还有什么办法啊。不，不，还有办法，只是很久没人用过了。
他盯上周有迎，屁颠屁颠地跑过去。
周有迎才把司南轴拿起来，正苦恼着面前这些一模一样的阴森小路，一，二，三……十八条，一共有十八条路，是只有一条正确的呢还是全都是死路呢？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她问余绩：“带个路呗，从哪条路出去啊？”
余绩：“我怎么知道从哪条路出去啊！”
眼见他又要开喷，周有迎立马让他闭嘴然后摁进司南轴里去。
同理，找路再用用言灵会不会有效？
言灵这个词是忽然从脑子里蹦出来的，就像金嗓子一样，出现的极其自然，她还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也许自己之前就是这样叫这项能力的。
要不试试吧，“生路显……”
“这位姑娘，可先别急着走。没有你，付悠也不可能杀得了那庙灵，你也算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了，还没请教尊姓大名？”
天归门的人对非门下弟子是不可能用您这个尊称的，他们向来眼高于顶，就像这段看似感谢的话，语气也是带着傲慢的。
周有迎一听这语气，压根不想搭理他。
舒珧小跑过来，微笑着询问，“请问姑娘尊姓大名？舒珧谢过姑娘救命之恩了。”
圆脸修士一脸轻蔑，我天归门的人何须如此讲究礼数，这些应该都是别人向我们讲究的，舒珧就是自甘下贱。
周有迎听着这番话觉着顺耳许多，也就回了他，“我叫富贵。”
圆脸修士一下子就垮了脸色，“问你名字已是看得起你，你不知感恩戴德也就罢了，竟还敢欺骗我们。”
周有迎面不改色道：“我哪里骗你们了。”
圆脸修士：“这名字一听就是假的好吧，还需要什么理由！”
周有迎：“怎么可能是假名呢。富贵富贵，饱含了我平凡又质朴的愿望，怎么会是假的。”
圆脸修士疑惑了，听上去好像也有些道理，行吧，暂且管她叫富贵好了。
他清了清嗓子，恩赐一般开口，“方才见富贵你也有些实力，就是不知为何看不出修为，你应当不是练气后期才是啊。”
整个修真的灵气毫不夸张的说，绝大部分都在天归门的掌控之下，门主独享整个修真界的灵脉，其手下第一把手可享有灵域以供修炼，再下面就是灵田，最后分到最低层的门生手里，就是每半个月一口疏灵液。
众所周知，没有灵气无法修行。整个修真界在天归门的把控之下，普通人能用到的灵气极其稀少，没有极好的灵根常常到知天命的年纪才勉强修到练气中期。
而这样的修士，以前的天归门要挑挑拣拣一番的，但是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天归门，练气中期如同凤毛麟角，也就没什么好选的了。
当然正派修士就不用说，早就灭绝了。
以前天归门招纳一百个修士就能得一口疏灵液，现在只需要招纳一个就够了。
所以，在圆脸修士眼里，周有迎既是一瓶明晃晃的疏灵液，有了这一瓶，说不定自己就能步入练气后期。
入门没有练气中期也没关系，有个好灵根也行啊。富贵方才展现出来的实力，灵根应该不算太差，能够特批入门。
这对富贵来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圆脸修士也就没想过周有迎会拒绝，“什么，你竟然拒绝。你是不是不知道我们天归门的威名！”
周有迎当然知道天归门，醒来的这一个月，这三个字就没在耳边消停过。
修真界就这一个门派，所作所为俱是反派行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后来才逐渐意识到如果不给普通老百姓活路，他们就没有能踩在脚底下奴役驱使的人，普通人这才有了活路，能耕地能开店能营生。
但也仅限于这些了，那些灵田，也就是灵气较多的一块土地，全是被这个门派的爪牙发现了强抢去的，并打上私有标签，反过来不许原主人使用。
这样的门派有什么好加的，依她来看，应该一锅端了才是。
周有迎没给圆脸修士好脸色，“知道又怎样。”
圆脸修士不可置信，“你知道怎么还敢拒绝，多少人想加入我们门派还不行呢，我亲自来邀请你，你还不知好歹。”
舒珧忍不住开口，“富贵她不想就还是别勉强她了吧。”
圆脸修士：“你不想就别挡我的路，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啊，进门派这久还一事无成。”
“吵死了！”
一张冰凉的锋锐薄片狠狠擦着周有迎颈脖划过，力道不减削过圆脸修士的脖子，瞬间切断大动脉，继续向舒珧飞去。
付悠一剑打掉薄片。
薄片一声脆响，掉在地上一看，像是玻璃。
周有迎看着流血不止的圆脸修士的脖子，顾不得刚才听到的庙灵的声音，一脸后怕的想摸摸自己颈脖又不敢，抓着舒珧问，“快帮我看看，伤口大吗？”
舒珧不可置信得地看着她，“你，你脖子上没有伤口，甚至连红痕都没有一条。”
周有迎松了口气，怪不得只有凉凉的感觉，既不痛也不像有血流下。
再看一眼圆脸修士。
呼，还是自己这种皮糙肉厚的好，像地上那位，细皮嫩肉的，一下就噶掉了。
“我说，本庙灵又活过来了，你们都不看我一眼的吗？！”
周有迎转过头，“好好好，看你看你看你，这下开心点了没？”
庙灵：“……”
挑衅！这绝对是挑衅！看我弄不死你！
他云淡风轻地道：“诸位，请抬头。”
只见，整座天空变成了水镜般的巨幕，里面头朝下放映着几人最初被庙灵揽进破庙的画面，像镜子里的翻转世界，这座翻转世界距离他们极近，近到只要抬个手，就能摸到镜子里自己的头。
画面一步一步递进，不同的是，他们抽完签磕头时没有余绩大喊的那声，周有迎也没挺直腰杆，而是和其他人一起磕头了。
下一秒，磕完头的镜中人都仰头向上看，脖子上有一条血痕，眼睛通过镜子直勾勾地看向镜外的他们。
舒珧头皮一炸，低下头不敢再看。
付悠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嗯，有点困。
镜中的画面又变了，里面的人不像是在看他们，而是像他们一样看向了镜子里的人。
镜中镜里，又是他们进庙抽签的画面。
第二个镜子里的庙灵忽然抬头目光穿过镜子，有如实质般紧紧盯着三人，阴森森地笑着，“在看谁呢，是你们透过镜面看向他们，还是他们看着镜子里的你们呢。”
第三个镜子里的庙灵嘴角咧地大大地，眼神同样死锁镜外的三人，“是庄周梦蝶呢，还是蝶梦庄周呢。”
一裙硕大的僧袍衣摆映入眼帘，如晶似魄将透未透，越往上越似高山巍峨。
竟是变得比金佛还大，头挨着庙顶，脸上挂着努力模仿的慈悲之色，眼睛里却全是贪婪。
他严严实实挡在佛祖金身像前，偷梁换柱接受磕头大礼。
怪不得要求不能睁眼。
身躯变大了，说的话也在这山谷之中响有回音，“被发现了。”
音色里全无恐惧，甚至显而易见地透露着诡异的兴奋，嘴角的笑也越咧越大，几乎咧到耳根子去，眼睛看着他们，像是在看五盘可口的饭菜。
舒珧看了一眼就不敢再抬头，弯腰佝背大气都不敢出，垂着的眼睛四处乱瞟，瞟了身旁佩剑少年的衣摆放心一瞬又立马更揪心了。
周有迎身旁那位也没好到哪儿去，被庙灵毫不掩饰的眼神吓破胆，一个劲地磕头，咚咚咚地沉闷又大声，既响在地上又响在每个人的心里。
他边磕头边痛哭流涕地哀求，“放过我，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
“我给你磕头，磕头，你想要多少我就给你磕多少。”
他发了狠地磕，一个接着一个，不过几息间，地上已多了一团血渍，与灰尘混在一起，虔诚又肮脏。
庙灵对他的求饶颇为享受，“磕吧，再磕一百下我就放你走。”
那人一听这话，磕得更起劲了，没得几下额头上就一片血肉模糊。
周有迎紧紧攥着拳头，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下去了，一把拉住疯狂磕头的修士，仰头对着庙灵大声说道：“莫说一百下，就是五十下，他也会磕死在这里。”
余绩大声助威，“是啊，不放就直说，折磨人算什么。”
旁边的小姑娘对他刮目相看，“亲，你胆子真大哦，敢一二三再而三地这么对庙灵说话。”
余绩挺胸抬头，“反正都死过一次了，话憋着不说，还不如魂飞魄散呢。”
庙灵的视线转而搭在他身上，“是吗，那就成全你。”
一道锋利白光闪过，余绩嘴上光溜行为却很诚实的立刻缩进司南轴里去，白光走空打在后方的树林里，立刻哗啦啦削掉一大片。
庙灵不屑，“废物霄小。”
方才磕头的人又被这威势吓了一遭，衣领猛地从周有迎手里滑出来，继续求饶。
周有迎也不再管他，几乎一百八十度仰头与庙灵对话，“你到底想让我们做什么呢。”
庙灵垂头看她：“不是说了吗，双手执签，磕三个响头。”
周有迎：“为什么你如此执着于此？”
庙灵眯起眼，“这就不是你能知道的了。”
周有迎深吸一口气，“脖子有些累，你能变回来和我们说话么。”
话音一落，庙灵立刻变回正常大小，周有迎瞪大了眼，这么听话么？
庙灵的表情全然不是如此，愤恨又忌惮地看着周有迎，“终于不装了吧，你一个大能装什么小白兔。”
余绩在司南轴里听到这句话，悄咪咪探出一双眼睛来看戏。
疯狂磕头的修士都停下动作，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周有迎则是一脸莫名其妙，不是你自己变回来的吗？难不成还能是我弄的不成。
这话她当然不可能说出去，说出去被察觉是个菜鸡就真的要翘辫子了。
只是那庙灵的神情不似作伪，但她确确实实没做什么啊。
这都不妨碍她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来唬人，立马从蒲团上起来，“既然你看出来了，还不快放我们走。”
庙灵心中起疑，不对，方才那股强烈的不由自主的感觉，这丫头的实力一定远超他之上，随便弹指一挥不就能出去了么，为何要用放这个词，又为何要朝自己下跪。
但对于那股力量带来的恐惧感，庙灵还是不敢轻举妄动，他试探道：“姑娘不如先破了庙外那阵法，实不相瞒，那不是我所设。”
你说不是你设的谁信呐。
周有迎面色一肃，“你在和我讨价还价，再不放人，当心我手下不留情了。”
庙灵手上托着一片透明物体，厚度极薄，边缘锋利无比。想来他方才用来杀人的就是这玩意儿了。
他将其在周有迎面前一晃，“你该不会……”
是装的吧。
下半句话未说出，庙灵手腕一转，周有迎下意识喊道：“你别动。”
空气安静了。
她反应过来，庙灵真的没动了，像个雕塑一样，眼珠都不带转的。
余绩整个鬼都从司南轴里爬出来，“原来你这么厉害。”
周有迎也刚知道。
仔细一想，自己似乎具备某种能力，说出口的话能立刻实现。
第一次，路上问了几十个人路之后，她心情烦躁，对司南轴的渴望达到顶峰，说了一句要是有司南轴就好了。然后没过多久，就被一个半埋在土里的司南轴差点跘倒；
第二次，她因为仰头说话脖子太酸，让庙灵变回正常大小说话；
第三次，也就是现在，最明显的一次。
周有迎大喜过望，没想到自己还有这种能力。
舒珧上下打量她一眼，由衷感叹道：“你真厉害。”
周有迎谦虚，“哪里哪里。”
然后只听一声钝响，庙灵胸前探出一个剑尖来，又迅速抽回去。佛像后面传来一声轻微的玻璃裂响，只是此刻无人在意。
庙灵的尸体倒下，躺在磕晕了的那位修士旁，露出那个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的佩剑修士。
舒珧双眼放光，“付悠，好样的。”
付悠慢悠悠收剑回鞘，一个字都懒得说。
此刻站在庙里的只有四个人，周有迎、舒珧、付悠、还有一个默默当背景板的圆脸修士。
现在庙灵被解决了，圆脸修士自觉除了周有迎以外，无需再怕任何人。他掏出乾坤袋，想将庙灵灵体装进去，即使是个死的，也还能得两瓶疏灵液尝尝。
付悠的剑摁上他的脖子，“确定要抢。”
舒珧没了生死威胁，腰杆挺得直直的，“这灵体你可没出半分力道。”
圆脸修士讨好笑道：“舒珧你最好了，我只有半个月了时间了，这半个月我若是不能带点什么回门派，就会被赶出去的。”
舒珧犹豫了下，还是摇头道：“不行，我也快被赶出山门了，你想想别的办法。”
别的办法，别的哪儿还有什么办法啊。不，不，还有办法，只是很久没人用过了。
他盯上周有迎，屁颠屁颠地跑过去。
周有迎才把司南轴拿起来，正苦恼着面前这些一模一样的阴森小路，一，二，三……十八条，一共有十八条路，是只有一条正确的呢还是全都是死路呢？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她问余绩：“带个路呗，从哪条路出去啊？”
余绩：“我怎么知道从哪条路出去啊！”
眼见他又要开喷，周有迎立马让他闭嘴然后摁进司南轴里去。
同理，找路再用用言灵会不会有效？
言灵这个词是忽然从脑子里蹦出来的，就像金嗓子一样，出现的极其自然，她还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也许自己之前就是这样叫这项能力的。
要不试试吧，“生路显……”
“这位姑娘，可先别急着走。没有你，付悠也不可能杀得了那庙灵，你也算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了，还没请教尊姓大名？”
天归门的人对非门下弟子是不可能用您这个尊称的，他们向来眼高于顶，就像这段看似感谢的话，语气也是带着傲慢的。
周有迎一听这语气，压根不想搭理他。
舒珧小跑过来，微笑着询问，“请问姑娘尊姓大名？舒珧谢过姑娘救命之恩了。”
圆脸修士一脸轻蔑，我天归门的人何须如此讲究礼数，这些应该都是别人向我们讲究的，舒珧就是自甘下贱。
周有迎听着这番话觉着顺耳许多，也就回了他，“我叫富贵。”
圆脸修士一下子就垮了脸色，“问你名字已是看得起你，你不知感恩戴德也就罢了，竟还敢欺骗我们。”
周有迎面不改色道：“我哪里骗你们了。”
圆脸修士：“这名字一听就是假的好吧，还需要什么理由！”
周有迎：“怎么可能是假名呢。富贵富贵，饱含了我平凡又质朴的愿望，怎么会是假的。”
圆脸修士疑惑了，听上去好像也有些道理，行吧，暂且管她叫富贵好了。
他清了清嗓子，恩赐一般开口，“方才见富贵你也有些实力，就是不知为何看不出修为，你应当不是练气后期才是啊。”
整个修真的灵气毫不夸张的说，绝大部分都在天归门的掌控之下，门主独享整个修真界的灵脉，其手下第一把手可享有灵域以供修炼，再下面就是灵田，最后分到最低层的门生手里，就是每半个月一口疏灵液。
众所周知，没有灵气无法修行。整个修真界在天归门的把控之下，普通人能用到的灵气极其稀少，没有极好的灵根常常到知天命的年纪才勉强修到练气中期。
而这样的修士，以前的天归门要挑挑拣拣一番的，但是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天归门，练气中期如同凤毛麟角，也就没什么好选的了。
当然正派修士就不用说，早就灭绝了。
以前天归门招纳一百个修士就能得一口疏灵液，现在只需要招纳一个就够了。
所以，在圆脸修士眼里，周有迎既是一瓶明晃晃的疏灵液，有了这一瓶，说不定自己就能步入练气后期。
入门没有练气中期也没关系，有个好灵根也行啊。富贵方才展现出来的实力，灵根应该不算太差，能够特批入门。
这对富贵来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圆脸修士也就没想过周有迎会拒绝，“什么，你竟然拒绝。你是不是不知道我们天归门的威名！”
周有迎当然知道天归门，醒来的这一个月，这三个字就没在耳边消停过。
修真界就这一个门派，所作所为俱是反派行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后来才逐渐意识到如果不给普通老百姓活路，他们就没有能踩在脚底下奴役驱使的人，普通人这才有了活路，能耕地能开店能营生。
但也仅限于这些了，那些灵田，也就是灵气较多的一块土地，全是被这个门派的爪牙发现了强抢去的，并打上私有标签，反过来不许原主人使用。
这样的门派有什么好加的，依她来看，应该一锅端了才是。
周有迎没给圆脸修士好脸色，“知道又怎样。”
圆脸修士不可置信，“你知道怎么还敢拒绝，多少人想加入我们门派还不行呢，我亲自来邀请你，你还不知好歹。”
舒珧忍不住开口，“富贵她不想就还是别勉强她了吧。”
圆脸修士：“你不想就别挡我的路，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啊，进门派这久还一事无成。”
“吵死了！”
一张冰凉的锋锐薄片狠狠擦着周有迎颈脖划过，力道不减削过圆脸修士的脖子，瞬间切断大动脉，继续向舒珧飞去。
付悠一剑打掉薄片。
薄片一声脆响，掉在地上一看，像是玻璃。
周有迎看着流血不止的圆脸修士的脖子，顾不得刚才听到的庙灵的声音，一脸后怕的想摸摸自己颈脖又不敢，抓着舒珧问，“快帮我看看，伤口大吗？”
舒珧不可置信得地看着她，“你，你脖子上没有伤口，甚至连红痕都没有一条。”
周有迎松了口气，怪不得只有凉凉的感觉，既不痛也不像有血流下。
再看一眼圆脸修士。
呼，还是自己这种皮糙肉厚的好，像地上那位，细皮嫩肉的，一下就噶掉了。
“我说，本庙灵又活过来了，你们都不看我一眼的吗？！”
周有迎转过头，“好好好，看你看你看你，这下开心点了没？”
庙灵：“……”
挑衅！这绝对是挑衅！看我弄不死你！
他云淡风轻地道：“诸位，请抬头。”
只见，整座天空变成了水镜般的巨幕，里面头朝下放映着几人最初被庙灵揽进破庙的画面，像镜子里的翻转世界，这座翻转世界距离他们极近，近到只要抬个手，就能摸到镜子里自己的头。
画面一步一步递进，不同的是，他们抽完签磕头时没有余绩大喊的那声，周有迎也没挺直腰杆，而是和其他人一起磕头了。
下一秒，磕完头的镜中人都仰头向上看，脖子上有一条血痕，眼睛通过镜子直勾勾地看向镜外的他们。
舒珧头皮一炸，低下头不敢再看。
付悠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嗯，有点困。
镜中的画面又变了，里面的人不像是在看他们，而是像他们一样看向了镜子里的人。
镜中镜里，又是他们进庙抽签的画面。
第二个镜子里的庙灵忽然抬头目光穿过镜子，有如实质般紧紧盯着三人，阴森森地笑着，“在看谁呢，是你们透过镜面看向他们，还是他们看着镜子里的你们呢。”
第三个镜子里的庙灵嘴角咧地大大地，眼神同样死锁镜外的三人，“是庄周梦蝶呢，还是蝶梦庄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