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宫羽田好心指点,祝玉妍只能应是:多谢前辈,这是花旗银行本票,折算下来正好万金。

    她拿捏本票的姿势,是武林中人之间“请教”的姿势,宫羽田会意,走过来像是跟叶问搭手那样,捏住那一叠票据,却没有收回去。

    祝玉妍微微一笑,突然动手抢夺,两人开始新一轮的比斗。

    宫羽田对自身劲力的掌控程度简直不可思议,祝玉妍单手与之争夺,在不像叶问那样逼迫宫羽田全身都参与进来的情况下,费尽心机也没能将票据夺回。

    维持了不到半刻钟,祝玉妍停手认输:多谢宫老先生,妾身已经明白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宫羽田见祝玉妍资质乃他生平罕见,倒是动了收徒的心思:祝姑娘若是得闲,不妨到东北宫家做客,宫某必定扫榻以待。

    宫老爷子这边把在叶问身上丢掉的面子,在祝玉妍这个天资绝世的后背身上找回来,自然满意了。宫家的二小姐却不服气到了极点,她老爹还从没夸过她呢!再加上宫羽田刚刚把名声送给叶问,她憋了一肚子气,觉得真动手叶问肯定打不赢老爹。

    她倒是想看看这个祝玉妍究竟有几分火候,一声不吭的抢攻上来,连宫羽田都没喝止住。祝玉妍此时修为被封,反应速度大减,一时间竟是没回过神。

    砰——

    拳拳相击,月云拦下了宫若梅的偷袭:宫二小姐,不宣而战,可不是大丈夫所为。

    宫若梅冷哼一声:我不是什么大丈夫,我只是想试试,她凭什么能入我爹法眼。

    月云无视祝玉妍虚着的双眼,脸不红心不慌的胡扯:祝师打了两场,体力不支。宫二小姐要打,由月某代劳便是。

    宫若梅自然也知道祝玉妍根本没费什么力气,但她其实只是想撒火,目标是谁无所谓:你是她的弟子?也好,打败你,她自然就会出手!

    祝玉妍闻言嘴角抽了抽,月云身上穿着一身中山装,实在太像学生,倒是衬得她年纪大了点。可一般人也绝不会把她当成月云的长辈,顶多当成姐姐。

    宫若梅这是在故意挑衅,大概是之前听她自称妾身,把她当成了自家仙君的夫人。

    哪怕青春永驻,女人们也不喜欢被人叫老,祝玉妍对宫二的好感减一。

    月云自己倒是无所谓,使出刚刚偷师回来的宫家六十四手,跟宫若梅你来我往的缠斗起来。

    宫家六十四手,宫若梅得了八卦拳的柔劲,宫羽田的徒弟马三得了形意拳的刚劲。

    月云与宫二两人在这小巷之中打的潇洒写意、上下翻飞,光与影交织在一起,一明一暗之间,说不出的诗情画意,倒更像是在跳双人舞。

    民国的女子,总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倔强与书卷气,哪怕在比武时也是这样。

    两人一模一样的武招让宫老爷子看得瞪大了双眼,这些人究竟是哪儿冒出来的?他们真的仅仅只是看他打了一遍?

    宫若梅亦是不可置信,越打越是心浮气躁。

    她从小练拳才练到现在境界,她敢肯定这人绝对没有老爹指点,却对武招之中的紧要关隘一清二楚,甚至比她做的还要好,拳路柔中带刚,完美结合写意与八卦,完全继承了宫家六十四手精髓。

    要不是老爹人品一向靠得住,她几乎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在外面偷偷养了个私生子。

    几十招后,两人不约而同的一招“脑后摘盔”绕到对方身后错身背对,月云忽然加快速度,转身用“青龙探爪”锁住宫若梅双臂,宣告比斗结束。

    月云松开她,拱拱手,淡淡一笑:承让!

    宫若梅却不领情,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月云能忽然提速正说明之前都是在逗她玩,冷着脸扭头就走。

    她刚刚还叫嚣着“打败你,她自然会出手”,可结果却是自己被人用自家拳法教做人,面子里子齐刷刷掉的一干二净。

    但武者就是这样,赢的人才有说话的权利。

    宫羽田倒是不介意自家拳法被人偷学去,他就是为了传艺来的,这些人看上去也不像是歹人。再说就算这些人是坏人,他宫家也有能力把给出去的东西再收回来,到时候也不晚。

    宫羽田再次出声邀请:请恕宫某眼拙,原来小友才是深藏不露。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明日你我公馆再聚?

    他这是为了月云,改变了行程。

    月云拱拱手:不敢,云只不过是班门弄斧。我们几人当中,论武学,祝师才是行家,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无法尽全力。今夜云就要北上,就不去叨扰宫老您了,等闲下来,再去东北找您赏雪。

    宫羽田有些奇怪为什么祝玉妍不能尽全力,但这是别人的私事,别人不想说他也不会问:既然如此,后会有期!

    上海,百乐门饭店。

    有“远东第一乐府”之称的百乐门饭店,成于这个独特的年代,盛于这个独特的年代,也衰落于这个年代,好似一场玫瑰般瑰丽的梦。

    之前月云心血来潮,本打算乘火车北上,好好感受下这个年代,可惜刚走进火车站就立马打消了这个主意,被两位侍女好一番取笑。月云无视她们的打趣,厚着脸皮对祝玉妍嘱咐一番,自个儿带着两只狐狸精挪移到上海,而她准备去独自修行,挑战天下武林强者。

    舞池里气氛热烈,月云三人坐在舞池边上喝着瓶装可乐,没想到这东西这时候就已经被发明出来,味道跟后世相比几乎没有丝毫变化。

    他以为这里的喧嚣是百乐门的常态,一开始没怎么注意,不经意间往舞池之中一瞅,才知道自己错了。

    舞池正中,一位身着旗袍的中国女影星跟一位身穿西服的白人男子翩翩起舞,热舞的中年白人个儿不高,但全场人的目光几乎都聚集在他身上。

    月云一开始不知道他是谁,直到艾迪给出答案:先生,根据数据库比对确认,他的名字是查理?卓别林。

    什么?

    月云惊讶的嘴都没合上,在他记忆之中,卓别林的时代似乎……好像还真是这个年代。这会儿他没有戏里那样的小胡子和绅士帽,月云一时间没有认出,或者说压根就没有想到他会出现在1936年的中国上海,这感觉就好像两条平行线在某个时空里交汇了一般奇妙。

    艾迪继续科普:先生,据记载,查理?卓别林先生在这一年的三个月内,先后两次来到上海,且都到这里跳过舞。

    小白猜测道:可能是为了打开中国的电影市场?

    月云摇头叹息:那他可就要失望了,现在的中国人,哪里有看电影的闲情逸致?

    舞曲停歇,舞者散场,一位中国女歌手登上舞台,唱起月云没听过的流行曲,满满的爵士曲风,能看出受欧美乐坛影响非常之大。

    月云使了点小手段,跳完舞的卓别林鬼使神差的来到他们这一桌坐下,也叫了一瓶可乐,对月云举杯:跨时代的发明,不是么?

    月云礼貌一笑:我以为您会跟我谈论天气。

    卓别林开怀大笑,显然对面这个小伙子认出了他,而且还很了解他,这让他非常高兴:我自己都快忘了我是个英国人,哈哈哈哈。

    他跟着乐曲摇头晃脑一阵子,见月云身体没有任何律动,奇道:看起来你不是很喜欢这首歌?

    月云对爵士乐确实没有那么喜欢,正待回答,边上小白忽然道: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尤唱□□花!

    小白这话用的是中文,但卓别林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因为她说话时还附带上了精神波动。

    麻烦的是,小白利用精深波动的技术明显不怎么地,几乎全场人都“听见”了她的“话”,台上那位女歌星瞬间就收了声,脸色难看的下不来台。

    月云张张嘴,心道您是抽了什么风,忽然冒了这么一句?不愧是狐狸精,这惹事儿的能力丝毫不比小唯差。甚至小唯也没想到她会对卓别林感慨这么一句,像是发现新大陆般打量她。

    他还不想被保安赶出去,连忙大声找补:我觉得杜牧之言颇有偏见,稍有见识都知道,国家存亡,能怪到“商女”头上吗?难道国家政策都是商女制定的不成?

    杜牧本意自然不是嘲讽歌女,而是借此讽刺唐末动荡的时局与混乱的政治。但小白这话可是当着人家面说的,等于明晃晃的打人家脸,月云没办法,只能靠着曲解原意这么硬往回拽。

    小白自知失言,视线移到别处,不敢与月云对视,她其实就是一时嘴快,因为她发现她也非常喜欢这个年代。卓别林低着头没吭声,他不打算参与进别人国家的事务里去,一句话也不想说,只是嘴角一丝微笑暴露了他看热闹的心态。

    边上桌的人听见月云找补的话,一些人认同的点点头,女歌手的脸色稍霁,但也没心情继续唱下去,抱歉一声匆匆下台。另一些则看穿了月云的小把戏,嘴角浮现嘲讽的笑意。

    好在本是过来赶人的安保人员算是听了进去,仅仅只是低声警告一句:这位先生,还有这位小姐,百乐门里,莫谈国是。

    月云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卓别林先生对这句诗文怎么看?

    卓别林果然如他所愿,敷衍了句:其实有种奇怪的现象,国家经济越萧条,娱乐业反而越是兴旺。不得不承认,人们需要声色犬马来麻痹自己,哪怕能脱离一时半刻也是好的。

    他这说的是“口红效应”,每当经济不景气,口红这种廉价商品反而卖的更好,因为它既便宜,又能给人带来信心。

    但事实上,卓别林时代开始时,美国经济危机早就已经到了尾声甚至结束,数据显示,娱乐业在真正的经济萧条时期并不像大家认为的那么赚钱。

    总结这条规律的应该是有钱人,哪怕经济不景气,他们依旧可以逍遥度日,甚至更有空。对于普通人来说,随便推演就能知道,在看电影和吃饱饭之间,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月云不置可否,起码现在在这里纵情跳舞的人们为了逃避这条是真的,两人的话题逐渐转移到夏威夷群岛的风土人情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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