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云蔽日,细雨绵绵而下。不知是不是受到掌乐仙君心情影响,洛杉矶本来还算晴朗的天气,忽然间下起了小雨。

    长长的送葬队伍末尾,一身黑衣的妮娜靠在月云肩头,听着肖邦的葬礼进行曲,眼眶微红。她实在不敢相信,最初与他们结识的伙伴,忽然就这样离去。

    哪怕在大学里,他们俩有意无意地躲着安东-尤金,但当初三人一起拍摄申学作品的那段情谊却不会因此磨灭。毕业之后,他们再无多少交集,可大家同在好莱坞工作,月云怎么着也能照拂一二,火焰的项目尤金其实也有参与。

    现在一个大活人,说没就这么没了,恍惚间,妮娜第一次真正感受到生命的脆弱与沉重。

    月云左手打着伞,右手紧拥住妻子,心里五味杂陈。理论上来说,尤金算是他的情敌,他应该对此感到高兴;可他也是他的朋友,他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目送昔日同事的棺材一点点沉入坟墓。这样的场景,活了快九千年的月云早已经司空见惯。

    妮娜上前为尤金送上一捧白色百合,回来时忽然道:等我拍完戏,我们回加拿大住一段时间好吗?

    月云知道她受到触动,想多陪陪父母,自然无不应允。

    接下来的日子如同流水般平常,除了出席必要的首映礼,月云一直陪在妮娜身边。等她拍完《银翼杀手》,两人立马飞回加拿大,搞的她老爸康斯坦丁还以为出什么事儿了。月云本打算就这么一直宅到春天,没想到却在年底时,又等来一场葬礼。

    南加利福尼亚大学华裔,多恩西夫认知神经影像中心联合主任、心理学教授曾晓峰,被自己的学生刺杀,死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离谱的是,这名叫大卫-布朗的学生,向法庭提出自己案发时心理处于疯狂状态,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也就是所谓的“间歇性精神病”,试图摆脱对他一级谋杀罪的指控。

    月云接到消息,心里颇为不是滋味。

    美国华裔名义上都是华裔,事实上却各自抱团,光说的语种就七、八种,粤语、客家话、闽南话都有,平时各扫门前雪,根本不能形成实质上的影响力,比非洲裔、印度裔差远了。

    光就这件事而论,若是其他族裔得到这么一个结果,抗议游行队伍能把市政厅给掀了,偏偏华裔毫无动静,好像死的不是自己人。

    月云起身来到窗边,看着漫天飞雪自言自语道:马上就一七年了啊……

    他拿起手机,准备给祝玉妍打去电话,让她对法院施压,想了想,又打消了这个想法。有些事,还是他亲自来做比较好。

    他打开社交软件,发布一条信息:希望加州的司法系统能给死者一个公平的交代,如若不然,那就换我来给!

    一石激起千层浪,北美的吃瓜群众仿佛忘记了十年前被发配的某位设计师,到现在还在西伯利亚挖煤,纷纷指责月云太过狂妄。而清楚月云能量的人,则惊讶他怎么忽然间又管起这种事儿来了。

    亚裔团体反应不一,有力挺月云的,也有等着看笑话的,更多的则是沉默。他这个名义上的洛杉矶华裔领袖,其实名不副实的很。

    他的亲朋好友,妮娜理所当然的该吃吃该喝喝,一切照旧,他想干啥没人拦得住;王扬却有点担心他玩的太过火:老兄,悠着点,千万别把我的世界搞成末世画风。

    月云呵呵一笑,心道那就要看洛杉矶法院怎么判了。

    结果却让他失望。

    洛杉矶高等法院无视了他的警告,好像他没发过声一般,称被告“在案发时,心理处于疯狂状态,无法承担刑事责任”,大卫-布朗被当庭宣判无罪。

    全球目光再一次集中到月云身上,尤其是等着看他笑话的人,已经开始在他社交账号那一条信息下留言嘲讽。更有甚者,批评他从头到尾都是在蹭死人流量,给妮娜气的不轻。

    偏偏这个时候,月云却好像退缩默认了这个结果一般,出现在中国一档选秀节目上。

    总有那么几个舞台,让人念念不忘,想要亲自经历。

    昏暗的摄影棚里,月云委婉拒绝了龙丹妮邀请他出镜的请求,示意看到他就要围上来的观众们不要声张、乖乖坐好,对台上跳下来的小伙子招了招手,笑道:伯骞,好久不见,都长这么高了……

    马伯骞跳下舞台跟月云拥抱,惊喜不已:克劳德!你是专门来给我加油的吗?

    龙丹妮奇道:月总,你跟小马认识?

    马伯骞一副“你开玩笑吧”的表情:认识?我是他看着长大的好吧,我第一部电影就是他拍的,也是克劳德的第一部电影。

    龙丹妮这才想起来,貌似这俩人都跟南加大渊源颇深,相互认识一点儿也不奇怪:我说呢,那录完节目我们可得好好聚一聚。

    月云这才能插上话,对马伯骞耸耸肩:你知道的,我一向喜欢大vocal。

    作为rapper的马伯骞虚着眼:我话都撂下了,你就不能装作是专门来给我加油嘛……

    月云哈哈一笑,拍拍他的肩,示意他赶紧回舞台上去:装什么?我现在就是来给你加油的!节目开始了,好好唱!

    这次月云来的很早,台上的选手全都看见他坐在在台下,除了马伯骞完全不受影响,其他新人心理波动下,多多少少都有些失误。

    别说他们,就连《明日之子》的三位星推官,也频频向月云这边回首,要不是正录着节目,说不定都已经过来寒暄。

    月云跟龙丹妮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几位选手表演过后,一个戴着黑框眼镜,身穿蓝色牛仔套装的少年走上舞台,不卑不亢的应对才华星推官薛之谦的提问。

    龙丹妮对薛之谦cue流程时,那一句破音式英语有些尴尬,反而月云却没有丝毫笑意,坐直了身体,等待这个少年开始表演,他正是为此而来。

    因为少年将要演唱的歌曲,是他自己所作,名字叫做,《消愁》。

    歌词中有八杯酒,一杯敬朝阳,一杯敬月光;一杯敬故乡,一杯敬远方;一杯敬明天,一杯敬过往;一杯敬自由,一杯敬死亡。月云眼前好似出现一幅年轻人背井离乡,带着有关所有平凡生活的忧愁和负担沉重前行的画面,让人无限感慨。

    一曲唱毕,三位星推官尽皆叹服,舞台下的听众尖叫连连,那整齐划一的“巨星”呼喊,便是对少年最好的肯定。

    《消愁》这首歌初经面世,尽管制作稍显粗糙,却已然能够引发共鸣,打动人心。

    月云吐出一口浊气,鸡蛋里挑骨头般感慨道:真是可惜……若他是音乐专业的学生,或者气息更悠长稳定些,能将后半段节奏放缓,这个舞台,定将百年不朽。

    龙丹妮先是一愣,而后又高兴道:哈哈,谢谢月总,给了我们毛不易这么高的评价。后段的节奏是因为直播时长的关系,没办法……

    她身为节目制作人,自然已经听过《消愁》。除了《消愁》,毛不易拿来报名的歌她都听过,否则就凭他现在的唱功和脸蛋,还真不一定能参加这档选偶像的节目。

    她虽然也看好毛不易的歌,但没想到月云对这首歌的评价如此之高,隐隐觉得这是个好兆头。

    月云摇摇头,斜眼瞥着她:我现在问你要人,你肯定不会放手吧。

    龙丹妮已经乐疯:怎么可能,哈哈哈……想都不要想。

    她的公司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值得培养的好苗子,还是个创作型歌手,怎么可能就这么拱手让人。更别提这颗苗现在还被月云看上,亲自肯定过,就更不可能放手了。

    月云就知道会是这样,也不强求,看着有点倒霉,排在毛不易之后出场的马伯骞,对他比个加油的手势。

    这孩子表演的其实还算不错,但璞玉在前,尤其他的词又跟《消愁》差太多,两相对比之下,被比的有点惨烈。

    节目录制结束,相约一起用餐。龙丹妮心情大好,大手一挥,带着几人从京郊杀到海淀区,说是有家私房菜做的不错。

    同行几人中,华晨宇跟月云是老相识,两人在《天籁之战》结识,碰碰拳头算是打完招呼。薛之谦和杨幂他还是第一次见,免不了商业互吹一波,算是正式认识。参赛选手里除了马伯骞,就只有毛不易被叫来一起,看来龙丹妮已经收到了节目反馈,对他非常满意。

    宾主落座,马伯骞就在月云左手座,起身为大家倒上红酒,众人齐齐举杯。

    月云事先说明:我是闲人一个,但你们明天都还有正事,所以大家能喝多少喝多少。

    杨幂混迹娱乐圈已久,早已练出一双火眼金睛,一眼看穿月云性格,当其他人都还在分辩月云话中真意时,她就已经放松道:哎哟,那可太好了,最怕陪领导喝酒。月导,敬你一杯,我们都随意啊。

    月云跟她碰了碰杯,浅尝辄止:随意随意。如果你愿意,可以在这里卸妆。

    杨幂哈哈一笑:哈!你当我不敢啊?

    说着站起身,作势就要走,没走半步,又假装埋怨薛之谦和华晨宇:哎呀你们俩怎么也不拉住我呀,太没默契了……

    华晨宇干笑一声,埋头干饭,显然已经习惯了她的脾气,薛之谦却相当活跃:什么鬼?你又没叫我拉住你。再说你想卸就卸呗,我们都卸了,没关系啦……

    杨幂也不尴尬,兀自坐了回去:我才不!我只能靠脸吃饭好吧,不像你们,一个个才华多的都能压死人了。

    餐桌上的人全被杨幂的恭维逗笑,没想到她活跃气氛也是一把好手。

    月云打趣道:你这哪里是小狐狸,明明是小魔女嘛。

    杨幂立即打蛇随棍上,期待道:所以你会找我演小魔女吗?

    月云被问的噎住,缓了缓才道:如果有机会的话,当然。

    众人又笑,杨幂小小翻个白眼,“切”的一声:一看就很敷衍,唉,谁让我已经是老魔女了呢。

    月云无奈苦笑,不敢再接茬,生硬的转移话题:过了今晚,毛不易的大名将要响彻华语流行乐坛啦。

    毛不易谨遵新人说多错多的原则,腼腆的笑着,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当不起当不起。

    龙丹妮高兴道:哎哟,借您吉言。快,毛毛,敬月总一杯。

    毛不易就在月云右手座,两人正碰杯,薛之谦拿出手机展示给大家:诶,真的诶!我朋友圈已经有人发你的歌了,毛巨星,以后你要罩着我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苟富贵,勿相忘啊!

    众人一阵大笑,毛不易被调侃的面红耳赤。

    月云也拿出手机,遵循着薛之谦的逻辑调侃道:我手机里也有你的歌啊,薛巨星,以后你也要罩着我呀。

    看见一串英文歌名里,当真有他的作品显眼的插在其中,薛之谦显然非常高兴,哈哈大笑,端起酒杯:啊?真的啊?走一个!这必须走一个!

    两人碰完杯,薛之谦开怀畅饮,咚咚咚一口气喝完一整杯红酒。月云已经提前说过,所以只是浅尝一口。

    龙丹妮举起酒杯:人都说“凤凰不落无宝之地”,我发现只要是月总你“突击检查”的节目里,好像都有爆款歌曲呀。

    月云举起杯跟她相碰,心道不愧是公司的头儿,感觉就是敏锐,毕竟他就是追着经典舞台而来的:是吗?巧合吧。看来我以后得多来龙总的节目玩呀,哈哈哈。

    龙丹妮乐道:那我可太欢迎了,无论你什么时候来,我都扫榻相待。对了月总,这次你打算呆多久?我让毛毛和小马陪你好好逛逛北京城?

    月云拍拍马伯骞肩膀:他们比赛已经够累了,我就不给他们添麻烦了,再说我也呆不久,洛杉矶还有一堆麻烦事儿等着我处理。

    华晨宇等月云的新朋友敬完酒才举起杯,嬉笑道:你少来,天底下还有你摆不平的事儿?我看你是自找麻烦的成分居多吧。

    月云轻轻一叹,跟他碰杯。其他不关心新闻的人,有点不知道这俩人在说什么,但也没人傻到问出来。

    其实华晨宇说的又何尝不对,美国华裔真的是很难带得动,但他也不后悔:没办法,这就是命。

    最后只剩马伯骞,他当然清楚月云干了什么,但他一反常态的没有向月云敬酒,拿起手机震惊道:刚刚的推送,大卫-布朗从精神病院逃出,用手机直播全过程,枪杀了判他无罪的法官,还有两个心理鉴定师,而后回到家里杀死了他的父母,最后自己跳进了碎木机。

    他说的又急又快,还用的英语,所以众人一时间没有明白他到底说了什么。

    月云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这事儿对他来说不值一提,还不如研究眼前的菜品有意思。

    这家私房菜是中西式结合做法,每个人都有独立的餐盘,上菜上的很频繁。屋子也是仿古建筑,飞檐挂角、假山瀑流的,景色非常漂亮,在这里吃饭仿佛置身大自然中。

    马伯骞看月云反应淡淡,硬着头皮把新闻用普通话又给翻译了一遍。

    这时候不知道的人也就罢了,知道究竟什么事儿的人已经是头皮发麻,连喘气声都轻了下来,搞得气氛一时间如坠冰窟。

    月云浑若未觉,甩开湿巾擦擦嘴:好了,想看的舞台看了,想见的人也见到了,还有龙总的热情款待,这一趟真没白来。不过看情况,明天我就得回去了,我酒店就在附近,几十米的路,不用送我。

    见马伯骞还是有些紧张,月云笑道:那人不是患有间歇性神经病吗,现在发作了也很正常吧,不关我们什么事儿。安心比赛,好好加油,争取拿个冠军回来!

    马伯骞干笑两声,有些不敢直视身边之人。小时候一起玩倒没觉得什么,现在真正见识了月云手段,他是真的有点怕。

    月云也不多言,跟众人告辞后逸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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