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途春千夜,我想当你爹。”

    重复了第二遍,三途春千夜跨坐在我身上把烟头在我手臂上摁灭。火焰烫在皮肤上的感觉让我舒适地哼了一声,三途春千夜的额头和我抵着,我眨了两下眼睛,意识到自己再这么和他对视下去就要沉醉在他的眼睛里,他的□□口抵在我的下颚用力一顶,我顺从地抬头,鼻尖和他的碰在一起,三途春千夜在磨后槽牙,吱呀吱呀地碰撞又碾压,他对我说:“你再说一次。”

    我说:“我已经说过两次了。”

    我想去亲他。三途春千夜保持在原来的高度让我从沙发上撑起来找他的嘴唇。研磨他的唇瓣对他来说很受用,但是太用力去吻嘴角的疤痕的话他就会生气。承担三途春千夜的怒火没什么好怕的,我觉得从他的小动作中品味些他对我的爱意是很有意思的事,比如他在用枪把殴打我额角的时候总下意识拉上保险栓翘起手指,都是为了不意外地把我给毙了或者手指插进我眼睛里,再比如他在用力踩我我的时候一般都不是穿着很坚硬很厚底的鞋,而是穿着拖鞋或者是赤足,比起殴打,我更愿意称呼这是一种乐趣。

    所以,“现在也是一种乐趣吗,春千夜?”

    我听到保险栓被拉开的声音,三途春千夜用湿润的嘴唇贴着我的脸颊到耳畔:“你再说那种疯话,我就真杀了你。”

    那种疯话,是指哪种呢?三途春千夜从我身上下来,向后一仰轻巧地落在地面,倒退着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他遮住自己半张脸的模样看起来好心累。在会议快结束时闹这一出实属非我本意,但这会议本身也与我没有太大关系,我坐在屋子这头,他坐在那头,旁边坐着明司武臣和望月莞尔还有鹤蝶,我只顾着看三途春千夜,看着看着,嘴唇不受控制地便吐出这句话。明司武臣见我还没回神,将手握成拳放在下巴咳嗽两声,我懒洋洋地白了他一眼。

    我知道明司武臣和三途春千夜的关系。就算他们刻意把这段血缘淡化、抹消,我也能通过各种手段把这些事情查得清清楚楚。心满意足地窥探尽三途春千夜的全部信息,像偷腥的猫一般幸福,三途拽着我派去的马仔的尸体逼问我是不是调查他,我光明正大地承认,甚至给他抛了个wink。

    三途春千夜骂骂咧咧地又走了:“妈//的,这女人真是没救了!”

    三途春千夜急匆匆地收拾好文件,在临走时重重地把纸质文件卷成一个桶对着我的后脑勺用力砸过去,然后迈着大步飞快走出大门。我感觉后脑勺有点钝痛,视线却紧紧黏在明司武臣身上。他一阵恶寒,挑起眼皮瞥我一眼。

    如果说“想当三途春千夜的爹”就是疯话的话,那我平时做的伤天害理的事可太多了,我甚至可能已经半截身子入土了。和三途春千夜上///床的第一个晚上,我记得我也这么对他说过话。我趴着,他坐着,从我的角度看过去,三途春千夜年轻的面孔展现出一种奇怪的幼态,柔软的脸颊被台风的光和他口中吐出的烟雾模糊出轮廓线,我看着他的脸,开始思考他小时候是什么模样。眼睛一定比现在更大,脸会更小一点儿,下巴要短一点,五官更紧凑一些……想着想着,我感觉三途春千夜的模样在我眼中变得奇怪,我低低地笑得胸腔振动,我几乎无意识地、在笑声中对他说:“有点想当你爹。”

    他好像没听清,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摁灭,嗯嗯啊啊地敷衍地回应了我,拉上灯叫我睡觉。所以这念头一定是已经出现了至少两三年,我和三途春千夜在这期间一直没确定关系,如果确定就相当于给自己多找了一份麻烦,我不想这么着。思绪变得乱七八糟的,我开始认真地思考想要当他爹的想法是否真的很疯癫。明司武臣点燃一支雪茄远远地看我,我俩保持着一种奇异的平静,我动了动手指,明司武臣把脸从文件里抬起来。

    我忧愁地对他说:“我考虑了很久,我还是想当他的爹。”

    明司武臣无语凝噎,半晌才回复我:“…所以你示意我留下就只是想告诉我这个?”

    三途春千夜早上从家临走往我兜里塞一瓶他的药,意思是让我跟紧他别在他需要的时候跑了。我觉得他今天早上刚磕过现在应该已经踏进了清醒的范畴,手指顺着瓶盖坚硬的纹路轻轻划动,我听到瓶子里药物碰撞的声音,三途春千夜喜欢听这个声音,他会故意把里面填充用的纸扔掉。他吃的药有的是治疗神经安定的,有的则是单纯的那什子。我是不碰这些东西的,我是负责杀人的,我需要随时随地清醒,不然容易被弄死。三途春千夜打完针总要伸长了他那漂亮的脖子越过半张床来吻我,他吻我的脸,我的眼睛。他的舌尖在我的眼皮下绕过一圈眼球,眼球是粘稠的果冻样,我转动眼珠,他被这奇异的感受所触动,摸我的脖颈,我觉得他再用力一点儿,我准被他掐死。

    三途春千夜的唾液流到我的脸颊上,眼球缓慢地传来肿胀与疼痛感。他收起舌头时,眼球已经变得酸涩而干,我不适应地眨了两下眼睛。

    三途春千夜说:“咸的。”

    我觉得我的眼睛会感染,也许会为三途春千夜这个毛病失明、失业,所幸我没失明,也能接着待在三途春千夜身边。握住他的手臂,从梵天那一块纹身向手臂内侧摸去时,抚摸到很多注射的痕迹和肿起的皮肤。微妙地感受到这是属于三途春千夜的年轮。三途春千夜是一棵树,手臂上的年轮被戳刺时涌出的、红色的果实,被我吞下,包括那一点儿药物的苦涩,让我感觉脑子晕晕的。我想成为绞杀他的藤蔓,缠绕在他的身体上,和他生长在一起,蛀食他,把他蛀空,永远瘦瘦小小、停留在我的怀抱中。

    我说:“明司武臣,我还是想当他的爹。”

    明司武臣说:“你也想当我爹?”

    我无比认真地咬清楚每个字:“我只想当春千夜的爹。”

    我从未无比清晰地认识到我想要和一个人产生血缘联系。我还从未体会过拥有父亲的快乐,不过我想那一定是一种极其特殊的感受。我们可以拥抱,可以牵手,可以光明正大地在街上背起我、然后让我坐在宽阔的,有安全感的肩膀上晃悠着双腿,我可以伸手便触及到云朵与繁星,只要有父亲,我一定能过上想要什么便有什么的生活。父与子的血缘贯穿了人生的大多数时光,我想要一个父亲。三途春千夜想要吗?不知道,但是我想要的,一定是很好很好的东西。

    我也想要三途春千夜。

    与他握手时,手心被坚硬的骨节分明的手掌紧紧攥住,几乎要把我骨头折断的力度让人如此有安心感,三途春千夜是很好很好的东西,只要看到他,一股奇妙的安心感便从心脏里蓬勃生长,让我全身酥麻、甚至于控制不住面部表情,从心脏里用力向外挣脱的情感爆发出来,汇聚成一点意识。我抚摸三途春千夜,我抚摸他嘴角的痕迹,我抚摸他的喉结,我抚摸他身上的每一处疤痕并狠狠啃咬下去。我占有它们,我贪婪地汲取着三途春千夜的履历,我像吞食着他的一切的怪物,倘若失去一点儿便让我不悦,让我恐慌。

    于是突然想明白了这件事,我看着三途春千夜给我发的信息,轻巧地如同鸟雀一样对着明司武臣向后退步。

    “拜拜啦,明司!我先去找春千夜了!”

    明司武臣摁灭了雪茄,略显疲惫地叫住我。他对我张开嘴唇又紧紧闭上,最终发出一声叹息,把自己埋进沙发中。虽然不理解他是什么意思,姑且先认为这是支持我当三途春千夜的爹。于是我坐了三个小时的车到公路边上,又终于在那边看到倚着摩托车的三途春千夜。那是一辆崭新的摩托车,我不懂这些东西,叫不出什么名字,只觉得它酷炫,毕竟它有着极其张扬的粉红色涂装和擦的锃亮的车身,仿佛我抚摸一下都会打滑。

    三途春千夜骂我太慢了,从我兜里急匆匆掏出药瓶倒进嘴里。天太黑,看不清三途春千夜吃的是什么,我突然想起他无论吃什么都只会造成一个下场,于是身体因为即将到来的刺激而战栗着。三途春千夜把头盔扣在我头上,叫我上他的车。

    “你有多久没骑摩托了?”

    “不知道,几年了吧,不影响。”

    三途春千夜在不断加速,在我屁股坐上车座子之后就没停下来过。风呼呼地灌进我的嘴里然后沉重地冰冷了内脏,速度的提升让它们像刀刃一样在我心脏里有力地跳动着。我意识到三途春千夜速度这么快是为了什么,我对他说话,说了好多乱七八糟我自己也不清楚的内容,声音被引擎声盖过去,说了一遍,他没反应,于是又把脸凑过去贴到他的耳朵边上。

    “听说你以前是干暴走族的!”

    “你说什么?”

    “听说――你以前很酷!!”

    说完了我又大笑起来,然后手用力攥紧他的西装。三途春千夜的车子像流星一般驶过凌晨的公路,又缓缓放慢了速度。海岸线在通过隧道之后完完整整地展露出来,昏暗的海在夜光下波光粼粼,潮水被冲上沙滩,晶亮的星星在视野中快速被掠过。我听到他也在笑,闷闷的笑声顺着胸膛一直传到我身上,我感觉身体颤抖起来,松开了抓着他腰身的手,我闭上了眼。

    ――三途春千夜在计算好速度之后,疯狂地撞上了公路围栏。

    这一下的动静非常大,摩托车的车头壮烈牺牲,我被甩到空中,滞空感让我微妙地想吐,然后是在冲击之下猛猛地撞击上公路旁的水泥岸,我听到头盔碎裂的声音,然后是胳膊和腿的骨头折断的痛感尖锐地搅动我的身体,被疼痛与喜悦刺激至肾上腺素疯狂分泌,我躺倒在柔软的沙滩上用力喘息,肋骨好像也摔断了几根,这下又要躺在家修养了!我还从未体验过这种快感,这余劲让我两眼发黑,我躺了好一会儿,才挣扎着摘掉头盔,一抹脸上的血,摇摇晃晃去看三途春千夜。祈祷着他别死在这,我忍着胸腔的疼痛爬到他身边,摘掉头盔之后他紧紧闭着眼,我借着点月光看他的脸,用手指描摹他嘴角的伤疤,然后轻轻拍了两下他的脸。

    “你说磕//yao的快感,就是这个?”

    在他睁开双眼之后,我哈哈大笑起来:“操/他/妈/的,爽!真他妈爽!”

    我调整了一下姿势,和他肩并肩躺在沙滩上看天空。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天空变得非常开阔,呼吸着海边湿润的空气,感觉连肋骨插进肺部的疼痛都能忍受了。三途春千夜的护具穿戴的很整齐,我用能动的手帮他摘下手套,然后他又昏昏沉沉地拨通了灰谷兰的电话。我没听清他们说的什么,大概能猜到意思是三途要他们来接我们。灰谷兰的笑声被三途挂断电话的忙音中断,我感觉一阵耳鸣头晕,头一歪想吐酸水,为了形象,又忍着吞咽了下去。

    我问他:“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在这里死了怎么办?”

    “…你怕死?”

    三途春千夜停顿了一会儿才回答我的话,我估计他是因为受伤累得没力气说话了,不过他还是在笑:“我得帮助mikey走上日本的巅峰,所以我不会死在这里,而你死了就死了吧。”

    我咀嚼着这句话,歪头看三途春千夜的脸。心说真是个骗子,三途春千夜这状况只会比我伤的更严重、更可怕,如果死了,那就是两个人一起死。居然被这想法所感动到心悸,我装模作样地抽泣两下,三途春千夜的手摸索着来握上我的手,我们的手重叠在一起,他的手指僵硬地钻进我的手指间,然后紧紧握住了我的手掌心。□□涸的血液沾染,他的手变得滑滑的,他出汗了,我们的手纠缠在一起,像每个有他在身边的夜晚。

    我突然对他说:“我果然还是想当你爹。”

    “父亲这种东西、一定是会对你很好很好才会有的东西吧?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我会爱你、仿佛你与我天生有紧密的血缘联系着。我想经历你的每个人生节点,每次重要决断。”

    “我爱你。”我说,“我好像真的爱你,春千夜。”

    似乎是终于熬过这段可以被称为是折磨沉默时光,太阳从海岸线升起来了。我突然意识到夜晚结束了,而我的手指正疯狂地、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我不想去看三途春千夜,而我又控制不住地想要去看三途春千夜。在我终于鼓起勇气看他时,我发现他正愣愣地盯着升起来的太阳。

    金黄色的光有些刺眼,三途春千夜碧绿的透彻的眸子被染上暖黄色的光,脸上青青紫紫的撞击伤与已经干涸的血液像一幅画一样漂亮,此时此刻被照亮,他的汗水和因光线照射而被刺激出的泪水、顺着眼角湿漉漉地流下来,而那水痕被光照亮,闪亮亮的,像撒下一把晶亮的星星。三途春千夜的胸膛起伏着,我突然觉得他真是艺术品,这艺术品被光而照射、被光而清洗得透亮,他的轮廓被阳光模糊而让我的视野也模糊起来,他就这么握着我的手,呼吸与心跳好像都同步了。

    他说:“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不应该产生这种情感?”

    他笑了,嘴角的疤痕随着勾起变得张扬而有活力,他对我说: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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