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2023」
〓
四月春寒雨淅，阴天潮湿了梦境，模糊现实与幻觉的边际。只待惊雷闪来，刷新昨日与今时的距离。
凌希被轰鸣声唤醒，望向窄小窗外的灰色云朵堆积。
“我的人生，止步于此了么……”
摸出手机确认时间的瞬间，女孩从床上一跃而起，迅速洗漱化妆换衣完毕。最后在单手穿外套时，用另一只手打开清晨的第一句叫门，匆匆地像一只使命必达的蚂蚁。
“您的快递。”
一个月以来，每天她都会收到一份，不间断的陌生投递。
打开后会有一束精心打理的无根花卉绽放。桔梗白如硕雪，郁金香粉清温柔，紫色剑兰开着礼服般优雅的渐变卷边，插进花瓶里能把她简单的出租屋，伪装成春意阑珊的温馨模样。
可惜所有美都是有期限的。
无根花的花期不超过一个月，你会在每朵鲜花尽情盛放的最好时刻，亲眼见证美丽突然衰败的行迹。
所以这花束也让凌希轰然想起，自己其实已经在昨天，裸辞掉了那份需要拼命的工作，无需再匆忙挤进人海，赶赴某个重复的一天。她变成了这个城市中无业游民的一个，一只失去方向掉队的蚂蚁。
她退回房间，窝在沙发上恍惚地想着什么。
想到曾经那个兴奋惶恐地毕业，积极寻找工作的自己；想到那个从埋头苦干，到加班加到面如土色的自己；想到失去时间精力感到被灵魂抽空的自己；想到毅然决然选择失业的自己。
也想到，重获自由的时间居然会那么漫长，而来之不易自由的质量好似也只有一瞬美好。接下来就是银行卡，支付宝，微信钱包三大账户余额加一起，留给她的1251块3的倒数花期。
“你居然还有四位数巨额存款。不简单啊！”
凌希将眼下现实讲给她微信上的置顶好友听，得到果不其然的回应。
「白日做梦」这位哥，是凌希认识差不多5年的电子网友。她忘了他们具体是在哪个冷圈认识的，意外聊上天后发现十分臭味相投。那段上大学的日子，他们换了一个又一个圈子聊，会互相尊重彼此爱好，帮对方蹲限量，帮对方抢门票。也会在对方受到欺负时，连夜注册数个小号帮对方骂回去。他们很少聊现实，毕竟凌希生活在干燥的北方，白日的家乡从没见到过落雪。这也导致凌希在最初的4年里，都以为他是个女孩子。
“你嘲笑我？”
“我真的没有。你在网上没遇到过那种【急急急毕业两年网贷15万不敢跟家里人坦白怎么办】，【爸爸赌博欠债百万我的生活毫无希望想死】，【弟弟结婚妈妈非要我出20万问问要不要出】，【生下孩子后发现老公外遇而我身无分文】这样的话题吗？？”
“……你意欲何为。”
“让你做对比啊！存款四位数很显然已经是吾辈楷模了。你可知道现在有多少我们这个岁数的小年轻，别说存款了，都在喝西北风！”
“闭嘴，我马上就要喝西北风了。”
白日拥有一张，一开口说话会让人觉得甚有道理，但又很想打他一顿的嘴。凌希无语扔下还在响的手机，拿起脚边那件未拆封的快递。
在包装被打开的数分钟里，凌希的确感受到了一股松弛的庆幸。她的房租还有半年到期，工资还有三个月可以发，没有外债欠款，也没有其他的身外琐事纠缠。可以在这三个月里再找一份工作果腹，有时间承受新的生活。想想的确已经算是一种幸运。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总是刻意在乎失去，而非常容易忽视那些，其实并非不好的改变？就像忽视冬天变成春天，黑夜变成黎明，乌云变成白日的时刻。
那些时刻，短暂易逝，却拥有非比寻常的意义。
比如辞去一份不适合自己的工作。
比如在今天不再收到那无根花束，而是收到了一盆，带土栽培的茂盛野菊，捧在手中像一丛绽开的璀璨珍珠。
在那张附带的养护说明的纸上，线条流畅的笔迹也一如往日，告知着她温柔的消息：「雏菊的花语有很多种，今天这盆代表新的开始。请用心养大它吧。」
新的开始，意味着除了死亡，是没有什么，不能从头再来的。
“所以…要不要我救济你。”白日试探问着。
“不要，明天就去端盘子。”凌希把花放在阳台上，最终决定。
“啊？？985…端盘子…？”
“你懂什么，劳动人民最光荣。”
〓
她打工的奶茶店人流很多，上午让她感觉做一辈子都不可能失业，中午就觉得被配料支配了人生，下午已经是累得像狗一样了。
到了晚上蹲在路边啃手抓饼时，神情呆滞地觉悟到，真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干好体力活的。大学毕业生在真正的劳力打工面前，都是废物……
然后一抬头猛然看到，对面商场AB座连接的向上手扶电梯转路廊桥上，有个人影垮过了护栏。
凌希扔下饼，一个健步从关停的电梯奔跑上去，站在那人身后大喊。
“阿姨！！你干什么？！”
那个把钱包手机放在走廊，人站在护栏外，双眼茫然的中年妇女缓缓回过了头。
“姨…不想活了。”
“别啊！你别这么想不开，您这个岁数不应该呀，你一定有孩子吧！你想想你的孩子，亲人！我去！！”
凌希做了一天奶茶的手，在瞬间拉住那位阿姨的手臂时，感受到撕裂的疼痛。她把脚用力卡在护栏上，上半身横在冰冷栏杆上作支撑。然后崩溃地大喊。
“来人啊——！！”
凌希和两位大哥把阿姨拉上来之后，就陪她在空旷的商场坐椅上哭泣。阿姨断断续续哭了半个小时，才肯向她说说原因。
“挣得太少了……挣得总不够我闺女花……我想让她过得好一点，漂亮的，像你是的……但是我挣得好少哇，每次给她转钱最多就500……闺女好懂事，每次都说谢谢妈妈……娃啊，姨太难过了……”
商场对面的高档服装店的打折橱窗上，挂着一条折后599价额的裙子。冰冷的夜，让凌希觉得哪里都很痛。
但她还是轻轻搂住阿姨的肩膀，拍拍她破旧的衣衫，看着那花外套上廉价的LOGO，趁着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颜色。缓缓安慰着。
“可是你走了，你女儿怎么办啊。为了女儿，你也该好好活着呀。”
说到女儿，那母亲忽然抬起她掺了白发的头，用充满沟壑皱纹的脸，用酸涩的目光，看向凌希，那么期待。
“我有个保险，死了给20万呢。”
也不知是从哪来的泪水，来自胸腔，来自大脑，来自昨日旧梦，来自遥遥无望的未来。打湿了辛苦的当下。
那一晚，凌希陪那位阿姨徐徐说了关于工作，关于家庭，甚至关于保险细节的许多问题，还联系到了她的女儿，将母亲的困境告诉了她。母女俩视频中泪眼相望，最后互相鼓励，要为彼此活下去。
回去的路上，凌希全身无力，只剩一点力气给白日发信息。
“奶茶店打工的第一天，失败。”
“那就点杯奶茶犒劳一下自己。”
“但是救了两个人的人生，成功。”
“厉害，点杯奶茶奖励一下自己。”
凌希笑起来，大步往回走。人生海海，要快点回家。
〓
今日她又等来一盆土培花，新鲜的开着大朵粉色的玫瑰海棠。
“所以最近一个月里，每天都有人给你送花？？”白日不可思议。
“嗯是的。”
“……谁啊！有地址姓名吗？”
“没留意过，我这一个月加班到恍惚，纠结辞职，又找工作……根本没细想过这事。”
“花，没毒吧！”对方开始恶意揣测。
“没有！都是漂漂亮亮的，还带着养护说明呢。太贴心了，教我怎么养活，还说不要纠结花朵的逝去，就像冬去春来巴拉巴拉的。我最初以为是广告，但哪个广告天天这么送啊，我查了一下，这花每回怎么也得有…几十块吧，到底谁这么……”
凌希对送花人的存在，心里的感受是举棋不定的，不能准确描述出自己到底该如何看待。
“所以，对方如果真的想认识你的话，应该亲自送上门啊。这样寄快递，搞什么神秘，新型诈骗？”好友仍在揣测。
“诈骗……那他好歹放个二维码啥的，名字居然只有「宋先生」，电话也打不通，地址还算详细，是同城。”
她最初怀疑过白日，但是同城快递打消了这个想法。
“哇哇哇，男的？？宋先生！到底有何居心！”一听到是异性，白日的揣测消失，八卦之火好像从屏幕中烧出来了。
“……不想知道。”
“为什么？？”
“因为对我这种单身独居女士来说，这行为难道不是有点可怕吗？虽然他留言上从未说过要见面，从未谈过关于花之外的任何东西，从未问过我的情况如何如何。但，男人都是很危险的！明天开始我就拒收了！”
打完这些字后，凌希稍微有些后悔，不仅是她无差别攻击了包括好友在内的所有男人。也心虚地展示出她的心态，如果想拒绝的话早该拒绝了，而对方真有恶意的话也不会等到今天。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害怕也情有可原啊。
“……哇，这么大的事情啊。建议你报警。”
“喂……”
“要不你联系一下联合国那边帮你查查吧，你再给外星人发个电报问问……”
“闭嘴！”
〓
奶茶店要做满一周才能发工资，所以接下来的几天凌希像狗一样继续在店里当牛做马，最后一天下班时，在店门口看到了那位她救过的阿姨。
“娃，谢谢你救了我。你救了我们母女俩个……太感谢了。”
中年母亲换了一身新衣服，但是脚上的鞋子还是那双学生款式的球鞋，洗刷得已经掉黄了边。她把手中提的一兜菜递给凌希。
“这是？……我不要您的东西，不要不要！”
“拿着啊，我昨天骑车回家，今天早起三点在家园子里摘的，没打过药，好着呢！”
早上三点摘菜。就说明最晚可能要四点出门上班，工作时间如果是上午七点，那么骑车的时间就至少要三个小时……
只为了一袋蔬菜。
“还有这个。”
女人从兜里摸索着掏出圆鼓鼓的一件东西，用两层皱巴巴的红色塑料袋包裹着，从她爬满纹路的手掌中间展开，是一只粉色的针织零钱包。
“我自己勾的，上面有花花，我听到你身上有花香味呢，想着你是不是喜欢花哇？颜色……小女孩都喜欢粉色，你喜欢不？”
凌希愣住，呆呆问。
“阿姨，我24岁了，还是小女孩吗？”
“是的呀，是小女孩。妈妈们的小女孩。”
〓
凌希早上起床，哼着歌曲，收拾着满屋的花束，将旧的花枝修剪，新的花换水通风晒光。把每一张养护纸都拿出来，一遍一遍看上面的留言。
「收到花后记得泡在水里醒花半小时哦，能使花朵饱满复苏，延长花时。放在工作的地方，心情会变得非常愉悦吧。」
「不要给玫瑰换水，换水很容易死，要一杯到底。直到花枯萎，就只有这一瓶水就够了，那瓶水就是它最后盛开的环境。那不是它的坟墓，是长眠的舞台。」
「低水位！给根部足够的呼吸，会开得更久。虽然没有根，也不会再长根了，但是剩下的枝叶与花朵，都在努力地活着，让她们绽放最后的余晖吧！」
「雏菊的花语，是新的开始。」
「抱歉，今天又是雏菊。因为雏菊的花语，我今天需要更正一下，正确来说，是守护。当然，也有暗恋的意思。
世界上存在这样一个人，希望你能加油生活，变得幸福。」
每一张纸上的字都那么温柔，而写字的人像是一位游吟诗人，在她的心上做客。
令她充满了期待。
可是，
清明初晨，
柔暖午后，
落日黄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今天，直到日渐西沉。等到没有快递在送了。
她都没有收到，来自今日的花。
〓
——结束了吗？
四月春寒雨淅，阴天潮湿了梦境，模糊现实与幻觉的边际。只待惊雷闪来，刷新昨日与今时的距离。
凌希被轰鸣声唤醒，望向窄小窗外的灰色云朵堆积。
“我的人生，止步于此了么……”
摸出手机确认时间的瞬间，女孩从床上一跃而起，迅速洗漱化妆换衣完毕。最后在单手穿外套时，用另一只手打开清晨的第一句叫门，匆匆地像一只使命必达的蚂蚁。
“您的快递。”
一个月以来，每天她都会收到一份，不间断的陌生投递。
打开后会有一束精心打理的无根花卉绽放。桔梗白如硕雪，郁金香粉清温柔，紫色剑兰开着礼服般优雅的渐变卷边，插进花瓶里能把她简单的出租屋，伪装成春意阑珊的温馨模样。
可惜所有美都是有期限的。
无根花的花期不超过一个月，你会在每朵鲜花尽情盛放的最好时刻，亲眼见证美丽突然衰败的行迹。
所以这花束也让凌希轰然想起，自己其实已经在昨天，裸辞掉了那份需要拼命的工作，无需再匆忙挤进人海，赶赴某个重复的一天。她变成了这个城市中无业游民的一个，一只失去方向掉队的蚂蚁。
她退回房间，窝在沙发上恍惚地想着什么。
想到曾经那个兴奋惶恐地毕业，积极寻找工作的自己；想到那个从埋头苦干，到加班加到面如土色的自己；想到失去时间精力感到被灵魂抽空的自己；想到毅然决然选择失业的自己。
也想到，重获自由的时间居然会那么漫长，而来之不易自由的质量好似也只有一瞬美好。接下来就是银行卡，支付宝，微信钱包三大账户余额加一起，留给她的1251块3的倒数花期。
“你居然还有四位数巨额存款。不简单啊！”
凌希将眼下现实讲给她微信上的置顶好友听，得到果不其然的回应。
「白日做梦」这位哥，是凌希认识差不多5年的电子网友。她忘了他们具体是在哪个冷圈认识的，意外聊上天后发现十分臭味相投。那段上大学的日子，他们换了一个又一个圈子聊，会互相尊重彼此爱好，帮对方蹲限量，帮对方抢门票。也会在对方受到欺负时，连夜注册数个小号帮对方骂回去。他们很少聊现实，毕竟凌希生活在干燥的北方，白日的家乡从没见到过落雪。这也导致凌希在最初的4年里，都以为他是个女孩子。
“你嘲笑我？”
“我真的没有。你在网上没遇到过那种【急急急毕业两年网贷15万不敢跟家里人坦白怎么办】，【爸爸赌博欠债百万我的生活毫无希望想死】，【弟弟结婚妈妈非要我出20万问问要不要出】，【生下孩子后发现老公外遇而我身无分文】这样的话题吗？？”
“……你意欲何为。”
“让你做对比啊！存款四位数很显然已经是吾辈楷模了。你可知道现在有多少我们这个岁数的小年轻，别说存款了，都在喝西北风！”
“闭嘴，我马上就要喝西北风了。”
白日拥有一张，一开口说话会让人觉得甚有道理，但又很想打他一顿的嘴。凌希无语扔下还在响的手机，拿起脚边那件未拆封的快递。
在包装被打开的数分钟里，凌希的确感受到了一股松弛的庆幸。她的房租还有半年到期，工资还有三个月可以发，没有外债欠款，也没有其他的身外琐事纠缠。可以在这三个月里再找一份工作果腹，有时间承受新的生活。想想的确已经算是一种幸运。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总是刻意在乎失去，而非常容易忽视那些，其实并非不好的改变？就像忽视冬天变成春天，黑夜变成黎明，乌云变成白日的时刻。
那些时刻，短暂易逝，却拥有非比寻常的意义。
比如辞去一份不适合自己的工作。
比如在今天不再收到那无根花束，而是收到了一盆，带土栽培的茂盛野菊，捧在手中像一丛绽开的璀璨珍珠。
在那张附带的养护说明的纸上，线条流畅的笔迹也一如往日，告知着她温柔的消息：「雏菊的花语有很多种，今天这盆代表新的开始。请用心养大它吧。」
新的开始，意味着除了死亡，是没有什么，不能从头再来的。
“所以…要不要我救济你。”白日试探问着。
“不要，明天就去端盘子。”凌希把花放在阳台上，最终决定。
“啊？？985…端盘子…？”
“你懂什么，劳动人民最光荣。”
〓
她打工的奶茶店人流很多，上午让她感觉做一辈子都不可能失业，中午就觉得被配料支配了人生，下午已经是累得像狗一样了。
到了晚上蹲在路边啃手抓饼时，神情呆滞地觉悟到，真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干好体力活的。大学毕业生在真正的劳力打工面前，都是废物……
然后一抬头猛然看到，对面商场AB座连接的向上手扶电梯转路廊桥上，有个人影垮过了护栏。
凌希扔下饼，一个健步从关停的电梯奔跑上去，站在那人身后大喊。
“阿姨！！你干什么？！”
那个把钱包手机放在走廊，人站在护栏外，双眼茫然的中年妇女缓缓回过了头。
“姨…不想活了。”
“别啊！你别这么想不开，您这个岁数不应该呀，你一定有孩子吧！你想想你的孩子，亲人！我去！！”
凌希做了一天奶茶的手，在瞬间拉住那位阿姨的手臂时，感受到撕裂的疼痛。她把脚用力卡在护栏上，上半身横在冰冷栏杆上作支撑。然后崩溃地大喊。
“来人啊——！！”
凌希和两位大哥把阿姨拉上来之后，就陪她在空旷的商场坐椅上哭泣。阿姨断断续续哭了半个小时，才肯向她说说原因。
“挣得太少了……挣得总不够我闺女花……我想让她过得好一点，漂亮的，像你是的……但是我挣得好少哇，每次给她转钱最多就500……闺女好懂事，每次都说谢谢妈妈……娃啊，姨太难过了……”
商场对面的高档服装店的打折橱窗上，挂着一条折后599价额的裙子。冰冷的夜，让凌希觉得哪里都很痛。
但她还是轻轻搂住阿姨的肩膀，拍拍她破旧的衣衫，看着那花外套上廉价的LOGO，趁着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颜色。缓缓安慰着。
“可是你走了，你女儿怎么办啊。为了女儿，你也该好好活着呀。”
说到女儿，那母亲忽然抬起她掺了白发的头，用充满沟壑皱纹的脸，用酸涩的目光，看向凌希，那么期待。
“我有个保险，死了给20万呢。”
也不知是从哪来的泪水，来自胸腔，来自大脑，来自昨日旧梦，来自遥遥无望的未来。打湿了辛苦的当下。
那一晚，凌希陪那位阿姨徐徐说了关于工作，关于家庭，甚至关于保险细节的许多问题，还联系到了她的女儿，将母亲的困境告诉了她。母女俩视频中泪眼相望，最后互相鼓励，要为彼此活下去。
回去的路上，凌希全身无力，只剩一点力气给白日发信息。
“奶茶店打工的第一天，失败。”
“那就点杯奶茶犒劳一下自己。”
“但是救了两个人的人生，成功。”
“厉害，点杯奶茶奖励一下自己。”
凌希笑起来，大步往回走。人生海海，要快点回家。
〓
今日她又等来一盆土培花，新鲜的开着大朵粉色的玫瑰海棠。
“所以最近一个月里，每天都有人给你送花？？”白日不可思议。
“嗯是的。”
“……谁啊！有地址姓名吗？”
“没留意过，我这一个月加班到恍惚，纠结辞职，又找工作……根本没细想过这事。”
“花，没毒吧！”对方开始恶意揣测。
“没有！都是漂漂亮亮的，还带着养护说明呢。太贴心了，教我怎么养活，还说不要纠结花朵的逝去，就像冬去春来巴拉巴拉的。我最初以为是广告，但哪个广告天天这么送啊，我查了一下，这花每回怎么也得有…几十块吧，到底谁这么……”
凌希对送花人的存在，心里的感受是举棋不定的，不能准确描述出自己到底该如何看待。
“所以，对方如果真的想认识你的话，应该亲自送上门啊。这样寄快递，搞什么神秘，新型诈骗？”好友仍在揣测。
“诈骗……那他好歹放个二维码啥的，名字居然只有「宋先生」，电话也打不通，地址还算详细，是同城。”
她最初怀疑过白日，但是同城快递打消了这个想法。
“哇哇哇，男的？？宋先生！到底有何居心！”一听到是异性，白日的揣测消失，八卦之火好像从屏幕中烧出来了。
“……不想知道。”
“为什么？？”
“因为对我这种单身独居女士来说，这行为难道不是有点可怕吗？虽然他留言上从未说过要见面，从未谈过关于花之外的任何东西，从未问过我的情况如何如何。但，男人都是很危险的！明天开始我就拒收了！”
打完这些字后，凌希稍微有些后悔，不仅是她无差别攻击了包括好友在内的所有男人。也心虚地展示出她的心态，如果想拒绝的话早该拒绝了，而对方真有恶意的话也不会等到今天。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害怕也情有可原啊。
“……哇，这么大的事情啊。建议你报警。”
“喂……”
“要不你联系一下联合国那边帮你查查吧，你再给外星人发个电报问问……”
“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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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茶店要做满一周才能发工资，所以接下来的几天凌希像狗一样继续在店里当牛做马，最后一天下班时，在店门口看到了那位她救过的阿姨。
“娃，谢谢你救了我。你救了我们母女俩个……太感谢了。”
中年母亲换了一身新衣服，但是脚上的鞋子还是那双学生款式的球鞋，洗刷得已经掉黄了边。她把手中提的一兜菜递给凌希。
“这是？……我不要您的东西，不要不要！”
“拿着啊，我昨天骑车回家，今天早起三点在家园子里摘的，没打过药，好着呢！”
早上三点摘菜。就说明最晚可能要四点出门上班，工作时间如果是上午七点，那么骑车的时间就至少要三个小时……
只为了一袋蔬菜。
“还有这个。”
女人从兜里摸索着掏出圆鼓鼓的一件东西，用两层皱巴巴的红色塑料袋包裹着，从她爬满纹路的手掌中间展开，是一只粉色的针织零钱包。
“我自己勾的，上面有花花，我听到你身上有花香味呢，想着你是不是喜欢花哇？颜色……小女孩都喜欢粉色，你喜欢不？”
凌希愣住，呆呆问。
“阿姨，我24岁了，还是小女孩吗？”
“是的呀，是小女孩。妈妈们的小女孩。”
〓
凌希早上起床，哼着歌曲，收拾着满屋的花束，将旧的花枝修剪，新的花换水通风晒光。把每一张养护纸都拿出来，一遍一遍看上面的留言。
「收到花后记得泡在水里醒花半小时哦，能使花朵饱满复苏，延长花时。放在工作的地方，心情会变得非常愉悦吧。」
「不要给玫瑰换水，换水很容易死，要一杯到底。直到花枯萎，就只有这一瓶水就够了，那瓶水就是它最后盛开的环境。那不是它的坟墓，是长眠的舞台。」
「低水位！给根部足够的呼吸，会开得更久。虽然没有根，也不会再长根了，但是剩下的枝叶与花朵，都在努力地活着，让她们绽放最后的余晖吧！」
「雏菊的花语，是新的开始。」
「抱歉，今天又是雏菊。因为雏菊的花语，我今天需要更正一下，正确来说，是守护。当然，也有暗恋的意思。
世界上存在这样一个人，希望你能加油生活，变得幸福。」
每一张纸上的字都那么温柔，而写字的人像是一位游吟诗人，在她的心上做客。
令她充满了期待。
可是，
清明初晨，
柔暖午后，
落日黄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今天，直到日渐西沉。等到没有快递在送了。
她都没有收到，来自今日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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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