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向阳等到温宇回来,声音急得有些哭腔:“哥,外婆和小姨还没回来……”温宇眉间也多了几分焦虑,“电话我打了,打了好久,都没打通。”

    “霸王,你先别急,没准是母女俩出门没打到车,手机又刚好没电呢?”温宇装作很淡定,“你先去睡!明天要早起上学。”语气有些掩盖不住的焦急。

    兄妹两个人都没去睡,又不知道该干嘛,只能坐在客厅内干焦急。

    院门口的插销声音响起,王福仙回来了,满脸疲惫。耿向阳看了看时间,十二点多了。

    “宇仔阳仔,怎么还不去睡!”王福仙严厉道。

    “外婆,你和小姨去哪了?”“就是,奶奶你都多大人了还玩夜不归宿这一套。”温宇长吁一口气。

    王福仙的脸色很凝重:“你妈妈今天突然晕倒了,送去了医院,不过还好及时,人没多大事,阳仔宇仔,这段时间往饭卡里充点钱,在学校里吃饭吧。好了也够晚了,快去睡。”

    “我们不是小孩了。”温宇想知道王福仙在瞒着他们什么。

    “好,宇仔……”这段时间以来,王福仙忍得太辛苦,迟疑后还是开了口,“你妈妈,得癌了。”这几个字,王福仙花了好大力气说出来。她倒了一杯水,就着水,把内心涌上来的悲伤咽了下去。

    两个孩子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复杂的情绪,有茫然,有对癌症的恐惧,有对亲人即将离去的悲伤。

    温宇想,他要是个孩子就好了,他可以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撒泼打滚,呜呜哭泣,然后指责这些大人用这么过分的谎言骗人,再一遍遍质问他们,直到得到自己满意的答案为止。

    可是,他不是小孩,他刚成年不久,他不愿意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这是真的。

    他,可能再次会失去失而复得的母爱。

    他红着眼眶,飞速跑到房间里,把门重重一关,砰的一声巨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

    这天夜里,三人一夜无眠。一大早,王福仙起来煲粥,准备去医院。温宇的眼睛有点肿,“奶奶,你带我去。”

    “外婆,我也去。”兄妹二人的眼睛如出一辙的肿。

    王福仙一下子苍老了好多岁,平日里,温晓兰一直有在好好吃药,积极治疗,让她有一种温晓兰就要好起来的错觉,可昨日突如其来的一下让她真正感觉到了癌症的可怖。

    三个人颤颤巍巍走出了市里巷,拦住一辆车,赶往医院。

    温晓兰还在睡,点滴顺着针管,由针头注入到温晓兰的血液中。点滴滴得很快,像是生命流逝的速度,病床上的人很苍白。

    “不过也别太担心了,听医生说,昨天的化疗很很成功。”王福仙小声安慰。

    温晓兰的手指动了动,她蹙起眉,似乎很难受。半晌 ,眼睛才睁开,她的眼睛黯淡无光,在看到温宇的那一刻,她的眼睛似又有了活气。

    温宇难过地别过脸去。

    “宇仔,妈妈没事。”温晓兰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虚弱。

    病房里一片寂静,良久,还是温晓兰开的口:“宇仔阳仔,快去上学啦。”

    被王福仙赶着,兄妹二人回到了学校。中午,温宇没去食堂,而是打车去了医院。

    耿爸耿妈也知道了温晓兰的事,耿爸由于债务的事,还脱不开身,耿妈买了票,一人赶往医院照顾温晓兰。王福仙这段时间太累了,医院家里两头跑,有时候靠在椅子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耿向阳偷偷打电话给爸爸,电话中却传来:“您拨打的机主已被某某法院列为失信被执行人名单,请谨慎交往……”哗啦,是信仰倒塌的声音。耿爸欠的债太多,已经被列入失信被执行人了,耿向阳相信爸爸,也相信爸爸总有一天会把债还完。在打通电话的那一秒,耿向阳带着哭腔:“爸,你一定会把债还完的,你加油哦,我相信你,你要快点接我回去哦,我想你了……”

    这一个月来的事使耿向阳心力交瘁,只有投入到学习中,才能短暂忘记这些苦痛。短短一个月,耿向阳瘦了很多,冬日气温一降再降,衣服不断加厚,可是卢越还是发现了耿向阳瘦了很多,也没有以前那么爱笑了。有时,只要耿向阳稍微转头,就能轻易看见同桌眼里流露的心疼。只要她稍微敏感点,就会发现自己的糖早就吃完了,每天课桌的抽屉却仍然有着她爱吃的糖。只要她再仔细些,会发现那个同桌给她暖手的杯子温度不烫不冷。她可能会发现,她赔给同桌的保温杯并没有被某人拿来用,而是视若珍宝的藏了起来。

    她在较一股劲,逼着自己不断往前。

    期末成绩出来后,三中并未放假,而是补了十来天的课。

    分班结果出来了,卢越和班里前几位同学被分为了A等级班,班里大部分的人都在B班和C班。

    新的分班制度是这样的:三中一个年级有三十来个班,A等级班有四个,剩下的,一半是B班,一半是C班。

    虽然耿向阳这一个月很努力,但是很遗憾,她还是没能进入A班。

    换做一个月前的耿向阳,她一定会无比期待这次寒假。可是现在,这一个月的事情对她的影响太大,她再没办法做个没心没肺的人。她害怕面对那些家长里短。

    放假后,兄妹俩是天天往医院跑,轮流照顾温晓兰,温晓兰住院后,经过几次化疗,头发是一把一把的掉,病情得到了控制。

    偶尔的,也会有艳阳高照,不那么冷,温宇会推着温晓兰,出去晒晒太阳。

    寒假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过着,临近过年,一向安静的医院也渐渐多了几分年味,温晓兰隔壁床的病人已经在办出院手续了,他的家属带了一大袋子年货,分给王福仙她们。

    过年前一天,王福仙起得早,把市里巷那栋自建房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打到得干干净净,耿向阳和温宇在每一扇门外都贴了对联,每一扇窗都贴了窗花。放寒假后,温宇和耿向阳得了空,可以照顾温晓兰,耿妈便买了回去的票。

    难得过年的时候没有一家人团团圆圆。

    王福仙打扫完后,又马不停蹄剁了猪肉馅,擀了饺子皮,招呼耿向阳和温宇包饺子。

    两个人包的饺子一个赛一个的丑,但好在裹得严实,扔到锅里头煮,没一个露馅的。

    王福仙将买来的一大堆食材有条不紊备好,煮了鱼,豆腐等,祭完客厅的财神爷,拜了祖宗,已然是傍晚时分了。

    市里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此起彼伏。

    温宇用饭盒装了些饺子和一部分年夜饭菜,先去了医院。耿向阳和王福仙也差不多了,最后,耿向阳将一卷火红的鞭炮点燃,待到鞭炮噼里啪啦炸完后,拿着打包好的年夜饭菜,和王福仙一起赶往了医院。

    此刻的病房内只剩下了他们一家人。

    温宇不知从哪里借了张小桌子,支在病房内,将打包好的菜摆放好,病床前的电视机播放的广告也喜气洋洋,充满着年味,天已经黑了,烟花绽放在了夜幕中,五光十色。“霸王,听说,在大城市里过年城内是不是不准放烟花?。”温宇望着窗外,问道。

    耿向阳点点头:“是这样的,不过我也就在外面过了一次年啊,更多时候都是在老家过的。”

    “依我看这外面的大城市也没我们这好,不给放烟花鞭炮,多没意思。”

    耿向阳赞同。

    兄妹俩看了一会烟花,王福仙招呼他俩过来吃饭。

    “阳仔宇仔,过了年,又大一岁了!祝你们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因为温晓兰病中忌口,王福仙烧了一水壶的开水,以水代酒。

    年夜饭的菜都很清淡,却依然可口。

    电视机里的春晚开始了,一家人就着取暖器,喝着热水一起看春晚。

    王福仙没有守岁的习惯,但是医院这边没办法四个人一起睡,除了温晓兰,他们打算守岁。

    电视机里还在放春晚,已经没有人在看了。温宇不知从哪弄来一副牌,和耿向阳王福仙一起玩起了斗地主。

    王福仙也是打牌的好手,好几把当地主,兄妹两个人合作都打不赢。

    “外婆你好厉害,呵欠~”耿向阳眼皮有点重,“哎好困啊,我先眯一会。”

    “行吧,阳仔,歇一会,明天你和外婆回一趟乡下老家,咱俩去拜拜老家的庙,宇仔你就在这和你妈也有个照应。”王福仙还是很精神。

    最近家里确实是事情有些多,但王福仙相信,有一句话不是这么说的吗,好事多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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