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快的时间总是飞快,五日已过,可会议结果仍未出来。而悲伤的情绪,也因此改变……

    比神欢很急,每日在五楼长吁短叹,恨不得直接冲到翁无侯办公室去问他究竟怎么样了,可还是生生被其余四人生生摁耐住。

    “别急啊欢欢,常言道,谁先开口,谁就输了啊。”苏嘉佟耐心劝导。

    崇池也很急,但他不说,他嘴角长泡。

    雷迎烁和沈行川细细观察,用仅剩的医学常识商量了一会,劝他道:“要不池哥你还是急一急吧。”

    “你外泄一下,”雷迎烁向他建议,“你看神欢妹子,她天天向外发疯,火气就不郁结于心嘛。”

    “滚。”辱骂来自不采纳的崇池。

    “滚!”飞来横踢来自发现自己被骂的比神欢。

    雷迎烁捂着压根没被碰到的屁股落荒而逃了,苏嘉佟和沈行川雷迎烁对视一眼,看着鸟虫组合一个躁动一个安静,各有各有的疯恣,无奈耸了耸肩。

    他们都是过来人,只可惜,情绪上的事根本不是说两句经验之谈就能解决的。

    还得靠他们两个,自己解决了。

    再怎么发疯,下午的天语任务还是又得做。

    煎熬地看着内室,比神欢思绪万千,一次又一次劝自己不要焦虑,好不容易真地等到两个小时过去了,八号小组进去收魂。

    可两个小时交流过去了,就意味着今天结束了,就意味着最后两天要来了……

    比神欢长叹一口气,她坐不住,从那椅子上站起来。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怎么办啊,我难道真的要去硬闯翁爷爷的办公室?比神欢长叹望天。忽然听见饮水声。

    这外室现在就只剩她和崇池。转过身去,就看见崇池面无表情地喝完一整瓶黑不溜秋的东西。

    “喝什么呢池总?”她好奇问。

    “凉茶,”他侧头看了她一眼,“你要吗?我还有。”

    “我觉得你用得上。”

    还有?比神欢皱眉看他身旁,他面前桌上放着个袋子,里面似乎还有两三瓶。而他脚下放着三个空塑料瓶,加上刚喝完那瓶,四瓶了。

    而他嘴角的泡依旧。早先都只担心她为舒年的事伤神伤身,依她看,他们是高估崇池了。

    比神欢想罢,摆了摆手,“不了,我用不上。”

    粤凉茶的大名比神欢早有耳闻,她也就敢喝板蓝根夏桑菊,这种店里烹饪的,她没有胆子尝试。

    “是药三分毒,你还是少喝点比较好。”

    “别管。”崇池又开了一瓶,神色忧愁。

    好家伙,别人酗酒,崇池酗凉茶。比神欢真觉得好笑,可惜嘴角刚扯起两下,就有人叫她。

    “比老师。”

    比神欢看过去,是舒雅茹,她正朝自己招手,要自己过去。比神欢的笑容浅浅一僵。

    “你还是给我留一瓶吧,”她冲崇池面如死灰小声道,“我觉得我很快就用的上了。”

    舒年轮回的事,舒雅茹还不知道。

    事情尚未有结果,说出来只会破坏舒家母女交流时的心情,这不是他们五人想看到的局面,所以他们所以一瞒再瞒。

    这几日也的确如他们期望,舒家母女聊得很好。舒年记不得往昔,舒雅茹就拿着相册,拿着从湛区寄来的舒年以前的物品,一件件陪她回忆。自第一日后,她好像真的卸下了不少担子,看着轻快许多。

    她们相处得和谐温馨,哪怕在哭,哪怕短暂,也是舒雅茹日后回忆起来,都要称之为美梦的东西。而此刻比神欢怀揣着心事,看走在她一步之前的舒雅茹。她心里的事能轻而易举地毁掉舒雅茹所有的好心情,虽然她不会在此时说出来,但她依旧惴惴不安。

    “舒女士?是有什么事要找我吗?”比神欢没忍住问。

    “有,”舒雅茹点点头,“快到地方了,稍等一下可以吗比老师?”

    “哦哦,好。”

    比神欢跟着她拐到终相闻大楼右侧的一家饮品店,这地方安静少人,空气中是淡淡的饮料香甜与清爽空调冷气。

    透过透明玻璃,此处能远远地看见车流。

    比神欢知道这,闻粤的产业。其实闻粤附近的,要么政府的产业,要么就是闻粤的产业,这样保密工作更好做些。比神欢也是最近几天才知道,那家她常关顾的早餐店是编制单位。

    怪不得那么物美价廉呢,原来是另类公司食堂。

    她们二人点了单。

    “我最近几天和年年见完面,都喜欢在这坐上一会,想想事情,”坐下后,舒雅茹同她道,“这地方没人,还离年年很近,很适合我。”

    听她提起舒年,比神欢免不了又要不安,她颇有些掩饰地喝了口饮料,点点头。

    “这次找比小姐,第一是想再道一次抱歉,为我刚开始时对您的无端辱骂。”

    “第二是为了感谢您。”

    “没什么好单独谢我的,”比神欢赶忙道,“我的组员们才是真正做事的人,我就一旁观的人,没必要单独谢我的,舒女士。”

    “我知道,苏小姐他们我也会专门去感谢的,但我最想谢你。因为最开始发现年年的是你,最开始决定帮助年年的人也是你,对年年最上心的还是你。而且年年最喜欢的也是你,”舒雅茹顿了一下,“这也是我这次找您的第三个目的。”

    “年年说你很好说话。”

    她如此意有所指,比神欢就明白了,舒雅茹是觉得自己最好聊天,她是想找自己聊聊。比神欢恍然大悟点点头,“如果您有话想聊的话,我肯定是乐意奉陪的。”

    她开玩笑,“毕竟我不同于我兢兢业业努力工作的组员朋友们,我闲人一个,很有空陪您聊。”

    “那谢谢了,”舒雅茹笑,然后斟酌了一下开口道,“其实我就是想问,从一个局外人的角度来看,从别人的感受来看,您觉得,我需要改变吗?”

    “年年的信您也听了,她并不希望我改变,因为她在为我考虑,她怕我不快乐。”

    “我很感动。”舒雅茹说这话时,比神欢能看得见她眼中的触动。

    “但……离婚后也见过几次我前夫,他说我现在的改变很好,更像一个成熟的大人了。”

    “人活一世,有时也不能只考虑自己的感受,总要顾忌一下别人,所以我想问,从‘别人的感受’这个角度来看,您觉得我该改变吗?”

    “其实这个问题,我有问过别人,”她无奈笑了笑,“但由于这事总会牵扯到我前夫,而我的朋友们总会站在我的角度,站在我这边,非常激动地维护我,所以我很难从他们那得到更客观的答案。”

    “所以我想问问您,您从一个局外旁观的角度,究竟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

    比神欢点点头,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

    “那就一个一个来,先从您和您前夫这说起,”比神欢眨眨眼,俏皮笑,“离婚这事算您的心结吧,我大概听得出来。”

    “嗯,”舒雅茹点点头,笑得很无奈也很无力,“我的人生挺平顺的,除了再之后年年的事,这算得上我人生中最大的打击了。”

    “那就先离你的事离得再远一些吧,我扯远一些。”

    比神欢斟酌着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没谈过恋爱,没有实践,但就理论而言,我觉得,人就像不规则半圆,如果真想和另一块半圆合在一起,肯定是会有磨合,也就肯定是有人需要做出改变的。”

    “您和您的前夫在相处时有了问题,如果他想要你改变,我觉得这完全合理。”

    那是该改变的意思吗?舒雅茹刚想问,便听比神欢道——但是。

    “但是,”比神欢冲舒雅茹摇摇手指头,示意她先听自己说,然后她便道,“但哪怕当时您通过改变挽留了婚姻,我也要劝您,主动去离婚。”

    “因为事实证明,您的改变,起码您现在这样的改变,并不会使你开心。”

    “您说什么‘从别人的角度’来看,是,我们是要照顾别人的情绪,但最重要的难道不是我们自己的情绪吗?”

    “相处时总会有磨合,有些改变是必须的,但有些不是,尤其当这改变会深深地伤害到我们自己。与其听着某一个人的意见去忍痛磨平自己最重要的棱角,为何不去找另一块不必触动这块尖端就相合的半圆呢?”

    “我们又不是犯了罪,必须要去改变。我们只是不完美的人,而没有人是完美的。”

    “而且……”

    “芳芳老师说您是在成长,”比神欢想起了舒年信中的内容,“可我认为,因为一个男人带来的苦难而改变自己最舒服的状态,这种成长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我甚至亦认为,这根本不算成长。”

    她看着舒雅茹,有些怕这句话冒犯了她。

    还好舒雅茹只是轻笑着点点头,她抿了口茶,是真的有些心累了,“是有点傻。”

    比神欢便继续往下说。

    “不说伴侣,说朋友亲人,友情和亲情间的磨合也是差不多的道理。”

    “您刚刚提到的朋友,是同您好多年了吗?”

    “是。”舒雅茹点点头。

    比神欢便歪头笑,“那当他们都能激动地维护你,长久地陪伴你,不就已经证明,你在未改变之前,也不是那么糟糕了吗?”

    “要不然,您怎么能有那么多朋友呢?要不然,他们就该道‘他说的其实也有点道理’了。”

    舒雅茹倒第一次听这样的解题思路,她愣住,眨了眨眼明白过来后,恍然大悟笑了。

    比神欢同她轻轻碰杯,“好了舒女士,我该说总结陈词了。”

    “当您不开心时,改变就不该再继续。这就是我的观点,同您女儿一样。”

    “我希望您快乐。”

    舒雅茹沉吟半晌,认真同她道:“谢谢。”

    “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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