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聊什么?冥小姐。”

    夏油他只是刚好赶到,见两人都看向自己,有点困惑地询问道。

    “......”

    “在聊做什么工作最赚钱。”

    仓桥唯面不改色地撒谎。

    冥冥没有拆穿少女的谎言:“嗯,可以肯定做术师是最不赚钱的。”

    “...冥小姐,您的委托费我记得已经达到七位数了。”

    夏油杰还记得某次协同任务时,委托对象向他们比出的3根手指。

    同样是一级术师,虽然他自己的工资也很高额,但是比起冥冥额外的那种委托费来还是不够看。

    “美好的东西总是不嫌多。”

    听到两人的对话,仓桥唯抬起头:“如果不做术师你想做什么?”

    “我想想,或许会当一家银行的行长?”

    “不是赌徒?”

    “呵呵,我喜欢的不是博弈,而是账户上拥有巨额数字的感觉,仓桥同学。”

    “冥小姐,银行的钱是不会放在行长账户上的。”

    “哦?那还是先做咒术师吧。”

    “好了,我想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

    “该你们这些年轻人谈谈了。”

    “嘎——!嘎——!”

    响应冥冥的话,树上的乌鸦发出叫声,一些一哄而散,一些随着女人的身影向南边远去。

    “......”

    “所以。”

    “什么事?”

    仓桥唯扭头看向另一个主角。

    黑发少年单手插兜,用无可挑剔的微笑作为开场白:“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

    “夜蛾老师说你逃课这件事让他很困扰。”

    “你不也逃课了?”

    不像五条悟那样会陷入仓桥唯的语言陷阱,夏油杰早有预料地说道:“这节是自习,提前完成试卷就好了。”

    “黑板擦是你放的吧,唯。”

    “板擦男孩,我要是说宇宙人放的话,你会信吗?”

    “我还真的有点好奇宇宙人是什么模样。”

    “有照片吗?”

    “......”

    仓桥唯盯着对方看。

    “你真会说话,好奇男孩。”

    “是吗?可我是真的好奇。”

    夏油杰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是不是真的的好奇不好说,但仓桥唯知道,这人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如果是宇宙人做的,麻烦你拿出照片作为证据』。

    【没五条悟好糊弄。】

    想到这里,仓桥唯干脆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是我放的。”

    “老实说,我以为会砸到豆腐男孩,又或者他直接躲掉了。”

    “但砸到的是我。”

    “确实,怎么不躲,你喜欢被板擦砸?”

    “?”

    这倒打一耙的话语夏油杰忽然觉得很熟悉。

    没错,五条悟有时候就是这么干的。

    “可惜了,砸在豆腐男孩的身上反而不显眼。”

    “你想啊,海苔男孩你的脑袋是黑的,豆腐男孩他的脑袋是白的。”

    仓桥唯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少年的衣服。

    “唯。”

    夏油杰打断对方的话,他不打算被对方的思路牵着走。

    “你的目的硝子已经猜到了。”

    “所以无论你再做多少令人讨厌的事情,我们都不会因此对你的消失感到理所应当。”

    他顿了顿,又继续询问:“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面对他的质问,仓桥唯还是那副淡然的态度:“男孩,生命的最后一天,你会跑去上一节无聊的课吗?”

    “我不...”

    少年欲言又止。

    “你不会,我也不会。”

    “一个人的价值只有在人生结束时才会被估算。”

    “如果我现在炸了整个高专,那么高专所有的术师都会记得,『那个炸了高专的家伙』。”

    “但如果我什么也没做。”

    少女抱起双臂,学起了他人窃窃私语的语气:“『仓桥唯是谁,没听说过。』,『是那个早早就死掉了的四级术师。』”

    “不会有人这么说的。”

    “......”

    啧。

    他这句话对她来说,听起来还真是有点讽刺。

    “就算有也不会知道了。”

    仓桥唯久违地用了自嘲的语气。

    “道理已经很简单了吧,我是为了创造自己存在的价值。”

    “你在诡辩。”

    黑发少年看着对方低垂的眉眼。

    “想要留下价值,做出的事情必须符合正义。”

    他举出一例子:“就像犯罪者,世人皆知的罪犯只会留下众人的唾弃,而不是赞美。”

    “但只是想要作为一个独立的人被记住的话。美名和罪名不是哪个都无所谓吗?”

    “......”

    “不对。”

    “只是你个人认为的不对。”

    “不,正义与否不是我个人的主观臆断,而是整个社会普认的道理。”

    “哦?社会普遍公认我不应该在教室的门框上放板擦?”

    仓桥唯再次将话题偷梁换柱。

    “够了,唯,你应该明白我到底在说什么。”

    “生气了?”

    “没有。”

    “生气了。”

    “没有。”

    “你生日是哪一年?”

    “?1990..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硝子她的生日是哪一年?”

    “和悟一样,应该也是1989吧。”

    “平成一年。”

    “所以你是硝子和豆腐男孩三个人里年龄最小的?”

    “嗯,因为我跳过级读书。”

    触及到普通的话题,夏油的语气渐渐缓和。

    “是吗,真厉害。”

    少女漫不经心地夸奖对方,心情却没有变得轻松。

    一切的线索都在串联,证实她所有的推测,验证『那人』所说过的话,揭露所有那些关于诅咒,无人发觉的真相。

    胸腔里有心脏下坠感。

    可她已不知是否该将此称为沉重。

    “过奖,只是跳了一级而已。”

    这哄小孩式的敷衍称赞令少年有些无语。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海苔男孩。”

    “如果我回答了这个问题,麻烦你不要再做一些给其他人添麻烦的事情了。”

    “听起来你是在命令我?”

    “没有,但我有权利不回答你的问题。”

    仓桥唯没有直接答应,像是思考了什么,她开始自言自语:“15岁,性别男,出身于普通家庭,受高专招募入学。”

    “擅长科目文科,个人文化知识丰富,对咒术知识有广泛理解。”

    “?”

    夏油此刻的表情和刚才的歌姬如出一辙。

    “个人性格认真努力,说话做事考虑缜密,会为硝子掩盖抽烟的事情,擅长替他人着想,观察力敏锐。”

    “...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这场面夏油杰他只在幼儿园的作文课上遇见过,那时的同学会看着歪歪扭扭的作文坦白:

    『我最好的朋友是小杰,他会和我玩,是一个善良,热情,聪明的小朋友,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最好的朋友是小杰,他会算术,是一个聪明,开朗,很聪明,很开朗,最聪明的人,是我最喜欢的朋友!』

    等等等等...

    【...夏油同学,真...真受欢迎啊!】

    发现全班小朋友最好的朋友都是『小杰』,他的幼儿园老师对着他尴尬地笑了笑。

    “唉。”

    仓桥唯叹了一口气,她感觉这孩子已经问了她无数次为什么了。

    “性格有时会过于认真,所以钻了牛角尖。”

    “?”

    “人生没有那么多为什么,海苔男孩,你知道『一千零一夜』这个故事吗?”

    “童话?”

    “古代有一个残暴的国王。”

    “我知道,为了报复王后的行为不端,他每日杀死一个无辜的少女。”

    “后来,一位少女为了拯救那些无辜的人,自愿入宫。”

    “她用一千零一个夜晚为国王讲述了一千零一个故事,最终感动了国王,与他白头偕老。”

    他想了想,又继续说道:“而这一千零一个夜晚讲出的故事汇编成了故事集,也就是『一千零一夜』。”

    “没错。”

    仓桥唯忽然提议:“我们来玩个推理游戏吧。”

    这一时兴起的思维跳脱感很难让夏油杰不眼熟。

    该拒绝的就拒绝!

    “所以说——”

    “如果你回答正确,那么我将按照你说的,不再做一些恶作剧。”

    “......”

    “行,你说吧。”

    仓桥唯赞赏地点点头:“那么,请你推理出『一千零一夜』这个故事的真正结局吧。”

    “真正结局?”

    “这个故事的结局是虚假的?”

    “是啊,但这是个推理游戏,只有答案是不行的,所以,你必须要说出正确的推理过程,海苔男孩。”

    “......”

    “我可以用手机调查资料吗?”

    “可以。”

    夏油拿出手机,开始搜索这个故事的开始背景。

    故事说是一千零一个,但实际上是古代波斯、埃及和伊拉克各种民间传说零零散散的集合。

    里面有很多内容都是经过吸收、溶化、改造和再创作的内容,以此反应阿拉伯社会的现实。

    “再创作...”

    想到这里,夏油杰搜索的动作一顿。

    “一千零一夜的故事本身就是杜撰,因此国王也不存在。”

    “按照这个道理,故事的结局本身就是虚假的,是这样吗?唯。”

    仓桥唯叹了口气:“明明给了你提示的。”

    “提示?”

    刚才明明连这个故事的内容都是他自己讲出来的。

    “举个例子吧。”

    “夏油(げとう)。”

    仓桥唯这次没有再称呼对方为海苔男孩。

    “你的姓氏很少见。”

    “明治八年,日本天皇颁布《平民苗字必称义务令》。”

    “区别于本身就拥有姓氏的皇室和贵族,法令要求每个平民必须在名字前加上一个苗字,也就是现在的姓氏。”

    “由于知识长期被贵族所垄断,当时的平民的识字率并不高,加上法令要求日趋严密,百姓开始着急地创造姓氏。”

    “在田间耕作的便取姓氏为『田中』,身边有井的叫『石井』。”

    “当然,有些信奉宗教的就利用宗教来取名。”

    “光是乱七八糟的姓氏,就取出了15万之多。”

    夏油杰打断对方:“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这和这个故事有什么关系?”

    关于他姓氏的问题,在如月车站的时候两个人就谈过。

    “我还没说完呢。”

    “外道(げどう),过去指佛教以外之一切宗教,后来日渐为此词附加异见、邪说的意思,于是成为侮蔑排斥的意思。”

    “将这个词取做姓氏,理由很简单。”

    “海苔少年。”

    她看着对方的表情从平静转为冰冷,却没有停止自己的推理。

    “你的父母或者其他家人信奉外道,或者说——『异端邪教』?”

    “因此在强烈的影响中,你反生出对正义近乎偏见的执着。”

    “是这样吗?”

    说着,她的视线移到对方的刘海,耳钉,裤子。

    『突兀的刘海』,『不是耳扩而是耳钉的装饰』,『不良少年的经典裤子』。

    或许这些叛逆色彩强烈的东西不是潮流,而是少年个人意志的反抗。

    “这只是你的个人推测。”

    夏油不悦地反驳,脸上的冰冷逐渐凝成实质。

    “嘛,这种推理手法叫做侧写。”

    “至于它的真实性,我想一个问题就足以证明。”

    仓桥唯提到一个术师普遍知道的常识:“术师通常是在4——5岁的幼年时发觉到自己的术式,但这个过程不像游戏,点一点,出现技能说明。”

    “出身于咒术家族的孩子可以通过代代相传的记录了解术式的使用方式,但非术师家庭出身的孩子是在慢慢探索中发觉的。”

    “不用再说了。”

    夏油打断道,他知道对方之后的话是什么。

    她将他人不愉快的过去一一揭开,个人的恶趣味相当强烈。

    仓桥唯不听话,她继续说着自己的推论。“海苔男孩。”

    “4岁那年。”

    一个只有4岁的孩子。

    他明明不知道咒术是什么,他明明也不知道咒灵是什么。

    “你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才会想到去吃咒灵?”

    “......”

    夏油杰不想回答。

    巧克力。

    苦咖啡。

    他说的这些味道都是骗人的。

    比世界上最难吃的东西还要难吃,像是擦拭过呕吐物的抹布。

    因此逐渐连苦味都变得容易忍受。

    “我替你回答吧。”

    “一个非术师家庭出身的孩子,他本对咒术一无所知,他的家人信奉外道,他的家人崇拜邪魔,但听到孩子能看见咒灵后。”

    “他们对这个孩子感到恐惧。”

    “他们将这个孩子关到屋子里。”

    “他们祈求神佛来让孩子恢复正常。”

    “没有食物,没有自由,体力和意志都被消磨殆尽的情况下。”

    “这个孩子开始饥不择食,他抓住了周围诡异的生物。”

    “【吃掉它们】。”

    “【吃掉它。】”

    “咒灵的味道令这个孩子止不住地作呕。”

    “可他却觉得周围的人类比这味道更为恶心。”

    “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

    黑发少年打断她的话。

    “但我确实看见过类似的事。”

    仓桥唯淡漠地说过。

    “一个拥有术式的母亲被村里人所恐惧,和爱人私奔后生下了拥有咒言术式的孩子。”

    “孩子无法正常说话,她的话语逐渐变成现实。”

    “于是男人因此抛弃了她们。”

    “从此,女人的精神变得异常。”

    “她觉得自己的孩子是被诅咒了。”

    “在做好的饭菜里加入掺杂沙粒的粗盐,在牛肉里加入刺鼻的鸡血,在蔬菜里加入腐烂的大蒜。”

    “将这些驱邪的东西全部塞进孩子的饭里,命令孩子吃下去。”

    “...日向?”

    咒言。

    联系这个线索,夏油杰觉得对方话里的那个孩子似乎指的是日向葵。

    仓桥唯没回答,她仍旧自顾自地说起了自己的话题:“『一千零一夜』,第一个故事就是少女感化国王的故事。”

    “可是为什么是一千零一个呢?”

    “人们微小的语言会习惯性地说出100,1000,这样的整数。”

    “『我将为您讲述1000个故事』,现实里的少女只会这么说。”

    “因此并不存在第1001个故事。”

    “或许是第二个、第三十个,第五十个,又或许是第一百个。”

    “残暴的国王厌倦了故事,杀掉了她。”

    “不对。”

    黑发少年再次否认道。

    “讲完第1000个故事后,国王被感化,百姓们为了纪念少女的勇敢,将她自身的故事汇编成第1001个故事。”

    “如果是这样,就能说通了吧?”

    “你说的对,海苔男孩。”

    “?”

    “故事的结局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思考的过程。”

    “我们永远无法回到几千年前去证实故事的真伪,只能通过线索让推理更加接近现实。”

    “而社会就是这样发展的。”

    “若受困于只有鸟类才拥有翅膀的常识,人类穷尽一生也不会飞上天空。”

    “因此,我们回到最初的话题吧。”

    仓桥唯从自己的口袋里翻出那只金色怀表。

    干净的玻璃表面,里面倒影着蔚蓝的天空。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你刚才问过了好几个了。”

    “是吗?”

    仓桥唯无辜地眨了眨眼。

    “那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了。”

    “海苔男孩。”

    “你觉得国王真的会被感化吗?”

    “...会吧。”

    仓桥唯忽然笑了,她一边笑,一边将手里的东西随意地丢给对方:“可是葵死了。”

    “?日向她——”

    “————————”

    金色在空中空中一划而过,宛若笔直坠落的流星,打断少年的询问。

    夏油杰连忙接住。

    “因为国王是她啊。”

    仓桥唯并未解释更多:“拿上这只怀表,你可以说出『消失吧』这句话,作为副人格的我会就此消失。”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放弃杀掉我。”

    她给了对方另外一个选择。

    “故事始终是故事。”

    “杀掉无数人的国王会因为这1000个故事就变好吗?”

    “故事里被认为是行为不端的王后真的有罪吗?”

    “讲完这1000个故事的少女不会成为下一个王后吗?”

    “......”

    “海苔男孩,还是刚才的那个问题。”

    “【你觉得国王真的被感化了吗?】”

    “那个最坏,最令人讨厌,最残暴,最自以为是,最谎话连篇。”

    “最不守信用的『国王』。”

    “......”

    “荒谬。”

    少年握紧了手里的怀表,没有做任何一个选择。

    是啊。

    太阳走过一千零一个白天。

    故事讲了一千零一个夜晚。

    残暴的国王变温柔,既定的死亡化为乌有。

    这故事真是荒谬。

    “所以你为什么不回头呢?”

    望着对方逐渐远去的背影,仓桥唯如此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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