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如此。”

    听罢,月悬蓦然起身,绕过石桌,大步踏出院内,边走边道:“大哥他们仍在谷外等候,不可让他们久等。”

    月辞影紧随其后,唇瓣微动,最终抿成一条直线。

    除了已知之事,尚有一些未解之谜。

    关于强行换命所带来的后果,无法确切猜测,从师兄、师父与师伯当时反应来看,恐怕非比寻常。

    是否要将此事告知阿姐?

    &

    风和日丽,晴空一碧如洗,百毒谷内的弟子们皆忙于药田之务,彼此间谈笑风生,手中的活计亦是不曾停歇。

    一名弟子正劳作间,忽觉额头汗水滑落,遂抬手拭去,眼角余光捕捉到远方异样,愣怔片刻,用手肘轻轻捅了捅旁侧正在埋头填土的弟子。

    “快看,那边的是何人?”

    那旁侧弟子原本正专心致志于手中之事,被同伴的手肘触碰后,不觉有些恼怒,不耐烦地抬手拭去额头的汗水,刚要开口斥责,却陡然注意到远方的一群人正朝此方向而来。

    这群人衣着华贵,服饰各异,行走间风姿绰约,气宇轩昂。

    为首之人,头戴紫冠,身着青色长衫,步履从容,面带微笑,手持一把雪白折扇,不断轻摇,口中念念有词,不时同药田两侧的百毒谷弟子打着招呼,显得格外亲和。

    “他究竟是何人?”

    旁侧的弟子摇头,“我从未见过,但观他与谷中弟子熟络交谈的模样,恐怕乃是谷主或少主之友人。”

    “嗯,言之有理。少主近日即将成婚,此人或许是少主特地邀请前来观礼的贵客。可……你有没有觉得,最后缀着的那人,面容有些眼熟,似乎……好像是……”

    两人相视一眼,皆是恍然大悟,集体拍手跺脚,圆睁着双眼,惊讶地大喊:“楚箫云!”

    而在谷中的另一侧,百星竹悠然自得,左手负在身后,右手轻轻探出,持着一把精美折扇,不时浅摇几下。

    他目光在四周游移,“未曾想,百毒谷外凶险异常,谷内却是这般自然祥和,叹为观止。”

    他忽然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不远处一株紫色多枝、下部匍匐、形状为披针的草药上,好奇地问道:“敢问那边的小弟,这紫色多枝、形状独特的草药是何名讳?又有何功效呢?”

    被他问及的弟子微微一愣,随即恭敬回答,“回禀前辈,此药名为紫露草,乃是谷中珍品之一。具有活血化瘀、消肿去炎的神奇功效,对于痈疽肿毒等症状亦有显著的疗效。然此草属性寒凉,且带有一定的毒性,若非专业人士指导,常人最好不要轻易触碰。”

    “原来如此,今日得闻此草之名与功效,当真是长了见识,多谢小弟慷慨解疑。”百星竹抱臂行礼,继而带着身后一帮人等,继续沿着谷中小径前行。

    被他问及的弟子好奇询问:“适才那位年轻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我也未曾听闻其名,但观其年岁尚轻,举止不凡,或许是少主特地邀请前来观礼的贵客吧。”

    “贵客?我看未必。这群人衣着华贵,多半是三大玄门的少主千金……不信,且看那最后一人,能使众人毫无怨言地领先前行,此人定非平庸之辈。”

    听到此处,周围弟子们纷纷侧目望去,仔细打量着前方的队伍。

    片刻之后,皆是集体叹息,“噢……又是他啊……”

    而被众人目光注视的楚箫云面色肃穆,头部深深低垂,盯着脚下那熟悉的地面,慢吞吞地挪着步伐。

    在场几人注意到他的异常,未曾上前劝解,只是默默跟随,保持一定距离。

    百星竹面上浅笑晏晏,内心却是不住思量。

    楚箫云此行所图,委实令人费解。

    他竟敢在这风口浪尖之时,踏入百毒谷内。

    瞧那两旁弟子眼中的仇视之意,若非自己竭力在此含笑周旋,恐怕他早已被逐出谷外。

    谷内弟子医术毒术皆非凡人所能及,万一暗中下无色无味之药粉……待其行至万余里之外,毒性发作而毙命,如此,则必无人怀疑此中蹊跷,当真令人胆寒。

    心中思绪翻涌,百星竹表面仍是一派风轻云淡,嘴角的弧度愈发扩大,见前方一弟子正仔细采摘草药,遂上前搭讪。

    “这位小弟,好生了得!你手中这草药,观其形状,我原以为是草乌头,听闻其毒性猛烈,却不曾想你能徒手采摘,当真是令人佩服。”

    那弟子衣衫紧束,手中提着一根蓝绿色的叶子,“前辈误会了,这并非草乌头,乃是川乌头。草乌头与川乌头,虽外形相似,但药用部位与疗效却有天壤之别。草乌头毒性猛烈,而川乌头则多用于祛风除湿,散寒止痛。前辈许是未曾见过,故而有所误解。”

    百星竹闻言,面上露出恍然之色,拱手道:“原来如此,是小可眼拙了,多谢小弟指点。”

    同他前后而行的尹殇,见其频频与人搭话,毫不留情地拆台道:“大哥,这一路上,你为了……刻意卖着笑脸,难道不觉疲惫吗?”

    “你我皆兄弟,为他人着想,乃情理之中。”

    尹殇面色一沉,“我从未有过如此忘恩负义的兄弟。楚箫云的双亲所做之事,人神共愤,举世皆知。阿悬只诛那晚动手之人,未曾累及无辜,已是大慈大悲。而楚箫云竟下此毒手,百箭穿身,若我当时在场,定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百星竹眉头微皱,“切勿冲动。那百箭之伤,并非箫云授意。他虽与阿悬有隙,但亦非无情之人。”

    尹殇冷笑一声,反驳道:“若非他先前射毁阿悬的内丹,她何至于受不住那灵力微弱的区区百箭?说到此处,还得多谢百毒谷医术首绝,否则阿悬此刻焉能安然存活?”

    听到此言,百星竹笑意微微收敛,“尹殇,双亲与爱人之间,抉择之难,非你我所能体会。箫云与阿悬,各自有各自的苦衷,也许他们,都未曾做错。”

    “大哥,你便是在此和稀泥。”尹殇目光远眺,那远处的房屋若隐若现,“若换作是我,必会先隆重安葬双亲,再去寻觅心中真爱。待到来日黄泉之下,任由他们打骂,我自问心无愧。”

    “你这是事不关己,故而言之轻松。至亲之仇,如何能够轻易化解,心中又怎能毫无芥蒂?”一语毕,百星竹转而感慨道:“不过,所幸此事已了,我们兄弟姊妹往后当能更加亲近,无需再为此事烦忧。”

    尹殇皮笑肉不笑,冷然道:“楚箫云现今已是宗主,以我与你之身份,岂敢与他一宗之主相提并论,随意攀谈?”

    “你如今身体恢复,修为日益精进,似乎又找回了往昔的风采,连那脾气都恢复了八九分,实乃可喜可贺。”

    尹殇正要反驳,却忽见前方一人疾步而来,打断了他的话语。

    正是百毒谷中那位缺哪儿补哪儿、哪儿漏替哪儿罪的“第一冤大头”林无寻。

    他今日打扮得颇为得体。

    身着千山翠色流光衣袍,其上光华流转,宛若山间翠色汇聚,头戴月白玉冠,玉质温润。

    他自远处走来,拱手堆笑,声如洪钟,“各位少主,余方才得知消息,匆忙赶来,不知可有耽误诸位贵客?”

    进入百毒谷至今,百星竹还是首次遇到如此客气之人,先行对其产生几分好感。

    他代表身后的众人,回答道:“仙长言重了,我等亦是刚刚抵达,贵谷内部事务繁忙,此乃常情,我等自当理解,毋需过于介怀。”

    林无寻听罢,眼神掠过在场数十人,面上笑意更浓,“敢问众位贵客此次来访,所为何事?”

    尹殇上前一步,“要事谈不上,此次我前来百毒谷,乃是受父亲所托。众所周知,玄界十年一届的门派盛典即将开始,此次摘星堡有幸,被选为全权负责此届盛典的门派。我特地前来询问百毒谷,是否有参与的意愿?若是有意参与,摘星堡也好提前做些安排。”

    “哦,原来是为了此事……”林无寻稍显诧异,略作停顿后,迅速回应道:“百毒谷向来少涉此类事务,尹少主所提之事,余实难擅自定夺,须得请示师父方可。不过,既然诸位贵人已至谷中,何不随余一同前往?”

    百星竹点头附和道:“仙长所言极是,既已至此,自当拜见尊师。便有劳仙长引路,不胜感激。”

    林无寻摆摆手,“此乃本分之事,何敢言劳。贵人过誉,在下姓林,名无寻,直呼我名便可。”

    “原来是林无寻仙长,久仰大名。听闻仙长医术精湛,神乎其技,妙手回春,能医百病,宛如神明附体,令人赞叹不已……”

    两人你来我往,互相寒暄问候,言辞间尽显客气,恭维吹捧,仿佛早已熟识多年。

    一旁的楚箫云无心欣赏。

    他抬头望向西斜的日华,唇角紧绷,内心涌上诸多烦躁不安,忍不住打断,“无寻师兄,听闻水少主即将迎来大婚之喜,我等特地从远方赶来,献上贺礼以示祝贺。不知今日水少主是否在谷中,可否有幸一见?”

    林无寻正聊得兴致盎然,骤闻此言,方从相谈甚欢的氛围中回过神来,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摇头感慨道:“瞧我,今日难得与诸位玄门的少主千金相聚,言谈甚欢,竟至于忘记了时辰。”

    百星竹客气回礼,连称“同是”。

    林无寻整顿思绪,正色道:“余此番前来,正是奉无尘长老之命,特地带诸位前往寻水少主。时辰已至,便由余为诸位引路,请随我来。”

    &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山泉潺潺流淌,古树参天茂密,药草芬芳浓郁,沁人心脾。

    山间不时有未曾开智的灵兽蹦跳出没,与这山水相映成趣,宛如一幅幅生动的水墨画卷。

    众人辗转于蜿蜒曲折的田间小径,绕过篱笆、石块等围护,经过绚丽辅助的阵法,走过药田附近的石屋,最终步入房舍院内。

    院内布置得雅致清新,药香扑鼻,显然是水少主平日修炼和居住之地。

    随着距离的拉近,几人不禁生出一股惴惴不安之情。

    除了林无寻与百星竹外,其余皆驻足不前,目光紧盯着那扇木门。

    “诸位,为何在此停步不前?无尘师弟就在屋内,想必早已等候多时。说起来,此事倒是怪我,若非与百少主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也不会耽误了这么久。一会儿进入屋内,还请诸位代为保密,切莫让无尘师弟觉得我等怠慢。”

    百星竹目光明亮,“林仙长所言极是,你我二人今日相聚,实属有缘。说起来,我家胞妹自小……”

    他话音未落,便被一旁的百挽歌大声打断,语气中带着几分颤音道:“林仙长,既然水少主在屋内,那么……月悬……姐姐,是否亦在此处呢?”

    言毕,楚箫云与尹殇二人身躯皆颤,如同被骤风拂过,心弦紧绷,似擂鼓般急促。

    就在此刻,眼前房屋的木门忽地被人从内推开,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门后,露出了他们朝思暮想、极尽牵挂的身影。

    月悬静静地站在门边,如同一朵盛开的白莲,清雅而脱俗。

    日暮西山,夕阳的余晖正巧洒在她的身上,为她披上一层金色光环。

    月悬眼神轻掠过在场几人,最后落在林无寻身上,语带调侃地开口,声音清脆悦耳:“师兄,你怎的去了如此之久?莫不是在自家谷内迷了路,寻不到归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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