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很疼吗？”
“再忍一忍，还有五分钟就到医院了。”
这把熟悉的男声，让许知如泪盈于睫。
但是，为什么？
她不是已经在事故中丧生了？难道这是她的梦境？或者更确切的说，是大脑还未失去意识之前，将死未死的回光返照？
许知如缓慢地挪回到座位上，因为有所牵拉，大腿一侧传来尖锐的痛意。
？？
她低头偏着脑袋朝散发着疼痛的位置看去，只见有一道十公分长的伤口，伤口很深，表面的皮肤有些翻卷，边缘沾着干涸成棕色的血迹，黏连住破碎的裤子。快速掠过的路灯光影，使人分辨不清伤口深处究竟伤得如何。
只一眼，许知如就浑身发软，刚刚的动作让伤口有些崩裂开来，血水顺着重力沿着小腿的方向向下流淌，她只能稍微斜侧过来，手肘撑着车把手，头靠在车窗边。
许知如有些自嘲，她究竟是有多衰啊。
即便是死后也不得安宁那一种，她一辈子安分守己，善良向上，虽说难登极乐，但至少也是一个良民候选，怎么都到这个份儿上了，她还要受这皮肉之苦。
关键是，为什么她临死前的记忆里要出现她初中的班主任啊！
许知如学习并不拔尖，大约处在中等偏上一点点的位置，这样成绩表现的学生是最不起眼的存在，她同班主任最多的交流也仅限于，偶尔路上碰到，那剪短又拘谨的“老师好”而已。
她聚拢着发散的思绪，将注意力回归到坐在驾驶位的男人身上。
一件棕色做旧的机车服带着点复古的味道，后颈处的发丝边缘修理得干净利落，再往上是蓬松粗硬的黑发，细细密密地铺满整个脑袋，从许知如这个角度只能窥见一点点侧面，几缕刘海弯曲得落在眼尾触碰着睫毛。
许知如不禁感慨，都四十出头的人了，她的父亲依旧这么精致潮流，和他开得咖啡厅装潢一样，文艺里又带着不羁。她心里突然涌出一股冲动，而嘴巴更是在脑子还没斟酌好怎么表达之前，先开了口：“爸爸，你和凌阿姨的事是认真的吗？”
闻言，驾驶位上的男人背影肉眼可见的僵硬。没等男人回应，许知如又幽幽地开口：“你知道妈妈最在意你的心，即便是你和凌阿姨真的上过床，但是你只要骗妈妈没有，她依旧会相信你的，你，”未说完的话被斜里来的一阵咳嗽打断，许知如闭上嘴看了看两个男人尴尬的侧面，心想着，她的大脑未免也太智能了，连幻想出来的人物情态都如此细腻。
许知如收回视线，将头往下挪了两寸，整个人侧躺在座位上，车厢里一阵沉默。
“爸爸，妈妈的死让我恨你，但是我依旧很想你，你刚去世的几年里，我没睡过一晚整觉，我没有了妈妈，又没有了爸爸，我是一个没人要的孤儿了。”
许知如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车已经靠着路边停下，前排的两个座位都空了，只剩下皮坐垫上的丝丝褶皱，提醒着刚刚是有人在这的。
许知如闷气地想，没抱怨两句人就没了，看来我真的内心深处就是包子性格，连恨都不敢用力。
许知如狠狠唾弃自己，真没出息！
忽然，许知如身边的车门被用力的拽开，深秋的凉气里带着浓郁的桂花味道，她感觉到一双温热有力的手小心地抱起她，将她放在一边的轮椅上，而自己的班主任正站在不远处和急诊的护士说明情况，她断断续续地听到只字片语，“被绊倒”，“老化的板子”，“说胡话”。
好真实。
真实到有点可怕。
死前幻境应该跟梦境是差不多的吧，她从前做梦即便是亲人的脸都模糊不清。但为什么这个时候她连不认识的护士的脸都能编造的如此清晰，她可以确定她活着的这29年里从未见过这个人。
她木然地转头看向站在身边的人，眼尾的皱纹清浅，眼里的担忧却是沉甸甸的，自己后脑勺传来的阵阵掌间的暖意，以及鼻尖闻到的父亲惯用的香氛。
许知如整个人愣住，她的胳膊上漫起阵阵鸡皮疙瘩，她狠狠地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好痛！！
她应该想到的，一开始腿上的疼痛就不合理。
啊！！她到底怎么了，她在哪里？
心底里涌出来的害怕，让她一阵阵发抖，身上好冷，视线渐渐模糊，在彻底失去知觉前，她看到她的父亲的嘴巴开开合合的，那帅气的五官在恐惧未知的许知如眼里也变得有些扭曲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许知如耳边传来的声音慢慢清晰起来，他听到金属器械撞击的声音，手臂上有点刺痛和凉意。昏过去之前的记忆闪回，惊得她一下坐了起来。
站在她身侧的人急急退开去，她定睛一瞧，是一位护士，手里还握着一支装了一点血液的管子。护士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有些不耐地对着门外喊：“病人家属过来一下！病患醒了，但是精神有点紧张，帮忙来安抚一下，配合抽血。”
话音刚落，他的父亲就从门外转了进来，带过来的风里夹杂着烟草味。
“医院禁止抽烟。”护士头也不抬的继续操作。
看到他父亲朝她眨着眼笑，搭着她的肩头，弯下腰来看着她问：“感觉怎么样？”许知如这时候真的肯定她现在经历的，不是死前幻觉这么简单的理由可以解释的了。
她现在处在的位置，或者说她现在正在经历的事已经超出了物理学的范畴。
要说穿越到过去，她更愿意相信平行时空的存在，毕竟量子纠缠是已经被论证过的确实存在。
她微微敛目，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爸爸，我有点饿了。”
“好，想吃什么，小米粥可以吗？多放糖那种。”
许知如慢慢点点头。
“家属下午去柜台把病患的饭卡办理一下，今天特殊情况，之后，在出院之前，都必须用医院餐，这是规定。”护士清点着篮子里的管子说道。
“好的。”男人转身感受了下许知如手上的温度，“爸爸一会儿就回来，你先休息一会。”
看着男人灵动的眉眼和感受着手里干燥的触感。
许知如内心涨得很满，满到眼眶又有了些酸意。
不管是穿越还是另一个宇宙时空，只要她还能见到她的亲人，她就无所畏惧。
况且必死的境况中，她现在无异于被赐予了新生。
她真的已经极度幸运了。
为了不引起怀疑，许知如并没问什么，只是观察了自己床头的名牌。
15岁……，刚好初三这年。看着窗外挂在枝头泛黄的树叶，她的母亲就是这一年的秋天去世的，想到这，许知如浑身一震！她突然用力的拽着身边人的手，泛白的指尖可以看出她现在内心是多么的焦急和慌乱：“爸爸，妈妈！妈妈她现在在哪里。妈妈她，她还活着吗？”
看着眼前慌乱不已的女儿，男人的背脊弯了下去：“对不起，知如，我知道你接受不了你妈的离开，但是……”
“现在是几月几号？”
看着女儿凌厉的眼神，男人愣怔地说：“10月5日”。
那就是说她母亲才刚过世不久，她清清楚楚得记得那个日子，9月22，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日子。
她心里算着日子，就差两个星期。为什么不让她早点回来，或者说为什么不让她在那个世界早点死掉！这样她也许就能赶上制止她妈妈了。
一股莫名的躁郁涌上心头，她口不择言的说：“我接受不了妈妈的离开，但是爸爸你是不是心安理得，你是不是松了一口气，我看你巴不得她早点死掉，毕竟你们之前闹得这么难看！”
身旁的男人哑口无言，他有些惊讶他温顺的女儿言辞如此锋利。他顾不得许知如说得话如何冒犯，憋了半天，才喃喃道：“知如，我知道你很伤心，如果这样说能让你好受点。”
许知如瞬间泄气，她那些话只不过是迁怒，她哪里不知道父亲有多爱母亲，在母亲过世后的那几年里，父亲像是变了一个人，利落干净的处理掉一切关系，虽然许知如只觉得讽刺。
在他车祸去世前，从未有人能做她的后妈。她只知道，父亲的床头依旧摆着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日日常新，没有一丝灰尘。木质的边框边缘润滑，漆都磨掉了一脚。
不谈这些，即便她早些回来，就一定能劝住妈妈吗？彼时，她的母亲已经重度抑郁，药石无医，一心求死。
许知如的胸口像是压了一块石头一样沉重。
“对不起，爸爸。”许知如拉紧被子扯着盖过头顶，她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平复这所有的意外，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被子上轻轻被拍了几下，隔着厚厚棉絮，父亲的声音更显柔和：“好，记住有什么不高兴的就发泄出来，爸爸永远都在。”
许知如咬紧嘴唇，只有沾湿的枕头知道她有多狼狈。
虽然遗憾，但是真好，她终于不再孤单一人。
在医院住了七天，许知如的伤口总算痊愈，身体各方面指征良好。
她该返校了。
心下默默算了算，翻过年关再过几个月就要中考了。她一个在社会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社畜，早就把课堂知识忘得一干二净了。虽然母亲过世心理失衡确实是成绩下滑的借口，但是以她现在的水平，在A市能不能考上普通高中都难说，何况她不愿再跟之前一样堕落。
她要争取，要走一条跟之前完全不同的路。
上天再给她的这次珍贵的机会，她要尽可能做到最好，不辜负她迟到的青春！
雄心壮志固然好，但是现实总是有些残酷。
许知如看着那些鬼画符一般的数学符号，头如斗大。正在翻书查阅的许知如，感觉头顶落下一片阴影，接着在翻开的书页上面落下一条巧克力，她不明所以，抬头看向来者。
少年的耳廓在许知如淡淡的目光下，迅速攀红。
他支支吾吾地开口：“我，那个，这个是给你赔不是的，要不是我那天不小心。你也不会受那么重的伤。”
许知如瞧一眼巧克力，又抬头望了一眼眼神躲闪的少年：“没关系，你家已经赔偿过了，”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数目很大，我们两家已经达成和解，不需要再道歉了。”
冷淡的声音，瞬间浇灭少年的热情，他黯然的说：“哦，那你留着吃吧。”清泠的女声打断他：“不用，我不喜欢吃甜的。”
这下少年惨白的脸腾一下通红，拿起桌子上的东西旋风一般的离开。
许知如的同桌有些看不过去：“人家也是好意。”声音在少女的注视下慢慢低沉下去。
她知道少年的意思，但她现在没有时间去搅和这些，落下的功课让她一分钟恨不得掰成八瓣用。更何况，她痛恨犹豫不决，没有可能的事就不要给希望。以她现在的心智，看这些同学都跟弟弟妹妹似的，是真的“硬”不起来。
许知如一想到这，不自觉笑出声来。收拢心思，许知如复又埋头苦读。
这一幕落在坐窗边最后位置的人眼里，不过也只是让那个人盯了一瞬便移开了视线。
“再忍一忍，还有五分钟就到医院了。”
这把熟悉的男声，让许知如泪盈于睫。
但是，为什么？
她不是已经在事故中丧生了？难道这是她的梦境？或者更确切的说，是大脑还未失去意识之前，将死未死的回光返照？
许知如缓慢地挪回到座位上，因为有所牵拉，大腿一侧传来尖锐的痛意。
？？
她低头偏着脑袋朝散发着疼痛的位置看去，只见有一道十公分长的伤口，伤口很深，表面的皮肤有些翻卷，边缘沾着干涸成棕色的血迹，黏连住破碎的裤子。快速掠过的路灯光影，使人分辨不清伤口深处究竟伤得如何。
只一眼，许知如就浑身发软，刚刚的动作让伤口有些崩裂开来，血水顺着重力沿着小腿的方向向下流淌，她只能稍微斜侧过来，手肘撑着车把手，头靠在车窗边。
许知如有些自嘲，她究竟是有多衰啊。
即便是死后也不得安宁那一种，她一辈子安分守己，善良向上，虽说难登极乐，但至少也是一个良民候选，怎么都到这个份儿上了，她还要受这皮肉之苦。
关键是，为什么她临死前的记忆里要出现她初中的班主任啊！
许知如学习并不拔尖，大约处在中等偏上一点点的位置，这样成绩表现的学生是最不起眼的存在，她同班主任最多的交流也仅限于，偶尔路上碰到，那剪短又拘谨的“老师好”而已。
她聚拢着发散的思绪，将注意力回归到坐在驾驶位的男人身上。
一件棕色做旧的机车服带着点复古的味道，后颈处的发丝边缘修理得干净利落，再往上是蓬松粗硬的黑发，细细密密地铺满整个脑袋，从许知如这个角度只能窥见一点点侧面，几缕刘海弯曲得落在眼尾触碰着睫毛。
许知如不禁感慨，都四十出头的人了，她的父亲依旧这么精致潮流，和他开得咖啡厅装潢一样，文艺里又带着不羁。她心里突然涌出一股冲动，而嘴巴更是在脑子还没斟酌好怎么表达之前，先开了口：“爸爸，你和凌阿姨的事是认真的吗？”
闻言，驾驶位上的男人背影肉眼可见的僵硬。没等男人回应，许知如又幽幽地开口：“你知道妈妈最在意你的心，即便是你和凌阿姨真的上过床，但是你只要骗妈妈没有，她依旧会相信你的，你，”未说完的话被斜里来的一阵咳嗽打断，许知如闭上嘴看了看两个男人尴尬的侧面，心想着，她的大脑未免也太智能了，连幻想出来的人物情态都如此细腻。
许知如收回视线，将头往下挪了两寸，整个人侧躺在座位上，车厢里一阵沉默。
“爸爸，妈妈的死让我恨你，但是我依旧很想你，你刚去世的几年里，我没睡过一晚整觉，我没有了妈妈，又没有了爸爸，我是一个没人要的孤儿了。”
许知如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车已经靠着路边停下，前排的两个座位都空了，只剩下皮坐垫上的丝丝褶皱，提醒着刚刚是有人在这的。
许知如闷气地想，没抱怨两句人就没了，看来我真的内心深处就是包子性格，连恨都不敢用力。
许知如狠狠唾弃自己，真没出息！
忽然，许知如身边的车门被用力的拽开，深秋的凉气里带着浓郁的桂花味道，她感觉到一双温热有力的手小心地抱起她，将她放在一边的轮椅上，而自己的班主任正站在不远处和急诊的护士说明情况，她断断续续地听到只字片语，“被绊倒”，“老化的板子”，“说胡话”。
好真实。
真实到有点可怕。
死前幻境应该跟梦境是差不多的吧，她从前做梦即便是亲人的脸都模糊不清。但为什么这个时候她连不认识的护士的脸都能编造的如此清晰，她可以确定她活着的这29年里从未见过这个人。
她木然地转头看向站在身边的人，眼尾的皱纹清浅，眼里的担忧却是沉甸甸的，自己后脑勺传来的阵阵掌间的暖意，以及鼻尖闻到的父亲惯用的香氛。
许知如整个人愣住，她的胳膊上漫起阵阵鸡皮疙瘩，她狠狠地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好痛！！
她应该想到的，一开始腿上的疼痛就不合理。
啊！！她到底怎么了，她在哪里？
心底里涌出来的害怕，让她一阵阵发抖，身上好冷，视线渐渐模糊，在彻底失去知觉前，她看到她的父亲的嘴巴开开合合的，那帅气的五官在恐惧未知的许知如眼里也变得有些扭曲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许知如耳边传来的声音慢慢清晰起来，他听到金属器械撞击的声音，手臂上有点刺痛和凉意。昏过去之前的记忆闪回，惊得她一下坐了起来。
站在她身侧的人急急退开去，她定睛一瞧，是一位护士，手里还握着一支装了一点血液的管子。护士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有些不耐地对着门外喊：“病人家属过来一下！病患醒了，但是精神有点紧张，帮忙来安抚一下，配合抽血。”
话音刚落，他的父亲就从门外转了进来，带过来的风里夹杂着烟草味。
“医院禁止抽烟。”护士头也不抬的继续操作。
看到他父亲朝她眨着眼笑，搭着她的肩头，弯下腰来看着她问：“感觉怎么样？”许知如这时候真的肯定她现在经历的，不是死前幻觉这么简单的理由可以解释的了。
她现在处在的位置，或者说她现在正在经历的事已经超出了物理学的范畴。
要说穿越到过去，她更愿意相信平行时空的存在，毕竟量子纠缠是已经被论证过的确实存在。
她微微敛目，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爸爸，我有点饿了。”
“好，想吃什么，小米粥可以吗？多放糖那种。”
许知如慢慢点点头。
“家属下午去柜台把病患的饭卡办理一下，今天特殊情况，之后，在出院之前，都必须用医院餐，这是规定。”护士清点着篮子里的管子说道。
“好的。”男人转身感受了下许知如手上的温度，“爸爸一会儿就回来，你先休息一会。”
看着男人灵动的眉眼和感受着手里干燥的触感。
许知如内心涨得很满，满到眼眶又有了些酸意。
不管是穿越还是另一个宇宙时空，只要她还能见到她的亲人，她就无所畏惧。
况且必死的境况中，她现在无异于被赐予了新生。
她真的已经极度幸运了。
为了不引起怀疑，许知如并没问什么，只是观察了自己床头的名牌。
15岁……，刚好初三这年。看着窗外挂在枝头泛黄的树叶，她的母亲就是这一年的秋天去世的，想到这，许知如浑身一震！她突然用力的拽着身边人的手，泛白的指尖可以看出她现在内心是多么的焦急和慌乱：“爸爸，妈妈！妈妈她现在在哪里。妈妈她，她还活着吗？”
看着眼前慌乱不已的女儿，男人的背脊弯了下去：“对不起，知如，我知道你接受不了你妈的离开，但是……”
“现在是几月几号？”
看着女儿凌厉的眼神，男人愣怔地说：“10月5日”。
那就是说她母亲才刚过世不久，她清清楚楚得记得那个日子，9月22，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日子。
她心里算着日子，就差两个星期。为什么不让她早点回来，或者说为什么不让她在那个世界早点死掉！这样她也许就能赶上制止她妈妈了。
一股莫名的躁郁涌上心头，她口不择言的说：“我接受不了妈妈的离开，但是爸爸你是不是心安理得，你是不是松了一口气，我看你巴不得她早点死掉，毕竟你们之前闹得这么难看！”
身旁的男人哑口无言，他有些惊讶他温顺的女儿言辞如此锋利。他顾不得许知如说得话如何冒犯，憋了半天，才喃喃道：“知如，我知道你很伤心，如果这样说能让你好受点。”
许知如瞬间泄气，她那些话只不过是迁怒，她哪里不知道父亲有多爱母亲，在母亲过世后的那几年里，父亲像是变了一个人，利落干净的处理掉一切关系，虽然许知如只觉得讽刺。
在他车祸去世前，从未有人能做她的后妈。她只知道，父亲的床头依旧摆着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日日常新，没有一丝灰尘。木质的边框边缘润滑，漆都磨掉了一脚。
不谈这些，即便她早些回来，就一定能劝住妈妈吗？彼时，她的母亲已经重度抑郁，药石无医，一心求死。
许知如的胸口像是压了一块石头一样沉重。
“对不起，爸爸。”许知如拉紧被子扯着盖过头顶，她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平复这所有的意外，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被子上轻轻被拍了几下，隔着厚厚棉絮，父亲的声音更显柔和：“好，记住有什么不高兴的就发泄出来，爸爸永远都在。”
许知如咬紧嘴唇，只有沾湿的枕头知道她有多狼狈。
虽然遗憾，但是真好，她终于不再孤单一人。
在医院住了七天，许知如的伤口总算痊愈，身体各方面指征良好。
她该返校了。
心下默默算了算，翻过年关再过几个月就要中考了。她一个在社会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社畜，早就把课堂知识忘得一干二净了。虽然母亲过世心理失衡确实是成绩下滑的借口，但是以她现在的水平，在A市能不能考上普通高中都难说，何况她不愿再跟之前一样堕落。
她要争取，要走一条跟之前完全不同的路。
上天再给她的这次珍贵的机会，她要尽可能做到最好，不辜负她迟到的青春！
雄心壮志固然好，但是现实总是有些残酷。
许知如看着那些鬼画符一般的数学符号，头如斗大。正在翻书查阅的许知如，感觉头顶落下一片阴影，接着在翻开的书页上面落下一条巧克力，她不明所以，抬头看向来者。
少年的耳廓在许知如淡淡的目光下，迅速攀红。
他支支吾吾地开口：“我，那个，这个是给你赔不是的，要不是我那天不小心。你也不会受那么重的伤。”
许知如瞧一眼巧克力，又抬头望了一眼眼神躲闪的少年：“没关系，你家已经赔偿过了，”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数目很大，我们两家已经达成和解，不需要再道歉了。”
冷淡的声音，瞬间浇灭少年的热情，他黯然的说：“哦，那你留着吃吧。”清泠的女声打断他：“不用，我不喜欢吃甜的。”
这下少年惨白的脸腾一下通红，拿起桌子上的东西旋风一般的离开。
许知如的同桌有些看不过去：“人家也是好意。”声音在少女的注视下慢慢低沉下去。
她知道少年的意思，但她现在没有时间去搅和这些，落下的功课让她一分钟恨不得掰成八瓣用。更何况，她痛恨犹豫不决，没有可能的事就不要给希望。以她现在的心智，看这些同学都跟弟弟妹妹似的，是真的“硬”不起来。
许知如一想到这，不自觉笑出声来。收拢心思，许知如复又埋头苦读。
这一幕落在坐窗边最后位置的人眼里，不过也只是让那个人盯了一瞬便移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