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终究是没有过完整,魏恕回东玄复命后东玄王大悦,即刻派人同冼牧交换了盟书,骥祁闻声而动,先发制人,集齐兵力对锵原发难。

    攻势凶猛,魏恕又恰在东玄都城修整,原本两军共同扎营的锵原瞬间被骥祁吞灭,又继续向东玄攻城略地,所到之处虐杀百姓,入户抢劫,一副强盗行径。

    好在魏恕及时赶到,勉强抵挡住了骥祁的攻势,然而骥祁投入大量兵力,魏恕所带兵力仅是其十之二三,在睢河陷入鏖战,遂向朝廷请兵支援。

    魏恕在睢河守城近半月,还未收到朝廷的消息。

    “将军,骥祁还在不断增兵,朝廷援兵再不至,恐怕兄弟们快撑不住了!”主帐中副将刘勤方才才挡住了骥祁的一波夜袭。

    “是啊,为何援兵还未至……”坐下的将领也纷纷议论道,兵力上的差距让他们陷入了苦战倒也无妨,能坐至如今的位子的谁人不是历经百战,忠心报国,便是死也要马革裹尸。可朝廷不派兵支援属实是让他们慌了心,战死可以,可不能死在自己这边有异心之人的手里!

    主座上的魏恕看着舆图,神情并未因座下将士们的愤懑而改变,“军中伤亡如何?”

    “战死四百一十二人,伤者不计其数。”报告的将士心中难平,阔平军没有一个孬种,个个都是精兵,若非两方兵力悬殊,断不会有如此伤亡。

    魏恕深思片刻后指着舆图,“过了睢河便是渠镇,渠镇城关易守难攻,可弃睢河转战至渠镇,刘勤,你马上派一队人到渠镇疏散百姓,务必在三日内疏散完成。谢荣,径轩你们随我领四百将士守城,其余人明夜向渠镇撤退!三日后,渠镇会和。”

    “是。”

    “是。”

    ……

    三日后,城关前,黄沙扬起,战鼓雷雷,骥祁二王子骥祁胥擅骑马在阵前:“魏恕,你这兵越打越少,阔行军不过如此,还是快快束手就擒,成为我骥祁的阶下囚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身旁骥祁的将士们听此也呼呼哈哈的附和着,猡门在一旁紧皱眉头,暗叹一口气,终是没说什么。

    魏恕听此并未多作他言,长弓一拉,一箭将胥擅射下马,阔行军士气大振。

    胥擅身旁的士兵赶忙扶起胥擅,胥擅面色痛苦,捂着左肩,若不是自己在最后一刻躲了一下,那箭怕是会正中他心口。他摊在一个士兵身上,朝猡门喊着:“蠢货,你看不见我被射中了吗?我命令你现在杀了魏恕!快!”

    猡门遭此羞辱,紧闭双唇,下令:“杀!”

    两军相交,一抹绯色犹如一柄长枪插入混乱之中,所过之处敌人无不被一枪封喉,溅出的血没入他绯色的衣衫,竟是看不出血的痕迹。

    魏恕直奔猡门,两人打得有来有回,皆是负了伤。旁边的骥祁小兵见魏恕深入他军中也都围了上来,饶是如此,魏恕仍然隐隐占了上风。

    阔行军也是越战越勇,今日便是最后一日,必须为渠镇百姓撤退争取足够的时间!然而兵力相差实在是太大,阔行军倒下的士兵越来越多。

    这时,骥祁一个小兵看准时机趁着魏恕不察就要偷袭,千钧一发的时刻,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正中小兵后背,于此同时一队人马进入战场,一个身披铠甲的人骑马同样对上了猡门,“我乃冼牧樊渊,前来相助魏将军,大军随后便至。”

    魏恕向其颔首,战场上不容其多言,匆匆打过照面便分开战斗。

    冼牧大军很快到了战场上,局势逆转,猡门见形势不妙,立即下令撤退,冼牧士兵边打边退,魏恕下令勿追。

    这边收兵回营,暂做休整。

    魏恕到了营帐见到了熟人:“沈少傅?”

    沈晟正看着舆图,转过身来:“魏将军,我此番前来是作为冼牧军的军师,可不是少傅了。”

    樊渊豪爽地摆手:“魏将军可别小看了沈晟这小子,文韬武……武的不谈,但熟知兵法,还懂医术。往后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要彼此信任才是啊。”

    魏恕伸手邀几人落座,“那是自然。”

    “魏将军可是想退守渠镇?”

    “军师怎知?”

    沈晟正色道:“我观营中帐户大多被搬空,粮草所剩无几。久闻阔行军乃东玄奇军,再看这舆图,一想便知。”

    魏恕手指轻敲:“沈军师果然见微知著,不错,三日前我已将大部分兵力转至渠镇了。”

    若是今日樊渊未来支援,魏恕该在这一战之后弃睢河往渠镇了。

    樊渊一拍腿:“如今我们来了,自是不用去了。”

    魏恕并未急于做决定,“你们此次带兵多少?”

    沈晟脸色难看道:“三万,我们一共兵力相加只有骥祁的六成。”

    魏恕摇头,“不到五成。”

    此次骥祁派出了十万大军,阔行军有一半驻在都城边郊,能调动的只有两万兵力,现在又有几千的折损,形势还是不容乐观。

    樊渊虽是冼牧的良将,但冼牧多年未搅入天下局势,也只是在冼牧内部练兵,除了偶尔有小族在边境作乱,鲜少有上战场的机会,思维还是有些莽撞,“五成就五成,魏将军威名在外,骁勇善战,我老樊也不是吃素的,还能怕他们不成?今夜我就带一路精兵奇袭,魏将军只等着我的好消息便是了。”

    “不可。”魏恕打断道,“还是退守渠镇,但不是现在。”

    “那等到什么时候,现在战局可是刻不容缓啊!”樊渊是个急性子,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这魏将军如此束手束脚。

    沈晟眼神示意樊渊稍安勿躁:“等骥祁乘胜追击之时。”

    魏恕稍感意外地望向沈晟,两人想法不谋而合,相视一笑,这才算是从心里认可对方。樊渊看着二人的互动,摸了摸头,这两人打什么哑谜呢。

    炊烟起,士兵们开始生灶做饭,魏恕和沈晟站在营帐前看着炊烟升起,今日的生死拼杀仿若是一场梦。

    “刚听闻骥祁进攻东玄,王上便派遣我等前来支援,刚入东玄时颇受了一番阻碍,这才慢了些时日。”沈晟饱含深意地提醒。

    魏恕自嘲地笑了一下,这么久援兵未至,最终等来的却是冼牧的支援,他心中自是有数,早年他一直在边境,一年只有几日可以回都城,大将军听着威风,又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发配和囚禁,但那些老家伙们只看得见王上对他的宠幸,他又与上礼走得近,恐怕他早就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了。而今若是能借骥祁之手杀了他,朝中不知多少人就能安枕无忧了,东玄不缺一个将军,但偏偏多他一个魏恕吗。

    “多谢。”魏恕不觉地散发出戾气。

    沈晟第一次看见面具下真正的魏恕,冰冷,死气。魏恕平日里虽说也是寡言少语,语气生硬,却从来没有露出这种死寂一片的眼神。

    他收回目光,前言不搭后语:“什么时候准备?”

    魏恕看向军营里或多或少绑着绷带的兵将,沉下声来:“尽快,劳烦沈军师安排了。”

    沈晟望着越来越昏暗的天空,要见血了……

    两日后,骥祁大举进攻,魏恕不打反退,骥祁胥擅在后帐养伤听闻战况大喜,命令继续追击,猡门感觉事情不对劲,连番劝阻,却被骥祁胥擅拿了将令,让他的心腹带兵追击。

    东玄冼牧的盟军向渠镇方向撤退,直至骥祁大军占领睢河,魏恕才下令停下。

    沈晟号令一排弓箭手,将箭头绑上浇过油的布条,点燃,“射!”

    骥祁胥擅的心腹见此在马上大笑道:“黔驴技穷之辈,箭都射不准。”只见那些箭并未射到一个骥祁的兵将,全射到了地上的荒草上,一下便灭了。

    “哼,乘胜追……”

    轰!

    话未说完,骥祁大军里面突然传出了火药爆发的声音,沙土飞溅,无数士兵被火药炸死炸伤。箭还在一直往这边射,到处都有火药爆炸,士兵们疯狂逃窜,从一处爆炸的地方逃出又被另一处的爆炸炸到,没有人知道这里埋着多少炸药,只能看到到处都是火光。

    魏恕听见爆炸声起,策马回头:“全体将士听命,向渠镇撤退。”接下来,就该反击了。

    刘勤早就撤离了百姓,在城外布了防,见是魏恕带兵,才打开了城门,交代过城内的情况后,才支支吾吾道:“将军,昨日来了一位冼牧的女子,说什么沈晟,又说是您的旧识,末将不敢随意处置,现下正在城中。”

    未待魏恕反应,身边的沈晟已经疾步向城中走去,樊渊也是快步跟上,“莫不是我那小徒弟!”

    “这还需问?”沈晟只道大意,云泽到底干什么去了,一个人竟也看不住。

    刚走进城门,耳边便传来清脆的一声:“沈晟!师父!”那一身月白,不是乐游又是谁呢。

    乐游在城楼上见大军朝这边过来就跑到城门内来迎了。

    “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战场上刀剑无眼,你怎能如此任性!”乐游刚要开口说话便被沈晟一番训斥,许是气急,他连平日奉为至上的礼数都不顾了。

    魏恕到的时候,乐游站在那不肯说话,虽是生气依然有着独属于她的体面,沈晟也发觉自己的语气过于严厉,但倘若由着乐游只会给她带来危险,也就闭口不言。

    樊渊更是在一旁不敢说话,一个是自己的亲徒弟,一个是素来温润的发了火,帮哪边都不合适,还是装会儿死吧。

    魏恕欠身行礼:“元昭公主。”

    乐游这才回声,特意背对着沈晟,服了服身:“魏将军,我奉父王之命带了粮草过来。”

    沈晟愣住。

    魏恕望了眼刘勤,后者挠了挠头,您后脚也跟着沈军师走了,这不是没来得及说吗。“多谢冼牧王。但沈晟说的没错,这里不日便会交战,你还是回冼牧比较安全。”

    乐游闻言面色不虞,继而举起手中的剑,“一直听我师父说魏将军武艺非凡,乐游佩服已久,不知可否赐教。”樊渊在一旁眼睛笑得眯了起来,不愧是老子的徒弟,有血性!魏恕见此,也不推脱,未因乐游是个女子便看轻她,正色道:“请赐教。”

    二人来到一片空地,乐游身形灵动如风,剑似游龙,直向魏恕刺去,魏恕侧身闪过,乐游剑招又至,魏恕提剑挡住,二人眼神交锋,又在一瞬间同时撤去,下一秒又执剑相对。他们每一次交锋,剑招都越来越犀利,剑芒在空中碰撞,每一次闪避和反击都控制的极好,相比于乐游的有招有势,魏恕倒像是见招拆招,毫无章法可言。二人一来一回,招招不让。

    樊渊看得津津有味,沈晟却满含心事,沉默地看着乐游迅疾的身影。

    刷!魏恕一剑堪堪停在乐游颈边,胜负已定。

    魏恕收回剑:“得罪了。”乐游不在意的擦了擦头上的汗,抱拳:“受教了,魏将军。”

    之前找人较量,往往别人见她是女子不屑于和她切磋,又或是顾念着她的身份总是留有余地,在刚刚的比试当中,魏恕却是半点没有轻视她,使出了全力,这让她很感激。

    “若你想留,便留下吧。”魏恕将剑插回剑鞘,扔给了径轩。

    沈晟皱起了眉头,但到底没多说什么。只是从袖中拿出一块手帕递给了乐游,乐游还生着气,没有接。沈晟暗叹了一口气,轻轻为她擦拭脸颊上的汗水:“抱歉,刚刚是我错了,公主很厉害。”

    乐游仍是不理他,却也没躲开他的手。魏恕怔怔地望着二人,手微微攥起,心有些难以抑制的难受。

    径轩注意到了自家将军情绪的不对劲,顺着魏恕的目光,心下了然,将军这些年太苦了,便是喜欢的女子也是注定不可能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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