骥祁被打退至一处天险后方,魏恕传捷报至都城,东玄王大喜。

    但由于地势,东玄冼牧盟军止步不前,骥祁胥擅这次倒是聪明,躲在天险之后,一旦盟军进攻都会被飞射而下的箭矢和落下的石块阻挡。想要突破这道防线绝非易事,为此魏恕和沈晟对着舆图思量了许久。

    最终决定从侧方绕至骥祁大军后方,这样既可以减少伤亡,亦能对骥祁大军形成包围之势,虽说实现的难度较高,但也并非毫无可能。

    只是如此便进入到骥祁地界,不是灭了骥祁便会被骥祁的背水反击到元气大伤。东玄无疑是倾向前者,不然也不会和骥祁在锵原对峙那么些年。而冼牧与东玄结盟实际上大的决策一直是东玄在做,冼牧所求不过是偏安一隅一时罢了。

    就在魏恕下令包围之前,营中来了些不速之客。

    崔公公捏着他那本就尖细的嗓子,环顾一圈,很好,该到的人都到了:“应天顺时,受兹明命——”

    众人下跪。

    “今,魏恕将军屡建奇功,贤臣忠良,孤心甚慰。念其辛苦,命程席暂接魏恕将军之任,魏恕将军即刻回京封赏——”

    话音刚落,众人脸上皆是一片阴霾,未曾听闻一路捷报不命乘胜追击却中途换统帅的,王命如此,实是让人捉摸不透。

    “另,孤闻冼牧元昭公主亦在营中,乃盟友之女,理应看顾,孤心系甚,望一同回京,览东玄之风景。”

    沈晟猛地抬头,随后望向乐游,乐游却是淡定跪拜。东玄王这话说的倒是面面俱到,可实际上不过是想以乐游为质,以控制军中的沈晟等人,以免换了主帅后生其他事端,便是对那远在天边的冼牧王也有着牵制。

    乐游自是知晓,但冼牧势弱,适当的低头是必须的。

    “紫菱不在,我让许宴跟着你。你可想好了,去了短时间怕是难回。”沈晟拿着乐游收拾好的包裹。

    “我明白,如若我入京能让东玄王对你们少些猜忌,便是值的。只是我不在,师父那你多劝着些,魏恕如今也被召回,新来的那位不知脾性如何,万不可让他意气用事。”

    魏恕刚巧到乐游营帐口:“放心,王上绝不会拿结盟儿戏,程席此人品行端良,领兵之能不在樊将军之下。”

    “这我便放心了。”

    许宴接过行李,知道几人还有话讲,“我到马车外等公主。”

    “沈晟,你既是军师,武功不济,就不要再到阵前了,之前受的伤莫要忘了。我不是担心你,只是本公主之前送你的手串珍贵的很,我可不想它成无主之物。”上次沈晟到阵前被一刀伤了手臂,现在还缠着绷带,他那点功夫遇到个山匪估计都应对不了。

    沈晟似笑非笑:“我自是当心。”

    乐游转身而去,端的仪态万千。

    魏恕刚要随乐游出去,却被沈晟叫住:“魏将军,这些时日生死与共,沈某已然将你看作生死之交,知你面冷心热,到东玄,还望对公主多加照拂,沈某感激不尽。”

    魏恕掀开营帐:“我会的。”

    便是你不说,也会的。

    ……

    乐游上了马车,魏恕骑马在其前方,后面跟着一队人马,出发向东玄都城去了,只留下一串串马蹄印和车辙。

    樊渊走至沈晟身旁:“我常常在想,若是我冼牧不那么明哲保身,偏安一隅,现在与东玄的结盟就不会如此憋屈了,徒儿也就不用去那劳什子都城了。”

    沈晟最后望了眼乐游的马车,捏紧双手,利落地转身回营:“那便从现在开始吧。”

    ……

    路上这些时日,乐游除了看看话本子就没别的消遣了,许宴这孩子自从知道乐游要去东玄都城后整个人心事重重,就算是在路上也会向魏恕讨教兵法,简直像是被下了降头。魏恕自从那晚过后倒是对她和颜悦色了些,但是终究是太过寡言。

    所以到了东玄一见是上礼到宫门口迎接,反而是惊喜多过诧异,毕竟上礼与她之前可是相谈甚欢,总归不会太过无趣。

    “你竟是东玄三皇子,真让人意料不到。”

    上礼闻言笑道:“我不也没想到你竟是冼牧的元昭公主嘛,彼此彼此。”

    乐游知道自己此次来东玄都城实际上是为质,她自是长江秋水,随遇而安,可这东玄上礼竟然还能毫无芥蒂地跟她说话,不是心太宽了,就是心机颇深。但乐游并不在乎,无论是哪种都不妨碍他是个风趣的人,解解闷倒是无所谓的。

    “有时间再约酒。”

    “自然。”

    要不说东玄国力非同一般强盛呢,王宫比起冼牧不知要精美多少倍。雕梁画栋,檐牙高啄,真真是五步一楼,十步一阁。

    乐游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心下对东玄国力又有了几分了解,至少现在冼牧是绝无可能与东玄分庭抗礼的。

    离上方殿越来越近,崔公公赶上前高声道:“三皇子,魏恕将军,元昭公主到——”

    里面的人通传后,几人就进了殿中。

    行过跪拜之礼后,东玄王朗声笑道:“好啊,魏恕将军果真没让孤失望,捷报传来后孤是日夜盼着你回来给你加封进赏啊。”

    又指了指乐游:“这边是元昭公主了,果真是负气含灵,见之忘俗啊。”

    乐游曲身:“王上谬赞,元昭愧不敢当。”

    东玄王笑道:“元昭公主谦虚了,上礼,这些时日带着元昭公主在我都城转转,京中所有人都要以礼相待。”

    “儿臣谨记。”

    “元昭多谢王上。”

    东玄王朝身后的宦官使了个眼色,那宦官立刻端着一盘绯色衣衫行至魏恕身边,“魏恕将军,按惯例定的,王上多日前就吩咐御织局准备了,挂心着您呢。”

    上礼微微皱眉,魏恕却是毫无波澜地接过,“臣叩谢王恩。”

    东玄王本就无甚话要对乐游说,客套了几句便让几人退下了。对乐游无话可说能理解,但东玄王大费周章地换了主将,召魏恕回京,口口声声说要给魏恕加封进赏,但除了那几件看不出什么差别的绯衣再不提别的封赏,着实奇怪。但见上礼和魏恕二人习以为常的样子,想来这民间盛传魏恕深受王恩怕是有待商榷。

    东玄王靠在王座上,用手微微抚着眉心:“崔善,你这一路上可曾见过魏恕有何不满啊?”

    崔公公恭敬地立在一旁:“回王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东玄王全然不似刚刚召见几人时的模样,眼神犀利,冷哼了一声,“你倒是滴水不漏。”

    崔善畏畏缩缩地低下头,不敢作声。

    “孤谅他也不敢,整个东玄都是孤的,这阔行军也不会例外,从前是,现在也是!孤让谁做主帅谁就是主帅。”

    话至此,东玄王显然有些疯魔,他好似陷入了什么可怕的记忆中,一次一次地强调自己的崇高地位,像是要以此来证明什么。这些年,东玄王常常如现在这般坐在王座上,旁若无人、喃喃自语、声嘶力竭……

    “孤才是东玄的王……孤才是……”

    角落里崔善早已抬起了头,眼神像淬在寒冰中,而这眼神的尽头,便是王座上的东玄王。

    深夜的东玄王宫,有人一如往常逆来顺受,有人宽心随遇而安,有人孤高自赏,有人执迷为权倾倒,有人在暗处伺机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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