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张遮便赶往顾大人府上,将这几日查证所获与信件内容一一告知老师。

    顾春芳眉头轻轻蹙着,若有所思,许久之后开口道:

    “甘原镇虽远,却是边陲重镇,朝廷绝不可能全无耳目,如此动作想瞒过,京城这边定是有幕后之人,恐怕还是个权势滔天的幕后之人。”

    张遮顿时抬眼望向顾春芳,

    “老师是指……”

    顾春芳摇摇头,“许是老夫多疑,若要想揪出幕后黑手也是不难,使一枚棋子激他一激,做贼心虚之人自会跳将出来。

    只是……这出头鸟怕是会撞得头破血流。”

    张遮默然低头,若有所思。

    顾春芳似极是了解这位爱徒,担忧地盯着他说道:

    “凡事慎重则必成,轻发则多败。

    你为父申冤一路行来甚是不易。为师想提醒你,你天性纯良、守正不阿,但是为官不可太孤太直,只讲公义,只谈苍生疾苦。

    庸者谋事,智者谋局。

    切不可莽撞啊!”

    稍顿了顿,顾大人又和蔼问道,

    “上回到访的宜州纪家大公子可是你的朋友。”

    “前不久刚刚熟识”,张遮说道。

    顾大人道,“这么多年没见你交过什么朋友,这纪殊同该是个不错的人。”

    张遮称是,“纪公子坦荡磊落、乐善好施。与学生颇为志趣相投。”

    顾大人点头,“如此便好,但万事还需谨慎,我这几天着人去查查。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襄助他人之时,也勿忘护住自己不落入他人圈套当了马前卒。”

    张遮拱手恭敬道:

    “学生谨记老师教诲。”

    ------

    “先生,姜姑娘昨儿个从皇宫出来就直奔城西纪府,直到深夜才红着眼睛出来。

    刀琴一早着人去打听,宁二姑娘昨天确是在皇宫摔了,不过说是摔得不重,只是脚崴了,也都上了药。”

    谢危轻轻敲着手中书卷,若有所思,

    抬头见剑书似还有话说,微微蹙眉,

    “怎么?”

    “昨天一起在纪府的,还有张遮张大人。”

    ......

    “宜州纪家,着人去查查,这宜州纪家长子是个什么来路。”

    剑书应声:“是。”

    ------

    在家做完这几天的笔记后,纪殊同只觉脑中混沌,甚是烦闷。于是叫上明哲一起去骑马散散心。

    今日凉风微习,不似前几日那般闷热,甚是舒爽。

    穿书前,纪殊同呆在牧区足足做过两年的田野调查,研究草原牧区的地缘生态,成果没出几篇,倒是练就了骑马的好本事。

    从最开始颤颤巍巍被扶着上马,浑身僵硬地把着马鞍,到两年后能随时飞身上马,踏着晨曦薄暮与牧民们一起策马扬鞭。

    换上玄青色劲装,两人骑着爱马来到城郊马场。

    两位美少年骑术精湛、飒爽英姿,在辽阔的马场上并驾驰骋。

    银鞍骏马,飒沓流星,极是抢眼,引得不少围观众人啧啧称叹。

    一驾华美的马车徐徐驶来,一人一马跟在驾旁。

    当先一位公子身着花纹极是繁复的富贵骑装,一双桃花眼脉脉含情,牵一匹雪白骏马,马脖颈儿上还挂着红色璎珞和纯金杏叶,端的是贵气无边。

    车至近前,听到奔马声,一位清丽明媚的骑装少女撩开帘子远远望着场中策马的少年,赞叹道,

    “好俊的身手!”

    “这算什么,让本世子给你们露一手”,

    贵公子说罢翻身跨上他那富贵逼人的高头大马,一夹马腹,跃入场中。

    纪殊同正在兴头,突然察觉身后有人追上,并驾齐驱,似是在与自己暗暗较劲。回身一看,竟然是那惯爱惹事生非的纨绔子弟——萧定非。

    这萧定非,在通州差点害死了张遮,纪殊同最是不喜此人。

    此刻亲眼见着,心中涌起无限烦恶。

    她一言不发,策马疾驰。

    那萧定非活像个狗皮膏药,不远不近地追着,让纪殊同极是不爽。

    她突然控住缰绳,急急刹住爱马,待萧定非策马驰近,猛地一马鞭抽在他雪白的马屁股上。

    惹得白马陡然间嘶鸣着飞奔起来,一边飞奔一边癫狂地撂着蹄子,想把马上之人甩下去,萧定非惊得脸色煞白。

    纪殊同此时已然兴致全无,一边戏谑地瞧着萧定非狼狈的模样,一边缓缓驱马走向场边。

    只见车上跳下一名明媚无双的少女,眼角有一道若隐若现的浅浅刀痕。

    一身利落的红色骑装,乌黑的秀发高高扎起,发辫潇洒地甩在身后,腰上缠着一根金丝软鞭,英气十足。

    正是长公主沈芷衣。

    见纪殊同两人走近,车里另一位丽人掀起帘子招呼道,

    “纪大公子,纪小公子好!”原是姜雪宁。

    姜雪宁虽然与纪家二人只有过几面之缘,

    然而因为张遮,与他二人相见恨晚,颇有亲近之感。

    “姜姑娘,好巧!你们也来骑马?”

    “我陪长公主殿下来的。”姜雪宁道。

    纪殊同和纪明哲翻身下马,恭敬行礼道,“见过长公主殿下。”

    沈芷衣灵动的乌黑眸子好奇地打量两人。

    纪殊同浓眉秀目,生的极好,高高骑在马上时,身姿挺拔,意气风发。

    弟弟温润俊秀,还有着几分稚嫩,两人眉眼有五六分相似。

    翩翩美少年,皎如玉树临风前。

    正在这时,萧定非好不容易控住了惊马,发髻散乱、头顶的金冠歪到一边。

    他狼狈地策马到场边,一骨碌滚下马,指着纪殊同大骂着奔来,“你给我站住!背后偷袭,你这无耻小人。”

    纪殊同不待他走近,立刻扑闪着无辜的双眼,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拱手致歉,

    “这位仁兄,纪某骑术实在拙劣,本想扬鞭抽自己的马屁股,谁知兄台的神驹风驰电掣,不巧正经过纪某身边,将屁股凑到近前,莫名遭了一鞭,实在抱歉啊抱歉!”

    说罢,回头狡黠一笑,偷偷朝姜雪宁霎了霎眼,

    逗得姜雪宁噗嗤笑出声来。

    “定非世子,别欺负人,这是我的朋友,宜州纪家的两位公子。”

    纪殊同见了礼,抬起身,见那萧定非突然停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眼神冒出诡异又炽热的光,不禁浑身打了个寒战。

    姜雪宁伤势未好全,坐着饮茶休憩,其余几人轮流相伴骑马。

    沈芷衣向纪殊同讨教骑术,两人驾马在场中闲庭信步,一圈圈转着。

    萧定非还是一如既往没个正形儿,吊儿郎当地瘫坐椅中,眼睛却定定望着马场里的人。

    此时此刻的纪殊同,哪里知道,眼下的安闲自在,是狂风骤雨前最后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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