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边,那些孩子依然在欢声笑语地玩着游戏。

    云凫看着他们,一时间思绪乱涌。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因何而出生,甚至不知道世上有父母这样的身份,可是,总有一天他们会知道,自己到底诞生于何种的罪恶中,到时候,他们又会变成什么样子,是仇恨,是无情,还是成为容沐手底下征服三界的工具。

    上元界从未有过如此先例,这些孩子长大后,不晓得他们的仙法会到哪一步,也不知道他们的心性会到哪一步,一切都是未知数,但不可置疑的是,任何人都会害怕自己不了解的事物,外界的仙灵会怕他们,会防他们,甚至会视他们为异类要灭掉他们,这些孩子,离开了净世便没有可以容身的地方。

    除非,云凫心里一颤,容沐真的统治了三界,这些孩子才能光明正大地活在仙界,可是,统治的代价便是残酷的战争和无数仙灵的死亡。

    但容沐既然敢创造出他们,便一定是抱了这样的野心,问题是,就算他仙法再高强,手下还有众多的黑衣人,现在的实力也无法与上元界抗衡,他一定还掌控着什么巨大的力量。

    云凫觉得脑袋开始发疼。

    尤其是现在,她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些孩子,便有意想要躲开他们。

    小贞看见她回来,一路小跑地扑到她面前,抱着她的大腿说道:“姐姐,你去哪儿了,我们都好想你。”

    她仰起汗淋淋的小脸,眼中全是真切的喜悦。

    云凫本想伸手出去,像以往一样拍拍她的脸蛋,但手指刚抬起就凝住了,好似心里总有什么东西阻碍着她,让她跨不过去那道坎。

    他们到底算什么?云凫迷茫地看着脚下的孩子。

    一个想法突然冒了出来。既然容沐这么在乎这些孩子,如果她利用这些孩子引开他和黑衣人的注意力,是不是就可以找到救元泽和其他仙灵的机会。

    云凫将目光放在了湖中央。

    这儿的湖水很深,只需要动一动手指,她就可以将所有孩子丢入湖中,这些孩子没有任何的灵力,就只能等着容沐来救他们,然后,然后……。

    她想不下去了。

    这个想法将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天啊,到底她在计划些什么,这些都只是无辜的孩童,可是,不管他们是否无辜,他们都不应该存在于这世上。

    云凫觉得自己差不多要疯了,一方面她狠不下心来利用这些孩子,另一方面她又不断提醒自己不应该把他们当成平常人,而应该是……异类。

    小贞见她脸色有些奇怪,便摇着她说道:“姐姐,你是不是不舒服?”

    “没什么。”云凫摇头道,收回了心神,这才发现,她竟然不知不觉间已经汇聚了一股灵力在手上。

    小贞并没有察觉那暗涌的危险。

    这孩子左右看了一眼,神秘地对云凫招了招手,示意她蹲下来,云凫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半蹲下来,小贞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姐姐,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云凫问道。

    “其实,”小贞还是小小纠结了一下,说道:“我都没有听哥哥的话,他说过不准我们相信任何人,可是,上次我看到有三个受伤的哥哥姐姐躲在我们这儿,我都没有告诉使者哥哥,也没有告诉其他任何人,后来听说这三个哥哥姐姐逃了出去,使者哥哥很生气,好像后果还很严重,姐姐,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三个受伤的仙灵,莫非是楚离他们。

    云凫问道:“那你知道使者哥哥在找他们,为什么还要帮他们呢?”

    她手中还握着灵力。

    小贞有些难过地说道:“使者哥哥从来不告诉我们这儿是什么地方,但是我们知道山上关着很多的哥哥姐姐,他们都很可怜,我不想看到他们可怜,所以我想帮他们。”

    她说着说着,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心中紧绷的那根弦松了下来。

    手中的灵力消散了。

    云凫一下子将她拥在怀中。

    自己到底都想了些什么,这个孩子 ,这些孩子,无论他们来自于何处,都并非他们自己的选择,即便出生于罪恶中,他们和普通的孩子又有什么区别,一样的天真无邪,一样的单纯善良,而自己才差点成为那个真正的恶人。

    “对不起。”云凫轻声说道。

    小贞有些迷糊,她不明白姐姐为什么要道歉,也不明白为什么姐姐会小声啜泣,难道她也有什么很难过的事情?她学着大人的样子,拍着云凫的背,安慰道:“姐姐,你不要难过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一定要说出来,小贞会帮你想办法。”

    云凫捏捏她的脸蛋,露出一个笑容说道:“有小贞陪着我,姐姐很开心,好了,去玩吧,姐姐今天累了,明天再陪你们玩。”

    那边的小孩都在招手喊小贞,她还有些不舍得离开,云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她才开心地走了。

    无论如何,这些孩子都不该成为任何人的工具,也不应该沦为双方战争的牺牲品。

    她站起身回了自己的房子。

    容沐从隐身的地方出来,走到她方才站立的地方,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方才云凫汇聚灵力的时候,他站在后面看得清清楚楚,同一时刻,他也在汇聚自己的灵力,如果她真的做了什么,也许他不光是阻拦她,还能彻底放下她,可是,她却什么都没有做。

    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也许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他带着目的去接近她,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却没想到,有一天会连自己的心也搭了进去,也许是在洛伽山她义无反顾地要返回浮玉河畔,郑重地向自己道别的那一刻,他无端有了心痛的感觉,从此,便再也收不回来了。

    容沐苦笑了一声,转身离开了湖边。

    半夜,月黑风高。

    湖边一片静谧,云凫悄悄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沿着白日里的路线,往关着仙灵的监牢走去。

    这儿的黑衣人都带着令牌,云凫虽然也着一样的黑衣装束,却并没有令牌,是以她不敢明目张胆地出现,只能先藏在一处偏僻地方等待机会。

    一个黑衣人举着火把走了过来,他腰间的令牌晃来晃去十分显眼。

    只要拿下了这块令牌,自己就能自由出入监牢。云凫见前后左右无人,便凝聚起手中的灵力朝黑衣人打去。

    这一下用了十足的灵力,就算没打死他,也绝对能将他打晕。

    可是,那黑衣人却轻易就躲开了,他好似早已有了防备,避开的同时,反手一道灵力打向云凫所在的方向,这一下来得又快又出乎意料,云凫来不及反应之下,只能用尽全力一挡,却还是被打得往后一退,体内被轻微震伤。

    黑衣人走到她面前。

    一个带着金色面具的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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